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一百八十九章 詰問

作者 ︰ 雁九

莊先生走來走去,面帶急躁,全然沒有素日的鎮定,趣道︰「沒想到先生還有這般心切之時?看著倒像是年輕了三十多歲!」

這是笑自己像個毛頭小子了,莊先生止步,看了看曹頌,又看看一旁樂呵呵看熱鬧的曹與魏黑,笑道︰「你們別笑話老朽,總有你們自己心切那日!這不做爹,是體會不到其中這滋味的!」

曹頌撇撇嘴,只是不信︰「做爹有什麼好?不過是多個女乃娃子,就值當人這般?」

曹則看了看魏黑,想著怎麼再勸他一遭,讓他早點找個好女子成親,這都三十四、五的人了,總不好一直這麼光棍下去。

魏黑在曹身邊十年,見他望過來,立時曉得他的盤算,忙擺手道︰「公子莫算計老黑,要是羨慕先生,還是早日于郡主開枝散葉!」

一句話,引得莊先生與曹頌都望向曹,曹正笑著不知怎麼做答,便听兩個婆子來報喜︰「給先生道喜,如夫人添了個千金!」

莊先生立時怔住,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小千金?這是生了閨女?」

這世人皆是重男輕女,這莊先生反應也是尋常,兩個婆子仍是堆笑︰「是了,足足六斤,看著就是有福氣的!」

莊先生先前的太太只生了兩個閨女,早就嫁到南邊了,這次一心盼個兒子,沒想到又是個閨女,心里就有些失望。但他年過半百,經歷又曲折復雜,心性較常人豁達,不待曹等人開口勸,便省得味來。這原本就沒指望膝下再添兒女,如今老來老來添個小閨女,不至晚年寂寞,已然是福氣,還苛求作甚?

想通這些。他便快活地笑了兩聲,隨後向曹幾個擺擺手︰「行了行了,得了信,大家也請回吧!這天寒著,閨女可不敢往外抱,準備好洗三禮再瞧!」說完,便美滋滋地自己個兒往後房去了。

卻是連方才嚷著小女乃娃子無趣的曹頌都失望了,抓了抓腦袋道︰「先生太不厚待。怎麼自己個兒看,叫咱們白等!」

魏黑笑著說︰「晚看幾日,這有什麼?公子、二公子,這可是喜事。是不是咱們晚上好好喝一頓,給先生道道喜!」

曹點頭稱善,莊先生前兩年日子甚是冷清,整日里也就是出去喝喝茶、看看戲,眼下這多了媳婦,又添了孩子,總算是有些過日子的模樣。

正說著話,初瑜、紫晶、玉蜻與張嬤嬤等人出來。因方才她們來時,曹頌與魏黑還不在,便又彼此見禮。

除了張嬤嬤臉上帶著惋惜。初瑜她們三個臉上都帶著歡喜。提起新生兒,初瑜笑道︰「粉粉女敕女敕的,眼楮還沒睜開,看著大致模樣,倒更像憐秋姨娘一些!」

在場眾人中,除了張嬤嬤外,其余眾人雖然都是未沒做過爹娘的。但是因平日府里沒長輩,都跟著曹敬著莊先生,如今倒是真心替他歡喜。

倒是曹頌,突然想起一事來,開口問道︰「這……這先生的閨女。應該稱咱們什麼?」

一句話,問得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終是都笑了。

大家原本心里都將這榕院新添的女嬰當晚輩待的,眼下經曹頌這麼一問,方省過神來。這女嬰雖然才生下來。與大家都是平輩。

當晚,少不了置辦了酒席,曹他們都打算陪著莊先生好好地喝一頓。因莊先生記得明日曹要去暢春園參加朝會,便叫大家量到就好,等著後日再好好喝酒。

*

次日,曹穿了郡主額駙的朝服,騎馬去了暢春園。

朝會地點在暢春園大西門內箭廳,十五日地朝會也在這邊,曹來過,所以曉得地方。他一進去就不由得愣住,這哪里像是朝會,更像是宗親大會。

諸王、貝勒、貝子、公,但凡京城說得上名號的宗親,都到了,足有七八十號。沒有封爵的幾個皇子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也在,獨獨沒有十三阿哥。

