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平輿出,溯意水而行,大約兩天時間,就抵達汝南和潁川交界。
由于錯過了定穎縣縣城,所以典韋一行人只好夜宿黑閭澗。
這黑閭澗,同時也是意水的源頭所在,故而被人稱之為意水河畔。
雖說黑閭澗距離定穎縣並不遠,可典韋卻不願意繼續趕路。
以前他隨同曹操,倒還不覺得什麼。
可如今典韋獨行,就發現在縣城里的紛擾實在太多。
由于身份曝露,以至于從平輿出來後,所過之地,地方官員都會出縣城迎接。
哪怕典韋不願意和那些人接觸,也只能耐著性子和對方寒暄。
畢竟同朝為官,這場面上還要照顧得過去。
可一兩次他還能耐得住性子,次數多了,典韋就有些不耐煩了……不說別的,就著迎來送往的寒暄,哪怕典韋是繞城不入,也要耽擱許多時間。
典韋歸心似箭,實在不想再耽擱下去。
錯過定穎的宿頭,對曹朋來說,並沒有什麼大不了。
披星戴月又不是沒有經歷過,露宿荒郊,也不算什麼新鮮事。
而且滿寵還派了一隊人馬隨行,專門負責照顧典韋的衣食住宿,典韋並不需要為此而操心。
入夜後,一行人在黑閭澗旁邊安頓下來。
典韋拉著王猛,在篝火旁說話。
這兩個人,都類似于草莽人物,所以時常可以說到一起;鄧範則被王買拉著,在一旁練武。
夏侯蘭笑呵呵的看著,不時還會過去,指點兩人一下……夏侯蘭的武藝不算出眾,但也算是經過名師指點,眼力價不俗。
曹朋教給鄧範王買的東西,說實話有些太過于超前。
以至于王買二人刻苦修煉,但有時候還是不太明白。
同樣的問題,曹朋會讓他們去領悟,而夏侯蘭則會盡力把道理講解個清楚。
都是練槍的人,在這方面,夏侯蘭絕對屬于權威。
其他人則在旁邊,看著兩個毛頭小子在那里練槍。
鄧巨業忙碌不停,和洪娘子幫著生火燒飯。
偶爾听到旁邊的叫好聲,夫婦二人都會露出欣慰之色。
在他們看來,他們的兒子,正走在一條康莊大路上!曹朋拉著曹汲,躲到了帳篷里。
他拿著那一摞所謂的‘天書’,非常盡心盡責的與曹汲講解。
以東漢末年的科技力量,特別高明的打刀之術,曹朋也沒法子講解出來。
特別是在後世,隨著科技發展,大機械時代的到來,市面上的刀劍大都是用機器鑄造出來,而傳統的制刀鍛打技術,則漸漸不為人知。
雖有一些人打著復興傳統工藝的幌子,說什麼按照古法鍛造,也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華而不實。
曹朋講解的這些東西,大都是平時從到的東西。
他自己也不懂,只能說一個大概。
可曹汲卻是這方面的專家,往往一個簡單的想法,就會在他腦海中生出詳細的操作過程……曹朋講解的,其實就是灌鋼法,宿鐵刀。
在三國後二百年,炒鋼法逐漸被灌鋼法所取代。
南北朝時,有鑄兵大家綦母懷文結合古傳秘法,造出極為著名的宿鐵刀。
據說這宿鐵刀,可以斷三十札,其鋒利程度,在當時屬于翹楚。
雙液淬火法,曹汲已經掌握。
而風箱的提前出現,又使得爐溫得以大幅度的提高。
將生鐵和熟鐵合練一處,數宿則成鋼。
「以柔鐵為刀脊,浴以五牲尿液,淬以五牲油脂……」曹朋非常耐心的,把宿鐵刀鍛造的基本程序,向曹汲一一解釋。
而曹汲則是一副聚精會神的模樣,時候輕聲低呼,時而沉思不語。
「朋兒,你說的這個法子,的確是大有可為。
只不過想要完全掌握,沒一兩年的時間,恐怕很難成功。
按照你的說法,這種打刀之術打造出來的兵器,可斷三十札。
我不是很清楚,這斷三十札能否做到,不過十札當問題不大。」
曹朋笑了,「爹,你不必著急……我想曹公一定能給你充足的時間。
但是到許都之後,你務必要盡快打造出三十把同等水準的鋼刀。
只要有這三十把鋼刀,孩兒可保你入主諸冶監。」
「三十把……」曹汲露出為難之色。
說實話,一把好刀沒有幾年的功夫,很難打造出來。
一個月的時間,別說三十把宿鐵刀,恐怕三把都難成功。
曹朋的要求,著實有些超出曹汲的能力範疇。
「爹,孩兒不求你打出神兵利刃,能斷三札,即可!」「三札……倒是可以試一試。
只是想要一個月打出三十把,還是比較麻煩。
三個月,至少要三個月的時間,才有可能做到。
朋兒,你手中既然有這馬鐙,馬鞍的神器,何故非要打造出三十把鋼刀呢?我是覺得,憑借這兩樣寶貝,曹公也不可能怠慢了咱們,你說呢……」「有這兩樣寶貝,的確是可以進入諸冶監。」
曹朋正色道︰「可問題是……諸冶監不可能只有爹你一個人,其中定然會有能工巧匠,以爹你現在的本事,有把握震懾住那些人嗎?」「恐怕不行!」曹朋點點頭,「那就是了……爹,你可別忘記了,曹公如今是什麼官職。
大司空,直轄少府,諸冶監就是在曹公執掌之下。
不管曹公是否真的紙張諸冶監,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曹公對此,非常重視。
