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看著他.盡管前一夜的溫柔不過是酒醉後的呢喃,卻真實存在過。也能切實感到他擁抱我時的脆弱。但那一切都隨著新的一日消失,此時站在我面前的依然是那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對于昨晚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可以補償麼?」
他好像已經忘記自己做的事有多麼不負責。和林德很快就要結婚,而他居然可以這樣輕易地在別人身上留下種子。如果不小心懷孕,接下來的事該如何是好?此時就連道歉都如此傲慢,我再無法忍受,淡淡重復道︰
「補償?」我狠狠打了他一耳光,「這就是補償。」
他擦了一下臉,頓了頓,突然抱住我,吻了下來。
壓抑很久的情緒終于失控,淚水毫無預警地沖出眼眶。我在他胸口重重地打了幾拳︰
「說了叫你不要再靠近我!滾!滾!給我滾!!」最後用力推開他。
接下來有一陣短暫的空白。大概有兩秒鐘的時間,情緒起伏比以往許多年的加起來還要大。想再抽他幾個耳光,想耗盡所有的力氣去親吻他,也想將無法隱藏的淚水流在他的懷中……原來對他的感情並不是以往想象的那樣簡單,融入血液的平淡可以比憎恨還激烈。
然而那也只是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我轉身跑掉了。
而最近很倒霉,每一次在狼狽的時候,總是會被別人看到。迎面走來了似乎是在尋找我的雅恩莎撒和尤爾。更倒霉的是,從她們的眼神看來,剛才的一幕已經盡收她們眼底。雅恩莎撒捂著臉,把臉頰上的皮膚使勁往下拉︰「我的天,你居然打了陛下……」
尤爾比她稍微好些,但也藏不住眼中的驚訝︰「看來昨天發生了好事。」
雅恩莎撒好像比我還激動,過來捉住我的胳膊使勁搖晃︰「打了他還親你,這一定是喜歡你的男人才會做的事,干掉林德,干掉蜜莉,把陛下搶回來!」
仔細想了一陣也找不到理由解釋,我迅速岔開話題,說要搬回霧海之宮,並讓她們也去玩。
「只有神後才能住霧海之宮,你果然是陛下的最愛!」
「看不出來我們都小瞧你了。」
「真這麼閑就去搬東西。」說完我靜靜地看著她們,她們果然閉嘴了。
以前一直以為非戰神的女神都是擺在那好看的,或者發揮替男神們傳宗接代的功能。但現在知道,覺醒為主神以後果然和以前不是在一個檔次上的。就光從華納海姆大量擴招的藥劑師和聖靈騎士來看就知道,西芙和提爾兩個人沒少做貢獻。請記住.
從開始由部落直接發工資起,之後大概有一周的時間我都在忙著做武器、鍛煉實戰能力。但因為主神的身份要與馬克經常見面也讓人十分頭疼。大概是心情低落又過于忙碌的緣故,有一天晚上精神不但不集中,吐得一塌糊涂。
招募了幾個裝甲師和瓖嵌師來分工,打算休息幾日。同一時間,瑞提海港被大批華納軍隊襲擊的消息傳到了阿斯加德,敵方主神有西芙、提爾和弗雷。這次突襲來得又快又狠,據說狀況非常慘烈。馬克安排芙蕾雅和霍德去迎戰,並臨時在神殿開了緊急會議準備補充援兵。我自告奮勇,卻只被批準帶領補充後援隊伍上陣。
所以,等我們抵達瑞提海港的時候,那里已是一片狼籍。而第一個進入我眼簾的畫面,不是彌漫在空中的硝煙,不是從西芙隊伍中大把流出、使得魔導師們火球雷鳴更加劇烈的溶液,也不是弗雷瞬間讓部隊起死回生的祈禱……而是一個抱著死在血泊中的兒子嚎啕大哭的父親。
無法想象被自己親人的血染紅是怎樣的感覺,但只是看著那個六七歲的孩子不能動彈的尸體和再也無法睜開的眼楮,很多初次上戰場的人,包括我,都已啞然。再看見那孩子手中還握著一個小黑龍模型和一把玩具劍的時候,我別過頭再不忍心看下去。
華納軍隊這次做得很絕,燒掉了城中心的祭壇,而且殺了很多人。阿西爾神族都被激怒了,霍德尤甚,所以滅掉了敵方不少士兵。提爾和古爾薇格準備圍剿霍德的軍隊,卻在霍德被提爾刺中一劍後被弗雷強制阻止。
我迅速帶著其他鬼匠上前補充箭支和替換修補武器。此時心底卻莫名希望西芙能看到我,卻不是積極的情緒。
當然她看到了,而且她隊里不少人也看到了。我站在後方,隔著很遠的距離默默地看著她,指了指那些死去的阿西爾民眾,卻迎來了一些煉金術師的大聲喧嘩︰「那不是依娜麼,居然真的到阿西爾部落當鬼匠了,背叛部落,背叛斯湯殿下,真讓人鄙視!」
「胡說什麼,她本來就是阿西爾的主神,之前一直在華納部落臥底騙取情報,什麼方法都用出來了!」
「殺了她!」
「殺了她!!」
接下來,大片淺色頭發的神族竟無視上級命令朝著我沖來。霍德大驚,連忙瞬移過來保護我。但是對方人數太多,根本來不及。
