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高風黑，窗外呼嘯著東風，讓還算溫暖的房間也突感降寒，那盆放置許久的粉色小野菊偶爾輕輕擺動。
卓狸走近，將有些松動的窗扉緊了緊。低頭輕嗅，未聞一絲花香，她揉揉鼻子，坐回床上，略感疲乏。
步步維艱，她只能在他們面前逞著威風。獨自一人，依然難捱。心中一片空淡。
白玉浮現，冷感乍起，她凝神細看，柔和的白光溫柔閃動。
「在做什麼？」
是白軒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擊中卓狸心房。
卓狸壓下那跳動的喜悅，凝集法力，輕輕回了聲︰「在房內閑坐。」
等待著。
窗外的東風似乎大了些，窗扉嚴謹，粉色小野菊挺立不動。
「呵呵，莫不是一個人又在傷感吧？」白軒的聲音里有濃濃的溫柔、隱隱的心疼、淡淡的溺愛。她只在他的面前呈現過軟弱的一面。
這一刻，卓狸的鼻子有些不爭氣的發酸，眼矇也染上了霧氣。她略略調整聲線，嘟著嘴有些賭氣說道︰「莫不是小白你很想我吧？」
一句話傳過去，又是等了好長時間。卓狸透過窗向對面望去，山若的房間已經熄了燈。夜深了，風小了。
這次白軒的聲音略帶磁性，卓狸只覺得性感得一塌糊涂，「是的。」
他承認了
卓狸的臉紅了起來，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下去，又不想跟白軒的對話終止，猶豫再三，她吞吞吐吐地回︰「外公最近還好嗎？身體怎麼樣？」
白軒亦不在剛才的話題上糾纏下去，「我們都還好。雖然族長不說，可我知道他非常想念你。你應該主動和族長聯系下，勇敢一些」
他是了解她的，知道她是在問‘你們’最近還好嗎，也知道她的懦弱之處在于不敢面對，不敢表達。
「我會找好時機主動的。」勇敢不是一句話一鼓起就能有的，卓狸還沒有做好準備。
房間里的蠟燭已經換了不知多少根，眼前這根又要燒到根部。沒辦法，卓狸要節省法力傳音，自然不想再浪費法力照明。
「為我講個笑話吧，你兒時那個世界里的笑話，我只听你講過一次。」
卓狸的法力已經耗了大半，她集中精力不得不更加用心才講一個笑話講完，結尾還帶著自己的呵呵笑聲。
傳過來的聲音里有白軒抑不住的笑，他說︰「講完這笑話是不是法力用得也差不多了？」
「瞎猜，我妖法突飛猛進，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卓狸心情輕松，不似最初的寡歡。
「別逞強。」
外面的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玄月高掛，卓狸將最後一刻要燃盡的蠟燭熄滅，在熒熒月光下，她閉著雙眼細數體內法力並努力凝集。
卓狸還有凝集到足夠的法力，白軒的聲音再次響起。「還有我，要記得。「
不是我想你，不是我愛你，不是在一起，簡簡單單六個字卻比那些更加有意義。
千言萬語，卓狸最後凝成︰「軒，好好照顧外公。「
一個」軒「字，亦不輸他的情義。
卓狸筋疲力盡地躺在柔軟的舒適大床上，大口喘著氣，嘴角掛著笑。她聞到了粉色小野菊散出的淡淡香氣。
用傳音術來傳達這些簡單的句子對于法力高強等級頗高的妖狐來說也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但耗盡法力只為與那個他說上幾句話又是多麼浪漫的一件事。
……
這一夜，卓狸睡得極好，以致起床後的起色和精神都格外耀眼。山若幾人見了，只以為她是意氣風發，成竹在胸。
享用了盤十一最新制作的早餐，卓狸夸贊起來︰「十一的手藝真不是蓋得，要是拿出去絕對能撼動那些世代傳承的宮廷御廚。」
「謝卓主夸獎。「隔壁桌上的一略胖男子咧著嘴笑，那白胖的雙下巴也一抖一抖的。
卓狸對他呵呵一笑。
「卓主，飯後我想將整個的打探體系重新布置一番，重點放在坊國和染國？」山若對事物總是抱著「味道無所謂，飽讀最實惠」的態度，對任務則不然。
卓狸夾起一根脆蘿卜干咬下去，「沒錯，坊國和染國。在鐘申城肯定會有他們的人，」她將嚼碎的蘿卜干咽下，「不一定在城里，周邊區域仔細調查一番。
