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孫輕揚睡得正香,看樣子似乎還在做美夢,唐韻之伸手拍拍她的臉頰,她稍微動了一下,照睡不誤。
朱帥說︰「你不會是想叫醒她吧?你覺得這有可能嗎?」
不用朱帥揭曉答案,唐韻之當然知道不可能。孫輕揚的作息規律和唐韻之差不多,按照常理,差不多還要再過兩個小時才到她們的起床時間。晚睡晚起是大學生的通病,尤其是女生。
唐韻之打了個哈欠,決定跟著集體的步伐前進,好好補充一下睡眠。
講台上,齊教授正無比敬業地發表著他的長篇大論,從中國編輯出版史一直講到中國出版業的現狀,滔滔不絕。下面的學生一如既往地全趴在桌上,很不給面子。由于大家都聚集在教室靠後面的一塊,齊教授戴著他那副啤酒瓶底一樣厚的老花眼,根本看不清楚下面的人在干什麼。
大學里有這麼一個普遍的現象,先到教室的學生坐後排,後到的坐前排,也就是說,越靠近後面的座位就越寶貴,永遠是眾學生爭相搶奪的黃金地段。
10號教學樓全是大教室,有三百多個座位,而齊教授開的這門選修課只報了一百三四十個人。每次上他的課,前半間教室永遠是空空蕩蕩的,後半間則截然相反,睡覺的玩手機的看小說的比比皆是,要多熱鬧有多熱鬧。只有一個人不會隨大流,那就是楊晟。
楊晟是屬于好好學生中的好好學生,每節課都認真听講做筆記,儼然就是個高中生。以前唐韻之總取笑他太規矩太听話,她企圖把他改造成一個「合格」的大學生。所以上課的時候她經常故意找他說話,逗他玩。時間一長,楊晟還沒有被唐韻之改變,唐韻之自己就先泄氣了。孫輕揚和趙祈顏笑她的時候,她只說了一句話︰楊晟考上大學根本就是一個錯誤。
唐韻之也試過要當一回好學生,還是在齊教授的課上,她強迫自己去听課,可是過了十分鐘她就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齊教授講話很慢,就像電視上的京劇節目一樣,屏幕下面的字幕已經出來好久了,可唱戲的人卻咿咿呀呀半天不能把一句話結束掉,偏偏唐韻之又是個急性子,听得她直窩火。
算起來唐韻之上課的筆記幾乎都是楊晟幫著做的。
約模在桌上趴了十分鐘的樣子,唐韻之睡意全無,此刻齊教授的「催眠大法」對她一點用都沒有。估計是太久沒有趴在桌上睡覺的緣故,她一時還不習慣。一旁孫輕揚仍然睡著,朱帥在玩手機游戲。唐韻之無奈地托著下巴,勉強自己去听課。
齊教授說︰「現在市場上的暢銷書基本上分兩類,一種是內容暢銷,一種是形式暢銷。前者比如說新華字典。關于內容暢銷,我推薦給大家的一本書是《夢的解析》……」
這時候朱帥忽然抬起頭來,唐韻之顫了顫,「你干嗎?跟詐尸似的。」
朱帥說︰「老頭兒說的這本書我看過。」
「啊?」
「《夢的解析》啊,我還知道它有個別名叫《周公解夢》,小時候就很喜歡看,每次做一個夢就去翻書……韻之你怎麼了,發生麼呆啊,怎麼不說話?」
「……」唐韻之無語。
也只有朱帥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居然把弗洛伊德的不朽之作《夢的解析》說成是《周公解夢》。唐韻之想,齊教授要是听到他這句話,會不會當場吐血身亡?不管齊教授會怎樣,唐韻之只知道,再不想辦法離開這里的話,她自己就要吐血身亡了。
「朱帥,幫我個忙。」唐韻之把出勤卡賽到朱帥手里,「我要先閃人了,下課的時候你幫我刷卡。」
「可是……」
「可是什麼呀可是!就這樣說定了,謝謝啦。」
趁著齊教授轉身在黑板上寫字,唐韻之一溜煙似的跑了。齊教授後感覺到了什麼,他扶了扶眼鏡,問大家︰「剛才是不是有人出去了,好像門動了一下。」
「沒有沒有,教授你看錯了,那是風。」有人起哄。
「哦,是風啊,那我們繼續上課。」
齊教授又轉過身去,教室里哄笑聲一片。
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似乎大家都很樂意幫逃課的同學掩飾,互相幫助,自得其樂。
出了教室,唐韻之豁然開朗,剛才坐了一會兒她就腰酸背痛的,更別說听課了。不過她逃課還有其他目的,她叔叔就快從歐洲回來了,可是畫展廣告設計的事還沒譜兒,洪主編讓她今天去雜志社一趟,和總監商量商量。
經過湖邊,唐韻之看見遠處有一個很熟悉的人影正朝她走來,仔細一看,竟然是楊晟。她有點不自在,自從知道真相,她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情去面對楊晟,說恨談不上,說原諒她又沒那麼善良。
楊晟也看見了唐韻之,點了點頭,「來上課?」
「嗯,蹺課了。」唐韻之勉強一笑,「你遲到很難得啊。」
「我陪祈顏去復診。」
簡簡單單七個字像七把刀捅在唐韻之的心里。她咬著嘴唇,很艱難地吐出一句話︰「祈顏她,還好嗎?」
「不知道。到醫院門口的時候她說讓我來刷出勤卡,現在我媽和她在一起。」
唐韻之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麼,她和他之間早已沒有了共同話題。
「那……再見了。」
「再見。」
兩個人朝著不同的方向走去。唐韻之一直咬著下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她大步往前走著,只想快點離開這里。她沒有回頭,所以她不知道楊晟一共回頭看了她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