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二小姐 五十七、死里逃生

作者 ︰ 樂樂丫頭

京城的寒冷讓人們閉門不出,寬廣的大路上,厚重的落葉堆在兩邊。這座大譽國心髒一般的皇城,寂寥地脈動著。

貴族和寒門之爭悄無聲息地進行,以清裕王為首的新黨咄咄逼人,以孫氏為首的守舊派根深蒂固。深秋天干物燥,緊繃的朝野也只欠一顆火星。

皇後的生辰適時到來,稍許緩和了劍拔弩張的氣氛。雲宸殿設宴,笙歌飄渺,這次皇上也難得的精神振奮,特意降旨要皇室子弟和孫氏悉數出席。

傍晚降臨,顏霽坐在房里,看地上的日影偏斜,逐漸消逝。她靠在榻上,一個姿勢躺了許久,似木雕泥塑般沒有生氣。

「小姐,吃點東西吧。」小浮邊說邊對阿寂使眼色,阿寂忙端過飯菜。

顏霽無動于衷,譽徹把她囚在府中,日日要她相陪,看他與莫綰恩愛非常。而她就像空氣一樣,永遠是透明地坐在那里,或者跟在他們身後,片刻不得離開。

小浮著急地看了阿寂一眼,不知如何是好。今天王爺進宮赴宴,也是帶著側妃前往。小姐沒了自由,行尸走肉一般,已幾日沒有進食。

「我去找主人!」阿寂忍無可忍,一跺腳就往外走。小浮一把拉住她,「你還嫌小姐不夠難過嗎。」

「側妃是皇後的細作,主人定是被她迷惑了!」阿寂恨恨道,「不然怎麼會放過孫氏,怎麼會落到現在眾叛親離的下場。」

清裕王的抉擇讓忠心追隨他的人傷透了心,秦雲康再沒踏入王府一步,關凌大醉了一場,拉著阿寂說他要一輩子守城了。

「他怎會被迷惑。」顏霽忽然開口,未點燈的暗淡中,她的形容顯得格外消瘦。譽徹精明詭譎,這世上恐怕沒人能迷惑他,她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麼要如此折磨羞辱她。

「今天是皇後的生辰,朕請你們來歡聚一堂,一來是為皇後慶祝生辰,二來是朕想說一件事情。」雲宸殿里,金碧輝煌,譽皇和藹的目光掃過殿下,緩緩開口。

眾人立時肅靜,目光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清裕王和朝臣對立,已鬧了許久,只等皇上評判,今天來赴生辰宴的人,個個都是心事重重,無心作樂。

莫綰擔憂地看向譽徹,以一敵眾,他就一點也不怕麼。譽徹端坐在那,目光落在酒杯上,似乎並不知道皇上所指。

「譽國的青梅酒,揚名天下,朕問你們,有誰知道如何釀造?」譽皇拿起酒杯,望著殿下眾人。沒人料到皇上會說這些,也沒人能答得出來。

「你們不知道,朕也不知道,因為從采摘,晾曬,發酵,到過濾成酒,都是酒農一點一滴做成。」他放下杯子嘆了口氣,語重心長,「我們吃的菜肴,穿的衣袍,坐的車駕,全部取之于民,現在卻高高在上地坐在這里,劃分一道貴族與寒門的界限。」

眾人暗驚,皇上的意思已經足夠明顯。孫嘉德目光陰鷙,被這一番話說得面上無光,默默無語,有的大臣蠢蠢欲動,還想要辯駁。閑散的宴會,竟比朝堂上還要暗流涌動。

就在這時,皇後起身離席,步下丹墀拜倒,「皇上聖明,實乃天下之福。臣妾願做後宮表率,植桑養蠶,與百姓一樣勞作。」

弦外之音明明白白,皇後是表明立場要站在皇上一邊,眾人不免頹然寒心,孫氏見風使舵,看來保守一派要土崩瓦解了。

譽皇點了點頭,轉而對眾人道︰「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希望各位愛卿不要忘本,於州一案若不解決,則家國危矣。貢舉弊病由來已久,朕早就想改革,清裕王的奏議與朕不謀而合,改革由他推行,你們可有異議?」

大家面面相覷,見孫氏首要都三緘其口,知道大勢已去,殿下無一人反駁。支持清裕王的官員們喜形于色,人心振奮。譽皇親自走下殿,扶起皇後,臉上帶著亙古不變的微笑,「皇後深明大義,朕很感動。」

皇後端莊地笑著,和他攜手走上玉闕,其樂融融。樂聲重新響起,她轉身落座,一向溫和的皇上這次出奇地堅定,冒天下之大不韙勢必將改革推行下去。孫氏只能放棄朝臣以求自保,一下子人心盡失,比清裕王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她目光冷冷地瞥過譽徹,落在旁邊的莫綰身上,稍作停留便轉開。

