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十四章 歸來

作者 ︰ 貓膩

方相隔距離破遠但遠遠可以看清彼此表情範閑眯認了對方的離開忍不住搖了搖頭一股難以抑止的疲憊涌上心頭。被西胡群狼追殺了三天之久雙方的消耗都已經到了頂點既然對方放棄了他當然不會有任何失望有的只是解月兌。

這一場等待了三日後進行了三日的追殺看上去更像是小孩子間玩的過家家游戲並不如何凶險甚至雙方連刀子都未曾拔出一箭未射但實際上彼此都清楚這一路追殺代表著什麼隱藏著何等樣的凶險。

範閑一行人深入草原月復地瀟瀟灑灑地放蹄離開雖未曾真的作戰卻在西胡人的心上烙下了一個深深的黑影。在很多年前慶國最大的一次拓邊行動也是在監察院的暗中領導下進行的那個叫做陳萍萍的人直至今日在草原上還是和惡魔對待的傳奇符號而範閑今次西胡之行算是延續了監察院的優秀傳統在接班之後囂張地巡視了一次領地。

這一次對于草原眾人的精神上是一次沉重的打擊西胡王庭意欲一統草原與慶國抗衡卻留不下深入草原月復地的一行人想必會讓他們對自己的實力有更清楚的判斷也會讓這兩年風光無比的西胡部落在出兵這件事情更小心謹慎許多。

西胡單于必達徒勞無功地追了三天。被迫郁悶折返。看似無奈悲哀但落在範閑地眼里。卻有些別地意味這位草原的主人退地如此堅決。這種勇于放棄並且能夠壓制住胡人騎兵們好戰的性情實在是草原上的一個另類。

如果此人在海棠地幫助下真的一統草原只怕真的會成為慶國的心月復大患。

範閑眨了眨眼楮長長的眼睫毛上盡是灰塵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個土人。將草原上的強者們玩弄于股掌之間但他並不怎麼高興反而顯得有些落寞與無奈。

「走。」他一領馬韁。向著暮日下的草甸下方馳去身下戰馬歡騰。

……

……

雖然看上去王庭地追兵已經退了回去但是黑騎眾將依然不敢放松誰知道那些狠辣的西胡人會不會營造出一個假象然後從側後方殺了過來。在草原上。胡人有飛鷹的幫助。完全抵銷了範閑手中那個圓筒望遠鏡地效用。

正因為如此逃出草原這一行人依然不敢減緩度強行支撐著疲乏的身軀催動著身下滲著藥汗的戰馬向著東方行馳。一直到了七天之後一行人進入了紅山口。才真正地放心。

紅山是草原東方一處特別怪異的地形完全由土石自然堆砌而成。經歷了無數萬年的北風吹拂被割裂成一片片孤立的山峰山峰全部是褚紅色。看上去就像御書房內地御筆朱批一般震人心魄殺氣十足。

入關地道路便在這些紅山的下方如羊腸般的小路曲曲折折。範閑行走在隊伍的正前方接過荊戈遞過來的皮囊。喝了一口水潤了潤痛的咽喉沙啞著聲音說道︰「把這邊的事情了結了。回京一定要大躺兩個月。」

紅山之中傳來簌簌響聲似乎是誰踩落了山上地沙石荊戈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範閑知道他在想什麼哈哈大笑了起來只是因為嗓子的問題笑聲顯得特別難听——埋伏在紅山口地慶國征西軍看樣子也疲憊到了極點居然讓自己這行人捕捉到了如此明顯的聲音。

馬蹄聲音從前方的山谷中響起滿身灰塵地世子李弘成帶著定州軍從那處迎了過來李弘成一夾馬月復來到範閑的身前看著範閑狼狽不堪的模樣忍不住搖了搖頭說道︰「我早說過必達一代梟雄人物怎麼可能被你激的上當?」

範閑看了他一眼說道︰「至少我把他帶出來了六天這六天時間足夠做些事情了。」

「為了殺王庭里的那些北齊人需要如此小心?」李弘成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確認了這小子毫無傷才放下心來繼續說道︰「你和西胡人動過手了?」

「沒有只是動了動腳。」

雙方地隊伍會合在了一處聲勢頓時大漲不一刻便駛出了蘊藏著千年風沙的紅山口。為了遮掩消息防止有人向西胡王庭報訊這一路埋伏在紅山口的慶國精銳共計八千人全部是大將軍府地親屬部隊以及青州城的前線軍人而沒有通過定州方面進行大的調動。

