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樣的星空

作者 ︰ 貓膩

「沙州別院」的大樹倒了霉被範閑拿著那把天子之劍大放王者之氣削去了無數樹皮。之所以如此全是因為咱們年輕的欽差大人委實氣的不淺偏生又不可能在妻子面前擺出臭臉又不可能馬上就沖到北齊上京去罵自己親妹妹的老師所以他總要尋個出氣的法子。

範閑不是那等喜歡打罵下屬來解壓的無趣Boss偏巧前世他躺床上看讀者曾經讀了個酸不拉幾的故事讀的他眼淚花花的所以今世便學習了一下那個故事的男主人公。

那位愛倒洗腳水的男主人公在老婆那兒受了氣一直忍了日年總是半夜偷溜出去在河邊砸樹以謀求可憐的心理平衡。

範閑不砸樹他用堂堂四顧劍訣削樹一邊削著一邊恨恨咬牙著。

當院子里的樹在一夜之間白頭而且衣衫盡碎露出卑微**的身軀後範閑一行人坐著馬車離開回到了西湖邊的彭氏莊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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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湖畔候著欽差大人與郡主娘娘的人著實不少蘇州城里那兩位總督巡撫不方便親自來可範閑心中暗自欣賞的杭州知州可是不會客氣將西湖邊的那道長堤都封了三分之一方便範府的馬車進入又領著一干下屬四處侍候著生怕這二位大人物心里有些不滿意。

對于這個馬屁範閑很舒服地接受了下來畢竟婉兒的身體不好確實需要清靜。在府中眾人會合後。思思與藤大家的媳婦兒自然服侍著婉兒去休息範閑抽空見了那位杭州知州一面溫言勸勉了幾句但第二日。他卻是讓虎衛高達將這些達官們的夫人全數擋在了後圓之外。

範少女乃女乃不見客。

……

……

婉兒可憐兮兮地望著範閑一雙眉兒早已蹙成了風中柔弱柳葉兒眼中如泣如訴︰「好相公你就饒了我吧。」

範閑笑道︰「乖藥喝下去就好不然可是要打地。」

婉兒無輒只好苦不堪言地飲下藥去忍不住在內心深處嘆了口氣心想自己怎麼就那麼傻呢?把原因都告訴了範閑以他的性情。當然是不會允許自己這般做的早知如此自己干脆不下江南。偷偷在京都里停藥就好了。

忽然間她微羞想到如果不下江南就算停了藥去了體內的異素可是……沒有他。又怎麼生孩子?

範閑正拿著手娟替她拭去唇角地藥漬忽看著妻子頰上紅暈忽現心頭微怔。不知那個小腦袋瓜里在想什麼好奇調笑道︰「娘子怎生羞成這樣?」

婉兒白了他一眼哼哼說道︰「不告訴你。」

她趕緊轉了話頭此次下江南一來是年前就定好的事情另有一椿卻是有些要緊事需要與範閑商量這些事情她是斷不放心讓下人們傳遞消息的。

範閑見她認真眉頭微皺了皺。附耳上去听著妻子在耳邊輕聲說著心情愈地沉重起來臉上卻沒有什麼變動依然是一片安靜。他安慰開解道︰「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兒讓你如此匆忙就下了江南……宮里那些長輩們慣愛論人是非理會不了太多。」

在京都的日子里這對年輕夫妻之間有極好的默契而且也曾經挑明過——婉兒如今為人妻、為人女這樣一個復雜的關系之中範閑憐惜她不願意她過多的參合到這些陰穢事中哪怕是婉兒實際上可以幫助他太多。

