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二十章 收不收,這不是一個問題

作者 ︰ 貓膩

閑低著腦袋湊到王家小姐的面前仔細看著直到哭的女子看的十分不自在起來才認真說道︰「難道你知道恥字兒怎麼寫?」

王家小姐一怔咬著牙狠狠地盯著範閑的眼楮王爺說她不知恥她會傷心難過失望憤怒但是她心中更多的是委屈所以今天才會跑上王府來向王爺尋一個公道但面前的小範大人說自己不知恥則讓她有些難以接受了。

範閑直起身子對身旁王府緊張的下人們使了個眼色讓他們退的更遠了一些這才對王家小姐開口問道︰「難道你認為今天這般鬧很有道理?」

「我就是不知道我和王爺只不過在叔叔府上見了一面我怎麼就不知恥了!」王家小姐咬著嘴唇兒雙眼紅通通的像一個時刻準備撲出去咬人的兔子惱怒地盯著範閑的眼楮說道︰「昨日我在宴上大氣不敢吭一聲話也不敢說一句結果卻落了王爺一個不知恥的評語今兒便要來鬧上一鬧讓王爺看看真正的不知恥是什麼模樣。」

範閑心里覺得微異卻也懶得往深里去探尋自己只是看不過堂堂一位親王居然被宮里和一個刁蠻女子兩方逼迫的閉門不出這才現出身形準備代王大都督管教一下這個女子——只是此時心頭靈機一動卻想到了另一個看似不錯的出路。

被範閑靜靜的眼光無聲地注視著王家小姐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泄不下去了。她心里覺得真是見了鬼了怎麼見著對方這位年輕權貴自己的氣勢便馬上消失無蹤怎麼給自己打氣。自己也不敢向對方大吼大叫。

其實還是一個勢的問題如今的範閑官高位重在慶國國境之內是絕對無人懷疑地陛後第一人加之兩年前驚艷一槍破傷心小箭後。他心性又有突破早已穩穩地站在了九品上的境界中隱隱成為大宗師之下的第一流人物。

權勢與氣勢相加即便對面的是王大都督甚至是當年凌厲絕然的燕小乙範閑都不會有絲毫讓步地想法。如今沒有箱子在旁他自忖也能與當年的燕小乙正面相抗更何況對方是一個只會撒潑的嬌縱女子。

而且他常年在監察院的院務中浸婬。再如何明媚溫柔的面龐總會帶上一絲深蘊其中的寒冷這種寒冷對于王家小姐這種女子來說卻是最可怕的感覺。

所以面對著範閑王家小姐無來由地害怕。再也不復先前腳踩石獅痛罵王府的氣勢而是將頭漸漸低了下去可憐無比地看了看身後緊閉地院門。覺得自己跟著對方進王府是不是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範閑卻像是根本沒有看見她的表情自行開口嚴厲地說了起來包括京都西城門處的所見所聞先前在王府前的丑態。以及老管家臉上的鞭痕越說話語越是冷淡語氣越是刻薄。似乎是要將王家小姐羞到石頭縫里去。

這時候地情景很妙包括王府管家在內的所有下人們都遠遠地躲了開去王爺和王妃更是老奸巨滑地縮在後院里不肯出來迎客大門內里假山之旁的空地上就是範閑與王家小姐這兩個初初見面的客人。

兩個客人在王府地大門後面進行靈魂深處的再教育這事兒實在看上去有些荒謬。

……

……

用最尖銳的言語將面前的王家小姐狠狠訓斥了一通範閑心情舒暢了許多但看到對方低著的腦袋和惱怒羞愧卻強忍不語地表情又感到了一絲奇怪——這官家小姐的刁蠻實在是很讓人厭憎的一點但是此時看起來居然還知道自己地刁蠻是錯的?

範閑有些訝異旋即皺眉說道︰「知錯了沒有?」

王家小姐倔 著沒有回答因為範閑這些話實在是太刺心尤其是這種淡然酸刻的語氣完全像是她的長輩一樣片刻後她大聲說道︰「你是葉姐姐的老師可不是我的老師!」

「說到葉靈兒我便要提醒你一句。」範閑的眼楮眯了起來「她雖然也在京都縱馬馳行但從來沒有傷過人她更不會用鞭子去抽一位老人家。她當初確實是個很刁蠻的小姑娘但她的刁蠻都針對著特定的對象而不是對著可憐的平民百姓……京都百姓喜歡她讓著她不是因為葉帥的背景而是因為她心地善良。」

