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四十一章 大哥別說二哥

作者 ︰ 貓膩

範閑捧著寶劍在苦笑。

然後等父親大人入屋之後馬上換上了最誠懇的笑容說道︰「父親大人這麼早就回來了?」

範建點點頭在床前坐下說道︰「戶部最近沒有太多事情自然不需要老呆在那里。」說完這話他遞過一個油紙包說道︰「新風館的包子……三殿下這兩天正在默書老人家想著他在外面呆了一年看的嚴實雖然知道你受傷的消息卻是一時不能出來只是記著你愛吃新風館的包子所以讓人買了給你送過來。」

範閑接過猶自溫熱的紙袋從里面取出一個小心李翼地咬了一口現大包里的油湯並不怎麼燙了。範建看著兒子這模樣忍不住皺眉搖了搖頭。

範閑吃了一口便將紙袋擱在桌上下意識扭頭望了一眼窗台上的積雪眼中流露出一絲艷羨之意。

「別又想著出去。」範建看出兒子心中所想冷厲說道︰「前天讓你溜出門去了陳圓你就知足吧如今京都里雪大路滑你又傷成這樣也不知道安分些。」

範閑自嘲笑道︰「我真這麼搶手?總不可能所有人都想來捅我一刀子更何況在京都里還真有人敢動手不成?」

範建冷笑說道︰「京都城內城外不過十幾里地你以為有多大區別?」

他沉默了片刻之後輕聲說道︰「這件事情你最好暫時冷靜一些陛下自然會為你討個公道。」

範閑嘴上恭謹應下。心里卻想的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兒陳萍萍與範建似乎都在看皇帝的態度二位老人家私底下自然也有動作只是都瞞著範閑。不想讓他參合的過深。可是範閑清楚受傷地是自己當其沖的也是自己一味隱忍著實在是很不符合自己的做人原則。

至于皇帝接下來會做什麼經由與陳萍萍的對話範閑隱約能猜到少許不過朝堂之上地換血似乎與自己也沒有太大關聯。

……

……

等父親出屋之後範閑的眼楮珠子轉了兩圈。伸了個懶腰試了一下現後背的傷口愈合的差不多了。自己的醫術以及這變態的體質果然十分適合在刀劍尖上跳舞一般的生活。

他下床穿衣穿鞋盡量安靜一些免得驚動外廂服侍自己的侍女。坐在桌旁的圓凳上他皺眉想了一會兒覺著那箱子就那般放著應該安全。這天底下聰明人極多但凡聰明過頭的人總是會想不到自己會那樣胡鬧。

思定一切。他輕輕推開最里地那道棉簾外間的薰爐一股熱氣撲面而來他捏碎了指間的一粒藥丸清香漸彌。

眉眼惺松地侍女本就在薰爐旁犯困見少爺出來本是一驚但嗅著那香頓時又重入夢中。範閑微微偏頭看著侍女憨態可掬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四祺這丫頭看來這輩子就是被自己迷的命了婉兒去杭州想著路遠便沒帶這丫頭沒料著自己回京後還是得送她入睡。

裹上厚厚的裘氅範閑小心翼翼地沿著廊下往後門偷溜如今的宅子里藤大家兩口子都在對下人們地管束本就有些散漫這大雪的天里主人家不吩咐那些僕婦丫頭們也就喜歡躲在屋里偷懶所以很湊巧一路上竟是沒有人現範閑翹家的行為。

