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長生 第二卷 少年慕仙山 226 清微所想

作者 ︰ 一笑彎彎

出雲宮中,秦清微與談笑對坐桌旁,兩人皆望著前方,並不與旁邊的人對視。秦清微沉默許久,談笑終于決定開口。

「清微師兄。」談笑看向他。

「嗯?」秦清微挑眉。他在想一個問題,阿笑為什麼看起來對談家一絲好感也無,對談紫君這個父親更沒有什麼感覺。所以,她可以為了已經不存在的師父,對尚有血脈牽連的離歌下手嗎?

修仙者雖不重血脈情感,但秦清微覺得談笑是不同的。從她對師父姬雲華和對他的深厚感情看得出來,她不是那樣冷心冷情的人。但實際上,她對其他人確實漠然冷酷得可以。到底她心中所存的溫情是她今後修道路上的障礙,還是那冷酷才是?姬雲華到底在多大的範圍和多長的時間里影響著她?

「清微師兄?」見秦清微有些怔愣,談笑又開口喚了一聲。

「何事?」秦清微回神。

談笑低了下頭。路總要走下去,留給她去思考和追憶的時間實在太短太短。她既然答應了師父,就一定要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走到不能走了為止。她深深埋藏在心中所有的牽掛和溫情大約也只剩下清微師兄了吧。

「他們來做什麼?」談笑問道。她尤其不喜那個太真的濟英,他比藏鋒深沉狡詐,叫人生不出好感來。更何況他不該在這個時候在她面前提起談家。

說不介意是不可能的。談紫君或許是個偉大的大修士,但顯然不是一個好父親。即便她出生的狀況決定他無法盡到父親的職責,但離歌的存在難道他就不知道嗎?到底是有多恨,才能讓他恨不能毀滅所有?她想起在那血珠中看到的離歌認為紫君墓中的骷髏是談紫君時的憎恨眼神和瘋狂行為,承認自己還是無法釋懷。

「這些你不用管。不過阿笑,你怎麼能……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很違和。這是秦清微的感覺。

談笑愣了下,轉而斂眉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你父親並沒有虧欠你。你可以漠視他,但不能……傷害他。」秦清微心中有自己的準則,雖然有些不被人接受,但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談笑听他這麼說,卻是恍惚了一下。她突然意識到,這樣的話大約只有秦清微會說,如果是師父,定然說不出來的。其他的人就更不會對她說這個了。

「他沒虧欠我,但他虧欠了別人。」談笑也有自己的想法。

秦清微笑了一下,「阿笑,你說的是誰?是離歌嗎?你這樣說,是把他放在什麼位置上?如果你把他放在你現在所想的位置上,你又怎麼會這樣對他?阿笑,你不覺得這很矛盾嗎?」。

談笑驚了。「我,我當時……」她當時只想著師父,並沒想其他。而後來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卻是木已成舟。

秦清微的目光柔和而寬容。「阿笑,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要負責任的。你是個好孩子,很少沖動盲目,師兄希望你今後和此前一樣,三思而行,三思而言。」

「那麼,師兄是認為我錯了?」談笑有些倔強地看過去,在秦清微面前,她尚保留著幼時的習慣。

秦清微嘆了口氣,「離歌的事,阿笑不動手,師兄也是要動手的。只是阿笑既然做了,就應該想到後果,現在你因為他的原因怨恨從未虧欠過你的生父,這樣難道能讓你好過一點嗎?」。他看著談笑,「阿笑,你的生父一生太多籌謀,也太苦。他在臨終之前親手將你托付于我,並為你取名為‘笑’,你可能體會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又能否體會師兄接手的沉重?」

談笑怔然。

「你父親最初的願望不過希望你,談家唯一的血脈能夠平安快樂。只是師兄大概沒做好,讓你陷入了這樣的境地。」秦清微愧疚起來。

「不是的師兄做得很好如果不是清微師兄,如果沒有師父,阿笑絕不會活到今天,或許……或許……」想起這個世界里那些女修的下場,談笑不寒而栗。

「阿笑。」秦清微走過來,模了模她的頭,「阿笑長大了。清微師兄去閉關的時候總想著這一天,可阿笑長大了,卻不是清微師兄想的樣子。」

「清微師兄。」

「師兄知道你從小敬仰師父。阿笑是一根筋的傻瓜。」秦清微的手溫暖輕柔,像是父親的手,談笑鼻子酸了一下,心想秦清微所說的父親會不會就是他這樣的人。她想到小時候秦清微將她舉在肩膀上玩鬧的場景,一晃眼竟然這麼多年過去了。