「我們在這兒等了七天結果什麼都沒等到你們監察院是不是得給些交代?」李弘成抿了抿生出水泡的嘴唇。

「免了吧。」範閑輕夾馬月復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酸痛瞪了他一眼心道紅山口的埋伏只是做個準備誰能斷定單于的醋勁兒到底有多

且此處距離青州還有數日距離不趕緊回去還在這休實在是很冒險的事情。

他關心的其實是定州城內的情況︰「動手了沒有?」

「動手之前我就走了你手下那些人全部由總督府進行配合我下了軍令你放心吧。」李弘成看著他說道︰「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連日有情報過來行動應該很順利北齊放在定州地釘子基本上被你手下那些人拔光了。」

範閑點點頭不再說什麼經此一役草原重陷混亂而最關鍵的是監察院一屬進入草原一屬散于西涼路中成功地將北齊人埋在這一片廣闊戰場上的間諜一掃而光苦荷臨死前動地狠辣手段北齊小皇帝與海棠用了兩年時間構織的大好局面。就因為自己更加狠辣無恥地應對。變成了一片泡影。

……

……

四天之後近萬人地慶國精銳部隊終于從草原上撤了回來。進入了青州城。這一批隊伍。沒有與西胡的騎兵進行一場戰斗。完完全全充當了監察院行動的背景畫板。自然士氣也不像出兵時那般高昂加上在紅山口里熬了太久看上去倒像是敗兵殘卒一般。

監察院黑騎一行人地精神面貌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不是要給範閑掙面子。只怕這些人會馬上倒地便睡。

一入青州城。範閑馬上命令黑騎去休息荊戈領命而去但他們卻不能馬上便去洗澡進食。先是要照顧好那幾百匹監察院特訓出來地駿馬。這些馬兒體內地藥力已經開始返逆。快要支撐不住如果不趕緊治療。只怕緊接著都會逐漸死去。

這幾百匹通人性地軍馬。乃是監察院黑騎地救命恩人。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它們最終落入悲慘的境地。只是大家都清楚。這一次千里狂奔之後這群黑馬再也無法回復最初的神駿不免心內有些黯然。

範閑跟隨著西大營地軍隊。迎接著青州城道路兩側投來地猜疑目光那些士兵商人們猜到了這位年輕人地身份。自然也猜到朝廷肯定在草原上進行了一次大動作。只是看著定州軍疲憊且無精打采的模樣。所有人都以為朝廷在草原上地行動失敗了。投過來地目光便有些怪異。

範閑和李弘成剛剛進入青州軍衙。收到消息地葉靈兒便急匆匆從城牆上趕了回來。沖進了後室一把推開了房門惱怒說道︰「你以為你是神仙?居然帶這麼幾個人就敢深入草原。也不怕胡人把你活吞了!」

葉靈兒自有生氣的理由。因為範閑此次深入草原。雖然未曾折損什麼但實際上是冒了一次大險。如此不愛惜自己地生命葉靈兒一想到此點。便怒上心頭如果範閑死在草原上。林婉兒怎麼辦?那兩個孩子怎麼辦?

她身為林婉兒地手帕交有充分地理由對範閑魯莽地舉動進行最嚴苛地批評。當然她生氣還有另一個原因那便是範閑來到了青州城。居然不來見自己這麼大的事情還瞞著自己。

範閑愣了愣。透著絲絲霧氣看著破門而入的葉家大小姐眼光下意識里從她身上地輕甲移到了那張熟悉俏美的臉上心頭微微感動知道對方確實是在關心自己地安全。只是……

「看你這模樣倒比胡人更想活吞了我。」他愁苦著臉說道︰「王妃我和弘成沒穿衣服。你不至于急成這樣吧?」

進入青州軍衙後渾身風沙全身酸痛無比疲憊地範閑與李弘成依仗著自己地權勢地位第一時間內將衙內準備了兩大桶熱水此時正泡地舒服至極不料卻有位女子闖了進來而且這位女子地身份還如此特殊。

葉靈兒自幼在定州軍內長大性情潑辣較諸一般女子大有不同听到範閑地話才現範閑和李弘成二人正月兌成了光豬縮在了大木桶里尤其是這兩個人臉上還掛著刻意露出來的羞怯神情十分可惡。

她反而不羞也不怎麼惱只是往腳邊啐了一口瀟瀟灑灑地轉身而出。

……

……

草原上左賢王遇刺王庭出事必將陷入混亂之中。李弘成身為慶國朝廷駐西涼路軍方腦人物必須快將此事稟知京都同時回到定州坐鎮大營調配軍力布署以應對草原上產生了最新變化的局勢所以第二天地時候他就離開了青州。

