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長生 第二卷 少年慕仙山 143 洞中歲月

作者 ︰ 一笑彎彎

「你什麼意思?」談笑對離歌怒目而視道。

「什麼什麼意思?」離歌漫不經心地問。

「你當我是貪生怕死之人?」

「我並沒有這麼說。」

離歌說話的時候表情一直淡淡的,仿佛對任何事情都不關心,哪怕是他自己的生命。

談笑眯著眼看了離歌許久,道︰「你騙我,一定有辦法活下去。」

離歌一邊運功療傷一邊似笑非笑道︰「騙你有什麼好處?」

「是沒有好處。不過,如果真的必死不可,你怎麼會選擇逃到這里?」

離歌來了兩分興致,「怎麼,我不能逃到這里嗎?」不跳字。

談笑哼了一聲。以她對離歌的了解,這個人慣常是刻薄冷漠的,他不管是好意還是惡意都能用惡毒的語言來表達,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可以隱藏在漠不關心的面具之後。但談笑知道,這個人是記仇的。他或許不會像司羽烈那樣的人一樣小心眼記仇,但對于太真加諸于他身上的痛苦絕對是超過了他自身的忍耐力的。如果他真的非死不可,那他一定不會甘心逃出來,在這方小小天地中安逸等死。在談笑的意識中,離歌一定會想辦法「回報」那些造成他痛苦的人,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因為死期將至而退避不是他回做的事情。

談笑說不清楚這種感覺,但在她的潛意識中就有這麼一個模糊的想法。「一定有什麼法子。」她堅持著。

離歌沉默了片刻,沒有完全否認,卻道︰「即便有什麼法子也是人力不能及的。暗巫一族世世代代都是被詛咒的族群,便是終年與蟲豸妖魔為伍也是宿命。你看那些尸獸,不是與我共存得很好?」

「若真的很好,你怎麼會抑制不住,繼而便是死期?」

離歌笑了,「你以為那解藥是什麼東西?他們自然有控制暗巫族的辦法,否則怎放心叫我單獨行事?每一次尸獸的產量是一定的,過猶不及。如今我耗盡精力只為逼那妖劍發狂,那毒物自然加速反噬。不是死期又是什麼。」

談笑想了想,「人力不能及的法子也是法子,是什麼法子?」

離歌哈哈大笑,「這你也信?好,我便告訴你。除非天下真有神器,以神器之神力淨化我的骨骼精血,不但命可保住,或許暗巫族的詛咒也可隨之解除。但要達成此事,一需神器在手,二需有人可承受神器之力以操控之,三需神器確有淨化之力,同時也有人能運用此力。這不是人力不能及又是什麼?」

談笑怔然。

離歌又笑道︰「而且,這也只是我的猜測。古往今來暗巫族為了破除詛咒追尋甚多,照理論上來說我這個猜想絕對可行,可實際上,又有誰真的能做到?更別說神器之說本屬無稽,不然青蒙山何以煉出妖劍,又想將它淨化成神劍?」