比如大皇子訪範府那日兩口子的夜話。

可是話雖如此婉兒卻不能假裝身邊什麼事情也沒生更不可能蒙著自己的雙眼就假裝看不到自己地夫婿正與自己那位並不如何親近的母親劍撥弩張。

姑娘家的心思是很難猜地但是在這件事情當中她總是想尋求一個保護範閑又不至于讓雙方陷入不可挽回局面的法子。

只是很難。範閑很難想明白婉兒也同樣如此。

所以她只好在京都小心打听著四處的消息替範閑分析著那些婦人政治里的玄妙憑借著她然的身份出入宮禁無礙地特權幫助遠在江南的範閑聯絡宮中的諸人消除一些可以消除地阻力。

這些事情範閑是知道的也知道阻不了她便只好隨她去。而且有些時候確實需要婉兒在中間當潤滑劑就像是春闈事後的宮中之行。

……

……

因為範閑的反對婉兒的能力並沒有得到充分的揮她在政治與宮事中的天然感覺更是被壓抑著但這並不代表她不明白這些事情所以當知道宮中那個故事之後她便毅然決然地來了江南。

與所有人的想像不一樣範府少女乃女乃下江南不是為了要看看那個叫朵朵的北齊聖女只是要當面提醒範閑某些事情。

「宮里地長輩……可以影響很多。」婉兒憂心忡忡地看著範閑輕聲說道︰「太後乃是皇後的親姑母這兩位的關系是如何也撕月兌不開的……皇後安排人進宮給太後娘娘講石頭記的故事這其中隱藏著的凶險你不可太過大意。」

範閑沉默了下來心里涌起來絲惱怒當初在澹州抄石頭記時只是為了給自己和思思找些游戲為若若謀些娛樂同時滿足一下自己文青的心思並沒太當一回事。因為他雖然清楚老曹當年的文字確實有些犯禁但一想這全然是不同地兩個國度兩個世界。怎麼也不會犯禁便有些大意了。

誰也沒有想到自己的身世自己的遭逢在後來會生這麼大地變化。紅樓夢里的一字一句……似乎都是在抒著自己的不甘與幽怨。

尤其是那關于巧姐的辭令。

誰來寫這本書都可以就不能是自己……可偏偏如今地天下所有人都相信這本書是自己寫的。

書中的怨恨之意仿佛是在訴說著自己對當年老葉家之事的不服不忿……皇後安排人進宮給老太後講書以太後娘娘那個敏感且多疑的腦袋難道不會認為自己有異心?

皇族中事講的就是個心字心可疑人便可疑。心可誅人便可誅。

範閑安靜地想了一會兒現這確實是自己即將面對的一個問題。如果太後真的認為自己心有不甘想為當年之事平反那如今老婦人暫時地沉默或許便會不復存在了。如今的慶國以孝治天下太後說些什麼。自己那位皇帝老子總要表示表示。

不過……也不算什麼大問題範閑下江南日久實力也到了某一個層級上。這些小風浪並不會讓他如何警懼。他輕輕拍著妻子的手溫和說道︰「別擔心就算那個老太婆疑我……又如何?我又沒做什麼事情她也不可能就要求陛下削了我地官。」

婉兒苦笑一聲忍不住搖了搖頭拿手指頭輕輕戳戳他的眉心啐道︰「那是我外祖母也是你的祖母……怎麼就老太婆老太婆地喊著。」

範閑嘻嘻一笑說道︰「說來也是當年在慶廟見著你的時候。怎麼也猜不到你居然會是我的表妹。」

「哼……也不知道是誰瞞了我那麼久。」林婉兒嘟著唇兒咕噥道。

還未等範閑安慰婉兒又繼續正色說道︰「就算這事暫時沒有什麼壞處可是明家的事呢?你在江南弈的這場官司風波早已傳入京都。如今地宋世仁可算是真真出了大名居然說嫡長子沒有天然的繼承權……這就觸著了很多人的底線。雖說官司是宋世仁在幫夏棲飛打可京中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他們地後台由不得會在心中多問一句……咱們的小範大人究竟在想什麼?」

範閑眉頭一挑說道︰「我能想什麼?」

林婉兒望著他說道︰「至于從表面上看來你是想幫夏棲飛拿回明家的產業……太後難道不會疑你?更何況還有先前石頭記那椿壞處……兩廂一合誰都會以為你心里想拿回內庫。」

「可內庫是誰的?」

「咱們宮里的嫡長子是誰?」

林婉兒嘆了口氣︰「你下江南做的這些事情是真正將自己擺在了太子哥哥的對立面甚至是站到了太後的對立面。」

範閑沉默少許後決定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沒錯……但實際上我是刻意營造出這種氛圍從而讓宮里地人覺得我有異心。」

