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里一共四個大灶台,在大灶台旁邊還會引出二到三個小火眼,這樣在大灶上炒菜時,利用在小火眼上座上蓋子或鍋來調節大灶的火力。而被分出來的小火眼拿掉蓋子,也可以座上個砂鍋類的煲湯,或是燒熱水,真是一舉數得。而沒有油煙的主要原因,就集中在這眼大灶的上方,由應該是銅打造成的一個倒漏斗設施,拖著一只成人腰粗的管道,橫過屋梁與地下的一只巨大的雙拉環風箱連接。
吳琣轉到灶下,探頭看向倒漏斗里面,黑洞洞的,雖然經常擦拭,卻還是能看到些弱油泥的痕跡。看來,油煙就是從這里被抽走的,難道這屋子里窗明幾淨的。可是,這東西是怎麼運作的呢?吳琣用肩撞了撞跟在身後的小寰,用眼神問她可知道這東西是如何使用的。
小寰看了這廚房里的設施那是滿眼的羨慕,一看吳琣注意那個倒漏斗,便向她介紹道︰「這個叫抽風斗,原本咱們酒樓也要安一個的,洪掌櫃打听了一下,干淨是真干淨,可就是太貴了。光是打造這麼一套風斗就要三百兩,平時還要雇二個人同時拉扯風箱,利用風箱的抽力,將灶上炒菜的油煙抽走。」
原來是這樣吳琣恍然大悟,還真是很先進呢。
「吳琣姐,你看腳底下……」小寰驚喜的指著腳下讓吳琣看去,「謝家看來對吃食很是在意,所以肯在廚房設施上下狠功夫,這里的地面與咱們酒樓鋪的是一樣的青磚。」
吳琣來這里後發現,除了大街寬度超過二輛馬車的街巷,才會在地面鋪設青磚,其它路面都只是黃土朝天。而住戶人家里,像甜水井的破院里,是用尺長三寸寬的青磚對縫磨邊拼出來的。而住在抄手胡同林嫂那里時,屋里的地面都是黃土反復夯實,再抹一層清泥找平而成的,這樣的地面就算是很清苦的人家了。
在泰豐樓那次做菜,光顧得緊張思考如何做菜了,還真沒注意里面的設施與地面,今天小寰一提,她這才想起來低頭看一眼。
只見腳下是正正方方的石板磚拼接而成,這些磚圍著灶台約二尺遠的地方,用銅篦子罩著一條排水溝,這樣一來,就不怕炒菜時舀水灑落一地了。這條排水溝不知通向哪里,銅篦子反正是擦得精光。再細看石板,可也不是一個光滑的平面,上面縱橫交錯被工匠們銼出數條細小約半指寬的小縫。
「這是做什麼用?」吳琣沒接觸過,只好再向小寰求教。
小寰笑道︰「咱們廚上總要用水,所以有時就會濕滑滑的,傳菜的時候總是容易摔到人。後來,洪掌櫃就找了京城最好的泥瓦匠做了這種排水磚。吳琣姐,你看這地面很平了,可其實它們排鋪下來是有一個細微的傾斜的,都傾向那里。」小寰說著,指了一下銅篦子攔著的地溝,吳琣看過去,剛才她還以為是收集「地溝油」的呢「這石磚上的細縫也都是工匠用手工銼出,帶著傾斜,這樣灑了的水就不會沾到哪里都是了。而且,水落下去後,自動的就沿著細縫流入地溝,排出室外。所以,廚房里沒有濕氣,就不會催壞菜品,也不會滑倒人了。」
听了小寰的介紹,吳琣真是在心里對古人萬般崇拜在沒有水平儀的情況竟然能做出這麼有角度的東西,而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們能想到這種省時省力的辦法。在現代,很多高檔裝修公司才會為客戶進行這樣的設計,竟然早在五百多年前就已經普遍實施了。
小說里果然都是騙人的當然了,後來當吳琣自己開了酒樓,對風斗進行改良時,才發現自己這個現代人的智慧有了一次發揮的機會,這又是後話了,此時的吳琣是無比崇敬的。
兩人在大廚房里轉悠,忽听得小廚里有個女子清厲的聲音叫嚷,好似的數落人。兩人對望了一眼,悄沒聲兒的貼近了小廚房,扒著門框向里面看去。
正對兩人的是一個穿緋紅衫子的女子,是一件蔥心兒綠的長裙,腰間系了一條翠綠的汗巾,襯得她像春風里的桃花,縴弱的小腰不盈一握。一頭長發梳了雙鵝膽心髻,用同色的緋色長絲帶系好,長長的流蘇綴了滿肩。這一身裝扮來這里不久的吳琣也認得,應該是誰的貼身大丫環,看她的背影不過十三四年紀,身材也嬌弱的很,可這叉腰數落人的姿勢可大有管家之勢。站在這丫頭前面對著吳琣兩人的正是二個三十多歲的廚娘,此時低了頭,唯唯諾諾的不敢應聲,就听著小丫頭一字一刀的作踐她們倆。
