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一百四十四章 蘇州城來了位異客

作者 ︰ 貓膩

「意氣風啊……」

範閑一只腳踩在抱月樓蘇州分號頂樓的欄桿上一只手拿著只扇子在扇風連綿數日的春末寒雨停了暑氣去了又來瞬間讓空氣中的溫度提升了起來。

他眯著眼楮看著在大街上穿過的送葬隊伍听著那些咿咿呀呀的哀樂之聲忍不住笑了起來——明素達果然有一套表面上的悲戚憤怒與自己不共戴天之意做的十足竟是讓明老太君的入土儀式穿城而行這一路何其招搖沿路都有市民擺著小案放著素果祭拜還有些青日里受過好處的叫花子在給那沿街緩緩而行的巨大棺材磕頭。

哀樂之聲其實有時候還比較動听至少在範閑此時的耳朵里便是如此。

他搖著扇子忍不住又嘆了聲︰「意氣風啊……」

風自扇中他才懶得與明圓玩什麼意氣之爭拿個死人來礙自己的眼他並不覺得如何刺激你要游街便去游去反正對自己沒有什麼實際的損害。

在掃掉明老六以及老太君的相干心月復之後明青達已經逐漸穩固地控制住了明圓的局勢也正是在他的強力壓制下明家數萬人才沒有因為明老太君的非正常死亡而出玉石俱焚的最後吼聲。

前幾日在蘇州城里叫囂的士子們被範閑玩了一招分化又用棍棒教育了一番再得不到明家的聲援聲勢頓時弱了下來。正如範閑所料所謂義憤終是不能持久的。

當然範閑也清楚要想壓制下明家內部的復仇聲音。一定苦了明青達這位老爺子不過這事兒本來就是明青達整出來地如果他不想範閑…… 這些辛苦這些為難這些氣是必須要吞下去的。

而真正讓範閑高興的是前些天灑在人群中的烏鴉們已經傳回了消息不知道是不是明家地突然沉默讓君山會的那些大老們來不及反應至少在江南一帶。君山會的某些執事做出了一些相當愚蠢的應對——比如撩拔市民聚眾鬧事。

憑借在這個事情中監察院的秘密偵查憑借明青達暗中賣給華圓的幾個人物。監察院已經盯住了大江下游某處莊圓那里是君山會設在江南的一個據點。

或許只是個不起眼的莊圓對于君山會也算不得什麼重要所在但範閑需要鏟除它們來表示一下自己的姿態。

自己在江南。你們君山會就最好暫時老實一些。

如果你不老實我就讓你閉嘴。

……

……

黑騎不能入明圓這是因為陛下不喜歡看著監察院的武力過多地進入地方政務之中。但是對于君山會這樣一個神秘的、甚至隱隱在對抗皇權的組織。慶國地皇帝陛下應該不會在意範閑會用什麼手段。

江南路總督薛清也沒有反對範閑的計劃畢竟再要請示京都時間上有些來不及。

今日明老太君出殯下葬也正是五百黑騎潛行渡過大江要去血洗某處之時。

送葬的隊伍已經穿過了抱月樓下的長街範閑注意到一些權貴人物已經很小心地退出了隊伍這些江南人士一方面不想得罪明家一方面也不敢太過于拂了欽差大人的面子所以送到了城門口。便自行轉回。

「意氣風啊……」

大權在握何懼民心如何?範閑雖然沒有飄飄然但內心深處也開始感覺到權力這種東西實在有若毒品難怪西哲有言少龍轉述論壇常見絕對之某某帶來絕對之某某。

可範閑清楚自己並不需要**他毫不羞愧地想著自己地精神境界還是比較高的所以才忍不住第三次嘆息道。

話本之中此時應有人湊趣問道︰「大人因何……」

可惜了王啟年還要再過半年才能因南慶身邊的鄧子越面色古怪地斟酌了半天才憋了一句話出來︰「大人……好似心情不錯。」

……

……

範閑笑啐了一口說道︰「當然心情不錯這老婦人死地干淨利落于高樓之上看他人入墳怎不快樂。」

鄧子越心想這有什麼好快樂的忍不住開口諫道︰「江南民……

只說了三個字範閑便攔住了冷笑說道︰「莫來重復那些言論什麼民心民意過不了幾個月這些百姓們便會通通忘記。什麼仁善什麼好處只不過能記著幾天終究敵不過家中做菜無油做飯無米這些事情重要。百姓……百姓是世上最善忘的那一種人。」

話有所指所指自然便在範閑的身世之中在那早已風吹雨打去化為皇廷內庫的葉家之中。

當年葉家較諸如今之明家風光以十倍之力量以十倍之于民之恩德以十倍之上天一朝變臉家破人亡這天下萬民還不是個個噤若寒蟬誰又敢替葉家討個公道?