曹想著眼下處境艱難的十三阿哥,心里不由嘆了口氣。雖說沒有明著下令圈禁,但是康熙卻免了十三阿哥與福晉進宮請安。

皇子不奉上命不得出京,又沒有差事,別人見了也是盡躲的。十三阿哥骨子里帶著傲氣,哪里願意去見他們的嘴臉,便像是自己將自己圈了似的,輕易並不出府。

文武大臣不過三十來人,有曹認識的,也有不認識地,看著補服,都是文武一品二品的高官。

或許是察覺出什麼,廳上的氣氛很是凝重。王爺、貝勒們三三兩兩的竊竊私語,時而往文武大臣那邊瞧上兩眼。

十六阿哥見曹來了,也一改往日地嬉笑模樣,低聲鄭重地對他說︰「像是要出大事,咱們且瞧

曹點頭應了,心中卻疑惑,這還不到五十一年,難道這太子要提前廢了?自月初大朝會上康熙一口氣發作了好幾個尚書,太子那邊也大致心里有數。

雖然「一廢」時,太子黨被處理得差不多,但是隨著康熙四十八年太子復立,圍繞著儲君形成的勢力在短短三年間內又急速擴張。

雖然明眼人都能夠看出來,康熙對這位太子心有不滿,這太子的儲位未必穩當。可是,在權欲指使下,誰還會顧忌這許多。

最主要的是,康熙老了,已經是將近花甲之年,這使得下邊的大臣不得不開時打起自己的小算盤。「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不同太子打好關系,怎麼保住榮華富貴?

月初大朝會後,降四級留任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趙申喬曾參翰林院編修戴名世「妄竊文名」、前為諸生時「私刻文集」、「語多狂悖」,立時引得士子側目。

戴名世雖然只是翰林院編修,卻是眾所周之的當世大儒。他是安徽桐城人,字田有,號南山,如今已經五十多歲。早在三十年起便因所作時文才名遠播,曾以貢生考補正蘭旗教習,授知縣,因年輕傲世沒有就職,而是游山玩水。研究學問去了。

到康熙四十四年,戴名世到順天府參加秋試中舉,次年會試落榜,康熙四十八年會試第一名,殿試一甲第二名進士及第,就是俗稱的榜眼。而後,被授予翰林院編修,參與明史館的編撰。

曹雖然沒見過戴名世。但是早聞大名地。這算起來,戴名世還是顧納、馬俊兩人的同年。初放榜後,馬俊還特意為戴名世的第二名抱不平。因這躍居當世大儒之上的新狀元趙熊詔出身督撫之家,才名不顯。便有不少人猜測他這狀元來得不清白,有賄賂而來的嫌疑。

偏偏趙申喬就是趙熊詔的父親,去年由偏巡撫升為都察院左都御史,這怎能不引起有些人地揣測?甚至有人懷疑御史大人故意羅織罪名,要置戴于死地,好斷了別人追究地念想。

不知康熙是怎麼想得,並沒有立時大張旗鼓處置戴名世之意,只是讓翰林院嚴查此事。

過後,曹與莊先生曾就此事聊過,看法倒是一致。那就是這戴老有些倒霉,被攪和進皇子的爭斗中去了。

趙申喬堂堂從一品大員,進京也一年多了,若是真想對付戴名世這個七品小官,還用等到這個時候?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誰不知道戴名世是八阿哥老師何的至交好友?怕是太子拼死掙扎,想轉移康熙的視線。卻未能如意。

曹站在箭廳里,想到戴名世之事,總覺得有些不對頭,好像自己忘記了什麼似的。

*

就听響鞭聲,禮樂起。康熙上朝了。眾人皆是三拜九叩,等康熙叫起,方各自歸位。

好一會兒,康熙都沒有說話,廳上靜得讓人倍感壓抑。曹微微抬頭,往龍椅上望去。看到康熙地那刻,卻是唬了一跳。

這方十幾日不見,康熙像是老了好幾歲,雙眼窪陷,瘦得不成樣子。曹想著這幾年康熙對自己的照顧,對這位帝王地畏懼之心便淡了不少,臉上帶出幾分關切;再想到江寧的曹寅,也是到了這般暮年,若是歷史真改變不了的話,那就是明年……

