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 158 我怕什麼

作者 ︰ 文苑舒蘭

我相信。

雪硯的這三個字又往司予述原本便振奮的血液之中注入了一股狂熱。

「既然姑母你也相信,那就讓我去雲州,讓我去將父君接回來!」

雪硯搖頭︰「殿下,你不能去。」

「為什麼?!」司予述無法理解更無法接受雪硯的冷靜,「是父君!姑母,是父君!是你的親弟弟,是我們找了十三年的人!」

「我之所以相信那是因為不久之前雪家祖宅來信,將陛下于雲州尋獲皇貴君一事告知。」雪硯還是冷靜道,「我……」

「你早就知道!?」司予述面色大變,怒意從心底涌出,「你早就知道為何一直不說?!為何要瞞著我!?」

她最信任的人居然瞞著她這般重要的事情!

「你怎麼可以瞞著我,怎麼可以!?」

「因為我知道你若是知曉了此事就會像現在這般沖動魯莽!」雪硯面色轉為了嚴肅,「皇貴君找到了,我們所有人都開心也想第一時間見到她!可是你別忘了,你是太女,監國太女!你的孝心我懂我理解,可是天下百姓呢?朝中百官呢?你不僅僅是全宸皇貴君好雪暖汐的女兒,你還是大周的太女!你沒有任性的權力!」

司予述身體因為憤怒而劇烈顫抖著,面色青紅交織,「可那是父君!是父君——」

「你父君失蹤了十三年!你已經等了十三年了你等不了這一個月嗎?!」雪硯叱道,「你以為將你父君接回來,你父君往後便可以一帆風順,便可以安然了嗎?!述兒,好好想想,冷靜下來好哈想想,你父君失蹤了十三年,不是十三日!即便是十三日,流言蜚語也可以毀了他!」

司予述面容頓時扭曲了起來,「誰敢!」

「天下之人,悠悠眾口!」雪硯一字一字地道。

「我……」

「你什麼?殺了所有人嗎?司予述,你以為你父君願意見到他的女兒為了她背上一身殺戮嗎?」雪硯冷笑,「好!即便他不在意,你也要有法子做到才行!你這一離京,你這大半年來好不容易積下的威望全毀了,若是在你丟下監國重責擅自離京期間京城出事了,你不但大半年的努力付諸東流,連太女之位你也保不住!你拿什麼去捍衛你父君?!」

司予述臉色已經轉為了青白,眸中燃著烈火,雙唇緊抿,雙手緊緊扣著,幾乎可以听到了關節活動的聲音。

「為了你父君,為了三皇子,為了你自己,你冷靜下來好嗎?」雪硯緩和了語氣,「雲州那邊你不必擔心,你二姑母已經趕去了,雪家祖宅那邊的人也會時刻留意著,況且是陛下親自找到皇貴君的,陛下絕對不會允許皇貴君再出事的!太女殿下,我們要做的就是留在京中,掃平一切靜候他回來!」

司予述眼眸發紅,呼吸也急促起來,「姑母……你確定……父君真的沒事?!」

「我發誓。」雪硯正色道,「太女殿下,正如你所說的,皇貴君是我的親弟弟,我唯一的嫡親弟弟!這一次,我們誰也不能讓他再出事!」

司予述哽咽了一下,眼眶中積聚的淚水一涌而出,「姑母……我真的真的好想好想父君……好想好想……」

雪硯吸了口氣,然後上前伸手將眼前的孩子摟入懷中,拍著她的背安撫道︰「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都會好的!」

司予執從地上站起身來,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兩人,眼底有著極深的歆羨。

這份親情,她這一輩子恐怕都無法得到了。

她抬起頭看向了南方。

雪父君,你終于回來了,你平安無事吧?這十三年來,你一定也是平安無事的。

上蒼是有眼的,是你的善良讓你得以和母皇團聚。

父君……

雪父君回來了,我們……

還有見面的機會嗎?

現在的你,可還好?

