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天終于到了考試的日子。
臨考之前,顏夫子和邢夫子同時攜著試卷邁步走進了講堂。邢夫子看著學生們略顯緊張的表情,笑咪咪的捋了捋下巴上那幾根已經變成銀白色的山羊胡,意味深長的道︰「今日就由老夫和顏夫子看著你們,考試時間為一個時辰,考完後中間休息時間一個半時辰,可以用午飯。午後考琴藝、女紅、樂舞,以及御馬、射箭、武術,前三門和後三門只能各選一門應考,交卷時將你選好的報上來,都听清楚了嗎?」
「听清楚了。」眾人齊聲作答。
顏夫子似乎有些不滿自己被人搶話,淡淡的道︰「若是發現誰作弊,夾帶字條等物,當場逐出,絕不容情。」
一個人握緊了手里的紙條,眼角不經意的掃過屋里的另一個人,唇角泛起了一絲冷笑。
試卷發下,沙漏被倒扣了過來,考試開始。
明珠接過試卷,大概看了一遍,便開始低頭做答。室內一片寂靜,只有輕微的衣袖摩擦試卷,翻閱紙張,學生不經意的輕咳聲。
題目並不難,但是有的比較怪異。比如一道題目是︰《愛蓮說》有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一句,「淤泥」與「蓮」,哪一樣更潔淨?
明珠略思索了一下,落筆答道︰……蓮本生于淤泥之中,若無淤泥,何有蓮色?蓮雖潔白,根本卻深植于淤泥之下,私以為,「出」字一說本為蓮之表象,若論潔淨,二者確無法分出高低上下也……
……
她聚精會神的寫了一陣,不經意的抬頭掃了一眼前面桌子上的沙漏,發現時間還早,再看自己的題目已經答完了大半,余下的是一些要求默寫史上比較出名的詩句,以及說出其典故,默寫篇幅較長的文章等等題目,雖然寫字比較費時,但這些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難度。
寫到最後一題時,明珠輕輕松了口氣。再一看時間,還有半個時辰,便將筆放下,活動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手指,然後提筆蘸墨,慢慢開始解答最後一題的典故來由︰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她剛寫了兩個字,忽然听見講堂後面傳來了一聲刺耳的尖叫,嚇了一大跳,手下一頓,紙上立刻留下了一個黑疙瘩。滿教室人的視線頓時都被吸引了過去。只見一個梳著雙掛髻,留著齊眉劉海,身著柳黃色衣衫的小姐睜大了小鹿一般的眼楮,滿面驚慌的指著地上的一個方向,道︰「老鼠,有……有老鼠跑過去了。」她叫陸小雙,長得很瘦小,是班上最膽小的學生。
眾小姐們聞言,頓時都嚇得白了臉,慌張的向四下里看去,生怕老鼠跑去自己那里。邢夫子連忙出去叫人幫忙,顏夫子叫大家都鎮定,卻沒有人肯听他的,教室內一片混亂。
明珠也討厭老鼠,連忙掩好試卷,四處查看。忽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眼前掠過,等她細看去,卻什麼也沒看到。
就在這時,只听顏夫子大喝了一聲,「全都給我坐好了,否則就按作弊處置。」他見局面已經開始變得不好控制了,便使出了這招殺手 。
這下子大家才漸漸消停了下來。
「那老鼠怎麼辦?難道就這樣讓我們考試嗎?」說話的卻是杜夢茹。她仗著身份尊貴,一向不把夫子們看在眼里。
「我們會解決的。」顏夫子陰沉著臉回答。
此時邢夫子帶了四五個強壯的婆子走了進來,尋了一會,並未瞧見有老鼠的蹤影,便放棄了,只命人守在門口繼續尋找,若是哪位貴女在講堂內被老鼠驚到了或者咬到了,他們也要擔責任的。邢夫子繼續同顏夫子一起四處巡視。在經過一個女學生的座位時,邢夫子忽然停下了腳步,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起了一個東西,道︰「這是什麼?」
顏夫子聞言,立刻沖了過來,從邢夫子手中搶過一張紙條,展開一看,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你可知道作弊的下場?」他嚴厲的望著那名女子,冷聲道。
那女子慌忙辯解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這是什麼?難道不是邢老頭,咳,邢夫子從你這里拿到的嗎?」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只是看見桌上多了一個紙團,一時好奇才展開來看的,我根本不知道這里什麼。」那女子的神色之中滿是委屈,差一點就要哭出來了。
邢夫子輕咳了一聲,道︰「這件事你還是跟博士解釋,就算你是冤枉的,我們也無法幫你。」他拉過不依不饒的顏夫子,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這位童小姐是禁衛軍統領,鄺英將軍的外甥女,你多少也要給人家留些臉面。」
顏夫子皺了皺眉,伸手一指那女子,道︰「你跟我來。」
那名女學生面色慘白的跟著顏夫子離開了講堂,不知去向。
「真看不出來她是這樣的人。」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
