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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微微一頓，繼而腳步聲響起，門砰地被打開，「霽兒。」喬軒羽注視著她眸光一凝，緊繃的身軀泄露了他的慌張。
顏霽下意識向里面看去，一個人影也沒有。剛剛是她的幻覺麼？可她明明听得清楚，「什麼叫清裕王遇刺後？」她一字一句地重復，質問著喬軒羽。
「霽兒，」喬軒羽皺起眉頭，上前想要解釋。顏霽冷冰冰地退後一步，她只听答案，只要他一句話而已。
她的疏遠讓喬軒羽神色黯淡下去，「今晚莫綰會行刺清裕王。」他薄唇一動，雙眸緊盯著顏霽的神色，不放過絲毫變化。
「是你安排的？」
「不是我。」喬軒羽臉上的坦然逐漸轉為沉郁。
「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和他沒有關系。」喬軒羽不悅地快速說道。
顏霽不敢相信地望著他，心中一片淒涼。他的醋吃得如此霸道狠毒，要置譽徹于死地。從走出王府的那一刻開始，她確實和清裕王沒有關系了，可她不想譽徹死。
顏霽轉身就走。
「不許去！」喬軒羽抓住她的手臂。
「我要救他。」
「好不容易出來，你還想回去嗎！」
「我要救他。」顏霽清晰地說道，此刻她心亂如麻，怎樣才能讓他明白，哪怕以自由為代價，她都不想譽徹死，否則她會抱憾終生。
「你！」喬軒羽的手不自覺地用力，臉色已然鐵青，「你就那麼在乎他，可以放棄我？」
顏霽顧不得再辯駁誰是誰非，想要掙月兌他的禁錮，卻用盡了全身力氣也不能撼動絲毫。「再不去就來不及了。」她哀求地看著他，淚水溢上眼眶。回王府召集救兵，再趕去清涼寺，起碼要一個時辰。
喬軒羽好像被什麼重重一擊，身體晃了晃，眸光凌然冷了下去，「去有什麼用，他恐怕早已死了。」
顏霽定在那里，一瞬間全身都失去了力氣。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嘴角還帶著一絲冷酷的笑，竟對她的無助掙扎幸災樂禍！
「放開我。」顏霽閉上眼，語氣降到冰點，再睜開眼時已淚意退去，神色漠然。
喬軒羽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她能听到他盛怒之下骨骼的錯響，兩人對峙著，如兩頭絕望的困獸，目露凶狠。
「走！」他猛地甩開她的手，兩道目光如利刃死死盯著她。
顏霽看著他狂怒的神色，如暴風雨夜洶涌的大海，帶著毀滅萬物的力量。這個喬軒羽才是真實的吧，真實得陌生而殘酷。
「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她轉身離去，聲音輕得如一根羽毛，盤旋落下，一地寂寥。
「你以為我會讓你跨出府門去報信嗎？！」喬軒羽無情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僕人們聞言，上前合圍顏霽，只等主人一聲令下。
顏霽決然地向前走著，頭也不回，逼得眾人步步後退。「那就殺了我，趁現在還來得及。」他終于殺機畢現了，當初把她送上花轎的狠心他都有，她有什麼理由不信此時此刻他會要了她的命。他是太子的人，理應為太子效力，殺了清裕王。
喬軒羽看著顏霽離去的背影，一步，兩步，他的拳頭慢慢攥起，緊抿的薄唇卻始終沒有說出那個字。僕人們眼睜睜地看著顏霽走出府去，不能阻攔。眾人紛紛回頭看著他，卻等不到主人的命令。
「這樣頑固不化的女人，有什麼好。」一個人緩緩從室內踱出，在陰影中站定，面目模糊。
「滾！」喬軒羽盛怒之下，一拳打在身邊的廊柱上，直震得空氣似乎都抖動了起來。原本清涼的秋夜里，漫上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沉悶。
