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七十九章 夜泊潁州有賊來

作者 ︰ 貓膩

第五卷京華江南第七十九章夜泊潁州有賊來 潁州地處大江之北恰在無數山川環抱之中往東則是江南富庶之地西北望去便是慶國中樞的京都要地這處州治距慶國最繁華的兩處所在都不遙遠又恰在渭河與大江的交匯處雖然河兩岸的高山峻嶺帶來了交通上的許多不便但河運在側交通中樞之地依理講應該是商賈雲集一片繁忙民生安樂才是。

只是如今的潁州城卻顯得有些破落並不是景物如何黯淡宅屋如何老舊只是街上行走的行人面色沉悶渾無生氣街邊呦喝的攤販們也打不起精神來煎餅果子……都像是放涼了擱蔫了。

就連城外的碼頭上也不怎麼熱鬧沿著慶國河道上下來回的船舶大部分選擇了去下游的碼頭停泊而舍棄了此處碼頭上只是零落停了幾艘船這便顯得其中有一艘八成新的大船格外顯眼。

之所以潁州會變成今日這等模樣一怪天去年大江了洪水沖垮了上游的堤壩黃浪直灌原野不知道淹死了多少人沖壞了多少房屋幸虧災後天氣冷的快沒有生大的疫情但是這般傷筋動骨的折騰也讓整個潁州都顯得死氣沉沉起來。

二怪官這任潁州知州乃是當年的天子門生卻沒有沾上聖天子的半點福份整日介就只知道在州城里做威做福巴結上峰欺壓商賈百姓莫說修葺河道就連一般的治安都維持不了只知苛捐雜稅收著。而且一直相傳這位知州大人與河對面叢山之中的山賊有些瓜葛。如此一州之牧自然民生凋零商旅潛行正經商人躲還來不及。誰還敢留城中。

三怪賊潁州人民風彪悍自古便有扛起鋤頭對抗官府的光榮傳統如今攤著這麼個鬼官。下河上山的窮苦百姓自然越來越多。

不過今年以來事態似乎出了許多變化先是那位潁州知州被監察院四處駐州城巡查司請去喝茶正當潁州百姓心中微喜以為這位知州終于要垮台了。這位知州卻被監察院恭恭敬敬地送了回來。而正當人們失望地以為潁州依然要這般敗落下去時這位知州卻死了!

京都來人查了許久才確認了知州的死亡和什麼陰謀無關只是病死。

知州死地那天潁州城的百姓沉默地點燃了無數串鞭炮。自然沒有人敢說是為了慶祝瘟神的死去倒讓不知內情的人以為潁州人民選擇在這一天集體出嫁。

另一個變化就是河對面大山中的山賊似乎也老實了許多最大地那個山寨似乎在一天之內被人血洗山賊們四分五裂。據傳如今由江南來了一位江湖中的大人物正在嘗試著收伏這批勢力。

……

……

潁州的人們沒有開心多久只當自己提前過了個小年。

因為知州死了明年朝廷又會派一名知州山賊垮了。馬上就又會多出一大批山賊。老百姓的日子還是那麼困苦地在過並不會生什麼質地變化。

碼頭旁的一間庫房里。十幾個苦力正圍在一起商議著什麼就算碼頭再清淡但在大白天里閑聊終究不是苦力們應該有的職業態度而且他們臉上那獰狠的神情似乎也表露了他們另一個身份。

被圍在正中間的是一個女人年齡約模二十上下五官端正也算不上什麼美女但眉眼間有那麼一抹狠勁兒她一開口四周地漢子們都乖乖地住了嘴看來是個領。

「查清楚了是收茶的商人從京都過來的。」

「關姐他們船上有護衛。」一個苦力提醒道。

被稱作關姐的人乃是潁州附近出了名的山賊頭領她來潁州地時間不長卻已經集合了一大批有力的賊都在傳說她的身後有大背景。

關姐冷笑道︰「不過是些商人有什麼要緊的?再說了你們也去踩過點那後廂房的箱子究竟有多沉不用我說吧?」

話語平淡但一提到箱子苦力們的眼神便開始變得熾熱起來。江湖上行走正牌山賊看地車輪揚塵來判斷車中貨物的重量從而判斷價值。而潁州附近的山賊實際上應該歸屬于水盜一流最擅長的就是從船舶吃水深度判斷船上究竟裝的是什麼。

