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七十章 皇族中的另類

作者 ︰ 貓膩

「陪我走走。」範閑一伸右臂做了個請的姿式。

葉靈兒怔怔看著他的臉旋即笑了起來回頭望了一眼那院角的房間戲弄笑道︰「怎麼這時又不急了?」

範閑哈哈大笑︰「只是尿遁而已。」

葉靈兒向前幾步與他並肩走著偏著腦袋用那雙汪汪的眼楮看著他好奇問道︰「師傅花廳里的談話就這麼讓你不自在?」

又听到了師傅二字範閑心頭無來由地一暖怔了怔後臉上浮現出溫和的笑意應道︰「你也知道我不是很習慣那種場合。」

「在江南過的怎麼樣呢?」葉靈兒縮著肩頭跟在他的身旁說道︰「知道師傅回來的路上出了事本來應該去看您可是……」

不是欲言又止是很無奈地住了嘴。整個慶國都在猜測山谷狙殺的真相想殺死範閑的真凶是誰而很多人曾經將懷疑的目光投注到二皇子的身上。葉靈兒知道範閑遇刺之後當然難免震驚與擔心甚至曾經私下詢問過自己的夫君雖然得到了二皇子的保證——山谷的事與他無關——可是以如今的局勢以葉靈兒王妃的身份確實不大方便去範府探望。

範閑笑了笑很自然地拍了拍她肩膀說道︰「我這人皮實哪這麼容易出事?」

伸出去的手忽然僵住了範閑將手收了回來自嘲笑了一下對方如今可是嫁為王妃自己說話做事都要有個分寸才是。

二人一邊閑聊著別後情形一邊沿著王府冬林的道路往湖邊行去範閑輕聲說道︰「婉兒也有些日子沒見你了前些天一直在念道。」

林婉兒與葉靈兒在嫁人之間是閨閣間最好的朋友只是如今分別嫁給了慶國年輕一代里最不能兩立的二人不免有著極大的困擾。

葉靈兒難過說道︰「我也想她。」

「平時沒事兒就來府上玩。」範閑溫和說道︰「要是你不方便出府我送她去王府看你。」

……

……

葉靈兒嘆了口氣在一株光禿禿的冬樹邊站住了腳望著範閑幽幽問道︰「師傅我是真不理解你們這些男子包括他也一樣說的話都這麼相似……讓听著的人總以為你們之間從來沒有什麼事情一般。」

這話中的那個他自然說的是二皇子。

範閑笑了笑說道︰「男人間打生打死和你們這些姑娘家的情誼有什麼關系?」

「沒關系?」葉靈兒的性情直爽仰著臉說道︰「難道讓我和婉兒當中一個變成寡婦後還能像以前一樣自在說話?」

範閑怔住了半晌後苦笑說道︰「那依你的意思如何?」

葉靈兒沉默站在樹旁許久之後嘆了口氣她心里清楚有很多事情是不能依由自己的心意而改變的身為葉家的女兒在嫁人之前的日子里她可以穿著那身紅色如火的衣裳馳馬縱于長街讓整個京都的百姓都熟悉她的面容根本不在乎御台們會說些什麼父親會火些什麼……因為她是葉靈兒可是葉靈兒對于整個慶國來說又算什麼呢?

「我在江南看見你叔祖了。」範閑微笑著轉了話題叮囑道︰「不過這件事情並沒有太多人知道所以你也不要往外面傳去。」

「知道了。」葉靈兒略有些吃驚︰「那老頭兒跑江南去干什麼?」

這時輪到範閑吃驚︰「你叔祖怎麼說也是位大宗師你就這麼喊著?」

葉靈兒癟嘴說道︰「他年年在外面晃著偶爾回家也不帶什麼好東西……我喊他老頭兒他能有什麼意見?」

範閑笑了笑卻通過葉靈兒的這番話確認了葉流雲與葉家之間的親密程度以及葉流雲名義上在周游世界但肯定回家的次數也並不少不然年紀小小的葉靈兒不至于喊的如此親熱。

……

……

「嫁人之後功夫有沒有扔下?」範閑輕聲問道。

葉靈兒呵呵一笑不知道師傅是不是準備考較自己只是如今的情況下範閑依然沒有為了避諱什麼而與自己保持距離這一點讓女子心情有些不錯雙眼里透露出躍躍欲試的神色。

範閑假裝沒有看見這個眼神自顧自地離開那株孤伶伶的冬樹向著前面的湖邊走去二人此時已經繞了一個大圈來到了那湖寒湖的另一角隱約可見不遠處被冬樹遮著的花廳一角。

背後嗖的一聲傳來一道寒風極其快陰險地向著範閑的耳後刺了下去!

