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迥攜了御筆批示的折子,一刻也等不了,帶了松子及四名護衛,趕往長安令府衙。
不想,卻是主簿鄭長接了他進去,原來長安令出了門,沒說幾時歸來。
李迥等了片刻,坐不住了,將折子依舊藏在身邊,出門攆了護衛回府,與松子坐了馬車向崇賢坊去了。既然見不到長安令,先跟串兒聊聊,說不定能得到更加完善的計劃。
到了崇賢坊北門,李迥囑咐松子前去找了串兒過來。
不一會兒,松子回報,卻說串兒沒在家,去了坊正那里。听說是長安令前來問詢活動的具體事宜。當日到衙署去的諸人都被喚了去。
李迥跳腳︰自己好不容易得回差事,居然這般不順利。待要尋到坊正那里去,又怕被顧子澄揭穿了身份,讓串兒不快。
掏出折子,對松子細細叮囑一番,耐住性子在北門相候。
松子幾番探听,才找到坊正之所在。他叫了顧子澄出來,並未說話,只是將手中折子遞給了他。
顧子澄一看,十分驚訝︰「這麼快就批示了?」
松子得意地一昂頭︰「是延慶郡王親自送到聖人手上的。」
顧子澄緊皺眉頭︰
「沒經過郕國公之手?」
松子搖頭︰「沒有。听郡王那意思,聖人曾向郕國公問詢,郕國公一無所知。」
顧子澄緊張地搓了搓手,也不和眾人招呼,嘴里說道︰
「壞了,壞了,這下郕國公對某有看法了。某得趕緊請罪去。煩請轉告延慶郡王,某會盡快前去听從吩咐。」
說罷,便由東門而出,坐了馬車尋郕國公請罪去了。
松子不懂,心下十分詫異︰不過是與自己一樣侍奉人的郕國公,因擁立聖人而得重用,可也不至于讓一個正七品的官員怕成這樣吧?不少字如果聖人當面,這顧子澄又會怎樣呢?
松子回頭叫了串兒,說七郎在北門等候,串兒這才與眾人辭別,先一步走了。
串兒納悶︰「松子,你剛才拉了顧明府說什麼呢?怎麼他急急地走了?」
松子搖頭︰「我也不懂。他說去尋郕國公請罪呢。」
串兒一驚︰郕國公?李輔國?他一個宦官,把這些官員收拾得服服帖帖?
「請什麼罪?」
松子話到口邊,又咽了下去,只含糊地說道︰「怕郕國公認為他自做主張吧。听郎君說,聖上已經批了長安縣所請。」
串兒眼楮一亮,把什麼郕國公全拋在了腦後。一個沒好下場的閹人,不值得費神!
李迥在北門等得不耐煩,正急得團團轉的時候,看見串兒跟松子過來,便高興地迎了上去︰
「串兒。」
串兒看見他,眼兒彎彎︰「七郎,怎麼今天想著過來玩啊?」
「松子說坊內百姓要一起吃團圓飯,我很好奇,來問問。听說聖上已經批了購買彩頭的錢帛,只是數額不大。」
「真的?那敢情好,大家也不用出錢了。其實買些米糧面粉蔬菜都可以作為彩頭。」
「和我想的一樣。要設幾組獎?」
「我預計的活動有五項,評菜三項,共八項。」
「你說那拔河是很多人參加的,那獲勝方就該一組人分而取之?」
「那有何難?比如一斗米糧,一人分一些。」
「多分點也沒關系,總比賞錢賞官好。」
串兒白他一眼︰「一個新春游樂會,怎麼還要賞官了?有官賞我就是,我不嫌棄。哈哈!」
「誒,說著玩的。我的意思就是說,這麼個活動有趣,花費也少。」
「那你來不?」
李迥撓頭︰
「不知道誒。也許能來,也許不能。」
「來吧。估計午時末開始準備,把席面擺放好;酉時初吃飯,戌時初開始游戲,這樣可以早點結束。」
「為什麼要先吃飯呢?」
「吃飽了才有精神玩啊。再說了,天黑之後火把點燃,玩樂游戲才有意思,有氣氛。」
「吃飯就先不說了,活動順序呢?」
「先玩‘刺殺安祿山’,看誰用筆畫得最靠近他眉心為贏。雖然他已死了,可是他帶給長安百姓的傷害是無法隨他死亡而消除的,讓大家出口氣唄。」
「這個太簡單了吧?不少字」
「哼,先要蒙上眼,原地轉五圈,再去畫。」
「嗯,我負責畫安賊的圖像。」
「然後是‘同舟共濟’,每兩人並排站立,將靠近的腳各綁一只,設定往返位置,看誰跑得快。每兩組四個人為一個比賽單位。」
「單位?」
「就是每次兩組比賽。勝利者再比,直到確定最後的第一名。拔河就留到最後了。」
「那又是為什麼?」
「吃撐了,得消化一陣才能使上力不是?」
兩人一直嘀咕了兩個時辰,把計劃補充得相對完善了。
這邊,顧子澄帶了貴重的禮物,到郕國公休憩的中書省偏殿求了兩個時辰,方才允了一見。
顧子澄一進去,便跪倒在地︰
「在下失職,請郕國公責罰。」
李輔國眼一眯。丑陋的臉擠出一絲笑︰
「某都問清楚了,不關你的事,睿之起來吧。」
顧子澄暗自抹了把冷汗︰「謝郕國公不罪之恩。」
「睿之客氣。不過,你也有做得不當的地方。」
顧子澄趕緊又跪了下來︰「懇請郕國公指正。」
李輔國搖頭︰「睿之就是多禮。快快請起。長安縣本是你轄下,有事就該上報,但不能直接報進宮里,你該先上報京兆尹崔光遠才是。」
顧子澄恭敬地一禮︰「謝郕國公指正。在下疏忽了。回頭必定前去請罪。」
李輔國看了看顧子澄帶來的重禮,暗自冷笑︰算這長安令識趣。
「不必了,某已經替你知會過了。你說說,那崇賢坊的百姓怎麼想起鬧這麼一出?」
「說是為了感恩。畢竟現在能過上太平日子,能住上可以遮風避雨的屋子,全賴聖上驅逐了安賊。不過,游樂活動項目的擬訂好象是位小娘子。」
「哦?聖上既然發了話,你就協同延慶郡王好好安排吧。正好讓其他郡縣的人看看,只有咱異唐王朝的子民才會有這樣的生活。說不定,某也會去看看熱鬧,看一下這些百姓能有些什麼樂子。」
「是。在下一定好好辦,考慮周到,不給郕國公添亂。」
「嗯,去吧。」
顧子澄恭順地退了出去,直到出了宮門,方才擦了額頭的冷汗,僵硬的身子放松下來。
暗自唾了一口︰呸!
主簿鄭長跟了顧子澄多年,等在宮門口,如熱鍋上的螞蟻,此刻看顧子澄全身而退,差點癱軟在地,直念阿彌陀佛。
顧子澄好笑地扶起他,輕聲說道︰
「順直啊,你可別倒下了,某還等著和你一起看那老閹人的下場呢。」
鄭長眼一亮︰「您是說」
顧子澄拍拍他的後背︰
「等著瞧吧。走,去延慶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