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將軍 第三章 紙終難覆火明滅(上)

作者 ︰ 紫魘小築

樓嵐城。

樓嵐處于大燮與北戎交界的地方,雖然屬于大燮,可城里多北戎人,商貿交易也很發達。北戎的參藥和牧畜與大燮的瓷玉和絲綢總是商貿交易中交易量最大的物品。尋日里樓嵐商人往來頻繁,高馬大車屢見不鮮。然而今日,一輛豪華的雕花刻木馬車緩緩駛入樓嵐城之後,早晨方才從城里出去的大氈車也回來了。而這兩輛馬車都未引起人們過度的注意,可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一頂飄紗軟榻卻緩緩而來。

若說在樓嵐城豪華大馬車並不吸引人的眼光,可這飄紗軟榻卻實實在在的是異類。北戎常年寒冷,只每年七月到九月這三個月的時間稍微回暖一些,故而這里的大戶人家哪個不是將自己的馬車裹得密不透風暖似春天?然而這種軟榻,從外面看來只能夠看見上面坐了個女子,斜雲髻、玳瑁步搖,軟榻四周嵌著碩大的夜明珠,即使是夜晚也可行路如常。可是識貨的人還會發現,那蕩漾在軟榻四周的飄紗,乃是南海鮫紗,寸比黃金的東西,竟是拿來做了軟榻紗簾?

這軟榻詭異之處不僅僅在此,更令人咋舌的是那八個抬轎的男子,每人均蒙著面,步履輕盈似飛,一看便知內力充盈功夫不弱。而這軟榻之側,還有兩個女子騎著馬兒緊隨其旁,一女著碧綠絨裙外罩月牙白裘袍,雖然蒙著面,可仍舊依稀可見她眉眼似畫,含笑如靈。另一女子一身墨色長袍,從里到外都是漆黑的顏色,腰側掛著一柄普普通通的長劍。她雖沒有蒙面,可是那張臉卻普通得讓人過眼便忘,四方臉、濃眉英目、懸膽鼻,若說是個男人怕是都不會有人懷疑,可惜她那一身墨色衣衫卻又確實是女式的,只能夠讓人覺得這女子英氣逼人了。

這樣一頂軟榻甫一進城,便立刻傳遍了整個樓嵐城,就連才入藥館的墨葉天都听說了。

墨葉天直接去了往日里拿藥的張濟藥鋪,听到小伙計滿懷神往地說著剛剛進城的軟榻,听著他的描述,墨葉天濃眉微微地蹙了起來。心中疑惑著︰「難道是亂紅?」

城外的亂石谷乃是華藺的隱居之地,然而墨葉天一直都不招華藺待見,從為紅塵刮骨開始便遣走了墨葉天。好在墨家堡在這樓嵐城里也有勢力布及,不僅僅有一所大宅子,還有足以隱藏自己身份的生意,近幾個月來墨葉天便一直以「墨老板」的身份住在樓嵐城里頭。

可是剛剛在張濟藥鋪訂購了紫薄荷之後,墨葉天坐著那暖和的氈車回宅子,卻見宅子外一輛雕花刻木馬車已經停在了門口,老管家正在畢恭畢敬地向著來者解釋說老爺不在府內,可是看那樣子,雕花刻木馬車里頭的主兒並不想離開。

墨葉天心里已經隱隱覺出了危險的氣息,然而既然人都已經找來了,躲也是躲不了的。氈車咕嚕的聲音讓老管家喜出望外,立馬對著那馬車的下人道︰「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

墨葉天撩開氈車厚厚的簾子走下車來,問道︰「老張,怎麼回事?」

張管家撩起袖子擦了擦汗,道︰「回老爺,這位客人定要見您,我跟他說了您不在,可是他……」

墨葉天臉色一沉,道︰「既然遠來是客,你怎麼可以讓客人在門口等?!」

張管家連忙點頭哈腰,道︰「老奴這就去安排,這就去安排。」說著,墨葉天卻是走到了那雕花刻木馬車前,雙手揖了個禮,道︰「客人從何而來,尋墨某可是有事?」

一陣沉默之後,那雕花馬車內卻是傳出了一個讓墨葉天心內一寒的聲音。

「不過數月不見,墨堡主竟然就老得讓別人稱為‘老爺’了,可是讓本王訝異萬分吶!」伴隨著這聲音,一個玉冠束發身著錦衣外套貂毛大氅的年輕男子走下馬車來,含著莫名的笑意看著墨葉天。

這男子剛下車來,老張便在一旁直了眼楮。他一輩子都在樓嵐城,也算是見過不少達官貴人富賈豪商了,可兩三個月前第一次見墨葉天的時候便覺得他氣度不凡,舉手投足間雖和氣也刻意收斂,可那種骨子里的霸氣卻藏不了。但如今又見著這從雕花馬車上走下來的年輕男子,老張眨了眨眼楮,這男子俊美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若是此刻有女子路過定然被勾了魂去,而那給人的壓迫感卻讓老張有些喘不過氣來。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這般溫和的男子,怎麼給人這麼難受的壓迫感?

不等老張明白過來,墨葉天便淡淡地吩咐道︰「老張,快去將最好的君山銀針拿出來,沖上一壺好茶,今日我們府上來了貴客了。」這吩咐看似柔和,然而墨葉天的語氣卻讓老張打了個寒噤,就似是讓他去摻毒似的語氣。

老張連忙低著頭應了聲喏便跑開了。

墨葉天的臉上也掛著和氣的笑容,抬了抬手,道︰「王爺遠道而來,快進府歇息。」

這玉冠束發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祀風。

祀風也不客氣,只順著墨葉天的邀請便要入府,然而一陣風過,飄來漫天花香。祀風回頭,墨葉天也側過頭去,只見路口處一頂飄紗軟榻緩緩而來,那花香四溢便是這里傳來。

飄紗軟榻不時便到了府邸門前,軟榻上的女子並未開口,卻是身旁那騎著馬兒的蒙面女子與黑衣女子跳下了馬背,向著墨葉天道︰「墨堡主別來無恙啊!」說完之後,那蒙面女子又是看著站在墨葉天背後的祀風,眼神一冷,笑道︰「原來御凌王爺也在啊,真是巧了。」

祀風笑得柔和,「你們不正是跟隨著我而來的麼,又何必說巧呢?」

此時,軟榻上的女子方才開口,道︰「亂紅所承王爺的‘恩’也不止這一次,若是要算的話,怕是算不過來的了。」說著,軟榻上的女子掀開了鮫紗簾,一個點足便從軟榻之上飄然而下,輕輕落地。

墨葉天眉心皺得更厲害了,疑惑道︰「綺蘭?」

祀風貌似恍然般地笑道︰「對了,墨堡主應當還不知道亂紅易主的事情吧?如今亂紅的尊主已經是我們眼前的這位綺蘭姑娘了。」

墨葉天有些愣怔,而綺蘭並未言語,倒是身旁那蒙面的女子解下了面紗來,竟赫然是綠依,只听她幽幽地道︰「墨堡主自三月前從帝都不告而別之後,怕是沒有空來打听這些江湖的瑣碎之事,只是不知墨堡主這三個月來究竟都忙些什麼,竟是連墨家堡都未曾回過……綠依如今倒是有些奇怪了。」

那雙美麗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著墨葉天,直到墨葉天嘆息般地道︰「菱夢潛回墨家堡了?」

綠依嫣然一笑,道︰「若不是菱夢潛回去一探究竟,又怎會知道墨堡主這三個月來竟並不是閉關修煉而是不知所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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