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的天空中,翼龍和天鹿少了很多,卻依然有金儂加巨鯨緩緩飛行,上面罩了巨大的防雨魔法護壁。在這樣的雨天里飛行,反倒像是在海洋中遨游。
修恩的傘很大,我的身上也沒地方是干的,但他還是堅持往我這邊靠,一邊的肩膀已經濕透。我想說什麼,但每次一抬頭看到那張熟悉又陌生的側臉,話都咽下去了。
穿過兩條街。
街上的行人稀少,但每個路過我們的都要回頭看一眼。
「陛下,到巨鯨點停下就可以了,我乘鯨回去。」我指了指前面。
「好。」
沒有人等巨鯨。我們在十字路口的棚下等待。雨點打在棚上,又濺了一地水花。
五分鐘過去,一條巨鯨徐徐下降,我往前走兩步,修恩卻走上來把傘拿給我。
「不用了……上去就不會被雨淋。」
「我可以瞬間移動。」他堅持。
只好勉強收下。他剛一轉身,我終于忍不住喚道︰「陛下,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他又走回傘下︰「什麼事?」
大片陰影籠罩住我們上空,很快,巨鯨已經在站點停下。
「你……是馬克麼?」
他的眼中有一絲驚訝轉瞬而過,但很快淡淡笑了︰「這與依娜小姐沒有關系。」
「……對不起,我失禮了。」我有些尷尬,低下頭,「謝謝,我回去了……再見。」
我轉身朝巨鯨走去。
四周的地面上,都是大團大團濺開的水花。傾瀉的仿佛不是雨,而是瓢潑的水。
剛走到巨鯨前面,已被人從背後緊緊抱住。
瞬間身體僵硬,不知如何做出反應。但更不敢動,只好任握著雨傘的手指漸漸冰涼︰
「陛下……?」
「你太狠心。」他的聲音低低的,不曾改變,與雨水連成一片,卻平添一份滄桑與悲愁。
雨聲神秘而又憂郁,綿綿不盡,像是無數根的絲線纏繞著心田,交織著,鞭笞著,再也解不開剪不斷。
「對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依然用力地抱著我,身體像是要碎裂一般疼痛。
「陛下,巨鯨就要走了,請放手。」
還是沒有反應。我一咬牙,用力甩月兌他的手。但剛一從他的懷中掙月兌,他卻將我扭過去。
兩片微冷的唇已經落在我的唇上。(請記住的網址
雨點零零碎碎地落在身上,雨聲猶如鋼琴的旋律,匆促卻婉轉。手中的傘又一次從手中月兌落,滾在街道一旁。
巨鯨身軀龐大,卻輕盈地月兌離了地面,又一次徐徐地升起,飛向高空。
我用力捶打他的胸口,但力量全然不及他,嘴唇摩擦了一陣子,他便捏著我的臉頰,不留給任何反抗余地地,霸道地深吻。
非常痛苦地掙扎著,時間卻仿佛已經靜止了。只有雨水還在凌亂地落下,順著臉龐滑下,像是眼淚。到後來,連雨水也隨著靜止。
萬丈光芒迅速擴散至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灰色的天空被金光渲染。光芒太過刺眼,我不由得閉上眼楮。
漸漸的,胡子磨蹭著臉頰的感覺消失了,緊貼的身體也變得堅硬強壯。在一個綿長熱吻的空隙間,終于有機會掙月兌,我擋住他的唇,然後使盡全力推開他。
用力過猛,踉蹌跌了幾步,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無法說話︰天地萬物包括建築、街道、路標、雲朵……都染上了一層金光,然後所有活動的東西都靜止了,包括雨水,就這樣生生地懸停在空氣中。
而站在我面前的人,早已不是修恩。
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我閉著眼楮晃晃腦袋,再睜開眼。但一切還是沒有改變,站在眼前的,依舊是那個披著修恩雪白大氅的,英俊高大的年輕男人。
這個人我見過了太多次,前一次他是出現在凌晨的睡夢中。
可是沒有哪一次能像現在這樣,如此清楚地看清他的面孔,他的輪廓。比夢中更清晰,更英挺,可是眼神卻和夢中的溫暖柔軟截然不同。
「這是怎麼回事?你是……修恩陛下?」
「是我。」他的聲音除了年輕了許多,沒有太大變化。
「為什麼……都靜止了?」我看看周圍,再看看他,「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修恩還沒說話,一個冰冷的聲音已從他身後傳來︰
「因為眾神之王覺醒了呀。」
依然穿著訂婚禮服的斯湯站在巷尾。
因為被打濕,紅發顏色深了一些。原本蓬松柔軟的發此時貼在臉頰上,顯得有些狼狽。此時看到斯湯,心中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我立刻朝他跑過去︰
「斯湯……」
他握住我的手,把我攬到他的胸前,然後冷漠地看向眼前的黑發男子︰「我們已經快要結婚了,你還想怎樣?」
那個男人淡淡地望著我們,沒有說話。
我轉過頭,小聲問道︰「……你真的是馬克?」
「是我。」
此時,金光散去,所有的一切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模樣。大雨淅淅瀝瀝,擁擠的街道上又有無數朵水花綻開,有幾個精靈女孩撐著傘路過,驚詫地看著這邊,但又不敢靠近。
又一次想起凌晨那個甜蜜而心酸的夢,還有從小到大,伴隨著我成長的溫柔的目光。此時再看眼前的人,發現現實竟是如此陌生。我緊緊地鎖著眉,轉身抱住斯湯,將臉埋在他的懷中。
