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政官的議案以90%多的壓倒性絕對多數獲得通過,反對的只有博洛尼的親戚和手下。投票完了公民大會散會之後,博洛尼來到波特羅絲的辦公室,陰沉著臉,努力控制著聲音,不讓別人听出自己是在大發脾氣︰「執政官大人,您提的議案,可讓我難做的很啊!」
「我有什麼辦法。」波特羅絲瞟了博洛尼一眼,不緊不慢地說,「你沒看見地下群情激涌嗎?要是硬攔著不讓公民們買便宜毛線,只怕就不是邀請武修麥肯進城這麼簡單了。」頓了一頓波特羅絲又說,「況且你賣的毛線質量也沒有武修麥肯的好。我派人去買了一擔毛線,質量真是不錯。你看到我現在身上穿的毛衣了嗎?武修麥肯的毛線做的!」
「我知道他的毛線比我的好!他用的是利刃草原的羊毛,高級貨,比我進口的毛線用的羊毛好多了。」博洛尼說,「我的問題是,為什麼要全面投降呢?我那種質量的羊毛,進貨價格都要50個金幣一擔,他那種質量的羊毛,進貨價格至少要70枚金幣。可是他現在只賣35枚金幣。所以他絕對不可能長期維持這個價格。只要我們不投降,只要我們堅決拒絕武修麥肯帶隨從進城,只要我們繼續派人去把武修麥肯的羊毛買下來,武修麥肯很快就會屈服的,他要是想讓我們放棄追究海盜們的罪行,至少要交100名海盜給我們吊死在城牆上!」
「博洛尼啊博洛尼,我要怎麼說你好呢。」波特羅絲說,「以前你的毛線是50金幣買回來,70金幣賣出去,這個價格大家都能理解,因為要運輸、要庫房、要店面,賺的是辛苦錢,誰來紅土城,都得賣這個價格。可你要是35金幣買回來,70金幣賣出去,大家會怎麼看你呢?更何況大家本來可以用35枚金幣就買到毛線呢?這等于是你從我們紅土場每一個公民的錢包里硬搶錢!現在還不過是說說閑言碎語,等到不滿積蓄起來,那可就難辦了……千萬不要站在公民們的對立面啊,財政官大人。」
「那總不能看著武修麥肯就這麼用幾百擔毛線就……就得償所願了?」博洛尼說,「就算是讓武修麥肯賣毛線,可也不一定要放他進城啊……其實我們也沒說不讓他進城,只是不讓他帶隨從和用旅客身份而已。」
「那不就是不讓他進來嗎。」波特羅斯嘆了口氣說,「不說武修麥肯自己,光是他那教廷的特使的身份,就不能拿著個旅客的胸章跑進我們城里。」
「不進那更好。」博洛尼說,「讓他在衛城外面呆著唄。反正我們紅土城有3個出入口……要是連上秘密的那個就是4個,我們還有兩個港口,怕什麼呢。」
「是啊,我們可以把他堵在外面,武修麥肯在我們衛城外面賣毛線,然後商人們就會去他那里買毛線,再接著公民們也會去買,做小買賣的也會去。然後衛城外面就會形成一個集市,然後呢?在教廷的扶持下,這個集市會發展成什麼樣子?要是有公民跑去定居,那麼我們紅土城存在的根基就完了。而且這還是我們紅土城自作自受,我們居然把一個教廷的特使堵在了城門外邊,別的城邦想幫助我們都沒有借口。他們教廷有錢,我們耗不起的啊。」
「他媽的死暴發戶!進城就進城,進城之後還要談判呢,到時候我們堅決不答應赦免海盜,看武修麥肯怎麼辦!」博洛尼叫著說。
「死暴發戶!」波特羅絲同意說,「不過不赦免海盜真的沒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博洛尼不明白。
「沒有問題就好。」波特羅絲也樂得這個過于強勢的財政官吃一個虧。
很快博洛尼就明白堅持不赦免海盜有什麼問題了,武修麥肯進了城,直接租了一個店面開始批發零售毛線,還找了幾個裁縫當場給顧客訂制衣服。從武修麥肯開店那一天起,博洛尼的毛線就沒有人要了,博洛尼的親戚和手下們沒有了生意,整天都在博洛尼耳邊嘮叨。
博洛尼也沒有其他辦法,派城防軍去武修麥肯的店面找茬,頭一次城防軍去了被打得落花流水,還被前來購買毛線的公民們痛罵了一頓。于是第二次開始城防軍就不敢去了。博洛尼又找了幾十個無業游民,到處去散播謠言,說這些毛線為什麼這麼便宜呢?都是教廷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衣服,回收拆開清洗之後拿出來賣的。
頭幾天這些謠言還有些效果,武修麥肯的店面冷清了很多。然後有一天清晨,這些無業游民全部都跪在武修麥肯的毛線店之前,一邊打自己的巴掌,一邊說出自己造謠的事情。于是武修麥肯的生意又恢復了。博洛尼找那些無業游民一問,原來他們晚上睡覺的時候被幾個蒙面人套著麻袋打了一頓,說明天不如此如此,小心晚上睡著了就再也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那幾個蒙面人一看就知道全都是強大的戰士,混混們哪敢不從?
