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六十二章 皇商的近況

作者 ︰ 貓膩

範閑趕緊去扶這位店老板卻是執意跪著磕了個頭才起身感慨說道︰「原來是未來的東家這個頭是無論如何要磕的更何況大人還是此次使團正使小人身在異國平日里就是想對家鄉的大人們行個禮都沒處行去。」

店老板忽然醒了過來想到自己先有在這位南邊來的大人面前似子提到了一些比較犯忌諱的名字不由訥訥問道︰「範大人怎麼想到來小店看看?」

北齊畢竟水遠南慶皇帝遠所以這里的商人們膽子都要大些所以才會依然留著老招牌嘴里不停地說著他們引以為談的老東家。範閑看他神色明白對方是害怕這些話語傳回京都得罪了如今掌控整個慶國外銷商號的皇室。

他笑了笑將來意說了要他挑幾樣式樣精巧不是一般貨色的玻璃酒具。

店老板好奇道︰「這是做什麼用的?」他原本以為範大人只是趁著出使的機會提前來查探一下自己將來會打理的生意哪里知道對方竟真的是準備買玻璃制品。

林靜解釋了幾句店老板趕緊喊出伙計、幾個手腳利落的伙計听著吩咐趕是進了里面的庫房想來真正的高檔商品都沒有放在前店里面。趁著等待的時候範閑與店老板開始閑聊了起來店老板知道這位大人想知道什麼不敢有絲毫隱瞞。將這些年來南慶輸往北園的玻璃制品數目報了個大概。

雖然只是個粗略的數字。但範閑依然是有些吃驚上京只有這一家南慶玻璃坊每年的進帳就十分可怕。難怪以齊國物產之豐盛如今在財力上也不過與慶國將將拉個平手。

店老板忽然嘆了口氣道︰「不過這些年里不知道為什麼京都那邊送來的貨不如往年了而且也沒有什麼新意思所以生意要差了些。」

範閑問道︰「比最盛的時候差多少?」

「差了三成左右。」

範閑略一沉吟知道問題出現在哪里。葉家被收歸內庫之後由那位長公主全權掌控就算那個瘋女人是個極有政治智慧和手腕的人物但是面對著這些玻璃肥皂之類的全新事物只怕仍然會不知所以玻璃的成色既然差了那一定是配料和工序出了問題如今慶余堂的幾位葉掌櫃又不能親手操作自然沒有辦法進行調整。

不過生意只差了三成看來長公主也是知道這些商號對于慶國經濟的重要性並沒有大過胡來只是依循著往年慣例在做。

守成有余進取不足。

說話間年輕的伙計們已經將店里最珍貴的幾個玻璃精樽搬了出來範閑拿起一個對著店外陽光眯眼看著現玻璃里面沒有一絲雜質比京都里的那些玻璃窗果然要好許多。不由笑了笑說道︰「就是這幾樣了。」

老板趕緊喊伙計包好不料範閑擺擺手道︰「不慌。」眾人不解何意也只有听他的吩咐。

忽然間老板面上露出一絲為難之色範閑眼尖早就瞧著。開口問道︰「老板貴姓?」

「小人姓余。」老板趕緊應道。

「慶余堂的學徒姓余?」範閑在心里一笑說道︰「余老板有什麼為難處嗎?」

老板苦笑說道︰「範大人這幾樣玻璃搏是月底太後大壽的時候備著的。」

範閑微微一驚說道︰「難道是北齊的權貴向您訂制的進宮壽禮?那本官就不能要了余老板還是給我換幾樣吧。」

余老板一愣似乎沒有想到這樣大官竟然如此好說話趕緊解釋道︰「訂倒是沒訂因為北齊權貴向來清楚我們這店里總會存著幾樣好貨色話說回來這玻璃樽如今也不是最昂貴的禮物……只是內庫規矩定得死這月份按常例講是個厚月大人若是取了這幾樣去月底往南邊報帳的時候銀錢數目會缺一大塊只怕內庫的大人們會……」

話沒說完範閑也明白了對方害怕什麼笑著說道︰「放心自然是會付你錢的。」

王啟年也在一旁笑罵道︰「怕內庫查你的帳?你難道不知道你眼前這人將來就是內庫的爺?」

余老板支支晤晤抹著額頭的汗心里卻在想著就算這位範大人將來是內庫的爺問題是現今兒內庫里管著這天下幾千家商號的……不是個爺啊。

忽然間範閑一拍荷包苦笑說道︰「出練北齊似乎就忘了帶一樣東西。」眾人默然了解心想範提司身為使團正使這一趟北齊之行自然是公費旅游雖然身上帶著些閑散銀子但哪里會準備那麼多銀票。