若爹能在一個月……不,三個月中打造出三十把同等水準的鋼刀,至少也能算得上一個宗師吧。
是一無所有的進入諸冶監,還是頂著宗師之名進入諸冶監?爹,你應該能分辨出這二者的區別。」
這是一個連傻子都能分辨出來的問題……就好像在後世,同樣的水準,一個什麼都沒有,另一個頂著無數名頭,帶著許多證書過來,領導們又會重視哪一個人?曹汲沉吟許久,而後長出一口氣,站起身來。
「爹,你要去哪兒?」「要想在三個月里打出三十口好刀,我一個人肯定做不到。
此事還需要你典叔父從旁協助,借用他的名頭和人脈,否則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朋兒,我去找你典叔父商量一下,你去陪陪你娘還有你姐姐。
叔孫不在,你姐姐有些不穩……你也知道,她懷著身子,在所難免。」
曹朋答應了一聲,和曹汲一起走出了小帳。
這時候,營地里顯得非常熱鬧。
一大群人圍坐在篝火旁,大聲的呼喊,氣氛是格外的熱烈。
正中央,鄧範和王買正在角力。
這兩人一個是天生神力,一個是技巧出色,以至于不分伯仲。
曹汲徑直去找典韋商議事情,曹朋正準備去陪母親張氏和姐姐曹楠說話,就听身後有人喊道︰「阿福!」扭頭看去,卻是夏侯蘭。
火光中,夏侯蘭俊面微紅,似乎喝了不少酒水。
「听虎頭和大熊說,他們的本事,是你教的?」曹朋對夏侯蘭還是挺有好感,于是點點頭,詫異問道︰「是有這麼回事,怎麼了?」「我不信!」夏侯蘭大聲說︰「你要真有這等本事,大王崗又何至于被我所敗?我不相信!」說這些話的時候,夏侯蘭看上去,有些猙獰。
他的確是有足夠的理由郁悶!這輩子,他一直都不太順利。
早年拜師學藝,跟著他最好的朋友找到了童淵,不成想卻因為資質不好,差一點被童淵拒絕。
資質是什麼?夏侯蘭到今天也沒弄明白。
為此他也曾刻苦練習,但明明是同樣的時間,他的兄弟進步神速,而他卻好像蝸牛一樣,進步非常緩慢。
下山後,他陪著他的兄弟,投奔了公孫瓚。
憑著一身武藝,夏侯蘭成為白馬義從,而且是先鋒營。
當時,夏侯蘭認為這是他時來運轉的機會。
哪知道初戰就遇到了袁紹軍最精銳的先登營!先登營的主將麴義,顯然不是夏侯蘭可以對付。
一場惡戰,夏侯蘭殺出一條血路,卻得知公孫瓚準備拿他當替罪羊……沒辦法,夏侯蘭只好背井離鄉,投奔曹操。
宛城之戰,本來和他狗屁關系都沒有。
但隨著曹操戰敗,青州兵突然做反,以至于在慌亂中,夏侯蘭和大隊人馬失散。
身為軍侯的他,和自己的部下失散了,也就等于是告訴別人,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將領。
殺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月兌離危險,又遇到了曹朋……為此,夏侯蘭最心愛的戰馬,被典韋一拳轟殺!夏侯蘭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郁悶了……可他能找誰訴說?典韋?夏侯蘭招惹不起。
魏延?似乎也比他高明許多。
從南陽郡月兌險出來,緊繃的心弦總算放松下來。
夏侯蘭喝了點酒,又听說王買和鄧範的一身本領,都是曹朋教出來,這心里就更加不舒服。
大家同時庶民,憑什麼你曹朋走到哪里,都被人看重?我十年學藝,到頭來卻像個喪家之犬一樣,到處裝孫子,總是被人看輕?借著酒勁,夏侯蘭把曹朋攔住。
他倒是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羞辱一下曹朋,發泄一下心中的郁悶而已。
因為他知道,曹朋的武藝並不是很強,和他根本就是兩個層次。
他不相信王買和鄧範所言,認為王買鄧範,不過是抱曹朋的大腿。
夏侯蘭覺得,曹朋斷然沒膽子,和自己交手。
哪知曹朋一蹙眉,上上下下打量了夏侯蘭一番之後,突然笑著問道︰「夏侯,你若是輸給我呢?」「我會輸給你?」夏侯蘭忍不住放聲大笑。
「阿福,不是我小看你,只需三招,我就能讓你趴下。」
「好啊,那我們可以來試試……不過,如果你輸了,又該怎麼辦?」二人的爭執,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王買和鄧範也停下手,急匆匆的跑上前來。
「夏侯,你干什麼?」這原本只是一句極為普通的言語,卻讓夏侯蘭火冒三丈。
憑什麼,憑什麼大家都向著你呢?「我干什麼?」夏侯蘭厲聲吼道︰「阿福,我若是輸給你的話,這輩子就給你為僕為奴,絕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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