雪硯安撫了半晌司予述,然後松手,「太女殿下,你是如何得知這件事的?還有,為何你……」她看了司予執一眼,「你會和靖王殿下一起?」

司予述理了理情緒,眸子微沉,看向司予執︰「本殿也想知道本殿為何會和她一起!」

司予執回過神來,看了看司予述,然後上前,跪下︰「方才冒犯,還請太女殿下見諒。」

「廢話少說!」司予述冷聲道,「那信一事你若是不給本殿一個交代,本殿絕不善罷甘休!」

司予執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起身,「不管太女殿下信或不信,那封信的來歷我並未有任何的作假。」

雪硯听了這些話,眉頭蹙了起來,「信?什麼信?」

「今日本殿的門房在門前發現了一封沒有匿名信,信中的內容便是說母皇在雲州找到了雪父君。」司予執回道,「本殿一時激動未曾查明便進宮找了太女,不想太女也不曾知曉此事!雪家主,雲州一事你可是確定是真的?!」

「我說過你若是再詛咒我父君我不會放過你!」司予述情緒又激動起來,她無法承受這件事不是真的,便是從別人的口中听到一絲懷疑也不能。

「太女!」雪硯伸手拉著她,「我相信靖王殿下並沒有這個意思。」

司予述礙于雪硯,沒有動手,不過看著司予執的目光更是冰冷。

雪硯繼續問向司予執,「請靖王殿下將情況詳細說一遍。」

「好。」司予執點頭,隨後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最後看向司予述,「若是太女不信可以親去去審問那門房以及管家。」

司予述冷冷道︰「本殿定然會去問清楚!」

「太女殿下放心,此事出在靖王府,我不會推卸責任,此事我也會徹底調查。」司予執正色道。

司予述仍是沒有給好臉色。

雪硯基本上是將事情弄清楚了,她倒不懷疑這件事是司予執做的,她這般做便無好處,太女若是因此而離京,將來陛下要懲處,她也月兌不了干系,可做這件事的人必定不懷好意,而且還是很了解汐兒對太女的重要性,這個人……

禮王!

陛下和汐兒如今都在雲州,又和蒙家扯上了關系,她都能接到消息,那蒙家定然會在第一時間將消息送到京城!

若是太女離京,一個擅離職守的罪名是月兌不了的,若是她再在途中設下什麼陷阱伏擊,太女便危矣!私自出京的人是太女,將消息泄露給太女的人是靖王,加之靖王和太女之間的恩怨,那謀害太女的罪名便會由靖王擔了!

屆時,她便是不做她選的太女人選!

這一招不但高明,也極其狠毒!

「方才多謝靖王殿下。」想通了一切,雪硯對司予執阻止司予述一事更是感激,雖然事情是由她引起的,但是若不是她極力阻攔,如今太女可能已經出事了,「太女方才舉動也是因為著急所致,還請靖王殿下莫要見怪。」

司予執低頭︰「不敢。」然後又道︰「若是太女殿下再無吩咐,那我便先回去了。」

司予述抿著唇沒有說話。

「靖王殿下請。」雪硯代為回道。

司予執點了點頭,對司予述行了一禮,然後轉身,卻發現自己方才所騎之馬已經跑開了。

雪硯看向司予述。

司予述咬了咬牙,「若是靖王不介意,便請騎本殿的馬返回!」

司予執一愣,隨即謝道︰「多謝太女。」隨即,便上前騎上了司予述的馬返回城中。

雪硯轉過身目送司予執離去。

司予述一直繃著臉沒有說話。

半晌之後,雪硯轉過視線,「太女,今日之事恐怕還要給出一個說法。」

「姑母心里已經有了懷疑之人。」司予述道。

雪硯點頭,「雖然整件事都是因靖王而起,但是以靖王在東南的行事方式,她不會做出這般低劣的算計,而她的激動也不是沒有因由,若是陛下真的找回了全宸皇貴君,他被關在了冷宮的生父便有了一線生機。」

司予述頓時眯起了眼楮,眼底有著極深的陰沉,「本殿不會讓那個禍害再有重見天日之日!司予執若是執意要為了官氏那個賤人和本殿作對,本殿也不會放過她!」

雪硯見了司予述臉上的戾氣,不禁蹙了蹙眉,「殿下,那官氏是靖王的生父,靖王為他籌謀是天經地義的,殿下的心我明白,可若是殿下貿然在陛下的後宮動手,只會落人話柄,最終便宜了別人。」