範閑未曾回頭右肩一聳體內的霸道真氣沿著那些愈寬闊的經脈涌了起來涌入他的右臂之中將他的右臂催地自然一掙!

手掌向後一揮五根細長的手指化作了五根殘枝化出數道殘影快無比又清晰無比地依次點在腦後的那道寒風上。

啪啪數聲脆響那道寒風里的物事無來由地被打的垂然落下。

然而葉靈兒的反應極快直直地一拳擊向範閑的後腦勺。

範閑也不敢托大腳尖一轉整個人轉了過來雙掌自然一翻擋在面前……就如同在自己的面前忽然間豎起了兩塊大門板將葉靈兒的拳風完全擋在了門外!

緊接著他腳下一頓膝蓋微彎將下面那無聲無息的一腳硬生生拐了下來。

噗噗數聲起戰斗便宣告結束。

範閑與葉靈兒站在湖邊拳掌相交下面的腿也格在一處……這姿式看著有些暖昧範閑感覺著膝邊傳來的彈彈觸感很自然地心中微蕩生出了一些別的感覺。

他咳了兩聲與葉靈兒分開笑著說道︰「還是太慢了。」

葉靈兒有些不服氣地收回並未出鞘的小刀說道︰「那是你太快了。」

範閑的眼光無意下垂看著葉靈兒腳上那雙繡花為面的可愛小棉靴想像著自己如果先前動作慢一些讓這只小腳踹上自己小月復想必一定不怎麼好受。

「以後不要用這種招數會斷人子孫的。」他調笑說道。

葉靈兒哼了一聲後說道︰「是師傅說過所謂小手段就是不要臉三字而已……難怪這一腳踹不到你我才想明白你最喜歡做這些陰險手段當然能猜到我的下一步。」

範閑無言以對先前二人一番交手葉靈兒用的是範閑的小手段範閑用的卻是葉家的大劈棺也就是葉大宗師流雲散手的簡化版雖說葉靈兒在女子中也算難得的七品高手但在他的面前自然是沒有什麼揮的余地。

葉靈兒忽然不解問道︰「師傅我那背後一刺雖然是虛招但你為什麼敢用散手直接彈開?」

範閑看了她一眼沒好氣笑道︰「既然是試招你當然不會用什麼喂毒的利器我怕什麼?……還有就是你的小手段依然不夠狠辣啊最後拳掌被制頭上釵也是可以拿來殺人的。」

葉靈兒瞪了他一眼說道︰「那不就得全散了?這是在大殿下府中我到哪里找支使丫頭來梳頭?」

範閑哈哈大笑道︰「那還剩著張嘴……可以咬人的。」

「難道我拜的師傅是只大狗?」葉靈兒有些惱火不依說道︰「做師傅的也不知道讓著點兒。」

範閑看著倔 不服氣的姑娘家不由便想到了兩年前在京都的長街上自己一拳頭打壞了她的鼻子讓她蹲在地上哭泣時的情形開心地笑了起來。片刻後他忽然開口說道︰「以後還是不要叫師傅了我雖然沒有什麼意見但畢竟你現在是王妃。」

葉靈兒與範閑師徒相稱的事情其實京都里的權貴們都十分清楚只當是小孩子家家間的胡鬧並不怎麼在意便是葉重本人也從來沒有提什麼反對意見只是如今情勢早異加之葉靈兒身份更加尊貴範閑有這個提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偏生葉靈兒不喜賭氣說道︰「我便叫了又如何?如果不成那你叫我師傅好了反正這葉家散手按理講也不能傳給外人。」

範閑一窒苦笑了起來知道葉靈兒說的是真話自己從她身上學會了大劈棺實實在在是佔了對方很大的便宜再也說不出什麼拉遠距離的話。

二人沿著湖畔行走葉靈兒自從成為王妃以後哪里還有機會四處拋頭露面與人打架為樂今天與師傅偶爾一交手雖只片刻卻也是興奮異常好不容易平息下情緒平靜半晌後忽然說道︰「師傅我爹也回京了。」

範閑一怔明白她是在提醒自己什麼。

「老軍部的那些人現在都很討厭你。」葉靈兒似笑非笑望著他。

範閑搖頭苦笑不論自己的權力再如何強悍但只要軍方依然站在自己的對立面葉家秦家這些人還活著自己就不可能對二皇子造成根本性的打擊也不可能完全消除二皇子搶龍椅的強烈願望。葉重回京只是述職但他以及他背後的葉流雲因為葉靈兒的關系已經變成了二皇子的支柱……