他冷笑看著王家小姐說道︰「想學葉靈兒你就得把身上這些令人討厭的氣息給我全部洗干淨!」

「葉姐姐……對誰刁蠻?」王家小姐睜著大眼楮沒有注意到範閑最後的那句話。

範閑一怔惱火無比心想除了對自己刁蠻還能對誰?他旋即將臉色沉了下來刻意沉默片刻後陰森森說道︰「想嫁給王爺

容易的事情……你不能把身上這些毛病改掉門兒都

王家小姐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下意識里便準備往王府外面逃走但是听見嫁之一字心里卻是像火一樣燃燒了起來——只是她知道自己的脾氣實在是太差如果能改的了宮里這些天派來的教習嬤嬤也不會頭痛成這副模樣——說來好笑在範閑的一通諷刺之後這位女子居然多了幾分自知之明。

「我願意改。」她的臉上全部是淚水。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範閑盯著她微笑著說道︰「拜我為師吧我把你的刺都削干淨。」

王家小姐心頭一寒懼怕萬分又有一絲怒氣心想你雖然是陛下的私生子權柄天下無雙但畢竟只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怎麼好意思當自己的老師。

但她馬上想到眼前這人做過三皇子的先生做過葉姐姐的師傅年紀雖輕。卻已經收了兩個學生。一個是自己的偶像另一個則應該是將來地慶國皇帝此時居然開口願意收自己為徒?

範閑不給她任何思考地時間。將雙手負在身後。冷然往王府深處行去。王家小姐將牙一咬將裙子一提便跟著跑了過去。跑到了範閑的身後小意無比終于明白了小範大人願意收自己為學生或許是真的想為自己創造進入王府地機會。

陛下準備讓小範大人回京後說服王爺納側妃這個內幕消息已經傳了出來。王家小姐知道自己能不能進這座王府大部分地希望倒要寄托在範閑的身上此時听對方願意收自己為徒。哪里有不樂意的。

範閑听到她地腳步聲。也不回頭直說道︰「要做我的學生。可得做好被我打的準備。」

王家小姐大怒心想自己活了這麼大哪里有人敢打自己?但旋即想到自己的幸福不由難過的閉上了嘴。

「給你家管家賠禮道歉去尋那些入城時被你馬兒撞傷的人。付醫療費道歉。」

「是……先生。」

「不要讓我知道你道歉之後心存報復之意事後再行報復。以後這種事情也不要再生。」

「是先……生。」

「明天讓史將軍派人把你送到範府來領十鞭子這第一檔子事兒便算了了。」

王家小姐傻在原地原以為自己壓制著怒意。答應了向管家賠禮道歉又去安撫那些下賤地平民百姓已經是給足了小範大人面子。哪里知道這個人居然……還真要用鞭子打自己!

……

……

「你無恥!」在和親王府幽靜的書房內大殿下指著範閑的鼻子顫抖著聲音憤怒罵道。

在他地對面範閑毫不示弱滿臉怒意一把扇掉大皇子地手指頭罵道︰「你才無恥!」

大殿下說範閑無恥自然是指他居然將那名王家小姐帶進了府來並且將她趕到王妃的居處而且一路之上範閑與王家小姐地對話大殿下自然也清清楚楚——範閑居然收她為學生拉近與王家之間的關系讓他好生憤怒十分不解!

這些天宮里一直暗中催促著他納側妃而且連人都已經替他挑好了大殿下雖然強行抵抗了數次但是終究沒有人敢正面挑戰皇帝陛下的權威他的心情正處于異常的暴燥之中。

尤其是昨天新任京都守備統領史飛專程宴請大皇子這個面子他無論如何要給但怎麼也想不到居然宴未過三巡這位史飛居然像媒婆一樣請出了羞答答地王家小姐

大皇子馬上知道是怎麼回事大怒之下拂袖而去一點面子也沒有給燕京派的人留。

而最讓大皇子生氣的莫過于範閑先前表現出來的態度。他這些天一直煩悶但總以為等範閑回來了這位能耐驚人地兄弟一定能夠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又退了這門婚又能讓皇帝陛下高興一些。

最開始王府門口那一幕讓大殿下十分愉快心想王家小姐這種刁蠻人確實需要範閑這種陰刻家伙來對付但他怎麼也想不到範閑的態度居然在後面生了劇烈的變化將王家小姐帶入王府不說還收了對方為徒!