王府中，小浮把不盡木的粉末灑在室內，阿寂冷眼看著，臉色陰沉，「所以你們就一直瞞著我？」
「你不幫忙就不要添亂了。」小浮不滿地念叨著，小姐應該已經到了安全的地方，這把火可以燒起來了。她拿起火石火鐮，心疼地看了一眼華美的房屋，靠牆而立的櫃子里可是整箱的衣裝，梳妝台的百寶盒內滿是釵環珠翠，馬上就要化為灰燼了。
她抬手就要打火，阿寂忽然眨了眨眼，「王妃？」
小浮不由轉頭看去，只見顏霽站在門口，發髻不整，氣喘吁吁，「側妃要行刺王爺，阿寂，快帶人去救。」
「什麼？！」小浮驚得手里的火石掉在地上，阿寂已像箭一樣沖了出去。
清涼寺的方丈目送清裕王的馬車遠去，念了聲佛，率眾僧回寺。夜色漸濃，天上星子明滅。馬車中，莫綰靠在譽徹肩頭，好像熟睡的嬰孩。
「王爺，你可是臣妾的如意郎君？」她忽然開口，悵惘而依戀。
「那要看綰兒可如意。」譽徹握住她的手，吻著她的發絲。
莫綰閉上眼，淚水無聲地流了下來，惟願陷在這柔情綺夢中，再不醒來，「嫁給王爺，是臣妾此生最大的幸事。」
馬車離京城越來越近，最後一刻到了。莫綰呼吸一凝，猛地抬手，袖中匕首滑入掌中，對準譽徹的喉嚨就割了下去。
譽徹握著她的手，五指驟然反扣，按住了她的脈門。莫綰大驚，他已一肘撞開了她的匕首。
「你早就知道……」莫綰目露詫然，手下卻干淨利落，左手劈了下去，右手匕首對準他的太陽穴，毒辣精準。
譽徹去奪她的匕首，莫綰空著的左手一抖，出其不意地拈起劇毒銀針，近在咫尺，見血封喉。
譽徹向後閃去，卻撞上了車壁，根本無法轉身格擋。銀針逼近，自己必死無疑。他沒有閉眼听天由命，反而抬眼逼視著即將讓他送命的人，鎮定而冷峻。
電光石火間，莫綰的手不由一頓，再無法落下。她反手將銀針向身後擲出，車夫慘叫一聲倒地斃命。
譽徹絲毫沒有動容，踢開馬車後門躍了出去。莫綰緊隨其後，手執匕首步步緊逼。兩人在黑暗中交手，勁風凌厲，殺氣騰騰。
「王爺！」遠處火把亮起，阿寂一馬當先，身後是王府的侍衛精銳。
莫綰看清了阿寂，心中生疑，不知今晚的行動如何走漏了風聲。分神間匕首朝譽徹肩頭刺去，譽徹忽然身形一緩，利刃悄無聲息沒入血肉。
莫綰根本沒想到能傷到他，而且是他自己沒有躲閃，她驀地松開手，下一刻譽徹就拔出匕首刺入她的小月復，一氣呵成，沒有絲毫手軟。
莫綰抬起頭來，驚訝，絕望，淒然，悲傷，最後都化作一聲嘆息，「原諒我……」她無力地倒了下去。譽徹伸手抱住她，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袍。
「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自己無法殺你了……」莫綰呼吸艱難，每一下都牽動著傷口的劇痛，她的臉上卻泛起甜蜜的笑容，好像情竇初開的少女，終于能被心上人抱在懷中，「冬至是最後期限……我直拖到這一刻，只是想和你多呆幾天……」
譽徹單膝跪地，深邃的目光注視著她，眉間落下一抹晦暗。身後的侍衛將他們團團包圍，水泄不通，「王爺！」
「你有沒有愛過我……」莫綰的淚水沿著光潔的面頰滑下，眸中泛起最後的期望，卻在譽徹的沉默中漸漸熄滅。
「你騙騙我也好……」她的聲音已幾不可聞，生命在悄然流逝。她努力伸出手，觸到譽徹的面頰，想要感受哪怕一點點的溫情，最終卻還是無盡的失望。
過往的一切，終是過眼雲煙，她不該問，不該點破那可憐的虛假。
「我求不到王爺的心……可王爺求的那顆心，就能得到麼……」莫綰的目光越來越混散，手無力地垂下。他們兜兜轉轉，她辛苦地撿起他丟棄的情感，而他何嘗不是在做著同樣的事情。只是他在意的那個人，是王妃。
莫綰閉上了眼楮，苦澀的笑永遠地停在嘴角。十幾匹駿馬佇立，卻寂靜無聲，眾人低著頭，都為此情此景而動容。
譽徹垂眸看著她恬靜的面容，熊熊燃燒的火把明滅了他的身影，卻無法溫暖他冷峻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