好不容易消停幾天我可不想從你嘴里再听到什麼壞消息。」

葉靈兒沉默片刻後認真說道︰「師傅無論如何我總是葉家的姑娘我會站在父親和他那一邊。」

範閑頓了頓思慮良久後極其認真說道︰「這是很應該的相信我我說的是真心話。」

葉靈兒眼中流露出一絲難過知道範閑說的話自內心也更加清楚彼此之間的立場總是難以軟化。

「你看這湖面上的冰總會融化的。」範閑忽然笑著說道︰「這人世間的事兒誰說就那麼一定?」

葉靈兒展顏一笑眸子里散著如玉石一般的清淨可喜光彩重重地點了點頭。

……

……

湖對面不遠處便是開著窗戶的花廳可以看見那幾人正在里面聊著天。範閑指著那方對身邊的葉靈兒調笑說道︰「我們在湖這面逛……實在是有些不合體統如果讓那閣子里的人瞧見了說不定會胡說些什麼。」

慶國雖然民風開放可是男女單獨相處總是有些不大妥當葉靈兒面色微窘。

範閑繼續調戲道︰「你說老二這時候會不會肚子里已經氣炸了?結果臉上還要保持著那微羞鎮定的笑容?」

「不要忘了你也天天那麼鬼里鬼氣的笑!」葉靈兒大惱說道︰「還有你先考慮一下婉兒在想什麼吧。」

「婉兒人好啊。」範閑嘆息道︰「她一向催著我多找幾個姐姐妹妹陪她……」

此言一出範閑暗道糟糕這調戲已經出了師徒間的分寸曖昧明了之余多了些孟浪勁兒頭對方可不是以前的黃花閨女而是已經嫁為人婦的王妃。

果不其然葉靈兒怔了怔後才明白他在說什麼大驚之後大火捏著拳頭便向他腦袋上錘了過來。

範閑知道是自己習慣性地流氓習氣作心中大愧哪里敢還手化作一只喪家之犬惶然沿著湖邊奔逃想要躲進那個花廳里去。

……

……

花廳之中半人高的那連扇窄窗開著湖面上的寒風吹拂進來卻被暖籠化作了清新可人的春天氣息。廳內的那些皇族男女們本是有一搭沒一搭講著當年幼時的趣事後來卻有人搶先注意到了湖對面的那一對男女。

大王妃微笑說道︰「瞧瞧這是在做什麼呢?」

大皇子舉目望去臉色略變旋即笑著解釋道︰「那小子一向以靈兒的師傅自居只怕又是在教訓人了。」

大王妃笑了笑用余光看了一眼二皇子的臉色。

此時李弘成端著一杯酒醺薰薰地湊到窗邊望去正看著範閑與葉靈兒駐足湖畔說話的情景不由笑道︰「這兩個都是野蠻人別看這時辰好好說話指不定呆會兒就要打將起來。」

柔嘉也滿臉興趣地湊過來看羨慕說道︰「我也想向閑哥哥學功夫可他偏不依真是不公平。」

此時花廳內所有人都在看著湖對面的那雙年輕男女偏生只有二皇子和林婉兒湊在一處就著點心輕聲說著話似乎根本不在意那邊生了什麼事情。

大王妃回頭看著這一幕心里不禁生出些怪異感覺來暗想難道這二位心里就沒什麼想法?

大皇子看著湖對面搖搖頭低聲說道︰「葉家的丫頭嫁了人還是這麼喜歡到處胡鬧老二你在府里得多管管……這範閑也是的。」

他有些不喜卻也不想多說什麼。

二皇子此時正蹲在椅子上緩緩嚼著桂花糕含糊不清說道︰「有什麼好管的?在王府里憋了一年這丫頭想打人想瘋了範閑在這兒正好當當沙袋免得我在府上吃虧。」

他身旁的林婉兒點點頭說道︰「兩個大人偏生生就了小孩子脾氣哪次見面最後不要大打出手?別管他們由他們打去一會兒就打回來了。」

大皇子夫妻二人听著這話面面相覷暗想這是什麼說法?話音落處眾人再回頭望去只見湖那邊果然再次生斗毆事件葉靈兒攥著拳頭追趕的範閑狼狽而逃。

大皇子不由笑了起來心想天子之家其實也可以有平常人家那種鬧騰和樂趣多了範閑和葉靈兒這兩個另類人物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打鬧之事看一陣便無趣了眾人重又回到談話之中。二皇子接過婉兒遞過來的手帕胡亂擦了一下手忽然極感興趣問道︰「公主我一直好奇貴國那位陛下……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

細思細膩的人不止範閑一個大王妃明顯也很受落于二皇弟的這個稱謂微笑著說了幾句。

當範閑狼狽逃回花廳外時便正是大王妃在講北齊小皇帝的迭聞趣事話語傳出門外讓他怔了起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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