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謹煜不設防,身子微微後仰差點栽倒在地,使了好大勁才穩住身子,站起身正視來人。
「非禮勿視,非禮勿听,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姑娘不經許可,偷看偷听胡言亂語,誹謗我夫妻倆。姑娘的言行舉止,又好得到哪去。」
「純屬狡辯,你們擅闖禁地,就該死。」女子沉著臉,微眯杏眼,袖手間飛出幾根銀針。
趙謹煜早有警覺,拽著清芷從容閃到一旁。
「我是皇三子煜王,你們平族長請來的貴客。奉勸姑娘不要意氣用事,到時後悔晚矣。我們擅闖平疆禁地確實不對,可並非我們所願。若不是你們平疆大小姐使暗招,我們又怎會跌落山谷,說來你們平家才是罪魁禍首。」
「我管你什麼王,擅闖也罷,竟然還敢非議平家,本姑娘今天就要好好教訓你。」
又是幾針襲來,趙謹煜將清芷護在身後,腳步從容的左右閃避。突然偏頭接過一針,順手飛速擲回去。
女子一時不察,險些被自家銀針射中。不由暗惱在心,此人功夫不錯,竟然能輕松躲過她幾針。
「瓏兒,快住手,萬萬不可傷了貴客。」
清淡的男聲響起,三人皆聞聲回頭。瓏兒小跑到男子身邊,給他推著輪椅。
真是好看的男子,清芷暗嘆。與趙謹煜的豐神俊朗不同,此男清俊爾雅,表情雖淡,嘴角卻噙著恬靜笑容,並沒有讓人覺得失禮。一身玄色衣裳遮掩不住他的儒雅,反生出一絲道不出的韻味。
可惜啊可惜,清芷又嘆。這樣的美男子竟然耳不能視,腿不能行。雙目雖然對著他們,卻是失去焦點,沒有半分神彩。
好痛,清芷低呼,抽出被趙謹煜捏紅的手腕,怒視著他。大醋桶,不就多看了幾眼,你至于麼。
趙謹煜回瞪,恨不得拿塊布把小媳婦眼楮蒙住。一雙大眼整天到處亂看,就不能一心放在他身上。回府後要好好管教,教她眼里只看得到自己,視其他男子為糞土。
兩人眉來眼去,你來我往,太過投入忘了現場還有旁的人。
「喂,眼楮看哪呢。我家少主在這,你們竟敢無視,小心再吃我一針。」瓏兒怒喝一聲,兩人才回過神。
「少主,我見到的平素慶可不是這樣。平家的下人就是這種教養,看到本王不僅不行禮,還如此放肆。主不像主僕不像僕,難怪只能待在谷底見不得人。」
趙謹煜冷哼,雙眼炯然盯著男子。都是一雙眼兩耳朵一鼻子,和他沒甚區別。真不曉得娘子喜歡他哪里,竟然看得移不開眼。
「我家少主是平家大少爺,乃已故原配夫人所生。平素慶算什麼,不過小妾生養的。」瓏兒最見不得自己少爺受委屈,憤憤開口辯解。
「住嘴,」男子呵斥瓏兒,「休得多言,趕緊給王爺賠罪。否則就永遠離開這里,別再回來。」
一听少主要趕走自己,瓏兒慌了神,疾步走到趙謹煜清芷面前,鞠躬哈腰的賠禮道歉。
小丫頭怕被趕走才過來道的歉,沒多大誠意。趙謹煜不屑與女子計較,懶得理睬她,任由她繼續弓著身子。
牽著清芷走到男子跟前,挑挑眉,笑語︰「原來是平家深居簡出的嫡公子,听聞久矣。如今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你這是贊賞,還是嘲諷啊,小心眼的男人。清芷曲手給了趙謹煜一肘子,沒完沒了的,適可而止吧。
平素岳淡淡一笑,並不在意。
「煜王來此應是有要事與我父相商,不如坐下喝壺茶慢慢談,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腦袋略微一偏,語氣稍沉道︰「瓏兒,過來給我推椅。」一句話解了她的圍。
去否,清芷柳眉輕揚,抬首詢問趙謹煜。後者咧開嘴,笑得恣意。當然去,正好解渴解乏。
過了馬蹄花叢,崎嶇小路彎彎繞繞的走了約一刻鐘時間,行至一片竹林。竹林深處有個小院,便是平素岳所住之處。
簡單的小木屋,屋前種著許多花花草草,各色花兒爭奇斗艷,好不美麗。有些花兒甚是罕見,清芷觀察半天愣是瞧不出是何種類,蹲著身子細細欣賞。
