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鬼 鬼煞村(十七)

作者 ︰ 酥油餅

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上時,耳朵和鼻子就變得分外敏感。所以當門被輕輕推開時,阿寶立刻就听到了。他飛快地轉頭,手里的定身符已經舉起來。

「是我。」對方刻意壓低聲音。

為什麼會是……

她?

阿寶訝異地看著躡手躡腳往前走的窈窕身影。

「珍珠?」

「是我。」她听出他話中並未有太大的敵意,悄悄松了口氣。

阿寶突然道︰「我怎麼知道你不是珊瑚?」

來人腳步頓住,堪堪停在透著薄光的窗紙處,半身黯淡的灰光照不亮她的面容,只依稀看到她一身的狼狽。她遲疑了下,才輕聲道︰「我說,御鬼派兩位上師被曹煜抓住放在月光池里煉制月光,是騙你們的。」

阿寶道︰「我更相信你是珊瑚了。」不然為什麼要戳穿自己的謊言。

「你們有個黑匣子,里面裝著一個被曹煜殺死的女鬼。」她緩緩道。

阿寶道︰「好吧,我相信你是珍珠。」

珍珠剛放松地往前踏了一步,又听他說︰「可是,那有什麼區別呢?珍珠和珊瑚本來就是一伙的。」

一張定身符射過來。

珍珠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它夾住了。

阿寶贊道︰「好身手。」

「……」珍珠將定身符捏成一團,塞進口袋,「雖然我和珊瑚是親姐妹,但我們對問題的看法有分歧。其實我這次來是……是想和你們合作的。」

敵我難分,祖師爺還沒動靜,阿寶決定以不變應萬變。「我不懂你的意思。」

珍珠道︰「我想要離開這里,我們合作。」

阿寶口氣夸張地問道︰「難道你不想永生嗎?」

「你相信曹煜的話?」仔細听珍珠的話,能從她的語調里听出淡淡的不屑。

阿寶道︰「難道這里的人都不相信?」

「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但最多的是將信將疑。」珍珠道,「他們只是在觀望。」

阿寶道︰「觀望什麼?」

珍珠道︰「各自的利益。這里的人個個心懷鬼胎,各有各的打算,完全相信曹煜的人只有斯特林和老鼠爺兩個人。你在這里呆久了就知道了。」

斯特林就是那個沒人搭理的外國青年,而老鼠爺,多半是那個瘦老頭了。珍珠說的這部分應該是實話,他和這些人見面雖然沒多久,已經看出他們面和心不合。

「那他們為什麼不反抗曹煜?」阿寶問道。

珍珠道︰「別看曹煜只有斯特林和老鼠爺兩個人,他們一個能控制火,一個擅長鬼道,是我們中間攻擊力最強的兩個人,不止如此,出月光村的鑰匙就掌握在曹煜手里,沒有他的允許,誰都不能出去。之前有人想偷鑰匙,他的人皮現在還掛在村長家的家門口。」

阿寶听她輕描淡寫地說著人皮,腦海中突然浮現畫皮的情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梭梭。

像是風聲。

珍珠突然趴在地上,一點點朝床的位置爬過來。

……

她要做什麼?

阿寶愣愣地看著,身體下意識地朝印玄靠去。

一只手從後面橫過來,捂住他的嘴巴,然後朝後一收。

阿寶順勢倒在印玄的身上。他睜大眼楮,清晰地感覺到印玄的下巴正扣著他頭頂,自己整個人都縮在他的懷里,呼吸都是他手掌的氣味。

咦?有點像壓縮餅干的味道。

為什麼祖師爺手里會有壓縮餅干的味道?難道是因為和自己手牽手……

他縮了縮脖子,耳根微微發熱。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珍珠已經鑽進了床底,與此同時,那薄薄的窗紙上出現一道黑影。

阿寶身體一下子冷下來。

作為御鬼派的傳人,他最怕听的卻是鬼故事,倒不是說他怕鬼,而是怕那種不懷好意的襲擊及驚嚇。比如說,如果故事一開始就說山上有座破廟,廟里有個鬼,一天到晚在那里吸食送上門來的路人的精魄,他是不會害怕的。但如果故事瞞住鬼的存在,從路人入手,說他一個人在山中破廟過夜,突然一個黑影出現在床前,那他就會大為驚恐。