司予述攥緊了拳頭,「本殿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母皇不殺了官氏!因為他給她生了兩個孩子嗎?!」

「陛下這般做定然有陛下的道理。」雪硯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且如今最重要的還不是官氏和靖王,而是禮王和蒙家!」

司予述面色一凜。

「雲州的事情還不止殿下所知道的這般簡單。」雪硯正色道,「我們先回去,然後再慢慢談。」

司予述凝了她半晌,然後點頭。

……

司予執方才進了城門,便和追上來的姚心玉馬車遇上了。

「靖王殿下!」

司予執停下了馬。

姚心玉從馬車上下來,已經是滿頭大汗了,「靖王殿下,太女呢?!」

「姚大人放心,太女和雪家主一起。」司予執回道。

姚心玉又問︰「太女可曾安好?」

「一切都好。」司予執道。

姚心玉這方才大大松了口氣,她從皇宮中出來,馬車沒走多遠便出了問題,好不容易尋了另一輛新馬車趕往靖王府,到了之後,卻見靖王府已經大門敞開,里面的下人都驚慌失措的,當她問明情況,心都快跳出來了,然後又急忙追了上來,就怕太女會出什麼事情。

如今沒事就好!

安下心來之後,便注意到了司予執一臉的傷。

「靖王殿下……這……你這是……」

司予執面色肅然,已無之前的瘋狂,和平日無異,「本殿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並無大礙,多謝姚大人關心。」

姚心玉也沒老到分不出摔傷和打傷的程度,不過司予執已經這般說了她也不會傻到去追究真相,「雖然是小傷,但靖王還是召太醫看看吧。」

「多謝姚大人。」司予執拱了拱手,然後策馬繼續前行。

姚心玉看了看城門,然後重新上了馬車,既然和雪硯在一起,那太女定然不會有事的,解決了這件事之後,她又擔心起另一件事。

經過靖王和太女這般一鬧,陛下在雲州的消息恐怕不久之後便會傳開。

宮里的侍衛,靖王府的下人,那般多人不可能完全封口的。

陛下的行蹤若是泄露,那必然會引發其他不安。

若是她沒有猜錯,陛下這一次去南方是微服,既然微服,所帶隨從護衛定然不多。

姚心玉越想越是不安,掀了馬車的簾子,「進宮!」

太女現在恐怕還未冷靜下來,這件事怕是只有和鳳後商議!

……

皇宮

承月殿

蜀羽之看著地上前來稟報外面所發生之事的暗衛,不禁大驚失色,也愣了半晌,「太女如今如何了?!」

「已然和雪家主反應城中。」

蜀羽之深吸了一口氣,「鳳後知曉了?」

「又侍衛前去稟報了鳳後。」

蜀羽之沉默了半晌,然後又問︰「鳳後有何反應?」

「鳳後斥退了侍衛,然後一直呆在了朝和殿中並未出來。」

蜀羽之擔心的就是這個,若是他沖動地出宮找太女核實此事,他還沒有這般擔心,可是如今……「讓人看緊太女,若是太女再有沖動舉動便立即前來通報,必要時可以出手制止,還有,三皇子府那邊也要讓人盯著,不能讓他和太女一樣沖動行事。」

「是。」

蜀羽之沉默了半晌,隨即起身往朝和殿而去。

當他到了朝和殿大殿之外,卻見姚心玉站在了那里,「姚大人,你這是……」

姚心玉見了來人,「見過翊君。」

「姚大人是來見鳳後?」蜀羽之問道。

姚心玉點頭。

蜀羽之看了看她臉上的焦急神色,「可是因為太女和靖王一事?」

「翊君已經知曉了?」姚心玉問道。

蜀羽之點頭,「事關全宸皇貴君,太女沖動些也是正常,還望姚大人體諒。」

「不敢。」姚心玉忙道,「翊君,臣來求見鳳後是為了陛下安危一事。」

蜀羽之面色一變,「陛下安危?」

「如今翊君已然知曉了之前一事,那便是這件事已經傳開了,陛下的行蹤也隨之泄露。」姚心玉正色道,「陛下此去雲州是微服,並未動用儀仗,若是此時有人意圖對陛下不利,陛邊的護衛未必能夠應付。」