當然臨要靠近大鐵門時總有護衛守在那處。然而範閑一瞪眼護衛們也只好裝啞巴少爺老爺終歸都是爺得罪哪一個都是不成地。

輕輕松松出了府上了那輛尋常馬車沐風兒小心翼翼地將他扶入車中又細心地將車窗處的棉簾封好。範閑搖搖頭說道︰「就想看些景致你都封住了怎麼辦?」

沐風兒笑了笑不敢再說什麼披上一件雨簑蓋住內里的監察院蓮衣一搖手腕馬鞭在空中轉了幾個彎兒帶下幾片雪花馬車便緩緩開動起來。

暗處六處的劍手們隨之而行還有一些偽裝成路人的監察院密探們也匯入到了並不多的京都行人之中。

……

……

馬車行至京都一處熱鬧所在小心翼翼地躲避著行人。

範閑掀開窗簾一角往外面望去只見街道兩側的商鋪開門依舊那些做零嘴兒的攤販們撐著大傘用鍋中的熱氣抵抗著寒冬地嚴溫與一年前所見並沒有一絲異樣。

他不由笑了起來。欽差大人遇刺對于朝廷來說確實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對于這些民間百姓們來說想必也是這幾天最津津樂道的飯余消遣內容只是事情影響不了太多該做小買賣的還是要做小買賣該頭痛家中余糧的還得頭痛自己遇刺更多的是讓朝堂不寧對于萬年如一日的青常生活並沒有太多改變。

忽然間他心頭一震盯著鄰街幾個人半晌沒有轉移視線。那幾個明顯是高手模樣的人警惕地拱衛著一個少年公子那公子明顯易容打扮過卻哪里瞞得過範閑的雙眼他的心頭大驚。

「跟上去。」看著那行人買了些東西上了自己的馬車範閑急聲吩咐道。

沐兒風嗯了一聲輕提馬韁便跟了上去。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繞過繁華的大街轉向一個相對安靜也是相對豪奢的街區。此時天時尚早一應冬日里的娛樂生活尚未開始所以這街上的樓子都有些安靜只有街正中最好的那個位置青樓紅燈已然高懸棉簾重重遮風以內里的春色吸引著外間淒風苦雪里的雄性生物。

正是京都最出名的抱月樓。

範閑看著那行人下了馬車走入樓內皺起了眉頭心想莫不是自己真的傷後眼花?他滿腦門子官司想也未想便讓沐風兒駛著馬車從旁邊一條道路駛進抱月樓的內院在樓後方的湖畔門外停了下來。

他是抱月樓真正意義上的老板在後門處候著的嬤嬤看見他從馬車上下來嚇了一大跳心想這位爺不是受了重傷?怎麼還有閑心來樓里視察?卻也不敢多說什麼一方面趕緊派人去通知二掌櫃石清兒一面小心翼翼地將範閑迎往湖畔最漂亮的那幢獨立小院。

範閑搖搖頭心里想著先前見著的那人直接穿過湖畔的積雪緩緩向抱月樓里走去。上了三樓來到專屬東家的那間房外範閑略定了定神听著里面傳來的輕微話語忍不住唇角微翹笑了起來。

那位老嬤嬤在他身後是說也不敢說連咳嗽都不敢咳一聲先前派人去通知二掌櫃也沒有法子只是滿心希望屋內人說的話小心一些。

靜靜听了許久範閑推門而入。

……

……

「誰?」

嘶的一聲彎刀出鞘之聲響起一股令人心寒的刀意撲面而至。偏生範閑卻是躲也不躲避也不避滿臉難看地往前走著。

出刀之人穿著尋常服飾但眉眼間滿是警惕與沉穩之色刀出向來無回可是看著面前這年輕貴公子人物卻是避也不避心知有異硬生生地將刀拉了回來真氣相沖滿臉通紅。

跟在範閑身後的沐風兒也隨之進門回身關好房門然後向著那位刀客溫和一笑心想看來以後是同事。

與此同時先入房中的那行人早已霍然站起將當先行走的範閑圍在當中。

隨之而來是兩聲清脆的叭叭聲一位女子一位少年郎手中的茶碗同時摔落在地這二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範閑半晌說不出話來。