林婉兒驚訝地微張著唇覺得如此冒進似乎並不是他的性格。

「你來的晚了幾天所以不知道陛下派太監來宣過旨。」範閑微笑道︰「再過幾日京里就會知道我的態度我是站在老三這邊的。」

林婉兒有些疑惑與緊張輕聲說道︰「你準備讓老三去打擂台……可他還只是個孩子。」

「這個孩子不簡單。」範閑微低著頭輕笑說道︰「他的能力不差而且我對自己的識人能力極有信心對自己當老師的水平也有信心我教出來的家伙差不到哪里去。」

「可是……你還是沒有說明為什麼要營造出如今這種氛圍。」林婉兒皺著眉頭如果任由這種局面展下去兩邊便會漸漸失去任何和解的機會也會逼著……她霍然抬吃驚地看著範閑微驚說道︰「你……準備逼他們動手?」

……

……

臥房里安靜許久範閑緩緩地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很多人都忽視了皇後與太子但我與他們彼此之間都很清楚我們之間只有一方能夠生存下來……如今趁著皇帝陛下還在乎看重我我就要逼著隱藏的禍患提前暴出來。」

林婉兒的表情漸漸無措了起來。黯淡了下來雖然她清楚天子家的爭斗向來是不留半點情份可是一想到自己最親地相公與宮中的太子哥哥總有一個人要死去。依然止不住感到了一絲寒冷。

範閑的眼眸比妻子的心思更加寒冷緩慢而冷漠說道︰「我不想殺人。可是他們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殺過人如今也不可能放過我既然如此我就來完成這件事吧。」

林婉兒沉默許久開口說道︰「那……她怎麼辦?」

這話中地她自然是橫亙在範閑夫妻之間最大的問題那位一直不肯安份下來的長公主。

範閑眼簾微垂輕輕將婉兒摟入懷中溫和說道︰「陛下的想法太深。我不去理會你母親的想法也太大輪不到我去理會……這是她與陛下之間的戰爭。我只需要打打邊鼓……別的不敢保證但我向你保證我不會親自對她如何。」

這個保證可信嗎?

「皇帝舅舅一向很疼我的……」林婉兒像一只受傷的小貓伏在範閑的懷中柔弱無力說著。眼中卻漸現水濛之色如果長公主真地有膽量做那件事情那麼事後。就算憑借著範閑的力量與身份林婉兒不會受到任何牽連可是……她在皇族之中的身份也會變得尷尬與凶險起來。

範閑沉默著知道婉兒地感嘆是實話成婚之後在宮中行走他才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那位皇帝老子確實很疼愛婉兒婉兒在宮中的地位確實也比一般的郡主要高許多……想到此節。他不由感嘆了起來皇帝把自己最疼的外甥女嫁給自己這個私生子也算是對自己的補償?

「沒事兒都是長輩們地事情。」他微笑著說道︰「讓他們鬧騰去。」

話語雖輕松內容卻並不輕松後一年中如果不是大慶朝的龍椅換了主人就是皇族之中會有一場血洗而範閑與婉兒這一對年輕男女又會如何?如果是前一種範閑相信自己全家都會為皇帝陛下理葬如果是後一種……婉兒又該怎麼面對?

便在這麼一瞬間範閑忽然覺得自己逼著對方提前動手似乎是一件很無趣的事情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與身周地人自己必須要這麼做。

「老跛子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希望他能有什麼好些的法子。」

範閑輕輕拍著婉兒的後背看著窗外那片靜湖那座青山那只漁舟那枝柳枝思緒便飄到了遙遠的京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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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都那座涼沁沁的皇宮中宮女與太監們斂聲靜氣地行走著偶爾有些年幼的宮女會出幾聲嘻笑旋即被老嬤嬤們狠狠地訓斥一頓。濃春已盡初暑已至宮中樹木正是茂然之時奈何宮中的人兒們卻依然不得一絲寬松的自由。