鄧子越一驚默然知道觸及提司大人經年之痛不敢再言也終于明白了為何提司大人每逢一提民意民心便會冷笑對之毫不在意。

「我們做臣子的只是陛下的臣子不是這些百姓的臣子。」範閑說了一句與為人民服務完全相反的說話。

事態至此範閑還有什麼不滿意?明家是在手掌當中那只猴子江南必定夏棲飛已從江北傳回消息前些日子與二弟方面掛上鉤京中戶部那邊風波定杭州那邊采藥急內庫三大坊熱火朝天。在慶余堂掌櫃地注視下嚴肅認真活潑……

至于官場之中範閑與薛清的關系日趨緊密而宮中的陛下對自己地信任並未稍減尤其是在明家之事後範閑自損清名毫無疑問更添皇帝對于自己這個私生子甘于孤耿的憐惜。

左看右看都是自己大勝之局至于君山會……範閑的唇角閃過一抹冷笑京外陳圓里的老跛子不知道是怎樣想地反正範閑是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深究太多所謂養虎便是如是。

要完全剿了君山會。先這是很難完成的事情就算範閑聊四顧狂冒著損失大半自己手中的實力的風險。也不見得能夠做成此事單看那位強橫無比的慶廟二祭祀三石大師都只是君山會扔出來的棄弈就可以想像這個名義上松散的組織陰藏著多少恐怖的實力。

就算在父親與老跛子的幫助下一家子拼了老命。真地成功顛覆了君山會江南定君權穩。皇帝又不會允許範閑領兵打仗那範閑還能做什麼?年紀輕輕就呆在監察院那個陰暗的房間里養老?

範閑不願意成為第二個陳萍萍所以對于某些矛盾他不會急著去化解撲滅反而希望這種矛盾會在自己能夠掌控地局面中慢慢綻放出來就像是一朵帶毒的花兒。

當然他沒有想到今日在抱月樓上的想法。與那位老跛子地想法竟是如此的一致老少二人都在為了某個不能宣諸于口的目的而暗中努力著唯一的遺憾就在于這兩個人似乎都不願意與對方通通氣或許……是不想牽連彼此?

不深究君山會不代表不對付君山會君山會在江南陰了範閑幾道他總要把這筆帳算回來所以此時地黑騎正在那條山道上悄無聲息地前行。

幾月的算計唯一的小漏洞就是那位君山會地帳房周先生。這個人一直沒有被滅口而且在明素達與自己的兩方監視之中居然還能悄無聲息的遁走說明這個人一定是君山會中的重要角色說不定掌握著君山會的真正內幕。

而海棠……一直沒有回來範閑的眉間泛起淡淡擔憂那位周先生一定是在非常強大的人物保護之下。

他從欄桿邊離開坐回桌上對鄧子越吩咐道︰「聯絡總督府海捕文書……」

他的聲音壓的很低︰「周管家地畫像明家已經派人送來了你交給總督府兩邊一起查查。」

鄧子越一凜知道大人沒有什麼好的法子只好開始動用官府的力量爭取從明面上逼上一逼至于那幅畫像他也清楚是明老太君的那位貼身大丫環畫的。

範閑嘆了口氣說道︰「如果能把那個周先生活著抓住……你說這事情是不是太美妙了些?」

……

……

「確實想的很美妙。」

抱月樓頂樓空空蕩蕩只有範閑這一桌上坐著有人偏在此時欄桿那邊那一桌上忽然多出了兩個人而且接著範閑的話冷漠十足地接了一句!

  無數聲金屬出鞘聲在頂樓之中響起厲意十足。

以高達為的七名虎衛雙手緊握奇形長刀化作一個山字形將範閑死死護在了身後!

而樓側同時間涌出了十幾名監察院六處的劍手長劍在身不曾拔手中已經是舉起了涂著黑色不怎麼反光顯得陰煞十足的弩箭對住了那桌上的那兩個人。

樓中本來無人卻偏偏悄無聲息地多了兩個人對方的到來不止瞞過了監察院六處的劍手瞞過了虎衛也瞞過了內傷早已痊愈的範閑這是什麼樣的境界!

然而範閑的防衛力量也反應的極快瞬息間就將那兩個人隔離了開來。

十余柄弩箭外加可以硬抗海棠朵朵的七虎衛再加一個早晉九品的範閑就算來者是東夷城的雲之瀾北齊的狼桃大人眾人也有信心將對方輕輕松松地拿下。

可是那兩個人面對著這樣的陣勢卻絲毫沒有異樣的表情其中一人面上的笑容還有些勉強而另外一個戴著笠帽的人物渾身上下只是透著股冷漠透著股視眾人如無物的冷漠。

戴笠帽的那人緩緩抬起頭來露出那張古奇的面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那雙眼楮看著樓中眾人就像是看著一群死人般冷漠。

「你要周先生?這位就是周先生。」

那個人在群弩環峙之中如沐春風一般自在自然一股霸氣平空而生隔著眾人人冷冷看著範閑。

「可是我不會給你。」

範閑隔著虎衛們的衣衫看著那個人心頭微動平靜說道︰「原來就是你護著周先生難怪海棠一直沒有得手……既然你不肯把人給我那你來見我做什麼?我沒有和不之客聊天的習慣。」

那人冷漠說道︰「一個交易撤回黑騎我饒你一命。」

饒你一命?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說饒範閑一命?

除非他是傻子才會有這樣的自信。但範閑很清楚對方絕對不是傻子所以對方一定有本事在這樣的局面下殺了自己。

所以範閑反而笑了起來問道︰「海棠可好?」

那人忽然很古怪地翻了一個白眼︰「我很少殺女人。」

範閑微笑說道︰「那就好……放。」

……

……

很突兀地很沒有征兆的一個放字!

監察院六處劍手手中機簧一松三十余枝喂了劇毒的弩箭分成三批連如密密死雨一般往那桌上射了過去!

什麼周先生什麼君山會都來不及管了只要能殺了面前這人範閑覺得怎樣都值……意氣風?他的唇角露出一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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