于是博洛尼只好出最狠的招數,他派了稅官去武修麥肯的店面收稅。
「武修麥肯先生,」稅官戰戰兢兢地說,「我是來收……收稅的!」他身邊圍繞著200名博洛尼的私兵,可是一點都沒感覺到安全。這些私兵的底子稅官知道的清清楚楚,不過是一些鄉下的破產農民而已,做農活跑個腿什麼的還湊合,可是想要他們上戰場?開什麼玩笑,這些人捏著長矛就好像拿著鋤頭,拿著刀劍好像拿著鐮刀。要是武修麥肯大人一生氣……稅官頓時覺得自己前程不是很遠大了。
「我是紅土城的榮譽貴族,按照紅土城的法律,不是應該免除商業稅的嗎?」費圓球問。
「這個……博洛尼大人剛剛修改了法律,名譽貴族不再享有免除商業稅的特權。」稅務官說。
「這種法律不是應該交給公民大會表決的嗎?」費圓球繼續問。本來費圓球的要求(赦免海盜們的罪行)可以提交公民大會做表決,花幾萬枚金幣買票就是了。可是博洛尼借口說前幾天剛剛召開過公民大會,硬拖著不批準再開一次——事實上博洛尼並沒有這個權力不讓公民大會召開,不過他可以扣下所有的公共費用,沒有錢就沒有法子清潔廣場,也沒有法子雇人去挨家挨戶通知開會。所以,博洛尼的確是有辦法推遲公民大會的召開,這也是為什麼他一定要牢牢的霸佔著財務官,而不去競選執政官的原因。雖然執政官名義上級別更高,但如果操作得當並且夠聰明的話,財政官實際上權力更大。
「是的,要交公民大會表決之後才能成為正式法律,沒有表決之前,還是要先征收上來。如果新法律沒有通過,到時候再把錢退還給您。」稅務官小心翼翼的說。
「沒有問題。」費圓球說。
「啊?」稅務官心想這個聖騎士怎麼忽然這麼好說話了?他可還記得那些無業游民們跪在外面拼命擊打自己臉頰的情景。
「既然是你們紅土城的法律。」費圓球說。
稅務官帶著上萬枚金幣,走出武修麥肯店面的時候就知道聖騎士為什麼要這麼做了。武修麥肯的手下已經把稅金加到了售價上,還大聲向著前來購買毛線的公民宣布加價的原因。稅務官一出店門,就被憤怒的公民們包圍了。
「就是這個混蛋讓我們買貴了!」「無效!沒有經過公民大會批準的法律無效!」「賊!強盜!劊子手!通奸犯!」那些紅土城的公民把稅務官團團圍了起來。稅務官在博洛尼私兵們的掩護下才沒有被公民們痛打一頓。
憤怒的公民們(因為打不過博洛尼的私兵)立即涌到執政官的官邸之前游行抗議,然後聯名要求召開公民大會否決那個新的征稅辦法。可是一旦召開公民大會,任何一個公民都能臨時提出議案。博洛尼很肯定,武修麥肯已經收買了很多紅土城的公民準備提出議案,要求赦免海盜們。這個議案很有可能會被通過,琴海的海盜們很少在紅土城附近上岸劫掠,也不打劫漁船,紅土城的公民們,除了跑海上運輸的那些,對于海盜們沒有什麼真實感受。很少有人像博洛尼那樣,被海盜害得幾次頻臨破產的人並不多。
到了晚上,簽名要求召開公民大會的紅土城公民已經超過了500人,如果簽名的人超過1000,即使是博洛尼也沒有法子阻擋公民大會的召開了。所以,博洛尼只能趕在公民大會召開之前出出最後一招。他要出錢收購武修麥肯手中的羊毛毛線……所有的羊毛毛線。這是一個冒險,博洛尼很有錢,但是流動資金不是很多。因為他和所有紅土城的有錢人一樣,手中積蓄的金幣超過一萬枚,就會渾身癢癢,不去買些店鋪田莊就不舒服。
每年博洛尼剛過年的時候,都會籌集一筆10萬枚金幣左右的資金,借給親戚和手下們分散到各地用來購買布匹和糧食。東西買回來後就可以分散到他名下的店鋪去賣。現在不過是秋天,博洛尼的錢大部分都還沒有收回來,所以為了購買武修麥肯手中的毛線,他必須另外弄錢去。
武修麥肯現在手頭大約有1000擔的毛線,每擔35枚金幣,全部買下來,那就是三萬五千枚金幣。要保險一點,那就要準備四萬枚金幣。在紅土城,誰有能力在短短幾天之內籌集四萬枚金幣呢?只有一個,那就是紅土城的財政官博洛尼。博洛尼固然很討厭海盜,可是這一陣子他上串下跳的,其實是為了這一個原因,為了把武修麥肯拖在紅土城,然後把他手中的毛線買下來。只要等武修麥肯走了,博洛尼就可以靠這些便宜毛線賺一大筆了。
可是博洛尼的錢還沒有籌到一半,就自己出昏招,搞的公民大會就要召開了。那麼如果博洛尼不想錯過這麼一個發大財的機會,那麼他就只剩下一個選擇了,挪用公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