「听說翊國的使者即將到訪,」譽楚率先打破沉默,提起了輕松的話題,「是太子翊倫。」

眾人尷尬稍緩,紛紛附和,「翊國此次戰敗,太子來朝,盡顯我們大國的氣勢啊。」

「朕沒記錯的話,太子和翊倫應是舊識。」譽皇回憶起往昔,沒了剛剛的威嚴,流露出慈愛,「他這次來,想必提前知會了太子。」

譽楚頷首一笑,「父皇英明,十三年前翊倫在大譽做人質的時候,曾和兒臣一起在太學讀書。」

「十三年了。」譽皇點了點頭,眯起眼若有所思,「十三年前翊國要送來人質以求庇蔭,如今卻已能和我們分庭抗禮。」

「皇上不必憂心。」昭威大將軍王飛虎聲音洪亮,「譽翊之戰,我們已經把翊國教訓得哭爹喊娘,以後就是借它一個膽子,它也不敢再來啦。」

一番直言快語讓大家暫時忘記前嫌,哄笑了起來。雲澤公主坐在左首,這時也露出難得的笑靨。她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喬軒羽,他們已經一個晚上沒有說話了,她期待地開口,「那個翊倫,可就是大名鼎鼎的翊章王?」天下流傳的南清裕北翊章,就是盛贊兩人相貌俊美,不分伯仲。

「我不清楚。」喬軒羽簡單地答道,語氣竟比平時更多疏離。整整一晚他都眉頭緊皺,心事重重,連一貫雲淡風輕的樣子都無心去裝。雲澤心中失落,可在大庭廣眾面前,只能收拾心情,強顏歡笑。

「王爺,臣妾去更衣。」莫綰離座,譽徹捏了捏她的手,「快去快回。」

莫綰不由看了看左右,臉色微微泛紅,她福身應了,含笑退下。出了雲宸殿,天幕已濃郁如墨,大殿中輝煌的燈火透出,滲入門口的夜色,形成暖暖的光團,明亮如永晝。莫綰穿過長廊,夜風有些刺骨,「你回去取件披風,到後殿接我。」她回頭拿過宮人手中的燈籠,淡淡吩咐道。

「是。」宮人快步退下。莫綰看她走遠,低頭吹熄了燈火,並沒有繼續往前去後殿,而是推開身旁的宮門,輕車熟路地走了進去。

「你來了。」黑暗中,任何聲音都格外清晰,莫綰嚇得一抖,繼而定下神來,循著聲音的方向恭敬下拜,「參見皇後。」

「你沒有讓本宮失望。」皇後走了出來,窗紗投進的月光映在她臉上,清冷孤寒,「清裕王對你似乎不錯。」

莫綰低頭,「王爺表面對臣妾百般柔情,可……」

「這些還不夠嗎?」皇後眉峰一挑,不待她說完,「本宮好像並沒有要求你得到他的心。」

「是,皇後。」莫綰在她的逼視下,頭壓得更低。

「時機已到,也該動手了。」皇後眸光一閃,隱入黑暗,「這些年苦練,你已能近身取人性命,三招必殺。你要做的,就是找到和清裕王單獨相處的機會。」

莫綰眉頭一動,露出為難的神色,「皇後,王爺對臣妾還不信任……」

「本宮已經等夠了。」皇後語氣驀然轉冷,「別忘了,你爹貪污軍餉的罪證在本宮手里。如果你殺了清裕王,他就能告老還鄉,安度晚年。」

莫綰死死地揪著裙裾,只覺一陣寒意從足下升起,讓她幾乎站立不住,她望著皇後,如被逼到絕路的小獸,目光中露出哀求。

皇後漠然轉過身去,「一旦事情敗露,莫家就等著滅門吧。」

莫綰身體晃了晃,一家上百口的性命擔在肩上,讓她最終無力地垂下手,「遵命。」

夜深人靜,顏霽被小浮推醒,全身已被冷汗濕透。「小姐,又做噩夢了?」小浮掌了燈,為顏霽披上衣服。她剛剛從外面回來,外面的披風還沒月兌。

「我夢見娘……」顏霽沉浸在夢中的難過中,揉了揉額頭,「夢見譽徹要殺她。」

小浮憂慮地看著她,「小姐,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會撐不住的。」

顏霽苦澀地搖了搖頭,「每天被囚在這里,插翅難飛。」

「可我能出去。」小浮看著顏霽,調皮地眨了眨眼楮,苦中作樂,「晚上我去找秦大哥的時候,順便去了駙馬府。」

顏霽一驚,不敢相信地看著她,這丫頭有天大的膽子,竟瞞著她去找喬軒羽,「你見到他了?」

小浮點了點頭,「他給了我這個。」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看去沉甸甸的,一層層打開,里面是一塊玄木,帶著刀削斧酌的稜角,在夜色中幽然閃光。

「這是什麼?」顏霽疑惑地抬頭。

「不盡木。」小浮目光灼灼,「他說,冬至前日,要小姐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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