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不知道躲在床底下的珍珠現在是什麼感受,他只知道他全身的汗毛就像士兵手中的長矛一樣豎了起來,警戒著那張詭異的臉。
「嘿嘿嘿……」她發出一連串尖銳的笑聲,將頭慢慢地縮了回去。
門沒有被關上,留著一條縫,仿佛一條無形的尾巴夾在那里,預示著她隨時會回來。
「她是誰?」阿寶好半天才從干澀的喉嚨里找回發音的感覺。
「綽號媚娘。」珍珠這次沒有爬出來,只稍稍露出半個頭,像是隨時準備將頭縮回去,「自稱蛇神使者,養了很多蛇。」
「蛇?」阿寶剛剛服帖的汗毛瞬間豎立起來,「她好像知道你想做什麼。她會不會去通知曹煜?」
珍珠道︰「她要是想通知早就通知了。蛇神是她唯一信奉的神,對她來說,最好的歸宿不是永生,而是化蛇。所以曹煜的這套理論對她來說沒用。」
阿寶道︰「那她為什麼不反抗?」
珍珠呵呵笑了兩聲,「槍打出頭鳥。第一個反對的人的下場我們都已經看到了。曹煜的殺雞儆猴做得非常漂亮,在沒有十足把握之前,誰都不願意沖出來送死。說實話,如果不是見識過你師叔祖的那把劍,我也不會這麼冒失地送上門來找你們合作。」
阿寶道︰「就憑一把劍?」這哪里不算冒失?
「你不用瞞我,我雖然不是什麼博學多才的人,但是赤血白骨始皇劍還是認得出的。」
阿寶道︰「哦。」
珍珠見他答得敷衍,以為他心存疑慮,又道︰「三宗的四**器之一,詭術宗的鎮山之寶。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根本不是什麼御鬼派傳人,而是詭術宗弟子?」
阿寶︰「……」赤血白骨始皇劍竟然是詭術宗的鎮山之寶?那呼神喚鬼盤古令呢?是不是如他所想,是鬼神宗所擁有的四**器之一?那麼加上傳說中被吞掉的凝神聚魄長生丹,祖師爺就擁有了四**器之三!
他突然能理解為什麼祖師爺的師父會吐血身亡了。徒弟太牛叉,讓師父壓力很大啊。
珍珠不知道他走神,以為他被自己說得無言以對,輕聲道︰「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其實,掩飾身份也好,任曹煜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隱居多年的詭術宗會突然出山。」
對她的自說自話,阿寶只能干笑,「是啊是啊。」
珍珠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雖然之前睡了很長一段時間,但經過一連串的思考他重新感覺到了疲倦和困意,聞言敷衍地問道︰「去哪里?」
「春波洞。」珍珠皺眉道,「你不打算救司馬清苦和龔久了嗎?」
「嗯。」阿寶躺在床上,頭蹭了蹭背包,正要入睡,領子就被人拎了下,隨即身後那個溫暖的懷抱不見了。「祖師爺?」他疑惑地轉頭。
印玄從床上大步跨下,動作瀟灑如從雲端落,「帶路。」
珍珠這才爬出來,然後邊抬手整理鬢發衣服邊小聲道︰「這好像是你說過最多的話。」
阿寶蔫蔫地坐在床上揉眼楮,「我更喜歡安靜的祖師爺。」一陣清風拂過,他身體不由自主地朝前沖去,嚇得他飛快地伸手按住床鋪做支撐,然後伸腿往床下跳才看看站住。
「不說話也可以做很多事。」印玄看著他,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
阿寶扁了扁嘴巴,最終還是沒敢抗議,「您真是……好精神。」早知道就不和珍珠東拉西扯扯這麼遠了。
三個人走到門邊上。