廣信宮乃是當年長公主地寢宮當年長公主暗通北齊出賣監察院高級官員的事情被五竹叔滿城言紙揭破後那位慶國傳說中最美麗的婦人便黯然退出了京都的政治場面去了冷清的離宮。

雖然她在信陽離宮也可以隱隱影響著宮中的局勢可是畢竟不如在京都內部來的方便。所以慶歷六年她終于說動了太後搬回了京都。而在這個時候當年那場轟動的言紙事件也早已經消失在了人們的記憶中。

只是回到京都沒有太久君山會在江南的實力便令她很惱火地展露在了皇帝哥哥的面前于是皇帝命她再次搬進皇宮名為團圓實為就近監視。

不過長公主畢竟在宮中經營日久又是太後最疼愛的小姑娘與皇後之間的關系也向來緊密所以她出入皇宮還是沒有誰也阻得住她暗中做的那些手腳也成功地瞞過了許多人。

當然為了讓皇帝哥放心她並不方便出宮太多與下面的大臣們聯系過密所以如今她最常做的活動。便是在宮中陪太後聊天與皇後娘娘湊在一處研究些花鳥蟲水之類的繡布。

繡地只怕不是布。

……

……

江南的局勢已經定了下來不管長公主李雲睿服不服氣承不承認。難不難過總之她經營了十余年的江南……已經被她那位「成器」的女婿全盤接收了過去!

明老太君死了三石大師死了明家噤若寒蟬江南官場在範閑與薛清地合力壓制下也沒有太多的反彈她安插在內庫轉運司三大坊的那些親信也全部被範閑拔了出來那些官員們雖然來信依然恭謹。但在範閑的婬威之下卻也沒什麼法子動彈。

好不容易弄成的民怨激憤之勢卻不知為何悄無聲息地散掉。如此一來千里迢迢送來京都的萬民血書與打御前官司的老儒也成了無根之木根本對朝廷形不成一絲威脅。

「罰俸?」長公主李雲睿微眯著雙眼美麗的鳳眼之中閃著一絲戲謔的神色「您說。他們老範家還差這點兒銀子嗎?」

坐在她身邊的乃是那位面容端莊華貴地皇後。皇後微笑說道︰「陛下疼著他們範家哩前些日子清查戶部的事情。不也同樣草草收了場?」

長公主微笑著長長的睫毛以遠不符合她年齡地青女敕眨著輕笑說道︰「範尚書于國有功哪里是咱們這些婦人能比得上的?」

她嘆了口氣說道︰「說到底其實妹妹我也沒個子息生個女兒又不怎麼親理這些子事做什麼呢?我看入秋的時候我還是向母親請求。回信陽去住好了。

皇後心里咯 一聲暗罵這個狐媚子裝女敕又听出來對方是在以退為進……只是如今的局面如果李雲睿真的甩手不干自己與太子這方面怎麼也抵不住範閑和老三那邊地聲勢。當然皇後也不是傻子知道長公主是斷然不可能放棄手中的權勢就此離開的。對方說這個話不外乎是要在場面上佔個上風。

皇後微笑之中甚至帶上了一絲絕不應該有地謹意︰「妹妹說的是哪里話?雖然我是個不知國事的庸鈍婦人可也知道妹妹乃國之棟梁為咱大慶朝謀了不知道多少好處……你若真去了信陽皇帝陛下便是第一個不會答應的。」

今日這兩位婦人的對話其實依然離不開那張椅子只是這種事情在沒有動之前誰也沒有膽子說的過于直露。

長公主微微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說道︰「母親年紀大了總是容易受人蒙敝。」

皇後點了點頭微笑說道︰「慢慢來吧。」

二人沉默著舉茶杯啜著皇後忽然試探著問道︰「听說……範閑在江南做的不錯就是最近忽然來了一位高手在蘇州城里斬了半片樓?」

應該站的位置便會有個更清楚的認識當然這對于皇後和太子的決心也是一個極大的加強。

見長公主不肯明言皇後在心里暗罵了兩句便告辭而去。

看著那位一國之母略有些落寞的背影長公主的眼中閃過一絲憐憫與鄙夷心想這樣的角色居然也想分杯羹吃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信心。

