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塵緣 第一卷 蕭府篇 第二百零六章 訣別(下)

作者 ︰ 荼靡未央

「什麼?」夕顏詫異道︰「若辰他只去了軍營幾個月,又並未助將立功,怎麼會突然升為了副將。」

寂鷹笑著說道︰「我也是覺得十分奇怪,然而他確實是如今的副將不假,而且這提為副將之事早發生在一個多月以前。」

「一個多月以前……」夕顏凝眉思索,一個月以前他們都還在池林城之中,而那個時候駐扎在邊疆軍營的,應該是……想到這里,夕顏驟然清醒,往日如同過眼雲煙不被在意的事情也一一重新映入腦中,記得當初呂載夫在蕭五爺死後來到蕭家時曾經提到過,他離開的那半月里不必擔心軍營中的事情,因軍中有一個得力的將士可以替他應對好一切,難道他那時口中所說的將士,便是若辰?

「是的,喬若辰就是這樣莫名地被提為了副將,在軍中,這個事情還令不少功利心切的士兵眼紅,以致他們連連為難喬若辰,但都被呂載夫給維護了下來,這著實是令人費解。」寂鷹望著適才被他放在假山流水中的那片楓葉,正無能為力的隨著跌宕的行途孜孜向下落去。

夕顏的目光也朝那兩人之間唯一波動的楓葉望去,眉峰卻一點點鎖了起來,若辰當初被送去從軍便一直是她不能釋然的,本以為父親是為了懲罰他一下,待到戰事將近時會再把他給接回來,卻不想若辰不僅繼續留在軍營,反而得以高升,這一切父親都知道嗎?又或者說,難道這都是父親精心安排的?或者若辰做了副將,本就是他去與呂載夫說的,否則以呂載夫那樣一個嚴謹的人,又怎會突然如此維護若辰?而若是父親向呂載夫為若辰索要了這樣一個位置,又是用什麼同他交換的呢?

她苦思不得,只望著那一片楓葉忽而流到了假山第一個落差處,驟然跌去,在瀑布垂下的深潭中沉浮著,卻只片刻的功夫,又繼續隨水波向第二個落差處飄去。莫非呂載夫是怕烏蘭國進犯時自己一人的力量不足以相對,所以已經同三王爺達成協議,為若辰留出帶領他軍隊的副將的位置,便能得到戰爭爆發時三王爺的共同對外?

轉思間,那片孤零零的楓葉已經倏地跌到了第二個深潭中去,細瞧它的位置,應該是葉慕屋子前的那個潭池,只輕而想到這里,夕顏便驀地瞪大雙眼,眉頭擰得更緊了,她目不轉楮地盯望著那片繼續順流而下直到山腳下的楓葉,似因這般不曾料想到的提示而找到了不去乞求哈川合的法子。

「大少女乃女乃你怎麼了?」寂鷹見她忽然目光呆滯,不言一語,忙朝她試問來。

夕顏只順著這個想法的萌生在規劃著如何行使,並不曾听到他的呼喚,凝眸有神地顧盼著雙目,卻未往身旁之人瞥去一眼。

寂鷹依舊喃喃成聲道︰「你還記得上次分別前,我跪你的原因嗎?」不跳字。

听到「跪」字,夕顏終忽而醒然,朝他看去,這才瞧見,自己適才恍惚思索間,寂鷹已經似有滿心的話要說,便有些愧疚道︰「對不起,我剛剛想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所以走了神。」

寂鷹並無半點責怪之意,只笑道︰「同我就不用這樣客氣,你只管隨性就好。」

見他如此,夕顏更是覺得過意不去,忙拋卻剛剛思度之事,認真問道︰「你方才怎說到了上次見面時跪我一事上來?」

寂鷹頷首一笑,而後定楮看向她,回答道︰「記得當初我貿然跪你,還讓你驚嚇不小。或許你當時沒有在意我說的話,如今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只能再同你說上一遍。」

「什麼話?」夕顏似乎覺得今日的他有些異常,句句話說來,都似訣別一般,心中便也有些不安起來,她小心翼翼問道︰「什麼叫到了這個時候?」

寂鷹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輕聲說道︰「當日我說過,那一跪是寂某怕有一日必須從國家與朋友之中做一個選擇,怕將來你知道了一切想要怒斥我卻再也喚不來我。」

心中所想得到了小小的肯定,夕顏抑制住內心的傷悲,極力穩住聲音說道︰「你的意思是你要離開了嗎?」不跳字。

「大少女乃女乃」寂鷹見她如此淒涼的神情,有些不忍地出聲呼喚,卻也不知該如何說下去,只呆呆地望著眼前之人。

夕顏依舊低語著︰「你要回到草原上去嗎……」

寂鷹知道她是明白了他話中之意,忙止住她有意扭曲話意的言辭︰「大少女乃女乃你不要這樣,寂某這選擇也是十二分的艱難,若是從未遇到過你,從未與你成為患難之交,這樣的機會,我定是毅然追隨的。」

