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長生 第二卷 少年慕仙山 112 幻中誰人

作者 ︰ 一笑彎彎

黑衣青年上了樓慢悠悠地轉過轉角回了自己的房中。

房中空空如也,沒有桌椅亦無床榻,空得實在徹底。

黑衣青年腳尖點地輕輕躍起,身子在躍起時往後一仰便躺在了半空,兩只手手指交握放在腦後,腳尖上正端端正正擺著一壇酒。

忘生忘生,忘得哪門子生?黑衣青年睜著眼不知想了些什麼,最後扯出一抹不像是笑的笑容,腳尖一抬,那壇酒便旋轉著上升,然後漸漸傾斜成了一個弧度。

鮮紅如血的泥封裂開,一注清酒從壇子口傾瀉而下,正好入了青年張開的口中。

果然是鮮香醉人,一如當年。

黑衣青年輕輕揮手,側身時帶起衣袂飛揚,剩下的酒就那麼隨意在空中揮灑,說是隨意,卻沒有一點一滴沾到了他的衣服。

黑衣青年的手指點了點太陽穴,半撐著身子坐起,面前清酒水珠如有生命一般聚集又鋪開,氣息如水紋蕩漾,映照出一座座山川,山下是一座城,山上是無盡雲天。山中兩個小人兒戒備地看著彼此,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那年長一點的分明更警惕一些,手中時刻保持著隨時可以掐訣的動作,那個動作似乎……黑衣青年細細一想,無聲地笑了。

笑過之後,他添了幾分興味,嘀嘀咕咕自言自語道︰「就算是看錯了,也算有幾分趣味,再這樣下去便連人間的老頭子都不如的了。」他雙手向前虛空地握著什麼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那水紋中的畫面便離得他近了些。

畫面中的司羽烈抱著壇酒警惕地四處張望,談笑自然也不會閑著。兩人初步確定這幻陣與神器有關,而這個猜測成立的前提是兩人的身份已經暴露。司羽烈對神器的向往可能會導致他在某些問題上過于專注或者說是偏激,談笑卻不會。談笑覺得這個地方古怪,但若真說這古怪與所謂的「神器」有關,是不是也有點牽強附會了。

黑衣青年看了半天,癟了癟嘴道︰「真是慢。」手指在水紋中輕輕點動,不一會兒便是夜幕降臨,明月高掛了。

獨酌啊獨酌。黑夜青年謝謝撐著脖子側臥著,看到畫面中兩人開始收拾那攤子酒。

黑衣青年眼楮眯了眯,看那酒壇子被拍開封泥,看司羽烈將酒壇子遞到談笑面前,看見談笑的目光似在掙扎。

是了,這種酒便是不能使人醉,也能使人想起。

所以說,忘什麼生,實在可笑。

談笑似乎不想喝,但司羽烈決定的事情怎麼可能更改。

談笑抿著嘴小小喝了一口,滋味不辛辣也不見有什麼特別的味道,只如一杯尋常清水。

酒入喉,體內一股熱氣隱藏丹田,力量滿脹的感覺實在是很好,好得幾乎叫人得意忘形。

黑衣青年撲哧一笑,道︰「倒是有幾分痴性修道。」說著白得不似人的手指頭在畫面中圈圈點點,于是這里有了兩顆參天古木,那里有了幾階悠長石階。水澗旁大石嶙峋,一片竹林望不到邊際,一個青色竹頂的屋子在竹葉搖曳間隱隱約約。

談笑回身一望,不由自主就往那些地方走去。

司羽烈見談笑喝完酒後並沒像之前那樣表現,只當是這酒不醉人,便專心尋找出路。

出路沒找著,倒是談笑在她眼皮子底下活生生地消失了。

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一點預兆,司羽烈便突然感覺不到談笑的氣息了。原先談笑站的地方是兩顆比肩對立的古木,一顆樹干挺直枝葉茂盛冠可遮天,一顆枝細歪斜樹葉枯黃凌亂。兩棵樹植纏著枝,葉遮著葉,仿佛天生就該長在一起,天生就該這樣相互糾纏。