這時談笑方知離歌所說的「人力不能及」並不是玩笑之語。

之後離歌療傷,談笑便在洞中靜修。

今日的閻羅洞一如當年。談笑在閻羅洞中修習九轉更有一番特別的感覺。

她呼喚著心中那個聲音,但是那個聲音遲遲不肯回應。談笑于是知道,那個聲音暫時不會出來了。

她修習了一會兒九轉,待睜開雙眼之時,發現離歌還在閉目養神。他的周身有一圈肉肉的光,那圈光芒似乎是在修復離歌的身體。

談笑趁著離歌沒有醒來的時候看了看他的右臂,想起暗巫族種種,暗想大千世界形形色色。

她等了一會兒,發現離歌沒有清醒的痕跡,于是起身想要四處看看。

這個閻羅洞便是談紫君和項南明約定起誓的地方。談笑一躍跳到小亭當中,心想這里更多像是阿娘的修煉地,而與父親的關聯很少。

談笑反反復復想著幼時在這洞中的一場夢,她至今還能記得夢里的每一個小小的細節,哪怕那是微不足道的。

無論是閻羅洞也好,談紫君的埋骨之所也好,這些都是留待談、項兩家後人來探索的地方。

碧潭無波,小亭獨立。池邊兩顆縴細的樹依然在那里,長長的枝條一直延伸到飛檐之上。

小十年過去,在這里的仍然有她,有離歌。當年負傷狼狽的少年今日也還是負傷狼狽,而當日惶惶弱小的幼童今日已經不需要爬過那細長的枝條才能到亭中。

談笑看了看潭水,卻沒有當年那種似看到吞噬人的漩渦的恐怖感覺。

白頭不甘寂寞地在潭水邊走來走去,尋了個空子撲過來,尾巴卷著亭柱,身子依偎著談笑磨蹭了下。

談笑順手模了模它身上的毛,干脆坐下來,靠在白頭身上,然後開始尋找心中的聲音。

「你不出來?我們又回來了。」談笑心里這樣說著。

那聲音沒有回應。

談笑雙目失焦地看著前方,一只腿伸直,一只腿屈起,一只手放在膝蓋上,另一只手自然垂下緩緩伸到碧潭之下。

潭水是冷的,但並沒有冷到徹骨。

談笑坐在那里許久,無意中微微偏過腦袋,本想看看岸邊的那兩棵樹,但是眼角的余光卻掃到潭水里本該映照著那兩棵樹的地方顯出幾分古怪來。

確實有古怪。

那里暗暗聚集著暗紅的色澤,像是血,但又沒有道理。談笑、離歌和白頭都是直接掉到水里來的,如果說血的話,談笑身上有傷口,離歌身上也有傷口。離歌傷得重,本就是個血人掉下來,自然失血也多。談笑的傷口卻大多是在洞中曲折下降時被磨出來的。

談笑看了半天,想到他們掉下來的情形,突然知道為什麼會有古怪的感覺了。血入水中自然就會淡化了。然而,淡化的血水也會有血的腥味。雖然這潭水面積並不大,但是按照離歌的失血程度,他們當時掉進來的時候就應該會有讓碧潭變色,血味蔓延才對。但事實上,如果不是現在談笑看到那樹在水中倒影下的古怪狀況,她根本幾乎想不起來這碧潭應該有的變化。

血水凝結在一起,像是水中獨立的一小塊水域,沒有血的腥味,甚至如果不仔細看的話,那些只會被當成是樹在水中的倒影而已。

談笑心念一動,起身模了模那黑色的亭柱,卻沒有看到當年看到的白色花紋,也根本找不到當年那些花紋被鮮血染紅的痕跡。她再看了看圓台,也絲毫沒有八卦太極圖的痕跡。

談笑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指甲里有一線紅色。她想起自己在洞中時曾經用手指抓四壁,可能是那個時候磨破了手指,指甲貼著肉的縫隙里被沙石傷到了。

談笑略略思索了一下,抬起手指正要往黑色石柱上抹,岸邊傳來一個聲音道︰「你去那里做什麼?」

談笑頓了一下,放下手道︰「看看。」

離歌面露疑惑,「那里有什麼好看的?」然後想到談笑小時候也來過這里,當時她不知怎的到了亭中,後來又像受了驚嚇一樣撲到水里面,還是他把人給拖上來的。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當時談笑似乎喊了句︰阿娘。

離歌目光沉了沉,「你似乎特別喜歡那個亭子。」

談笑提起跳到岸上,淡淡道︰「那里視線還可以。」再看那水中樹影,卻看不到亭中看時水中凝成膠狀的血塊。

「你……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吧?不少字」離歌問。

談笑愣了一下,道︰「沒。」

白頭也跟著跳了回來,繞著談笑打轉,無形中似乎再推著談笑離離歌遠一點。

離歌沉默了一下,「你恨不恨太真?」

「恨太真?」談笑不明白離歌為什麼這麼問。

「你沒听說過自己父親的事嗎?」不跳字。

「听過。」談笑老老實實答道。

「既然听過,那你也該听過你父親紫上真君是怎麼死的吧?不少字」

談笑沒說話。

離歌這時候恢復了些精神,嘴唇也漸漸不那麼蒼白了。「紫上真君確實天縱英才。如果不是太真要他抵擋企圖攻擊太真的妖獸,他怎麼會被妖獸所傷,怎麼會喪命?」

「照你這麼說,我是不是也該恨那些妖獸?」

「自然。但妖獸與人不同。除魔衛道使我們的責任。你說呢?」

談笑不明白離歌為什麼提起這個話頭,她也不擅長與人說起這樣的話題。

離歌又道︰「若不是太真,你怎麼會在紫上真君死後這麼多年不得安寧?現在他們沒發現你,一旦被他們發現,你又怎麼可能月兌離他們的掌握?你不恨嗎?」不跳字。

談笑還不很懂得恨這個詞。她也不太熟悉與這個詞有關的表達。但她知道,她是不恨的。姬雲華和秦清微對她從小的教育便不鼓勵她有這樣一類有強烈情感的情緒,而她也確實對這些並不執著。

離歌看談笑懵懵懂懂,心想談笑還是太小了。

「我與崇真本來是俗世中人,你知道我為什麼來修仙道嗎?」不跳字。

談笑道︰「不知。」

「因為我母親。」離歌的聲音很平緩,目光中有回憶,有留戀。「我母親是個很驕傲的人。她身體一直不好,也不喜歡出門。可我從沒想過,她那麼早就離開人世。」

離歌看了看談笑,「說你母親可能你並沒有感觸,畢竟你們從未相處過。但如果是雲華真君或者清微真人呢?如果有一天,他們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離開了這個人世,你會怎樣?」

談笑皺了皺眉,她似乎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如果不是母親去世,我還不知道我是暗巫族人,更不會獨自到這修仙界中闖蕩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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