這樣僵硬而尷尬的場面並沒有維持太久。最後,我只听見馬克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就像這一日連綿不斷的冬雨——
「依娜小姐,是我冒犯,抱歉……我回阿斯加德了。」
天亮了些,但因著大雨依舊是灰色。冰涼的雨絲中,有幾只白鳥站在屋頂,左顧右盼像是找不著家的流浪的孩子。
不知過了多久,馬克走了。
一時間不知道怎樣打破僵局,斯湯卻突然甩開我的手。
我驀然抬頭看著他。極寒的大雨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他不曾擦拭一下,看著我的眼神十分冰冷,甚至帶著一絲恨意︰
「不要再靠近我。」說完他轉身離去。
我快步跟上,繞到他前面擋住他︰「剛才是意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斯湯,如果早一點來,就會知道……」
「不是你自願?」他的瞳孔微微緊縮,「如果你對他沒有想法,會讓他送你回家麼?會去問他那麼多敏感的問題麼?」
「敏感的人是你。我真的對他沒有一點那方面的意思。只是我猜測他是馬克,忍不住問了一下——如果知道你不高興我去問,我是一定不會問的。」
「我不想听。」
他繼續往前走,我立刻抓住他的衣擺,低聲說︰「斯湯……你真的誤會我了。」
雨珠落在地面,擴散了一道道小水溝,無盡的漣漪。
「放開。」
剛一听到這句話,手禁不住顫了一下。他的聲音不大,但是說得很清晰。可是不甘心,手拽得更緊了一些。
「對不起,我不該和他單獨相處的。」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微微發顫,「以後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放開!」
再說不出一個字。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再松一些,就是這樣,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在我還沒有完全松開手的時候,斯湯突然拽住我的手,狠狠甩開,徑直往前走。
縮緊肩膀後退兩步。他連頭也沒有回,就直接步入高空,向海尼爾皇宮走去。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前幾日在他家削水果不小心把手指刮了個小口子,還假哭。他急得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捧著我的手立刻叫人去找大祭司,還是我拼命阻止他才放棄。
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這一切會不會只是他對我生厭的借口?
雨聲越來越響。鼻尖發酸,視線也更加模糊了。可是雨下得太大,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流淚。
回家以後,洗澡睡覺,翻了翻最近接的委托表,一個字看不進去,一頭扎進被窩,沉沉地睡過去。
起來的時候已是黃昏,雨小了一些,弗拉和格菲居然跑到臥房里看我。都不知道她們怎麼進來的,只是說身體不舒服,讓她們先幫忙看看店鋪,我過幾天再去。
「哇,依娜姐姐,你不會是懷孕了?」弗拉捧著下巴星星眼望著我。
「別瞎說,老大還年輕,這麼快有小孩那多可憐。」格菲敲了一下弗拉的腦袋,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張報紙,「老大,你看這個,可別太驚訝哦。」
她指著的地方是今年年終的各大種族名人排行榜。
阿西爾部落那邊,功勛第一名是修恩,第二名是霍德,第三名是芙蕾雅。富豪排行第一是修恩,第二索爾,第三布萊奇。黑暗神官第一是索爾,大巫師第一是芙蕾雅,黑騎士第一是霍德,修恩第十二。伏魔官第一名是海姆達爾,十七名是索爾他老婆雅恩莎撒。鬼匠第一名一直變動很大,沒有特別優秀的。
華納部落這邊,斯湯佔了功勛和大魔導師的第一名,富豪排行第二。博德富豪第一、功勛第二。大祭司第一是弗雷。希亞在煉金術師排行上晉升到了二十三名。神金匠第一名依然是斯湯的長期搭檔米默。然後,我在第四名的位置上看到了一行字︰
依娜,年度代表作品︰依娜神杖,光輝之斧,光輝聖劍,邪神手套。
我看看報紙,又看看格菲和弗拉。她們一起握住我的手,非常激動地點頭。
第四名……
我居然升到了第四名……
「格菲,你那張報紙是早上的。下午報紙全部回收重新發過,頭版真是嚇死我了——」這時,臥室房門突然被推開,希亞拍拍胸口,「馬克居然覺醒了,修恩就是馬克啊!」
我怔怔看著她。
「依娜你醒了?」希亞快步奔到我的床旁坐下,「馬克大神終于降臨,可惜又跑到阿西爾部落去了。你說我們怎麼就這麼倒霉……」
「希……希亞?」我揉揉眼,「你怎麼回來了?」
「回來,從哪里回來?」
「阿斯加德。」
她眨眨眼,滿臉疑惑︰「……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去阿斯加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