眼下的情景就像後面的情景。

阿寶眼珠子一轉不轉地看著那個黑影,從輪廓看,好像是個少女。他很快認出對方的身份,倒不是他有多麼的火眼金楮,而床底下正藏著一個與外面黑影一模一樣的人。

影子在窗前站了會兒,然後朝右邊的方向走去。

阿寶這才吐出一口長氣,不爽地自言自語道︰「半夜不睡覺,跑來裝什麼神弄什麼鬼。」

「她是來找我的。」珍珠聲音幽幽地從床下面傳出來,「不過你放心,我刻意踩著你們的腳印進來的。」

阿寶駭了一跳,「你還在?」

珍珠道︰「除了正門,這里沒有其他出口。」

阿寶道︰「她不是你的姐妹嗎?她找你你為什麼不出去?」

「她要殺我。」珍珠貼著地面,聲音像是帶了煞氣,听得人心里發冷,「她被鄒雲鬼迷了心竅,完全不當我是姐妹,只想著怎麼討好鄒雲。」

「不至于吧?」珍珠被他們抓住時,珊瑚不像無動于衷。「你們畢竟是親姐妹。」這點不需要醫生證明。

珍珠慢慢從床下鑽出來,手腳並用地爬到靠窗的櫃子邊,盤膝坐下,低聲道︰「那有什麼用。我們本來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她仰起頭靠著櫃子,「不過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外面。」

阿寶道︰「為什麼?」

「你忘了麼,這里不通陰陽,如果死在這里,鬼魂就會被其他人收走。到時候,魂飛魄散也是奢求。」珍珠道,「之前有個人公然反抗了曹煜,被老鼠爺殺死收了魂魄修煉,我最後一次見到他,他還剩一魂一魄未消,求我幫他解月兌。」

阿寶听得毛骨悚然。

珍珠道︰「你們如果想救人離開,一定要和我合作。」

阿寶道︰「你不是自身難保嗎?」

「我至少可以告訴你們司馬清苦和龔久被關在哪里。」

「不說差點忘記了,你之前為什麼騙我們說曹煜把師父師叔放在月光池里煉制月光?」

珍珠道︰「那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曹煜說了,月光池里的月光根本不會變少。」

珍珠道︰「但他需要人來做實驗。」

「你是說永生?」

「也許吧。如果能夠復活嚴柏高的話。」

「你是說,曹煜做的這些都是為了復活嚴柏高?」阿寶愕然道。

珍珠道︰「我們親眼目睹過曹煜對嚴柏高的瘋狂,所以絕不懷疑曹煜的最終目的是復活嚴柏高,這也是一部分人相信永生的原因。但是,我不相信曹煜這樣的人會只看過去不看未來,我更不相信他這麼做是為了我們所有人。而且所謂的永生根本就存在著極大的問題。」

阿寶道︰「什麼問題?」

「你沒發現嗎,月光村的村民不能離開村子,所以他們最快樂的時間理所當然在村子里。這里與世隔絕,就算月光改造了村子的天色也不會有外人覺得奇怪。但是我們這些人都是從外面來的,我們最開心的回憶很可能在世界各地,可能在一家餐廳里,也可能在大街上,就算曹煜說的是真的,我們在街上得到了永生,但是那條街可能會變成第二個只有一小時黑夜的月光村……你覺得會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嗎?」

「……」他之前就覺得曹煜這番話有點不對勁,一時又沒想通不對勁在哪里,經珍珠這麼一分析,才發現這簡直是太不對勁了!

珍珠道︰「你們現在是不是可以下定決心跟我聯手?」

阿寶道︰「你先說我師父和師叔在哪里?」

「春波洞,那里就像曹煜的保險箱,所有重要的東西都放在那里。」

「你剛剛不是說有個人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我怎麼知道我師父師叔沒事?」

「你師父不是御鬼派掌門嗎?」珍珠道,「御鬼派對他來說很有用,絕對不會輕易殺掉。」

「你是說,用來招魂?」

珍珠道︰「你們能不能把嚴柏高的魂魄招回來?」

阿寶戒備道︰「你想干嘛?」

「當然是用來牽制曹煜。這大概是他唯一的弱點了。」

阿寶道︰「怎麼牽制?」

珍珠沒說話,但是他能感覺到她的眸光在黯淡的光線中微微閃動著。

阿寶忙道︰「說出來,大家參詳參詳,也許能夠用別的方法來代替呢?」

「沒用,對曹煜來說,除了嚴柏高,其他誰都沒用。」

「易容術行不行?」

「你怎麼替鬼魂易容?」

「……」也就是說,分花鏡沒用了。阿寶嘆息。

「呵呵呵呵呵……」外頭響起一連串讓人心顫的嬌笑聲。

珍珠飛快地爬進床底。

她的腳剛進去,敲門聲就響起來了。

「誰啊?」阿寶故意裝出不耐煩的樣子。

「小弟弟,一個人睡覺不寂寞嗎?要不要姐姐來陪陪你啊。」

「我有祖師爺,不需要。」

「你為什麼不問問你的祖師爺需要不需要呢?」

阿寶轉頭看印玄。

印玄除了在關鍵時刻蒙住他的嘴巴之外,從頭到尾都閉著眼楮休養,至今仍沒什麼反應。

阿寶大著膽子道︰「祖師爺也沒興趣。」

「小弟弟,你不問問他又怎麼知道他沒興趣呢?」

阿寶嘆了口氣道︰「大家都是男人,我懂他。」

「既然如此,姐姐我只有走了,不過有一句話要奉勸小弟弟和你的那位男人。」門被輕輕地推了下,露出半張白得泛銀的臉來,「太年輕的女人,是靠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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