昨日碼頭上忽然停了一般大船船身約模八成新看那船橫板上青濃淡常年混跡碼頭上地人都知道這船大約許久沒有下水了。如今潁州已經很少見著這種大船對于山賊們來說這更是一頭難得的大肥羊趁著船上人下船置辦吃食青菜清水地時候早已有人將船上的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

讓這些山賊們納悶的是既然是收茶的商人怎麼會在船後方壓了那麼重的貨?以致于這艘船的吃水明顯和平常見到的船大不一樣。這個疑問在一個當眼線的炊婦上船之後終于得到了解答——船後方把守森嚴的廂房里有一個箱子看船板的承力情況和廂子鐵鑰上的淡淡刮痕眾賊極其眼尖地現箱子里竟是裝著滿滿的銀子!

「沒人會帶這麼多銀子下江南收茶。」

關姐的心里其實也還是有些疑慮只是公子既然要收伏穎州附近的山賊總要做幾單大買賣讓身邊這些渾身汗臭的賊子們嗅些香味而且開春之後公子要做的事情也確實需要銀子不然自己也不會如此匆忙地四處下手劫船。

有名山賊也覺得事有蹊蹺說道︰「吃水深船上又沒帶貨……說不定是底艙壓著河石三嫂子沒有看清楚。」

關姐搖頭說道︰「又不是海船要壓艙石做什麼?我只是覺著奇怪那艘大船上的商人……為什麼要帶這麼多現銀。」

「現銀才好。」一名山賊嘻嘻怪笑說道︰「搶了銀票還不敢去取去。」這話頓時得到了同伙的響應。齊聲笑了起來笑聲中貪意十足。

關姐皺眉道︰「問題是……現在還有哪個商家會帶現銀?難道他們就不擔心安全問題?」

山賊們看著關姐心想這位領做事潑辣狠厲挑目標也是極準的趁著知州無人的機會。帶著兄弟們狠做了幾件大案只是……有時候也未免過于小心了些安全問題這該去問那個笨茶商。問兄弟們做什麼?

關姐揮手喊過來那名負責打探消息的三嫂子。三嫂子面黑精瘦討好說道︰「您就放心吧上面統共也就十幾個護衛外帶一個丫環一個小孩兒。那主家是個弱不禁風地年輕小伙子模樣生的漂亮卻一點都不懂得遮掩。想來是京中哪位富家不成材的二世祖被長輩們趕到江南去磨煉一番。」

帶著丫環想來是年輕商人難耐晚上寂寞。關姐冷笑一聲。稍許放下心來若那茶商真是有心之人也不至于帶著個女人在大江上漂蕩或許真是個沒用的二世祖以為亮晃晃的銀子比銀票砸起來要舒服些。

至于那十幾個護衛並不在她地眼內。自己手底下這十幾名兄弟都是手上有好幾條人命的悍匪她相信晚上上船那些護衛只有死亡或者跳江這兩條路可以選擇。

她身邊的山賊們互視一眼。忽然極為婬邪地笑了起來說道︰「關姐。夜里事成了……把那丫環賞我們吧。」

關姐雙眼一眨露出絲鄙夷之色︰「瞧你們這點兒出息!只要銀子到手別的事情自然就隨你們。」

她頓了頓後呵呵笑了起來笑聲無比冷邪︰「手腳干淨些別留活口事後將船拉到二虎灘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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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州城外地夜十分的安靜河對面雄嶺之上的月兒冷冷地照耀著那條奔騰不息的大河似乎將河水的咆哮聲也平伏下去許多。船碼頭上孤伶伶停泊著幾條船此時子時已過正是人們睡地香甜的時候船上的燈火早熄行商們也早已入睡。