山若點點頭，舉起面前的青瓷大碗，一揚脖，滿碗的香粥被她灌了進去，抹抹嘴，也不打招呼，徑直站起來向外走。
幾位在隔壁桌上進食的男士見了山若的野蠻吃相依然繼續自己的動作，絲毫不為所動，顯然已經習慣。
曾灰之輕輕放下手中碗筷，拿起手邊的棉布擦擦嘴巴，行到山若留下的位置坐下。
「我們今日出發。有什麼要特別交代的嗎？「曾灰之昨夜已經將山若交給他的信息整理了出來，每人一份地圖在手。
「你們務必要小心，雖然人類並構不成什麼威脅，可前幾日，我听說了符咒一事……「她將前幾日子馨被困一事說與曾灰之說。
卓狸面容嚴肅，想起符咒的事，還是耿耿于懷。子馨他們還在夢鳩手中，應該就在那只隊伍里。
曾灰之沉吟片刻，「這確實不是件小事，我們會小心的。如果可以，我會尋找適當的機會把子馨他們救出來。「
「夢鳩不會對子馨他們怎麼樣的，他的目標是這里。總之，以你們的安危為首要。「卓狸還是有些擔憂。
使勁點了一下頭，曾灰之朝男士的那桌喊道︰「黑球，過來」
卓狸抬眼望去，之間一個皮膚黝黑的結實肉球在向這邊滾來，啊不，行來。他年紀不大，深灰色頭發很短，穿著一件皂色布衣，他的皮膚顏色比頭發比衣衫都要深。
黑球從對于他來說算作狹縫的過道擠了進來，對著卓狸咧嘴一笑。
喝好白的牙齒
「卓主」黑球恭敬的站在一側，雙手在身前艱難地相勾著。
她從黑球身上收回視線，問曾灰之︰「這是準備留下來的那個兄弟？」
「沒錯，別看他有點胖，身上那肌肉比硬鐵不差幾分。」曾灰之看著黑球忍不住微笑。
卓狸忍不住伸出手在黑球的胳膊上擰了一把，確實不是一般的硬。她嘴角一抽，「你是想給我留下個護盾？」
曾灰之拉著黑球坐下，「不是說火狐隨時可能來攻擊嗎？族長特別讓我們帶黑球過來保護你。就算是扭轉不了局面，拖它一段時辰還是可以的。有了時間，逃走也容易些。」
听了這話，卓狸不美了，「危險時候，拿他的命換我的命？「
黑球坐在桌旁，佔了大半個桌邊，剛才過來得急，嘴邊那油光閃閃還未擦干。他那亮閃閃的嘴唇一張一合，「卓主，您別這麼說，我黑球能夠出一把力，為族里為您做點事兒，至少不至于是個廢物。我就是這身子板還行，「他拍了拍自己的胸，」法力確差得很。您別嫌棄我就行。「
卓狸搖搖頭，有些無語，看來那曾潘還真是挺夠意思，這份情她記下了，可卻萬萬不會接受，若說戰爭中意外身亡還說得過去，但為了為她爭取逃月兌的機會而犧牲一條性命，實在不是她能夠接受得了的。
「一切听我指揮這點你能不能做到？」她盯著黑球，眼中閃著陰謀的光。
黑球直腸子性格，曾灰之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我黑球一切听您指揮」他的聲音很洪亮。
曾灰之歪頭笑說︰「何必呢……」
卓狸嘿嘿一笑，不理曾灰之，「黑球，從今天開始你就要听我的話，像你們族長的話啊，灰之的話啊，你都可以不听。」
「啊？這怎麼行？」黑球抬起胳膊抓著深灰短發，眼楮瞟著曾灰之。
「你們族長派你來是干什麼來的？」卓狸語含怒意。
「保護你」黑球一听，這卓主發怒了，可怎麼辦？他開始更不加思考地回答起來。
「那保護我，是不是就該听我的。」卓狸繼續保持風範。
「是」
「恩……」卓狸滿意的點點頭，黑球剛要松口氣，她立即又道︰「我剛才說什麼了？「
「一切听您指揮」黑球有些洋洋得意了，他記住了這句話
「好樣的「卓狸使勁拍了黑球肩膀一巴掌，這一拍就有些後悔了，收回右手在桌下小心抖著，面上無波無瀾，「繼續吃飯。」
「是」黑球抓起身前不知誰的碗又狼吞虎咽起來。他看起來想是一只被催眠了的大笨黑熊。
見卓狸得逞後皎潔的笑容，曾灰之也跟著笑起來，「族長果然沒說錯。」
「他說什麼了？「
再見卓狸的笑由皎潔變成疑問，他哈哈笑著瞅著黑球吃飯的難看模樣。
曾灰之不語，卓狸只好將矛頭再次對準了黑球，「黑球，你們族長還說什麼了？」
黑球頭未抬，「說你是個好領導，跟著你受不了罪，吃不了苦，丟不了命。若是出現那些情況純屬人品不到位或者命定一劫。」
卓狸和曾灰之的嘴角同時一抽，這貨到底是傻還是不傻，竟然听得懂卓狸和曾灰之的繞繞，還配合得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