此時,魔導師的隊伍中突然有一道影子朝我襲來,速度比其他神族、甚至比我的反應都要快上很多。直到他出現在我面前,抱住我的同時,他的身後有大片火海燃燒,將其他人前進的道路都擋住了,我才看清他的臉。
「……斯湯……?」
「我叫你留給我的東西,你不僅沒留,還給了其他人?」斯湯眼角泛紅,看不出是怎樣的情緒。
這張只會出現在噩夢中的容顏一下放大在面前,我本能往後縮了一步,眼角瞥了一眼遠處正在靠近的霍德,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的眼眯成一條狹長的縫︰
「一個星期前,你和馬克做了什麼好事?」
一個星期前……
那一個晚上發生的事無法控制地涌入腦海,就連說話聲音都有些干澀︰「我真的不明白。」
「不記得了?那我告訴你吧,你那天是在金宮過夜的吧?我還知道你穿著黑色裙子,束起頭發,你們兩個人相當激情,衣服都撕爛了喲。」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臉上︰「你為什麼會知道!」
「我不光知道這些,更細節的我都知道呢。你很好奇,是麼?」
斯湯這種熟悉的說話口吻更卻更讓我感到擔心。看著他漸漸逼近,我握緊腰間的長錘。但這時,他突然抓住我另一只手,舉起來︰
「因為這個。」
手指上的指環閃閃發亮。
「我們曾經在祭壇宣誓過,只要有一方出軌,另一方一定能立刻看到,並且產生短期內的百分百共鳴。所以,你以怎樣的姿勢被馬克進入,我都能看到。被那樣惡心的男人玩弄,你居然還很享受,看樣子你的趣味也挺不一般的嘛。」
腦袋像是被重物擊中,光是想一想那個場景都覺得難受,更不要說被斯湯看到。
「你……住嘴。」
「弗麗嘉,從法律角度上講,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
斯湯微笑著舉起他的手,摘下修長的魔法手套。他的無名指上戴著另一只結婚戒指。
「華納部落婚姻法規定,訂婚以後十個月只要有一方登記而另一方在六周內沒有提出異議,就會自動成為夫妻。」
原來那真的是和斯湯的結婚戒指。真是令人無法置信,依娜竟然真的打算和這個男人結婚……
「我不是華納神族。」試圖將戒指摘下來,但怎麼都挪不動。
「別浪費力氣了,不是我們的主婚祭司是摘不動的。對了,你是阿西爾神族。」他在說「阿西爾」的時候,特別加重了語氣,「雖然訂婚是在華納部落,但我們也可以按你們部落的法律來算︰在女方發現懷孕後四周內沒有解除婚約,就默認結婚。」
「什麼?」
我倏然抬頭看著他。
「你變成老太婆的時候,這個身體其實是在沉睡的。所以近期才發現懷孕癥狀也不奇怪。」斯湯撐著下巴,像是在思考什麼有趣的事,「這樣算下來,也只有兩個多月而已。」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認為我會信麼?」
「希望你不要因為和馬克睡過就以為是他是種了。那是我的,不是馬克的。」他的眼楮彎了起來,神情天真可愛,就好像他在說真話一樣,「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很聰明,很漂亮的。」
無法忍受他用這樣開心的口吻去描述這些惡心至極的事,我提高音量道︰
「閉嘴!太齷齪了!」
「齷齪?竟然說自己的孩子齷齪,真殘忍啊——」
他話沒說完,我已和霍德交換眼神,並且抽出長錘,擊中他的頭部。斯湯悶哼一聲,按住腦袋蹲了下去。幾乎是沒有緩沖的,在他捂頭的同時,鮮血從他的指縫間中大量涌出。
「快走。」霍德拽著我逃離斯湯變得虛弱的魔法陣。
然而,腳下卻像拖了千斤的鎖鏈,走一步都和困難。
像是被親人咬傷的小獸,一個字也說不出口,斯湯吃力地抬頭看著我,眼神摻雜了復雜的感情︰有錯愕,有害怕,有被背叛後的受傷……不再保留他慣有的霸道與侵略性,甚至說,完全不像一個成人。
剎那間,我有一種傷害了孩童的錯覺。
「快走,別站在這了。」霍德開始用力拉我。
怎麼都挪不開視線。
斯湯依然用那樣的眼神凝望著我。
什麼都看不下去,什麼都听不見,我從未這樣後悔過去傷害他,即便知道他恢復之後又會變成那個可以毀滅一切的邪神。
就在我咬牙決定轉身離開的一瞬,一道黑影襲來。
身體仿佛被什麼扣住。低下頭,看見一把沾滿血的長劍從我的胸口沖出。
再回頭,卻看見了最不想看到的情景——西芙冷漠的面容,還有握著長劍的手。
「你應得的。」
她淡淡地說著,拔劍。
鮮血染紅了雪白的皮膚,流入深黑的裙裳。身體搖了搖,我倒在了霍德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