「師兄總在想,等阿笑長大了,當清微師兄有足夠的力量可以保護阿笑了,就要讓阿笑天天快快樂樂輕輕松松地生活,阿笑不必像小時候那麼辛苦忍耐,阿笑可以隨意對師兄撒嬌,整個天華山都再沒有人可以欺負阿笑。現在清微師兄覺得擁有足夠的力量了,可長大的阿笑卻把自己弄丟了。」

姬雲華的死對談笑的打擊不小,可是在秦清微心中,姬雲華對談笑的教育方式不能說不好,卻也談不上好。他自出關之後就听說了許多事情,他理解姬雲華的心情,卻心疼善良執著的阿笑要因為這個冷酷的世界和法則勉強自己去改變。

秦清微拉起談笑的手緩緩走出去,不過走了幾步,兩邊的景色卻飛速倒退,很快他們便身處一片竹林當中。

談笑一看便忍不住掉頭想走,可她意念剛動,秦清微就抓緊她的手。「阿笑,這里發生過什麼是不是?告訴師兄,發生過什麼。」

「什麼也沒有發生過。」談笑很快道。

秦清微笑了一下,「小時候師兄在此處教你練功,阿笑很喜歡這里。可自師兄出關之後,一次也未見你來過。現在師兄想進去看看,阿笑隨師兄一起吧。」

談笑渾身一震,兩只腳怎麼也抬不起來,「不……」可秦清微已經強行拉著她往里走了。

「清微師兄阿笑不想進去」談笑抓住一顆竹子,手微有些顫抖。

秦清微幽幽望她,松了手,只見談笑立刻貼上那竹子,是怎麼也不肯離開了。

秦清微嘆了口氣,「阿笑為什麼騙師兄?那些事只有師父和阿笑知道,你不說,師父不說,師兄怎麼會知道?」

「清微師兄?」談笑詫異地轉頭。

「你隨我進去吧。」秦清微稍稍用了巧勁將談笑拉過來走進竹林,一揮手便有氣流以他們為中心波及開來,籠罩了整個竹林。

秦清微帶著談笑走了幾步,很巧就走到談笑記憶深刻的地方。

「這個世界的修道法則雖然相同,但每個人的修道之路卻不同。師父無疑是遵循了法則的人,可是師兄閉關結嬰之時,常常在想難道除了這個法則,就沒有其他的修仙之路了嗎?師父的幾個弟子中,其實在某些方面你清潤師兄最像他,而他最不放心的卻是你師兄我。師父覺得重情之人必被情傷,所以常常擔心我結不了嬰,自帶回你後,他尤其看重這一點。所以我會比你清潤師兄更早入關。」

秦清微站在談笑身後扶著她的雙肩,「可是我結嬰了。參透道法的那一瞬,我看到天地萬物自混沌中打開,人的生命初始和終結都來自天地。我修習的是木術,師父修習的是金術。木術講究和順生物,金術講究的卻是肅殺銳戾。功法對人的影響不可謂不強烈。阿笑,師父在這里教給你的,對嗎?」。他輕聲提問。

「師父教給阿笑的都是對的。」談笑有些僵硬。

「那麼阿笑,為什麼到現在你仍然不敢走進這里?」

談笑只覺得心頭一股一股的冷氣直往上竄,沒話好講。

秦清微轉過談笑的身體,「阿笑,師父後悔了。」

談笑瞪大了眼,嘴唇不自覺地動了動。

「師父後悔了。」

「不可能」談笑猛地揮開秦清微。

「為什麼不可能?你忘了師父最後對你說的話了嗎?」。姬雲華是個很矛盾的人,秦清微從談笑後來勉強自己時刻笑著的狀況很容易推測得到這一定來源于姬雲華的影響。這時秦清微很慶幸除了姬雲華之外,自己也是談笑最信任的人。而他與姬雲華不同,他不認為扭曲一個人的本性成全這個冷酷的修道法則就是對談笑來說最好的路。

「你……你怎麼知道?」

秦清微溫和地看著她,「阿笑,師父的願望和你的生父是一樣的,師兄也是這樣。其實你並沒有懂,如果你懂了,你就不會執著于離歌的事情。」他逼近一步,「你怎麼想的?你既然知道離歌是什麼人,為什麼還要做這些事情?這算什麼,儀式嗎?把自己變成師父那樣的人格而舉行的儀式嗎?」。秦清微步步緊逼,談笑驚得步步倒退。

「不」當秦清微最後一個字說完,談笑立刻像炸了毛的毛一樣喊出來,忍不住狠狠推了一把秦清微。

秦清微握住她的手,「阿笑,你與師父是不同的,何必要勉強自己成為師父那樣的人?姬家的事情不是別人可以插手的。」想到這里,秦清微突然想到或許姬不棄可以變成姬雲華那樣的人。這樣的想法在他腦中閃過,這時候還顧不上它。

談笑瞪大了眼,猛然醒悟到自己其實正是自覺不自覺地渴望著成為第二個姬雲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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