「我哪里無恥了!」大皇子對範閑咆哮著自己罵範閑無恥是因為對方不顧兄弟之情把自己往深淵里拖沒料到對方居然敢罵自己無恥。

「你不無恥?」範閑一臉怒容「你自己府上的破事兒把我折騰進來算什麼?你敢得罪陛下和燕京一屬地將軍們難道也要我跟著得罪?一個黃毛丫頭以你們兩口子的手段什麼時候不能輕輕松松地打了?還要屁顛屁顛地快馬傳迅給我讓我來處理……你們兩口子強行拖我下水難道不是無恥!」

皇子語窒無法言語與王妃商量了十幾天後覺得勢下似乎也只有範閑才能解決這個問題確實存了拖他下水的念頭。他咳了兩聲後歉疚說道︰「反正父皇也是準備讓你來府上當說客我先把你拉到自己這邊將來吵架也好吵些。」

「呸!我又不是媒婆。」範閑沒好氣罵道。

大皇子正色說道︰「但你是太常寺正卿。」

範閑一怔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太常寺正卿掌管皇族宗室事宜。關于各皇子、郡王、國公的婚配還真得由自己處理。

兩個人同時沉默了起來。經歷了兩年前的京都叛亂這一對兄弟二人再也不像當年只是依靠陳萍萍和寧才人的關系才並肩站在一起。而真正擁有了一起殺敵的情誼同生共死地感覺兩年里感情好到不能再好。

「你收她為學生是個什麼意思?」大皇子盯著範閑的眼楮說道︰「你知道我不想納什麼側妃。」

「先不說這個我們來說說那位王家小姐。」範閑低頭想了一會兒後說道︰「這位姑娘家姓王名曈兒是王大都督的寶貝女兒昨天宴上她並不像今日這般失態。你為何要罵對方不知恥?」

大皇子一怔說道︰「雖然這女子風傳性情不好但只見過一面我身為皇子怎麼會對大將之女妄作批評。」

範閑自嘲一笑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這種人。這些話是宮里的教習嬤嬤透過王家的丫環們傳到王小姐耳中地閑言碎語。所以她今天才會來鬧這一場。很明顯宮里就是想讓她來鬧鬧的滿城盡知鬧得王妃暗中生悶氣。」

他抬起頭來。看著大皇子說道︰「她畢竟是王家女兒身份夠尊貴而且你也知道自從大東山之後我南慶朝野對于北齊的態度已經有了一個大轉變。所有人對王妃的態度都不如從前。」

大皇子沉默地點了點頭王妃這兩年不怎麼願意出府其實也是不願意承受慶國普通百姓們敵視的目光。北齊參與了謀刺陛下一事這種仇恨誰也撕月兌不開。

「所以這件事情如果真的鬧成了丑聞陛下直接指婚只怕滿朝文武都會支持王妃必須退位。」

「滿朝文武?」大皇子皺著眉頭反駁道︰「這位王姑娘的名聲可不大好。」

範閑冷笑說道︰「你是什麼人?你是皇族長子唯一能夠領軍北伐的皇子你是我大慶地驕傲甭說是王姑娘了只要能夠讓你的王妃從一名北齊人變成慶人就算是母豬這些大臣文人百姓們都會給你抬進府里來。」

大皇子心頭大寒似乎看到了一個被人捆在杠子上的大白母豬渾身掛著紅布彩帶在喇叭嗩吶聲中被人抬入了王府。

「我在路上已經想明白了這件事情不論是你還是我都阻止不了因為我們只是兩個人怎麼對抗整個朝廷?」範閑自嘲一笑說道︰「你又想拒婚又想讓皇帝陛下高興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皇子有些頹然地坐了下來完全沒有當年出兵西胡時的壯勇之氣自言自語道︰「難道真的要納側妃?」

「如果你不想事情鬧大陛下震怒以妒嫉無後之類地混帳理由直接廢了你家王妃那麼納側妃是必然之事至少可以拖上一段時間。」範閑憐惜地看著他心想帶軍的皇子果然比自己要難過許多寬慰說道︰「看這朝中大臣們誰不是三妻四妾即便是舒蕪那老家伙也有幾個二十多歲的姨娘在府里擱著。王妃是個通情達禮之人納側妃一事她不會有過多計較。」

「三妻四妾怎麼不見你多納幾個進門?」大皇子惱火地說了一句之後便沉默了起來知道納側妃這件事情是拖不下去了也知道範閑刻意沒有挑明所謂納側妃其實是為日後廢王妃做準備。

大皇子與王妃雖然是兩國蜜月期間的政治聯姻但是二人琴瑟和諧感情極佳若要真地廢了王妃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我與王曈兒今天雖只第一次見面但說了幾句話。」看出大皇子的表情變化範閑和聲說道︰「如果要納側妃她是最好的選擇不然我的態度也不會生這麼大的變化。」

「就這個……」大皇子霍然站起身來終究還是個寬曠性情忍住沒有罵那個女子。

範閑苦笑說道︰「我知道這位小姐地性情實在是有些混帳如果不是為了你日後家宅安寧我收她當學生做什麼?你以為我吃多了閑著沒事兒做?不要忘了我名字里有個閑字卻是極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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