明珠看著自己前面的空座位,心頭有些亂。在剩下的時間里,她匆匆答完了最後一題,卻沒有急著交卷,等了一會,直到看見有人寫完交了卷,她這才也起身交了,然後匆匆選定了下午的兩門考試,便離開了講堂。不多時,明欣也跟了出來。
「三姐姐,你寫得可真快。」
明珠勉強笑了笑,道︰「還好。」
「三姐姐可是為了剛才之事所以心情不好?」明欣似乎看出她有心事,嘆道︰「看到她一個勁喊冤的樣子,似乎還挺像真的。我看她若不是膽大至極,自毀前程;多半就是得罪了人,被人陷害的。我見她平日里的表現還不錯,只是不知道究竟程度究竟如何。她似乎就坐在三姐姐前面那一桌,三姐姐沒看到什麼動靜嗎?」
明珠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輕聲道︰「我當時看得不真切,所以也沒辦法確定。怕是說了也當不得旁證。」
明欣睜大了眼楮,道︰「三姐姐看到了什麼?」
明珠道︰「我其實曾看見過有東西從面前飛過,但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張紙條。」也許那是一只飛蟲,又或許是蒼蠅、飛蛾,這一點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把握。
明欣忽然轉了轉眼珠,緩緩道︰「我猜……你定然是在有人看到老鼠之後,也就是講堂內最亂的時候看到的,對不對?」
見明珠點頭,她一拍手掌,興奮的道︰「我就知道會這樣。沒準那老鼠也是計劃的一部分——總要趁亂才能鑽了空子!」
但她很快又鎮定了下來,有些泄氣的道︰「不過,光憑這個確實根本證明不了什麼。就算三姐姐當時沒有看錯,最多也只能說明那東西不是她自己寫的——這個很好判斷,只要對一下字跡就知道了。其他的嘛,也許還有同伙幫她傳遞答案也未可知。就連三姐姐自己都確定不了的事,說出去別人也不會信的。」
明珠道︰「總之,這件事還是先看看再。不過,五妹妹,今後咱們二人也要小心才是,莫要如此被人算計了去。」
明欣一怔,隨即低下了頭去,輕輕咬了咬唇,道︰「我會注意的。」
吃午飯的時候,眾人都對此事議論紛紛。有的幸災樂禍,有的言語不屑,有的猜測她可能是被人陷害的,或者猜測她是否有同伙,說什麼的都有。還有的要為下午的考試做準備,吃過飯就匆匆離開了。
明秀听聞了此事,也向明珠問起,明珠和明欣只簡單說了一下經過,並未提及明珠可能看見紙團的事。
明霜在一旁冷冷的道︰「我看她是明知道自己考不進去才故意這樣做的,到時候也好借口說自己是被冤枉,被人陷害的。」
明佳嗤笑道︰「也只有二姐姐能想出這樣的主意來。不過,像這樣好的主意,二姐姐自個兒怎麼不用一用?」
「你說什麼?」明霜有些氣惱,隨即想到了什麼,冷冷一笑,道︰「不過是進了戊班而已,有什麼資格說別人?你難道不知道別人是怎麼看你們那些人的嗎?」
明佳頓時惱羞成怒,「戊班怎麼了?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庶女,也敢笑話我!」
明秀見勢不好,連忙勸道︰「二妹妹,四妹妹,你們別吵了。這里人多,小心讓人听了去。」
可惜沒人肯听她的,二人愈吵愈厲,明珠見此情形,暗暗朝青雪使了個眼色,將前去取飯的王嬤嬤和陳嬤嬤都叫了來,這才制止了二人的爭吵。
單說午後考試。除了射箭之外,明欣和明佳選擇了琴藝、明霜選擇了樂舞、明秀選擇了女紅,明珠臨時改了主意,選擇了女紅。只有射箭一項沒得挑,高家姐妹幾個都只選了這一門課。
明欣拉過明珠,道︰「三姐姐,你其實不必這麼謹慎的。」
明珠只是笑了笑,道︰「你記得我的話就好。」
女紅考得很簡單,第一項是量衣和裁衣。沒人一把尺子和一大塊布料,各選一個同伴,然後按照對方的身量將衣服裁出來即可,不必縫制。第二項是給你一塊布料和一些彩色絲線,要求在一個時辰之內做出一個荷包,上面隨意繡一只動物或者花卉即可。
這個難不倒明珠,她沒事的時候也沒少做這些針線活。明秀做起來也同樣是得心應手。出了考場,二人直奔射圃而去。經過馬場的時候,看見場中有數匹馬跑過,上面坐的都是身著騎裝的女子,一邊策馬奔馳,一邊彎身撿拾地上的彩色木桿。馬場外面圍觀的都是一些男學生,他們剛剛考完御馬,有的還特意留下來看女子考試。只見一騎黑馬一馬當先,第一個沖過了終點,人群之中頓時傳來了一陣叫好聲,只听有人興奮的議論道︰「付小姐還是那麼厲害!」
「是呀!」
「這回又是個第一了。」
「切,還不是仗了縣主的勢。」有人小聲說道,卻馬上被其他人的聲音壓了下去。
那人的同伴似乎不服氣的道︰「你在說什麼呢?付小姐不過是與人為善罷了,她是什麼樣的人,這麼久了你還看不出來嗎?」
明欣遠遠的望著高高坐在馬背上,手舉彩綢的女子,拉著明珠,緊走了幾步,「三姐姐,我們快走。」
明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只覺得被她拉得有些疼,她什麼也沒問,只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大家留言,好高興呀~決定明日雙更!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