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霽猛地站起身，一把奪過那封信。她雙手冰涼得幾乎失去知覺，撕了兩次才把信封撕開。
「霽兒，我終于披上了嫁衣，卻不是為他。」顏霽的眉頭越皺越深，此刻她無暇去體會信中的感受，「別為我傷心，死對我來說是解月兌，如果能親手殺了殷天唯，我死而無憾……」
顏霽疑惑地看著每一個字，好像不認識一樣，到底發生了什麼？
此時小浮臉色蒼白，也顧不得阿寂在一邊，撲通跪在地上，「小姐，我不知道會這樣。辛姐姐不讓我說，我還以為……」
「怎麼回事？」顏霽手撐著桌邊，努力讓自己語氣平靜下來，當初喬軒羽趕回京城，她就應該知道出了大事，沒想到小浮也知情。
「你們出京第二日，殷天唯喝得大醉，帶人去了悅美坊，把辛姐姐……」小浮淚如雨下，再也說不下去。
顏霽眼前一片花白，頹然跌坐在榻上。殷天唯早就覬覦辛九娘的美色，可悅美坊是官家的妓院，有官府庇護。這次朝中人都去了京郊，讓殷天唯有機可乘。
她應該料到的，應該設法保護辛九娘的。甚至，如果不是在長公主的生辰上耍弄殷天唯，他也不會這樣放肆報復。
「都是我的錯。」顏霽兩眼怔忪，喃喃自責，大痛之下她一滴淚也流不出來。旁邊的阿寂也緊緊攥起了拳頭。
「九娘尋死了兩次，都被悅美坊的人救了。後來喬軒羽趕回來，九娘在他的陪伴下好了起來，她要我別告訴小姐，悅美坊也將此事壓了下去。我真的以為九娘沒事了。」小浮懊悔地低下了頭。
顏霽眨了眨干澀的雙眼，辛姐姐不是沒事，是心灰意冷。她勉強聚攏目光繼續看信，只見最後幾句落筆潦草，好像寫得十分匆忙，「這些房屋地契是我向殷天唯要的，是長公主強征百姓土地的證據，能扳倒長公主，我死也瞑目。」
顏霽啪地合上蓋子，辛姐姐如此安排，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要在婚禮上刺殺殷天唯。「看好木匣。」顏霽交代了一句，匆匆沖了出去。無論如何，不能讓辛姐姐玉石俱焚。
小浮不由起身跟了幾步，歉疚又擔憂地扶著門，「小姐，你小心啊！」辛九娘刺殺皇親國戚是重罪，但願小姐別再被牽連進去。
顏霽提著裙子趕出王府，正是將近正午，日頭蒼白而刺眼。她站在路口，才驀然發現自己根本不知該何去何從。長公主肯定不允許在太尉府大婚，那麼大婚是在哪里？
顏霽心急如焚，什麼都顧不得了，拉住街上的行人一個個問去，「殷太尉世子的大婚在哪里？」
眾人奇怪地打量著她，這女子衣著華麗，卻發髻凌亂，氣喘吁吁，況且豈有一個女人家隨便抓人說話的道理。有人胡亂指了個方向，有的人干脆充耳不聞。
顏霽舉目四顧，巨大的無助感涌上心頭，讓她好想大哭一場，「請問，殷太尉世子的大婚在哪里？」「求求你……」人潮中她跌跌撞撞地堅持著，卻寸步難行。
達達的馬蹄伴著銀鈴聲，從遠處逼近。人們讓到兩邊，空出一條大道。顏霽惶惑地站在道上，回頭只見一輛馬車正疾馳而來，駕車的正是喬軒羽。在滿是行人的大街上，馬兒已經跑得飛快了，他卻仍然揚起韁繩，揮鞭打馬。劍眉下一雙漆黑的眸子盯著前方，絲毫不顧驚呼的行人。
馬車在顏霽身邊停下，顏霽茫然地立在那，她的鞋子擠丟了，發髻半垂了下來，發絲貼在臉上，臉上因焦急和炎熱而泛起潮紅，「我要救她。」此時此刻，她只記得這句話。
「上車。」喬軒羽伸出手，沉聲命令。顏霽抬眼望去，他的背後日光璀璨，好像神祗至高無上的光輝，讓人啞然臣服。他終于來了，在她最無助的時候。
顏霽把手放在他手中，喬軒羽穩穩地將她拉上馬車，提韁繩一旋馬頭，馬兒就轉了個彎向城門奔去了。
「為什麼都瞞著我。」顏霽靠在車里，一絲力氣都沒有。
「你連自己的事都處理不好，告訴你有什麼用。」喬軒羽漠然說道，一邊又快馬加鞭。
顏霽沉默下去，她的確沒用，現在竟只能坐在這，乞求辛姐姐的花轎走慢一點，求良辰吉時遲些到來。，
馬車一直在飛馳，外面的熙攘人聲漸弱，似乎都已經出了城，為何遲遲沒到大婚的地方。
「還要多久？」顏霽焦急地拉開車簾，映入眼簾的卻是無際的荒草。她呆呆地看著喬軒羽冷峻的側臉，不敢相信地質問，「你騙我？！」
喬軒羽一言不發，繼續任馬車奔馳。顏霽絕望地看著四周，心中漸漸明白，喬軒羽難道猜不到辛九娘的決定，如果想救她，他又怎會現在才出手？
「為什麼不讓我去！那是九娘啊！」她失控地對著喬軒羽大喊，風卻吹散了她的聲音。顏霽只覺天地間一片灰蒙，飛沙走石，再無明日，「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辛九必死無疑，我不想你陪葬。」喬軒羽終于轉頭看著她，目光中是她讀不懂的隱忍冷酷，讓人想起風霜雪雨的冰冷刺骨。
「放我下車。」顏霽扭過頭去，胸口隱隱作痛。天上的日頭掛在正中，正是鑼鼓齊鳴的時刻，大婚就要開始了。
喬軒羽依舊駕著車，挺拔的背如無法撼動的孤松。顏霽冷眼看他緊緊握著韁繩，紋絲不動，不由分說鑽出車子，就要縱身跳下。
喬軒羽眸光一凝，騰出手就去攬顏霽的腰，顏霽身不由己撞上了他的胸膛。喬軒羽的呼吸有些急亂，半晌才怒道︰「你瘋了！」
「對，我是瘋了，是你讓我瘋的！」顏霽在他懷中奮力掙扎著，她無法再偽裝鎮靜，無法再隱藏自己的心痛，「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怎麼會愛上你……」
她狠狠地捶打著喬軒羽，痛哭失聲，最後在他肩頭一口咬了下去。喬軒羽眉頭一皺，摟著她的手臂卻絲毫沒有放松。
馬車終于停下，喬軒羽抱著顏霽下車，顏霽一把推開他。喬軒羽後退了一步，手還突兀地舉在半空，「霽兒……」
「你沒有資格叫我霽兒。」顏霽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喬軒羽眸光一沉，胸口激動地起伏著，「你以為我沒勸過？可辛九心意已決，如果不讓她今天去，她就會自殺。」
顏霽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谷，嘴角浮起了一絲苦澀，「心意已決？辛九娘的心意全都是你，只要你說一句娶她，她又怎麼會去尋死。」
喬軒羽一怔，「可我從來沒……」
「如果今天去大婚的是我，你一樣不會救，對不對？」顏霽打斷他，她的聲音如空谷般蒼涼，如浮雲般輕飄，沒有絲毫感情。
「我會。」良久，喬軒羽忽然開口，短短幾個字重若磐石，「我會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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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元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