余老板繼續抹汗出主意︰「大人如果是公事自然是應該報公帳的大人就寫個單子我將單子還京都也是能抵帳的。」

「打白條?這主意好。」範閑心里想著接過早已備好的筆墨紙硯心想這位余老板倒是極有眼力估計是看多了使臣打白條的事情。他刷刷刷刷在紙上寫了幾行字余老板又小心寫上銀錢數目輪到範閑落款了此時他卻猶豫了起來回身問王啟年︰「院里有錢嗎?」

王啟年苦笑說道︰「院里財政三分之一由陛下拔入三分之二由戶部也就是大人您家那位老爺子拔最近這些年一直有些吃緊。」

範閑回頭望了一眼高達心想你是跟著父親混的虎衛自然是極有錢的。高達看少爺望向自己臉上一陣尷尬。說道︰「少爺。老爺管虎衛銀錢管得緊。」

範閑嘆口氣望著林靜說道︰「看來還是只有用鴻臚寺的名義了。」

林靜忍住苦笑心想您這是明擺著吃鴻臚寺還能說什麼?反正都是公中的帳林靜也不心疼還湊趣說道︰「內庫外庫總是不如國庫。」

這話極是不論是目前長公主理著的內庫還是司南伯範建理著的戶部歸根結底總是慶國的銀錢。範閑與林靜這對正副使瀟瀟灑灑地簽上自己的大名又看了一眼紙上那兩千兩的數目使走出了玻璃店門。

幾人沒有長隨跟著所以余老板極細心地吩咐伙計們捧著那幾個寶貝玻璃樽跟著幾位大人出了門因為範閑沒有吩咐他們送回使團。想來還有它用。

走過那家賣著九連環夏容道的玩具店範閑只是看了一眼目光清柔。前一家便是賣酒的地方範閑當先走了進去、這家店的老板早已得了下人相告知道來了幾位家鄉的高官正站在門口迎著。好生恭敬。

範閑坐在椅子上掃了一眼。現這家盛放酒水的酒具也是極為名貴只是比自己「買」的那幾樣玻璃樽就差的遠了招招手。讓店老板上前問道︰「最好的酒是什麼?」

老板姓盛像變戲法一樣變出一個透明的細長瓶子。瓶中酒水泛著一種極其誘人的紅色色澤濃而不稠。

範閑微微眯眼訝異說道︰「葡萄酒?」

「範大人果然不愧是酒中仙詩中仙。」盛老板早打听清楚了此次家鄉使團的構成謅媚笑道︰「正是葡萄美酒。」

取來個杯子倒了一些進去範閑閉著眼楮微搖晃著開口杯湊到鼻下嗅了嗅。看見他這作派不止王啟年這位當年也曾奢華過的大盜就連林靜與盛老板都在心里大加贊嘆心想範大人果然是名門之後。

範閑可不是什麼品酒高手只是作態罷了將杯子放到身邊桌上說道︰「這酒要了再揀烈的拿些出來。」

盛老板不敢怠慢趕緊一一奉上範閑依次淺嘗一口微微皺眉這和自己平日里喝的那種酒沒有太大區別度數太低遠遠不如在澹州時五竹叔給自己整的高梁和京中的貢酒。

見大人皺眉盛老板小聲問道︰「烈酒禁止北上大人多體諒。」

範閑知道對方沒有說實話這世上還沒有用錢買不到的東西北齊權貴多是大富大貴之輩花銀子向來手不會軟的這老板還不得備著些高級貨色也不多說什麼、只是搖搖頭表示不滿意。

盛老板忽然間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取出兩瓶好酒。範閑微微皺眉在先前的那一眼中這位看似普通的老板卻露出了極不普通的神采。

用小瓷杯裝著範閑抿了一口然後皺緊了雇頭半晌沒有說話。

眾人以為這酒味道不好王啟年忍不住開口問道︰「大人怎麼了?」

範閑絲絲吸了口氣將咽喉處那道燙人的感覺全化作了刺激的快感大聲贊嘆道︰「好酒!好酒!什麼名字?」

盛老板微微一笑說道︰「五糧液。」

範閑面色寧靜不變再贊道︰「好名字。」他在心里卻苦笑贊道「葉輕眉當年你真的好閑。」

辦完這一切四位官老爺便起身出門。但出門之時範閑卻現這位姓盛的老板向自己使了個眼色聯想到先前注意到的地方範閑頓住了腳步讓其余三人先走自己卻回身在盛老板的帶領下來到後方的帳房之中。

帳房里沒有一個人安靜得異常蹊蹺。

盛老板一入內室便渾若變了一個人般整個人的身體都直了起來面色一片肅穆對坐在椅上的範閑當頭拜了下去沉聲說道︰「內庫盛懷仁拜見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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