「你們現在膽色是越發大起來了,給老太太熬煮的湯都敢不上心?昨天還好,這湯端了去,老太太還勉強的喝上幾口,你們看今天的……生生的說這湯味道難聞,一口都不想喝你們倆在這宅子里也伺候多年了,天天拿著山珍海味胡使,也沒人說過你們的不是。如今,一味湯都做不得入老太太的眼,留著你們還有什麼用?不如連著你們男人一並趕了出去,再另覓新人來的省心」
這小丫頭口氣大得很,好像這宅子里她說了要輦人,立馬就有人領著人牙子進府一般。
站在她身前的一位廚娘實在听不下去了,不由得苦了臉抬頭喚她道︰「春桃姑娘,這例湯咱們可是按老太太以前愛喝的菜譜做的,用了羊窩骨的肉連炖四個時辰,打今兒一早就座在火上了。你看看,連肉都化在湯里了,怎麼是沒有用心做呀」說著,那廚娘挑起桌上食盒里一只湯碗中的勺子,輕輕攪了攪。
春桃的頭偏了偏,也看了一眼桌上的湯盆,輕蔑的一笑︰「嗤,老太太的舌頭那是最刁的,你少一刻都不行,什麼跟以前一樣,跟以前一樣老太太不喝?你的意思是,老太太沒事兒找你們倆人的茬兒?」
「唉喲,可不敢這麼說」另一位廚娘急忙擺手,「咱有幾個膽子?春桃姑娘,您給個信兒,老太太最近想吃什麼咱們好照著做,也好過我們這麼瞎猜不是?」
春桃听了,冷哼了一聲,轉身向外走去,道︰「老太太從昨兒個起,可就喝了二口湯,今兒晚上這肉湯端了過去就給嘔得難受。我來這兒時,還在嘔呢老太太胃口從前就不太好,這陣子越發不利爽了,你們還是放了肉,挑著清淡點的做吧」說著,走到菜筐前,挑了二個干百合道︰「這個東西上次做了回湯,好像老太太說還甜絲絲的,不如你們換個花樣看能做成什麼哄得老太太多吃點?還有,別一下就幾個時辰,老太太好久沒正勁吃東西了,要快點」說著,將二個干癟黑褐如蒜頭一樣的東西拋到桌上,自己則扭著腰離去了。
听著春桃滿口的「紅樓」範兒,吳琣正听得津津有味,不料她轉身過來正看到她和小寰躲在門外。春桃柳眉一豎,對吳琣道︰「哪里來的丫頭,這麼沒規矩?」
吳琣和小寰拉了手,「倏」的跑回大廚外。那丫頭口下不留德,又不能跟她對著罵,不趕緊跑難道還等著她來罵嗎?
不過吳琣倒很是新鮮,原來跟韓敬儒說話只是覺得他有點拿腔拿調的,別的人她也沒怎麼接觸過,這一次進了謝府才發現原來這里的人真是這樣說的呀她自己跟在小寰後面也自語著說了幾個「這會子」一類的用語,倒說得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還是好好說話吧,紅樓她不靈呀
小寰听見她的自語,笑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笑道︰「吳琣姐,只有府里的丫頭才這麼說話,咱們可都是好好的說,不亂絞舌頭的。」
吳琣也笑了,她是真的不習慣。
直到看春桃離遠了,這二個人才小心翼翼的又轉回廚房里,畢竟明天要開始工作,不好好熟悉一下工作環境是不對的。這時,晚飯已過,大師傅們已經吃過飯回自己屋里歇著去了,大廚里只剩了二個小丫頭正洗著堆成山一樣的盤子碗。看得吳琣直嘖舌,在沒有洗滌靈的情況下,如何洗干淨這些沾滿油污的盤子呀
她好奇的走近看了一眼,只見在洗碗盆邊,還有一小碗白白的粉末,也不知什麼。她才想去探個究竟,小寰就拉著她指著小廚道︰「吳琣姐,咱們去看那兩個廚娘做什麼好不好?」
吳琣看向小廚,眼見里面起了兩盞燈油,又用銅鏡罩在燈後,反射出來的燭光把小廚房照得明如白晝,兩個廚娘正你一句我一語的說著話。她們倆說話是說話,手里可也不閑著,「叮叮當當」的切菜洗米,忙得不亦樂乎。吳琣和小寰也好奇,炖了四個時辰的羊肉湯不吃,她們還能做出什麼來,便小心的模了過去。
其實,泰豐樓進來只為了明天開始的三天生辰宴,給客人吃。府上的其它人早晚上吃的飯食還是由廚房做好,所以,其實吳琣她們的工作不是很重。
這時,屋里忙活的那兩位廚娘就是在給剛才春桃說的那個老太太做飯食。如果吳琣網絡小說經驗推導的不錯,這位所謂的老太太可能就是謝瑞麟嘴里的祖母。吳琣心想︰怎麼每個大富之家的老頭子都活不長,最後全落到媳婦手里?
正亂想著,兩位廚娘的談話落入她的耳中,倒讓她很是用心。為什麼,因為剛好與食療有關,她這個宅女之前最為關注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