趙謹煜見小媳婦興趣都在花兒上,恐怕沒心思跟他進屋。于是囑她乖乖待在院內,有事就喊。叮囑幾遍,清芷仍是沒有在意,雙眼定在花朵上。
趙謹煜微惱,轉過清芷,捧著她的臉,要她看著自己好好答完話才放開她。
進屋後挑了靠窗的椅子坐下,偏頭就能看到山花爛漫,美人叢中笑的美麗畫面。趙謹煜轉不開眼,暗中思量,改天抽空給小媳婦畫張花神娘娘像,掛寢居中永遠珍藏。
「王爺與王妃鶼鰈情深,羨煞旁人。」平素岳素手撥弄著琴弦,淡淡笑道。眼盲者對周遭氣氛的感知總是比一般人強烈,趙謹煜進門後的一舉一動,他听得出一二。
那是自然,你就是求一輩子也求不來。趙謹煜頗為得意,渴勁上來,倒了杯茶飲下。
「平少爺有話直說,你我算不上君子之交。既然各為利益,還是開門見山為好。」趙謹煜先聲奪人,手中玩弄著紫砂杯,狀似隨意道︰「我看你隱居于此,倒像是清修樂道之人。莫非這些只是掩人耳目,再清淡之人也難以放下追名追利之心。」
「我不熱衷于權勢,只為保護家人。」平素岳有節奏的撥弄著琴弦,琴音清悅,如彈奏之人般出塵。
「你眼中的家人怕是早已將你忘記。」趙謹煜不以為然,扔在這樣偏僻的谷底不聞不問,平乙俟對這個嫡子有幾分親情可想而知。隨手扯過牆上的玉弓,拉弦彈動著。不由暗生惋惜之情,弓雖好,卻跟錯了主人,只能就此埋沒。
平素岳听到響動,笑道︰「好弓應配良主,王爺若是喜歡,拿去便是。放在我這實在浪費,糟蹋了一張好弓。」
「平兄無需妄自菲薄,」平素岳如此恭謙,不像是裝出來的,趙謹煜對他有所改觀,語氣好了幾分,「無功不受祿,平兄有事但說無妨。要是能兩相得益,皆大歡喜最好。」
「王爺性情直爽,值得相托,」平素岳停止撥琴,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搭在琴上,嘆氣一聲,娓娓道來︰「我父親雖向大永俯首稱臣,但一直沒有放棄自主南疆的意圖。先皇在任時,大刀闊斧改革施行新政,收歸權力于中央,撤銷藩王封號永不再立。父親卻一直存著這個執念,幾次被朝廷駁回卻仍不願放棄。暗中同李勛協議,助他奪權爭利,欲輔佐恪王上位後得償所願。雖說與李勛合作,父親卻對此人甚不放心。李勛在南疆時跟隨他多年,性子如何父親自是知曉。恐恪王上位後背棄承諾撕毀協定,為了妥當起見,父親找來王爺,另尋他路。」
「非也非也,」趙謹煜搖頭蔑笑,「不是另尋他路,而是雙管齊下。皇祖父既然已下旨永不恢復藩王封號,我就是上了位也不能罔顧祖父之命。你父親的如意算盤,打在誰身上都不會響。」
「一朝天子一朝臣,世事難料,只要煜王願意,又有何不可。」
「若我不願意呢,」趙謹煜突然將杯盞拋擲空中,然後穩穩當當借住,繼續把玩,不甚在意道︰「封藩王不是件好事,不管是哪朝天子,都不會應允。」
「知道王爺的難處,這事勉強不得,」平素岳動動嘴,沉思片刻,終是說道︰「王爺只需在父親面前假裝答應便可,至于今後兌現與否,不過是王爺一句話的事。」
「你是要我做背信小人,」趙謹煜揚唇,玩味道︰「爺難道是這等無賴之人,你未免太看得起爺了。」
「王爺這幾年的所作所為,又何曾擔得起君子之賢。王爺素來隨性灑月兌,按自己的想法行事就可。」平素岳忽然沉下聲,提點道︰「王爺若不如此,能否走出南疆都是未知。父親執念太深,一時惱怒,容易做錯事。」
「為何要幫我。」趙謹煜眸色漸深,直直看向平素岳。
「失去一個王爺,卻要與整個大永為敵。縱使地形險要,兵力卻相差太多。十年前南疆大亂耗損過大,子民再也付不起這樣高昂的代價。我說過,我不是幫你,而是在幫家人。」平素岳重新撥動琴弦,緩緩而彈。
「我信你。」是個明白人,趙謹煜放下杯,爽聲笑道,「既如此,我就再托付你一件事,解我後顧之憂。我保證,我們夫妻無事,南疆永不會有事。」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評越來越少,點擊也直線下降,看來盜文影響深遠啊,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