「都把刀放下!」那位少年先醒過神來對著自己的隨從大怒罵道︰「找死啊?」

隨從們面面相覷心想來人究竟是誰怎麼讓大老板如此激動。

範閑卻不激動。走到那少年面前兩指微屈狠狠地敲了下去迸的一聲少年郎微胖的臉頰上頓時多了一個紅包。

「找死啊!」範閑大怒罵道︰「誰讓你回來了?」

少年癟著嘴。委屈無比說道︰「哥想家了……

……

……

將所有人都敢出房去便是那位想替少年辯解兩句地石清兒也被範閑趕了出去。他才大刀金馬地往正中的椅上一坐看著面前恭恭敬敬的少年郎半晌沒有說話。

許久的沉默之後範閑冷笑開口說道︰「大老板現在好大地威風……身邊帶的都是北齊的高手當保鏢看來我這個哥哥也沒什麼存在感了。」

在他面前的少年郎當然不是旁人正是一年多前被範閑趕到了北齊如今全盤接受了當年崔家的產業路線在北齊皇族與江南範閑之間打理走私事務的經商天才。範府第二子那位臉上始終帶著令人厭煩小麻點兒的……範思轍。

範思轍湊到哥哥的面前小心李翼地替他揉著膀子。小聲嘻笑道︰「有錢嘛……什麼樣的高手請不到?」

範閑氣不打一處來怒斥道︰「你怎麼就這麼偷偷模模地回來了?難道不知道這滿天下的海捕文書還掛著?」

範思轍笑道︰「那只是一張廢紙在滄州城門處瞧過一眼早被雨水淋爛了哪里還看得出來我地模樣。」

範閑忍不住罵道︰「別老嬉皮笑臉的!說說是怎麼回事兒?偷偷回來是做什麼?為什麼事先不和我說一聲?」

範思轍一時語塞。撓了半天腦袋後說道︰「再過些天就是父親大壽……」

範閑一怔這才想起這檔子事兒。看著弟弟明顯比一年前清瘦許多的臉龐忍不住嘆了口氣想到這一年多時間他在北齊一人呆著以這麼小地年紀要處理那麼多紛繁復雜的事情也是可憐心頭一軟不忍心再多呵斥搖頭說道︰「回便回吧總要提前說一聲。」

範思轍委屈說道︰「我要先說了……你肯定不答應。」

範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皺眉說道︰「老王呢?他在上京城看著你……你走了怎麼他也沒有通知我?」

他冷哼一聲看著弟弟不言語。

範思轍眼珠子轉了兩圈有些著急半晌後遲疑說道︰「王大人不是也回來了嗎?我跟著他一路入的關……這個哥哥你可別怪他。」

範閑一拍桌面怒吼一聲︰「這老臉皮也提前到了?怎麼也沒通知我?你們真是反了天了!什麼事兒都敢瞞著我。」

範思轍顫栗不敢多言他可是清楚這位兄長要真生起氣來打人……是真舍得用腳踹的!

「既然回了為什麼不回家?」範閑皺著眉頭說道。

範思轍微微一怔旋即臉上浮現出一絲狠戾味道︰「哥昨個一進京就听說了那件事情我怕這時候回家給你惹麻煩……另外朝廷不是一直沒有查出來嗎?我就想著看抱月樓這邊有沒有什麼消息所以就先在這里呆著看能不能幫你。」

這番話其實範閑在屋外就偷听到了這時听著弟弟親口說出來更是感動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嘆息道︰「怕什麼麻煩?陛下又不是不知道你地事兒誰還敢如何?呆會兒和我回家。至于抱月樓的消息我如果需要自然會讓人過來問你一個正經商人不要參合到這些事里。」

他忍不住又瞪了弟弟一眼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冬瓜腦袋里在想什麼……怕直接回家我要訓你所以想整些事兒哄我開心別和我玩這套把這心思用在爹媽身上去一年多不見也不想想柳姨想你想的有多苦居然還能忍心呆在外面這事兒如果說上去看你媽怎麼收拾你我可是不會求情地。」

範思轍委屈點頭心想還不是你積威之下自己近府情怯不敢敲門。

「長高了些。」範閑笑著看著他拍拍他的肩膀一年未見心頭自也激動高興「也壯了些……看來在北齊過的不錯。」

範思轍正準備訴些苦打打那位未來嫂子的小報告卻听著門外響起了敲門的聲音。這敲門聲極其溫柔極其小意如泣如訴痛如喪父。

範閑冷笑一聲︰「滾進來吧你一做捧哏的別在這兒扮哀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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