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情是最恐懼的?
那便是將自己最恐懼的事情再經歷多一次。
如今,司慕涵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不管是身體還是理智。
噩夢,再一次重演。
「陛下!?來人!來人——」那侍衛看著永熙帝吐了血,更是慌亂了起來,原本她只是本能地叫喊,卻不想真的將人給叫來了。
門外沖進了一個黑衣勁裝女子,蒙著面,目光冰冷。
她的身形極為的迅速,在侍衛還未反應過來,便動手將她扶著的永熙帝給奪了過來。
侍衛大驚,拔出了武器厲喝道︰「你是何人?!」
黑衣女子沒有說話,而是將永熙帝扶到了椅子上坐下,然後跪在了她的面前,「陛下,皇貴君被人擄走,屬下已然派人跟蹤,目前皇貴君並無性命之憂,還請陛下指示。」
侍衛一愣,便要刺出去的武器頓住了,睜大了眼楮看著永熙帝,「陛下……」
永熙帝仍舊是未曾回過神來。
而這時候,暈厥在地上的冷霧悠悠轉醒。
門外,傳來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請陛下指示。」黑衣女子繼續詢問。
永熙帝終于恢復了一些神智,赤紅的雙眸中泛著可怕的光芒,聲音冰冷且顫抖,「指示?指示?去找——」
厲吼之聲如同仿若要將聲帶給撕裂了一般。
「為什麼不將人攔下?為什麼讓他被擄走?為什麼?!」
永熙帝瘋魔了,嘶吼了之後,便猛然奪過了一旁侍衛手中的大刀,便要往黑衣女子的身上劈去。
「陛下——」這時候,已經恢復了一些神智的冷霧見狀當即上前阻止。
刀在劈到黑衣女子之前的一刻,被冷霧給攔下,他僅僅的握住了永熙帝握刀的手腕。
永熙帝的目光更是陰狠,面容猙獰可怖。
冷霧攔下了拿刀之後,便當即跪下,卻未曾松手,「陛下,是奴侍等沒有照顧好皇貴君,陛下若是要降罪,奴侍等甘願領受,可是還請陛下先讓奴侍等將皇貴君尋回,然後再行處置,陛下,皇貴君不會走遠的,他將奴侍打暈之後離開,不會走遠的!」
永熙帝面容胸口又是一陣刺痛,眼眸赤紅的仿佛要滴出血一般,「他打暈了你!?」
他自己走的?
是他自己要離開她?
「冷總管,皇貴君是被人擄走的。」那黑衣女子開口道。
冷霧一愣,驚詫地看著她,心里一陣疑惑,不過很快便壓下了疑惑,看向永熙帝,「陛下,不管如何,先將皇貴君找回來,陛下,我們的人手並不多,若是陛下再殺了,恐怕就……」
「去找!若是阿暖少了一根頭發,朕便讓你們所有人陪葬!去找——」
不會的!
他不會自己要走的!不會的!他怎麼會是自願丟下她?怎麼會?!
永熙帝體內血氣翻滾,五髒六腑都像是要裂開了一般。
找到他!
一定要找到他!
一定一定要找到他!
永熙帝厲喝完了之後,自己也踉蹌著腳步沖了出去。
眾人不敢去阻攔,便是冷霧也無法去阻攔,只能跟了上去。
房中的事情暗衛雖然發現了,可是欲現身營救之時已經太晚了。
那人的劍已經擱在了蘇念惜的脖子上。
若是她們那時候出來營救,最終可能會讓對方狗急跳牆。
不過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她們沒有再那行刺的女子身上找到殺氣,而蘇念惜,也在見到女子的時候,說了一句,是你,然後便是一句,帶我去見她。
因為這句話,暗衛沒有出現,而是選擇了暗中跟隨。……
還是那間民宅。
蘇念惜一直沒有反抗,任由著那女子帶著他離開了客棧,來到了這里。
女子對于他的配合有些意外,不過也因為這樣,她沒有采取其他強硬的措施,將他帶到了一間屋子之後,她便轉身欲離開。
「你又要將我關起來嗎?」蘇念惜無力地跌坐在地上,抬著頭,面色蒼白如雪。
女子沒有回答他的話,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離開。
「為什麼要殺那個人!」蘇念惜倏然厲喝,像是崩潰了一般,腦海當中還徘徊著那個侍衛倒在血泊之中的場景,鼻尖,還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
尋找蘇貴,和她當面弄清楚一切,這也是他要做的事情!
即便他已經基本確定了這十三年的日子不過是蘇貴的一個騙局,可是,他還是要親自見她,親自從她的口中得到確認!
他沒想到女子會忽然間出現,可是,她的出現卻免除了他很多麻煩。
他可以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見到蘇貴!