不過司羽烈不關心這些,他關心他留著的最後一張王牌到哪里去了。

「項寧?項寧」司羽烈喊了幾聲,急切地在四處找,卻是什麼也找不到。「快出來不要浪費時間」司羽烈又喊了幾聲,依然沒有回應。

而房中的黑衣青年意畫了兩棵樹擺在那里,便生生隔絕了司羽烈與談笑。

想到這里,黑衣青年打了個響指,眼楮依然盯著畫面未動。

一個人從房中陰影的角落滾出來對著黑衣青年單膝道︰「鬼嬰大人有何吩咐?」

被叫做鬼嬰大人的黑衣青年隨意指了指畫面中的司羽烈道︰「這人似乎挺無聊的,你陪他玩玩,或者找些畜生與他玩玩,免得他呀孤單寂寞啊~」說著笑完了眉眼,煞是好看。

那人領命而去,不問不說不看,只知道服從。

鬼嬰則專注于談笑,並不理會與談笑兩樹之隔的司羽烈如何。

山復一山,水重一水。談笑提著酒壇子踏上布滿青苔的石階,只覺前方的石屋實在是建造得好。

白石屋,白石頂,屋前有庭,屋後有院。庭中一張白石圓桌,兩個白石小凳,桌上靠近兩個小凳的地方各放了一個杯子,那杯子明顯是喝酒用的。

談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興致,提著酒就往石桌走去。

屋中的鬼嬰卻是突然臉色一沉,起身站在屋中,雙眼死死盯著談笑,一瞬都不曾眨過。

談笑提酒上前,見兩盞皆空便一手提了壇子邊緣傾斜著要往里倒酒。

清酒方到壇口,談笑看見石桌中央被磨得有些凹陷光滑的一塊地方,那里顏色稍深,顯然常常被撫模。不止如此,談笑想了想,大著膽子伸手也去模了模,一股涼意陡然躥了進來,與酒入喉時的熱氣正好在體內相會爭斗,雙雙消弭。

談笑開始不由自主地一手提著酒壇子,一手牽著另一只手的袖口,清酒入了杯盞,點點晶瑩,酒香四溢。然後談笑又開始不由自主地坐到了其中一個小凳上,雙手抬盞道︰「祝萬壽——有疆,子翼。」眉眼微微含笑,盞在唇邊一仰而盡,可再放下時娜盞中的酒卻無絲毫消退。

卻是鬼嬰在房中臉色變了再變,突然揮手將那水紋畫面揮成點點水珠消散空中,自己疾走至樓梯口縱身往下一跳,正好佔到了小二面前。

那小二愣了愣,「干什麼?」

鬼嬰心中卻是難掩激動又暗懷恐懼。「找到了。」

「什麼找到了?」小二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很傻地回問。

「邪予,你小子雖然腦子不靈光,運氣卻不錯。上諭確實不假。」

被叫做邪予的小二再次愣了愣,「是誰?是誰?」

鬼嬰咬咬牙,「雖不能完全確定,但這也是這麼多年來唯一最接近的了。走,我們看看去」話說到此處,鬼嬰率先走出去,步履如風。

而談笑坐在石桌邊悵然若失,嘴唇微微蠕動了片刻,很想起身卻覺得身如千鈞。

不受控制的感覺是如此讓人不安,微小的不安總會匯聚成巨大的恐懼。談笑努力想要動一動身子,她想要動一動手指頭,想要轉動一下脖子,想要起身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可是她掙扎了半天,除了額頭滲出汗來,其他任何狀況都無法改變。而她發現自己開始再次往兩只杯子里添酒。

小小的壇子三拳並排的寬度,倒起酒來卻像是無窮無盡,讓談笑心中好奇這里面到底是裝了多少酒。而那杯卻是無論喝了多少,杯中的酒都不會減少。談笑的目光被桌上磨得光滑深沉的地方所吸引,那地方漸漸顯出字來。

是什麼字呢?

談笑身子不能動彈,只好努力想看清楚點。她心中默默念著︰「子翼……」可這個人是誰?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

談笑不能忍受自己被控制的狀況,她的意識明明是清醒的,她明明知道自己說的每一個字,做的每一個動作,它們都不是她的思想和行為,她要擺月兌這種狀況。這個時候,她能依靠的只有九轉。她一直相信世間萬物變化都離不開氣的變化,九轉既然是修氣的功法,自然對世間萬物的變化都能產生作用。如果不能作用,那只能說明她的修為太低了,所以施展不開九轉應有的功效。

氣若凝丹自行運轉,她試圖通過周天真氣的運行打通僵硬的關節和穴位,打破被不明力量控制的局面。她不知道這樣可不可行,她只能一遍又一遍通過九轉的練法將真氣一遍又一遍沖刷經脈骨骼沖擊穴位關節。這個過程是漫長的,同時又是重復的,她體內有一股微醺的熱氣蒸騰著,那氣自由自在地游走著,完全不听她的指揮,也不願意受到任何規範和控制。

談笑是倔強的,是堅持的。她努力去捕捉那一股氣,努力想要去馴服它,想要將它歸為己有,可是這個過程實在太艱難了。那股氣像是在逗她玩一樣,每每她就要靠近它了,每每她就要捉住它了,卻每次都讓它狡猾地溜走,又任它玩笑一樣回來。一次又一次,一遭又一遭,談笑仍然不能動彈,仍然清醒地感覺到自己被控制著,她知道自己不能慌,知道自己不能怕,可這並不是說說就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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