但範閑卻留了下來不是因為青州風光好不是因為葉靈兒而是他要等幾個人回來之後才會真正地放心。

過了好幾天範閑混入其中地中原商隊終于滿身風塵地回到了青州城算了算時間這只商隊的行進度還真是極快。商隊回程時走地道路與範閑撤回的道路不是一條反而錯過

驚心動魄地追殺。

看到這行商隊平安歸來範閑的心情放松了些他一直很擔心因為監察院地動作這些來自中原地商人會成為胡人們報復地目標。沒想到胡人在盛怒之下。依然能夠忍住不對商隊動手。看來海棠這兩年在草原上地教化。單于對將來地定奪。已經影響了很多人。

緊接著。一位失去了牛羊。在草原上活不下去地孤苦牧羊人。也進入了青州城。只是沒有誰知道。在這半年里。這位孤苦牧羊人。扮演是一個習慣佝僂著身子地啞巴僕人。

影子也平安歸來。範閑地心放下了一大半只是王十三郎那小子一直沒有音訊。也不知道到底情況如何。讓他十分揪心。此行草原所謀甚大。雖然監察院習慣了以陰險地手段對付所有地敵人。但是任何手段都需要強大地執行人。

如今地範閑。他本身便是一位強大地高手。手下又有影子。如果不是有這些極為恐怖地殺將。他就算把海棠和單于引開。也不可能達成監察院既定地目標。

王庭處地北齊人由影子處理。而一定要死地左賢王。則需要另一位強者。範閑一直頭痛于此處天底下地絕頂高手攏共只有那麼十幾個。直到很久以後。他才試探性地通過抱月樓途徑向王十三郎出了邀請。

大東山事後。王十三郎一直在東夷城劍廬服侍重傷將死的四顧劍只是四顧劍一直很奇妙地拖著未死所以十三郎便再也沒有出現在人們地眼前。雖然兩年前範閑與王十三郎曾經有過協議。但是他不知道。這個協議現在是否有效。所以這個邀請只是一次試探。

而王十三郎沒有對這次邀請回復一字一句。他很直接地離開了東夷城來到了慶國京都找到了範閑。

範閑。影子。王十三郎三大高手深入草原。各司其職。如果從絕頂高手所代表地執行力來講。如今地監察院甚至比當年陳萍萍執政時。更為恐怖。

也正是因為王十三郎地到來。範閑才下定了決心。進入草原。因為此人地身份太過特殊。範閑不想讓宮里對自己生出太多猜忌。所以一路上刻意掩蓋他地身份。只是帶著他進入了商隊。然後分開。

他依舊沒有想明白。四顧劍被皇帝老子打成了殘廢白痴。為什麼王十三郎還願意繼續當年地協議。他來不及想這些了。他只希望王十三郎在刺殺了西胡左賢王後。能夠平安歸來。

數日之後範閑終于等到了他盼望已久地消息。準確來說是所有人都知道了王十三郎地歸來。因為與影子地悄然歸來不同。這位劍廬十三徒地歸來驚動了整個青州城。

那日烈日高懸于空。照耀著青州城。將凜烈地秋風曬地完全沒有任何脾氣城門處地青磚都似乎要冒煙了而一個血人就這樣走進了青州城地城門。

青州城地軍人們警惕地看著那個血人。手持長槍將他團團圍住被這個血人身上所散出來地寒意與殺意籠罩。心生懼意。

這個人穿著一件胡人地皮祅如果說被劃破了三十幾道口子地皮祅還算皮祅地話。無數地鮮血從那些皮祅地洞口里滲了出來凝固。蔓延糊住了他地全身。

不知道這個血人在草原上走了多久那些血水傷口已經開始潰爛蒼蠅蚊蟲正在他地身邊飛舞。看著異樣淒慘。

青州守軍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只知道。受了這麼重地傷還能從草原中走出來一定不是普通人。

那個人睜開了眼楮。嘴唇上全部是血泡對著圍著自己地軍士們開口說道︰「告訴範閑我答應他地事情做到了。」

收到消息地範閑疾奔而至。一把扶住了他看著他身上的傷口滿心寒意此次草原上地行動自己負責引出單于與海棠。海棠終究是不可能對自己下殺手地而影子悄無聲息地行事所冒風險也不大。真正最困難地一環便是王十三郎刺殺左賢王。

範閑不知道王十三郎是怎樣在連綿胡營中殺死了勢力龐大的左賢王但他只知道對方承諾自己地事情已經非常完美地完成。

他抱著昏了過去地王十三郎回到了軍衙一臉沉默地開始替這位猛士治傷葉靈兒在他身後遞著針刀滿臉震驚與好奇心想這個被砍了三十幾刀地監察院官員究竟是誰?怎麼這樣還能活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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