康熙坐在龍椅上,正鐵青著臉掃視眾人,正好與曹的視線對上。見曹毫不掩飾地關切與憂心,康熙心中頗為感動,向他微微頷首。

曹這方醒過神來,知道自己逾越,忙低了頭。

就听康熙用滿是威嚴地語調說道︰「今,國家大臣有為皇太子而援結朋黨地。諸大臣皆朕擢用之人,受恩五十年,其附皇太子者,意將何為?」

「朋黨」兩字,听得眾人小心肝一顫一顫,這當年的「明珠案」、「索額圖案」都有這「朋黨」一條,前後牽連進去的官員何其多。

眾人皆屏氣凝神,就听康熙道︰「鄂繕,耿額,齊世武,爾等可知?」

這鄂繕是瓖白旗漢軍都統,耿額是兵部尚書,齊世武是刑部尚書。先是鄂繕出列,叩首回道︰「啟稟萬歲爺,奴才蒙皇上豢養,擢用厚恩,若果知此,豈敢隱瞞?」

耿額亦出列︰「回稟萬歲爺,奴才實不知,知之,敢不陳奏?」

齊世武奏道︰「奴才于各處並不行走,確實不知此事!」

三人跪了一排,康熙並不叫起,冷哼一聲道︰「好一個不知?朕早就听說了,先前雖沒訪到實情,你們就當能夠欺瞞朕嗎?」說到這里,喚道︰「來人,帶包衣人張伯良!」

這張伯良是安郡王府的包衣,大家听到他的名字,便明白康熙這是發作哪出。

說起來,還是

舊事。康熙四十八年十一月安郡王馬爾渾病逝,死立為世子。這引起其同母弟輔國公景熙的不滿。

景熙與馬爾渾都是老安郡王岳樂的嫡子,八福晉的親舅。雖然老安郡王岳樂死前立馬爾渾為世子,但是死後幾個兒子還是為了王位,爭斗不休。最後鬧到御前,仍是馬爾渾承襲了。

因景熙對兄長這房積怨多年,在馬爾渾死後不久,便上了折子,告了一狀。這就是「托合齊等結黨會飲一案」,即指安郡王馬爾渾喪事期間,以九門提督托合齊為首的部分滿官多次聚集都統鄂善家宴飲,有「結黨」之嫌疑。

當時。康熙曾下旨查過,因無實證,最後不了了之。眼下看來,是要舊事重提了。

果然不出眾人所料,包衣人張伯良被帶上來後,康熙便喚七、八個都統、副都統、前鋒統領出列,命張伯良指認。

張伯良看後,奏曰︰「是實!」還有幾個都統因為外放。不在京中。

曹冷眼旁觀,終于明白康熙憤怒地原因,這些人中除了兵部尚書與刑部尚書這兩個堂官,其他如九門提督、前鋒營統領、各旗的都統、副都統。全部都是領兵之人,而是領的還是京城駐軍。這這力量糾合在一塊,太子想做什麼?

曹原本以為康熙「二廢太子」,只是因儲君的存在影響君權,方這樣的。現下看來,這一步步走來,即便是九五之尊,也會為了父子到了這個境地而心傷吧!

張伯良指認完,康熙詢問這些都統、副都統,眾人仍是用各種理由辯解。皆道自己是無辜之人,誰也不敢認這「結黨」的罪。

康熙惱得不行,指著涉案眾人一通大罵,罵齊世武「最無用之人、犬豕不如」;指著耿鄂,數落他為索額圖家奴、諂媚索額圖之事;鄂繕等人,也各有斥責。

或許罵得累了,歇了好一會兒。康熙方道︰「皇太子,朕之子,朕父子之嫌隙,並無其他緣故,都是他們這些小人在其中生事。此輩小人。若不懲治,社稷如何能安?」

接著,康熙下令,立時摘了這些人的頂戴,監禁宗人府,等著外放地那幾個回京後。即行質審。

康熙處置完這「結黨」眾人後,便散朝了。

從頭至尾,像是就沒這些王爺貝勒什麼事,但是又有哪個能全然地束手旁觀?與太子私下有往來的,都心驚不已,這當著他們的面發作齊世武等人,正是殺雞駭猴;與其他皇子阿哥有往來的,又各自打上小九九。

看著眾人強忍著眉間歡喜或者恐懼,曹只覺得索然無味,就听十六阿哥在旁邊嘆了口氣,不由轉過去瞧他。

十六阿哥沖曹笑笑,道︰「極是無趣,你衙門忙不,要不咱們城里逛逛去?」

因今兒要參加朝會,曹昨日便將福建司的差事都交代下去,眼下心里也正煩著,便點點頭應下。

兩人正要往外走,就听有人道︰「我也去!」

卻是十七阿哥,他與弘曙同歲,虛歲十五,正是半大不大地年紀,笑嘻嘻地等著十六阿哥與曹應聲。

如今,十六阿哥在工部當差,不似過去那般拘束在宮里。十七阿哥卻還在上書房讀書,好不容易因朝會的緣故到出了宮,當然不願意就這般回去。

曹與這兩個阿哥都是懶散之人,對這些朝廷與官場上的事都膩煩說起,騎著馬溜溜達達、悠悠閑閑地在城里逛了兩圈。

到了飯時,大家有些肚子餓了,便想著找個干淨點地館子吃飯。

偏偏不知什麼緣故,看好了兩家都是滿客了。十七阿哥思量了一回,對曹與十六阿哥道︰「瞧著這離開十三哥的府邸不遠,打塞外回來還沒去瞧過他,要不咱們去他那里蹭飯?」

十六阿哥听提到十三阿哥,先是一怔,隨後看了看曹,見他沒有為難的模樣,便笑著點點頭︰「好主意,倒是真想十三哥了!」

十七阿哥到底是孩子,听了頓時面露喜色,不小心露出幾分得意來,像是達成什麼美事一般。

曹瞧著有些不對,想想方才都是他打發人去館子詢問,又是有意無意地將大家往前門這邊帶。

哎,曹不知是該佩服康熙老爺子,還是該同情他,這些個皇子阿哥,個個都是人精。怨不得他這個皇父做得頭疼,眼前這兩個小地都是個頂個不凡地,更別說他們那十來個哥哥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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