「可即使再怎樣艱難,你最終還是選擇了你的國家,選擇了與蕭家為敵,選擇了滅掉蕭家的每一個人。」夕顏收起那不解的表情,冷然一笑。

不想她突然變成這樣的態度,寂鷹知曉她心中是極其難過的,便更是不忍見她如此壓抑著自己,然而能解釋的話說來說去只是那樣幾句︰「我被烏蘭國拋棄太久,如今這個國家需要我的幫助,烏蘭氏族忠誠的血脈驅使著我如此。我相信,你身為北苑國的子民,也是不想自己的國家受到摧殘的,不是嗎?並不是我願與你敵對,如果可以,你我依舊是最患難與共的朋友。」

「你想得太簡單了,寂鷹」夕顏深沉的聲音一下下捶打著他的心,也似在極力將他喚醒︰「你都忘記當初的你是如何被父母拋棄了嗎?如何不被允許踏入烏蘭國一步?如何像個孤苦的過客一樣流浪在兩國邊界的茫茫草原上?如何度過那一個個無人話談的日日夜夜?」

寂鷹的面孔已經因這話語而一點點緊實起來,可以清晰地看見他回想起過去日子的辛酸,卻只是片刻的功夫,便緩緩松弛下來,他無奈嘆氣道︰「我做不到像他們一樣決然,你知道的,我是烏蘭氏族的後代,是國親,如此,更不能對這針鋒相對的局面視而不見。」

她瞠目注視著他,寂鷹也不躲閃,只滿眼哀苦的回凝。半響,夕顏才開口問道︰「你打算如何對付蕭家?」

「我不會再對蕭家怎樣了?」寂鷹無奈輕嘆。

夕顏目不轉楮地望著他,繼續逼問道︰「是因為我如今是蕭家的一份子嗎?」不跳字。

寂鷹猶豫片刻,終緩緩開口︰「是因為我曾經對不起蕭家過。」

不想他淡淡說出的話,竟是這樣不為她所知,夕顏愣然驚道︰「你曾對蕭家做過什麼?」

寂鷹似並不想再去提及那令他後悔莫及的話,只輕聲道︰「何必再去糾結過去的事情,如今已是這樣的局面了。」

听到這話,夕顏也輕笑道︰「是啊都已經是現在這樣了,追究你曾經的罪責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況且你現在已經身為敵營中人,以前對蕭家做過什麼,都可以冠以為國的名義,我若指責,也是沒有資格的了。」

「夕顏你不要這樣說。」她強硬的語氣令寂鷹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感。

夕顏因他忽而喚她的名字而又狠不下心來,因她本身就是能夠體諒寂鷹的心的,當初兩人在草原之上遙遙朝北望去,騎著俊鈴向北奔馳,並大聲呼喚「親人我來了。」時,便已經能夠看出他對烏蘭國故土的渴望,也看出了他並不如他自己口中所說的那樣怨恨父母的拋棄,如此歸鄉之心,自己又何苦非讓他從朋友與家之間做出選擇呢。畢竟,自己的生活與身邊之人的來來去去,一直在毫不厭倦地告誡著她,很多東西,都不可兼得。

「你去吧既然這是你的選擇,不用有什麼愧疚,也不必覺得對不起我,因身為朋友,我不想成為你回歸故土為國效力的牽絆。」夕顏釋懷一笑,卻依舊有絲絲苦澀縈繞唇際。

「夕顏」寂鷹望著眼前將這樣沉重的話說得輕描淡寫的女子,有些愣然不知如何繼續說下去。

怕他更加內疚,夕顏呵呵笑道︰「誰叫你我不生在同一個國家呢若有可能兩國和平相處,那我們還是有繼續做朋友的機會的。」

寂鷹這才被她如此釋然的言語打動,勉強擠出一個笑來︰「我並不是個善于表達自己的人,但就像你說的,若有那樣一日,我定會義無反顧的與你繼續做朋友。」

夕顏只輕輕笑了笑,又望了望四周,催促道︰「看來你今兒是來同我告別的了,既然該說的都已經說了,那就快些離去吧若是一會丫鬟們問護衛我去了何處,他們定會尋到這里來的。」

寂鷹的笑容又慢慢隱了下去,只沉聲說道︰「保重了。」剛要轉身,似想起些什麼,回頭對她說道︰「你要小心些哈川合,他並不是個簡單的人。烏蘭國如今將出戰的時間拖延下來,便是他的主張,我雖從不參與哈將軍他們的策劃,但也能些許感到幾分,這次的推遲,似乎與蕭家有關,你要多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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