信陽席謀士黃毅與袁宏道都不可能入宮所以此時長公主身邊的親信乃是位太監那位太監站在一邊輕聲說出了長公主心中的疑問︰「皇後娘娘……難道不知道這是……?」

「與虎謀皮。」長公主將親信不方便說出的四字說了出來冷笑說道︰「本宮便是老虎她也只得站在我這邊不然如果老三真的上位到時範閑要報葉輕眉的仇……誰來幫她擋?」

她緩緩閉上雙眼說道︰「我與她暫時擱置到底是承乾還是老二的問題……因為她知道如果事成。她是爭不過我地只求一個活路罷了。」

「江南那邊?」

「不用再管了。」長公主嘆了一口氣「我那女婿下江南之前便做好了準備。江南的那些土人哪里能是他的對子。

她搖了搖頭出了會兒神後幽幽說道︰「如今想起來當初還真是犯了大錯如果沒有牛欄街的事情我與範閑之間何至于會鬧成這樣……如果他站在我地身邊這個天下還有誰能對抗我們?」

不等那名太監回話她又自嘲地笑了起來︰「真是異想天開如果我與範閑沒有這種深仇不可解。我那位皇帝哥哥又怎麼敢如此重用他?」

那名太監在一旁听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從一開始我就錯了。」長公主美麗的臉上閃過一絲冷漠與決然「範閑再厲害。也要被宮中的線提著他的四肢我何需要去理這個傀儡我要理的本來就應該是那個提著線的人。」

……

……

離廣信宮不遠的含光殿里皇太後正半眯著眼困。老人家畢竟年紀大了精神早已不如當年心中的殺伐決斷也不如當年。

「停了停了。」老婦人厭惡地止住了宮中那位說書的宮女。看了一眼那宮女手上拿著的書半晌沒有言語。

「盡是些荒唐言語也不知道市井間怎麼有這麼多人愛看。」身旁一位老嬤嬤討好說著。

太後搖搖頭半晌之後輕聲說道︰「小孩子嘛……有些不服氣總是正常地。」

老嬤嬤不敢再說什麼。

太後眼中閃過一絲很復雜的情緒其實皇後讓自己看石頭記的意思她何嘗不知道雖然她心里對于範閑地怨懟之意確實十分憤怒但卻更憤怒于皇後的所作所為。

範閑那位母親再有千般不是可範閑畢竟是皇族的子孫。這是老太後最看重的一點。

「晨兒走了多久了?」老太後忽然想到自己最喜歡的那個外孫女問著身旁地人。

「郡主如今應該已經在杭州了。」

「嗯……江南我也是去過的那地方景致不錯就是那些女人太放肆。」太後皺了皺眉頭吩咐道︰「範家就算準備的再用心終是不及宮里地東西你讓人去準備些物事送到江南去。」

老婦人想了想又說道︰「去信問問晨丫頭在西湖邊住的慣不慣如果不喜歡讓她搬到山上的行宮去。」

老嬤嬤趕緊應了聲。

……

……

御書房內剛剛結束御前會議的慶國皇帝陛下疲憊地揉揉眉心喝了一口暖和的參茶看著窗外似乎永遠沒什麼變化的景致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頭。

「洪竹啊……」皇帝下意識喊道喊出口來才想起洪竹已經被自己調到東宮半年了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皇上有什麼吩咐?」身旁的太監頭子恭謹問道。

皇帝搖搖頭輕輕咳嗽了幾聲回聲在御書房里回蕩著他不由怔了怔心想自己或許真是老了听著咳嗽的回聲竟然覺自己是如此的孤獨。

「去小樓看看。」

他一拂龍袍挺直胸膛往門外走去身後地太監趕緊跟上只來及听到皇帝陛下隱隱的一聲嘆息︰「什麼時候有空再去澹州看看?」

……

……

這一年的慶國與往常的年份並沒有兩樣宮里依然在寂寞著、骯髒著宮外依然在熱鬧著朝廷里依然在爭執著六部依然在打架監察院依然在沉默且猙獰陳老院長依然在陳圓里欣賞歌舞範尚書依然在戶部里忙碌。

民間的百姓在掙扎著存活在存活之余尋著些快樂的事情以安慰自己快要麻木的心神。

比如東家嫁了位姑娘西家死了位老人南方今年沒有大水西邊似乎又在打仗。小範大人沒寫詩了那位北齊聖女究竟和範家的少女乃女乃對上面沒有?