蜀羽之心中一凜,他居然忽視了這件事?是他對陛下太有信心了還是……天啊,他居然自私到了這般地步!「姚大人所言極是,鳳後如何說?」

「鳳後不見臣。」姚心玉道。

蜀羽之吸了口氣,穩住了心神,「事關陛下安危,還請姚大人與太女商議,盡快派人前去雲州迎接陛下!」

「可太女……」

「姚大人放心,陛下安然便是皇貴君安然,太女會竭盡全力做好此事的!」蜀羽之道。

姚心玉想了想,也是認同,「好,臣立即前去找太女商議此事,鳳後這邊,勞請翊君代為稟報。」

「本宮會的。」蜀羽之點頭。

姚心玉行了一禮,然後匆忙離開。

蜀羽之隨即上前,「本宮要見鳳後。」

「鳳後說了任何人也不見……」

「去稟報,他會見本宮的!」蜀羽之打斷了宮侍的話道。

宮侍領了命,前去稟報。

蜀羽之低著頭等候了大約一刻鐘,前去稟報的宮侍終于出來了。

「翊君,鳳後請您進暖閣一見。」

蜀羽之抬起頭,起步往暖閣而去。

七月的天本是極熱,可當蜀羽之踏進了暖閣之時,卻感覺到了一股涼意襲來,腳步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方才繼續。

暖閣內,水墨笑低著頭仿若是極為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蜀羽之上前,「鳳後……」

水墨笑抬起頭,面色慘淡異常,眼眸微紅,「你是來告訴本宮,本宮所听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嗎?」

「鳳後,這是好事,不是嗎?」蜀羽之緩緩道。

水墨笑沒有激動,只是愣愣地看著他,半晌之後,忽然間扯出了一個極為難看的笑容,「是啊,是好事……好事……」

話頓了頓,然後,神色一變,「為什麼你這般冷靜?為什麼你的神色還是如常?你不是說過你也……」話截然而止。

腦海中閃過了幾日之前的畫面。

他撐著椅子的扶手站了起身,一字一字地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蜀羽之沉默。

「那日,你和蒙氏——你們那樣的反常便是因為這件事對不對!?」水墨笑倏然嘶吼,面容扭曲,「不是因為四皇子,而是因為這件事,你們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蜀羽之輕輕開口︰「是。」

「為什麼不告訴本宮?!為什麼要瞞著本宮!」水墨笑上前,握著蜀羽之的肩膀,猙獰喝道,「你們將本宮當成什麼了?!當成什麼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就本宮一個人不知道!你們將本宮當成什麼了?!」

「豫賢貴君知道,臣侍知道。」蜀羽之也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既然遲早都會知道,何必急于一時?至少我們之中還有人能夠再多過幾日安然的日子。」

「安然?安然!?」水墨笑眼眸之中泛起了癲狂之色,「你拼什麼說他回來了本宮便不安然?!他雪暖汐憑什麼讓本宮不安然?他憑什麼?即便他回來了,本宮還是鳳後!還是陛下的結發之夫!只有本宮一人能夠名正言順地站在她身邊,和她一同接受萬民叩拜!只有本宮一人!本宮怕他一個雪暖汐做什麼!?」

蜀羽之沒有反駁,只是垂下了眼簾,落下了一行淚。

水墨笑紅了的眼眸也含上了淚水,「你怎麼可以不告訴我——」說完猛然將蜀羽之推到在地,而他自己也踉蹌了幾步,然後跌倒在了地上。

「本宮不怕!不怕!他回來就回來了,難道他一回來本宮這十三年的相伴這十三年的努力都會化為烏有嗎?!本宮怕什麼?怕什麼——」

此時地上嚎著的人,沒有往日的尊貴,有的只是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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