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從原野的深處吹來，朦朧的秋雨說停就停了，路面又恢復了往日的亮爽，灰塵貼在地表還沒有飛起，空氣顯得清潔而濕潤。
太陽在遙遠的穗浪中冉冉升起，懶洋洋的光線穿過薄霧射過來，艷湖河面象蒙上了一層彩紗，秋水抬頭把河面變寬了，荷花大閘沉睡得象哭困了的嬰兒，荷花古寺的鐘聲如慈母的催眠曲在林間陣陣溢出，早起的尼姑盤起黑白相間的頭發，跪著尖尖的雙腳，虔誠的叩拜，咪起雙眼，念著只有自己听得懂的經語，把古寺裝點得一片陰森，令幾個早去的香客顫顫驚驚。
荷花古寺的前面，是船閘河的下游，四面八方的干部，陸陸續續地在此下車過渡船，到船閘河南岸的荷花管理區管轄的荷花村去開會。
荷花村利用得天獨厚的條件，在大包干的時代便將村磚廠、漁廠、酒廠、蛋廠、石綿瓦廠等幾個村辦企業發展壯大起來，一躍成為省級文明村，投資一百多萬元新修的荷花村小學成了全省村小第一樓。
荷花鎮教育達標、計生上檔暨秋征動員大會今天將在教學樓下水泥操場上舉行。全鎮機關干部、管理區干部、村組干部、鎮直部門干部職工二千多人陸陸續續趕到。各路口的牆上，分別刷寫了白底紅漆，一字足有一米見方的大型標語，學校圍牆上刷寫的是「再窮不窮教育，再苦不苦孩子」；其它地方寫的是「計劃生育，株連九族」，「計劃生育讓你動不動，三分鐘，若不動，龍卷風」，「跳水不拉人，喝藥不奪瓶，吊頸不解繩，告狀不開門」，「能錯尸體七、八具，不亂降下一人頭」；經濟結帳的標語是「踫硬的，抓狠的，經濟回籠搞真的」，「棍子、銬子一起上，天翻地覆結硬帳」。把一些來開會的村組干部看得心驚肉跳，濃烈的氣氛渲染出一場聲勢浩大的收錢動員大會。
八點三十分，掛在六樓頂端擴音機的兩個大喇叭振耳的傳出了吳晶軍宏亮的聲音︰
「同志們，在黨中央的正確指導下，在豐收喜悅的氛圍中，我們荷花鎮教育達標、計生上檔暨秋征動員大會現在正式開始，首先請劉勝利書記就教育達標、計生上檔工作跟大家講鎮委研究形成的決議。」
劉勝利從簡陋的主席台上站起來，右手握緊漆黑的麥克風，左手仰起講話稿，吐著細長拖尾的慢腔調，把鎮委會通過的「無樓不成校，計生要達標」的文件分大壹、貳、參、肆、伍和小a、b、c、d、e一項一項照本宣科念出來。
接著由鎮長夏新華宣讀了秋征結硬帳的鎮委文件，五千四百萬的經濟回收任務要求一個月時間結硬帳。
看到操場上有一絲騷亂，吳晶軍從座位上站起來，搶過麥克風，歇斯底里地象出彈的機關槍吼叫︰「共產黨趕跑了日本鬼子，打跨了國民黨，說明共產黨是久經考驗的，是任何力量也摧不垮的，我們今天開會的二千多名干部職工，就是共產黨在荷花的化身，我們要為捍衛共產黨的成果沖鋒陷陣，在關鍵時刻，我們的干部要抓狠的，踫硬的，打狂的，棍子銬子一起上，翻天覆地結硬帳。」
吳晶軍說得青筋暴漲，咬牙切齒，額上已滲出了汗滴，感覺對自己信馬由韁的胡言亂語還十分滿意，接著通知四個管理區負責人到台上作表態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