阿寶謹慎地跳到印玄伸手,手指緊緊地抓著印玄的袖子,眼楮炯炯有神地盯著門縫的方向。
珍珠緩緩拉開門。
天光熹微,灰撲撲地照著院子。
地上有幾個鞋印,最顯眼的是一雙高跟鞋,因為鞋印邊上還有一條細細的被拖出來的線條。
阿寶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掉鏈子?」
珍珠道︰「是媚娘的蛇。」
阿寶道︰「踩上去會中毒嗎?」
珍珠道︰「我會選擇不嘗試。」
「……」他只是想說個笑話,冷是冷了點,可是她有必要加附加冰凍效果嗎?阿寶低頭看著那條線,最終小心翼翼地挪開了腳。
珍珠道︰「老鼠爺在外面設下了風吹草動聞鈴陣。」
阿寶道︰「你怎麼進來的?」他確定在珍珠進來的時候並沒有听到任何鈴聲。
珍珠笑笑,「珊瑚和媚娘怎麼進來,我就怎麼進來。」
「你破了陣?」
「你有沒有听過一個故事?」
「我討厭說話吞吞吐吐的人,我听過的故事絕對比你听過得多,但是我不確定它們的重合度有多高。」
珍珠道︰「掩耳盜鈴。」她說著,朝空中散了一把金沙出去。金沙像被震碎的陽光,在半空中顫顫巍巍地閃動著,很快消失了。
過了會兒。
院落里出現交錯的絲線,絲線下面綁著一個個如指甲蓋大小的鈴鐺。
阿寶吃驚道︰「這是風吹草動聞鈴陣的升級版?」相比之下,譚沐恩當初的那個風吹草動聞鈴陣就遜了不止一籌。
珍珠道︰「沒人知道老鼠爺的來歷,他的很多法術與幾大宗派似是而非,應當是在幾大宗派所學上做過改進。」
阿寶道︰「幾大宗派?」
珍珠道︰「是的,至少我見他使用過至少和三派相似的法術。」
阿寶咋舌。
印玄道︰「是清元、黃符和火煉嗎?」
珍珠一怔道︰「你怎麼知道?」
印玄道︰「他們都出自詭術宗。」
在他而言,這只是一句單純的解釋,但落在珍珠耳里,卻更加確定印玄和阿寶來自詭術宗。
三人小心翼翼地擦著避開鈴鐺,走出院落。
阿寶回頭看著再度從視野總消失的鈴鐺和絲線,皺眉道︰「這個改進版也不怎麼好用,和紅外線差不多。」不像譚沐恩的風吹草動聞鈴陣,就算隔著一段距離也能被感應到。
珍珠道︰「這個陣法靠的就是防不勝防。」
阿寶道︰「听起來很陰險的樣子。」
印玄道︰「春波洞在哪里?」
珍珠道︰「村長家的後山。」
阿寶突然感到懷里輕輕的動了下,想起之前三元的叮囑,問道︰「你知不知道道觀在哪里?」
珍珠疑惑道︰「道觀?月光村沒有道觀。」
「怎麼可能沒有?」阿寶相信三元既然說有就一定會有,「會不會是太不起眼所以你沒注意到?」
珍珠道︰「不可能。我到月光村之後的每一天都在探索這個村子,尋找著離開的辦法,如果有道觀這樣的地方,我一定會發現的。」
阿寶想了想道︰「會不會這個道觀和我們想的道觀不太一樣?」
珍珠道︰「什麼意思?」
「就是,我們覺得它不是道觀,但它其實是個道觀……呃。可能?」
珍珠道︰「這個村子只有兩個地方我沒進去過,一個是村長家,一個是春波洞。」
「你沒去過春波洞?」阿寶猛然停住腳步。
珍珠無辜道︰「春波洞在村長家後面,有斯特林和老鼠爺在,我怎麼敢一個人去闖?」
阿寶道︰「那萬一我們被發現了怎麼辦?」
珍珠道︰「你們是新人,即使被發現也可以蒙混過去。」
阿寶道︰「那你呢?」
珍珠微笑道︰「我沒有說要和你們一起去。」
「所以你現在是把我們兩個當做實驗的白老鼠。」阿寶臉色不大好看,任何一個人被這樣利用臉色都不會好看。
珍珠道︰「司馬清苦和龔久的生命對我來說無所謂,我可以繼續等下去,但是我不知道他們兩個還能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