由京都一路往下將將匯入大江之處的吉州河堤兩邊正是一片熱鬧繁忙景象。修葺河堤的人們像螞蟻一樣辛苦地搬運著沙石今年慶國運氣不錯春汛比想像中要小了不少而國庫地充裕也給河運總督衙門帶來了不少底氣雖然層層苛扣著但終究還是了不少工錢下去所以民夫們干活的動力也強了不少。

楊萬里滿臉黝黑穿著一身粗布衣裳眉頭深鎖站在竹棚之中如今的局勢雖然不錯。但秋汛才是最恐怖的事情而他身負門師重任要監督著暗中運過來地銀子走向。所以精神壓力無比巨大。

而要搶修河堤分水這些事情他雖然不懂卻也是放下了身段親力執行著。連日的太陽暴曬終于洗去了這位範氏門生身上最後一絲書生氣讓他變成了一位真正的官員。

河堤上。遠遠行來數人看模樣應該是赴異地為官的官員。

那一行人隔著老遠便開始對著竹棚內呼喊了起來。

楊萬里扯起下襟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疑惑地望著那邊終于看清了來人是誰不由驚喜著迎出棚外。

「季常兄?佳林兄?你們怎麼來了?」楊萬里感動地迎上前去一把握住來人的雙手。

來人正是範門四子當中的侯季常與成佳林這二人春闈之後便一直放在外郡做事。由于有範閑的照應加上他們自身也爭氣所以提升的頗快不過是一年多的時間竟是完成了幾級跳邁過了七品地第一道大坎。

只是這二人任官的所在離吉州之地甚遠所以楊萬里在驚喜之余也不免有些意外。

侯季常沒有來得及回答他的話只是握著那雙滿是老繭地手望著楊萬里那張黝黑的臉感動說道︰「大人來信只是說你到了河運總督衙門卻沒有想到……竟然會這樣苦。」

一旁的成佳林已是有些唏噓了起來。

楊萬里呵呵笑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正色說道︰「往常萬里只會清談政事卻是直到接觸了這些民生之事才知曉我大慶朝的百姓過的是如何不易……老師讓萬里來修河實在是對萬里地信任與栽培……也只有親歷此事才知道老師那看似漫不在乎的容顏之下委實有一顆憂國憂民之心。」

三人都沉默了下來還是侯季常打破了安靜悠悠說道︰「據傳言講大人之所以能夠震服那位北齊聖女全是因為大人在北齊皇宮之中說的那句話。」

說到北齊聖女海棠縱使這三位都是範閑地學生卻也依然是止不住偷笑了起來。

楊萬里忍笑問道︰「什麼話?」

侯季常轉過身去望著腳下大堤上的勞工望著不遠處那條咆哮著的大江喟然嘆道︰「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我在想當初咱們似乎還是低看了大人啊。」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三人在各自心中咀嚼著這句話一股敬意油然而生。