在月光的輕拂下十幾個黑影悄無聲音地模到了岸邊潛入了河中游到最大的那條船身之後才從身上取出勾索一類地物事有的竟只是空手沿著縴繩就往船上爬了去就像無數只被淋了水的猿猴一般身手無比利落。

不過片刻功夫這些夜襲的山賊們就已經模上了大船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關姐嘴上叼著寒刀沉默無語地上了二層借著船艙陰影地掩護直接往後方模去在倉庫里眾人商議的清楚對于船上的布置也了若指掌知道那一滿箱銀子就在艙後。

她身後地黑暗里隱隱傳來了一聲噗哧的聲音緊接著便是有人摔倒在甲板上出一聲輕響。她皺了皺眉心想這些小兔崽子下手也不知道仔細些萬一同時驚動了所有護衛雖然不懼但總是麻煩。

來到廂房之外有些意外地沒有現護衛此時夜色中的船舶上又傳來了幾聲悶哼關姐知道是手下正在逐漸侵入中艙心頭微定手指頭勾住門板刀尖一用力便輕聲開了廂門下一刻功夫便已經在黑暗之中模到了一個箱子。

借著前方窗子透來的淡淡余暉關姐看清楚了箱子的大小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三嫂子沒說清楚只說看箱子大小重量估模著得有上千兩……可是關姐有些不敢相信地模了模箱子估模著大小……天啦這得多少銀子才能裝滿這麼大個箱子!

她忽然覺得有些後怕能夠隨身攜帶這麼多銀兩地人就算是二世祖只怕也是京都最有錢的二世祖這件事情一旦敗露之後面對著京都中地怒火只怕自己身後的公子也會有些承受不起。

別殺那個二世祖!這是關姐心里涌起的第一個想法但她馬上想到木已成舟由不得自己猶豫了而且這麼多銀子足以做太多事情。

她小心翼翼地模出工具花了半天功夫才將箱子打開。

一片銀光頓時灑滿了整座船艙!

……

……

關姐目瞪口呆望著面前的箱子滿臉的震驚與不可思議!

縱使她是一個在刀口上混生活的人見慣了帶著血水的銀子今夜依然被箱中碼的整整齊齊的銀錠給晃了眼給迷了心慣常冷酷的雙眼中開始流露出了貪婪之意。

但她馬上警覺了過來就算月光再明亮銀子再漂亮也不可能散出如此誘人的光芒!

她霍然回頭望去只看見一個沉著臉的中年人一手拿著白光燈一手提著一把長的出奇的樸刀正冷冷看著自己。

虎衛高達已經按照範閑的吩咐給足了關姐欣賞銀子的時間很遲鈍地一刀劈了下去。

關姐舉刀。

然而那遲鈍的一記長刀卻像是無可阻攔的洪水一般瞬息間沖垮了這名大江女匪的防守與心防讓她在心膽俱喪的同時痛不欲生地看著自己的左手被斬了下來鮮血伴著劇痛噴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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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的中艙點亮了燈被拖進屋來的關姐頭凌亂心情也是大亂隨她模上船來的所有山賊早被輕而易舉地繳械擊昏被捆成棕子一般碼的整整齊齊的扔在甲板上幾個穿著黑衣值夜的六處劍手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生一般各自守在四方。

她抬起頭隔著絲看著太師椅上那個滿臉倦容一臉煩燥的英俊年青人不知怎地心里打了個寒顫。這船上住的究竟是什麼人?竟然能夠用這麼多高手來充當護衛還有先前使刀的那人竟儼然乃一代刀法大家——這時候她自然明白那個三嫂子口中說的年輕二世祖一定不是尋常茶商。

「關嫵媚?」椅上的年青人看了一眼斷了一手猶自面有狠色的女匪打了個呵欠滿臉興趣問道。

年青人自然就是範閑他停船潁州本是要處理洪竹那事的一些後手沒料到竟惹了些不長眼的小毛賊不過他一眼便看出面前這女子便是監察院卷宗里畫像追緝的女賊不由樂了起來心想自己正好沒想好江南之事怎麼開口子這便送上門來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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