他沒有考慮自己的安危,只是偏執的想著要將所有的事情弄得一清二楚!
「她擋了我的路,便只有死。」女子冷靜且冷酷地道。
蘇念惜猛然從地上站起,隨後上前,伸出了手狠狠地甩了那女子一個耳光,「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你怎麼可以!你打暈她就可以了,為什麼要殺她,為什麼——」
女子沒有動怒,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害死她的人是你。」
聲音冰冷且譏諷。
蘇念惜渾身一顫,面色更是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便是雙唇,也染上了灰白,「是我害死了她……是我……是我……」
他一邊低喃著一邊往後退。
是他害死了她!
是他害死她的!
可是……
他只是想打暈她,然後離開的,他沒想到這時候這人會出現,而且還動手殺了她!
他不是有心的!
不是的!
蘇念惜幾乎崩潰,嘶吼道︰「我沒有想她死,沒有——」
女子眯了眯眼,但是卻沒有再說什麼,又轉身離開。
「她在哪里!她究竟在哪里!」蘇念惜渾身顫抖地嘶吼著,目光凌厲的幾乎化作了利刃,欲將她給千刀萬剮了似的,瘋狂到了癲狂。
似乎找到蘇貴,便可以證明他沒有害死那個侍衛。女子轉身眯著眼沉默。
「你不是說她三日之後便到嗎?現在她在哪里!?在哪里——」
「怎麼?伺候了皇帝兩日,連母親都不願意叫了?」門口,忽然間傳來了一道陰冷譏諷的聲音。
蘇念惜猛然抬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正是蘇貴的陰沉的面容。
女子側身,「主子。」
「退下。」蘇貴踏進了屋子,冷聲道。
女子應了一聲是,隨後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房門關起了,屋內頓時陰暗了下來,同時,一股森寒之意漸漸蔓延,即便是在盛夏,仍是讓人不寒而栗。
蘇貴雙手環胸,冷冷地看著眼前僵住了身子的蘇念惜,「你不是想見我嗎?我來了,為什麼不說話?」
她的眼中沒有絲毫的關心,有的只是陰寒以及譏諷。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相貌,明明就是同一個人,可是,蘇念惜卻無法在眼前之人的身上找到過去十三年那個對他疼愛有加,對他照顧周到的那個蘇貴!
「母親……母親……」
他蒼白的面容上拉出了一抹淒厲無比的慘笑。
「你真的是我母親嗎?」
視線被無法壓制的淚水模糊了開來。
他一心想見她,一心想弄清楚真相,可是眼前的真相,眼前的人,卻是這般的不堪!
「為什麼你要這般對我——」
蘇貴面上沒有絲毫的憐憫,依舊冰冷譏笑,「皇帝果然是皇帝,不過是兩日,便讓你連自己的母親都不認了,蘇念惜……」
「夠了!」蘇念惜含淚怒喝,打斷了她的話,「事到如今,你還要騙我嗎?!我不是傻子,我不是——」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想騙他?
還是要騙他?
便是一只畜生養久了也舍不得宰掉,為何她能夠做的如此狠絕?!
十三年的母子之情,並未在她的心里留下一絲的痕跡嗎?
他一心一意地將孝順她,尊敬她啊!
蘇貴冷笑道︰「你憑什麼認為我不是你的母親?蘇念惜……」
「我是真的很想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不是,不是——」蘇念惜繼續嘶吼道,「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會有母親設法讓自己的孩子忘卻記憶,忘記過去,忘記所愛之人,甚至忘記血脈相連的孩子,忘了十三年還不夠,你居然還要我一輩子忘下去,你居然對我下藥……下藥!這幾個月,我一直在想,為什麼你要這樣的狠心,為什麼你可以對你的孩子如此狠心,直到兩日前,直到昨晚,我終于明白了,因為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我只是你報復的工具,只是你痛恨的人——十三年的母子之情,不過是一個騙局,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話頓了頓,又繼續道︰「蘇念惜,蘇念惜……念惜念惜……是在說你思念蘇惜之的意思嗎?!貴王殿下——」
這個他用了十三年的名字,卻是如此的不堪!
蘇貴面上的陰沉漸漸加深,宛若醞釀著狂風暴雨一般。
「蘇念惜,蘇惜之……呵呵……我用了十三年的名字……那十三年的疼愛……十三年的母子之情……都不過是一場騙局……」蘇念惜淚流滿面,身子踉蹌地笑著,「我究竟做了什麼讓你這般恨我!?我們究竟做了什麼讓你這樣對待我們——十三年啊,十三年啊——你讓我虛度了十三年的時光,你讓我在我心愛之人,在我的孩子們痛不欲生之時認你這個始作俑者作母,將自己的仇人當作了至親之人一般關懷照顧!為什麼你要這般狠心,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