「老師……面雖憊賴實則有顆赤子心。」楊萬里想著這幾月里的所見所聞想著範閑對于河運的重視想著江南因為範閑到來而生的變化忍不住贊嘆著說道。

大堤竹棚之旁還有河運衙門的其他官員侯季常注意到楊萬里一直用的是老師二字忍不住低咳兩聲提醒道︰「在外人面前還是稱大人吧免得朝廷說咱們結黨。」

「君子朋而不黨但若真要結黨萬里甘為老師走犬。」楊萬里微笑著用一種異于他當年的沉」說道︰「天下皆知我們範門四子只要咱們是在為天下人謀利益又何必在意他人言語?」

侯季常微微一怔旋即朗聲笑道︰「此話確實還是為兄有些刻意了。萬里看來這半年果然進益不少跟在老師身邊確實對修身養性大有好處。」

成佳林也是羨慕說道︰「我們在外做官你在江南誰知道老師會去了江南。」

楊萬里笑道︰「我可沒有陪老師幾天倒是史闡立那小子……你們若去蘇州看看。才知道他被老師改變了多少。」

說到此時楊萬里才想起問道︰「你們這是去何處?」

成佳林微笑應道︰「這半年老師在江南整頓吏治出了不少空缺所以吏部調我去蘇州。」

楊萬里高興地點點頭。知道成佳林去了蘇州對于範閑也一定會有所幫助。

「那你呢?」

侯季常笑了笑說道︰「我去膠州任典吏。」

楊萬里一驚心想這種調動算是貶謫不明白範閑為什麼會有這種安排。

侯季常並沒有解釋什麼他只知道小範大人讓自己去膠州一定有他地深意而且據老師信中所講那等陰刻的後事。自己這四人中確實也只有自己能勉強做了。

……

……

「先天下之憂而憂?」江南的水鄉之中一艘大船之上。範閑躺在船板地竹椅上看著滿天的繁星忍不住嘆息道︰「我來這個世上是來享福的可不是來憂國憂民的。」

在這樣地一個夜里。大船行于河道之上早已離開了杭州。

在西湖邊度暑一月範閑對于費介留下來的藥進行極小心的研究。有些惱火地現苦荷所說的事情應該是真的。只是費介似乎心有歉疚對于範閑來信邀請一字不吭也不知道那個老變態躲到了哪里。

只是婉兒的藥堅持在喝所以身體漸漸回復如初範閑的心情好了許多對于北齊苦荷的恨意也減了不少至于生孩子這種事情他本來就不急。自己二十不到急個俅啊。

等江南的所有事情搞定之後他便帶著身旁的所有人坐上了水師提供地大舟開始沿著江南的水道進行著旅游。

旅游的目地地無非便是梧州膠州澹州。

此時夜深婉兒與三皇子那些人早已睡了寂靜的般板上只有並排躺著的範閑與林大寶二人就連一慣隱在暗處的六處劍手與虎衛都被範閑喚了下去。

範閑是睡不著大寶是白天在船上睡的太多所以可以熬一熬二人並排躺著一邊吃著江南地美味糕點一邊胡亂說著話。

世人向來不明為何範閑會與那個白痴大舅哥感情會如此之好其實就連範閑自己也說不明白或許只是因為與大寶說話可以獲得前所未有的輕松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忌諱。

而且不用講政治講天下講是非講黑白講善惡講他人的死亡或是自己地死亡講白玉坊講臭水溝。

只需要講講吃食之類簡單而愉快的東西。比如此時大船頂上那夜穹中點綴著的繁星。

江風徐來水波不興大船停于一無名大湖之中四周蘆葦尚遠無水鳥夜鳴煩心一片寂靜頭頂星空寂寞而遙遠範閑看著頭頂的星空對身邊的大寶說道︰「你說這天上的星星是什麼呢?」

「是芝麻。」大寶用闊大肥胖的手掌比劃著「月亮……是燒餅星星……是芝麻……小寶說過的。」

小寶便是死在五竹叔手上的林二公子範閑心頭一怔旋即微微一笑指著天上地星星與眉月說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燒餅我只知道這慶國的星空原來也有一個月亮也有那些星星而且……很奇怪的是白天也有一個太陽。」

白天出太陽晚上出星星月亮這絕對稱不上奇怪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常識。

可是大寶很認真地點點頭說道︰「冬閑閑我也覺得很奇怪。」

範閑嘆了口氣說道︰「是啊太奇怪了小時候我就現了介地兒……還是地球啊。」

……

……

一劍斬半樓的事情總不可能遮掩太久還是傳回了京都傳入了宮中。

長公主知道皇後想問什麼卻偏偏不給對方說個實話略帶一絲傲意笑著說道︰「江湖之事我是不怎麼清楚的。」

如果一位大宗師站在長公主地身後那麼皇後對于二人合作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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