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梟 第二卷 百花殺 第一七一章 君不見(大結局)

作者 ︰ 豆子惹的禍

宋陽點頭︰「你說,我听。」

「洪太祖留在石壁上的記載,現在看來是千真萬確了,我已把它告知于你,讓你防患于未然,也就等若救了你和你身邊、手下無數人的x ng命……這是我出的第一個價錢。」

「我仍會給景泰寫一封信,要他棄國、棄位、棄權、棄兵!他會听我話,從此他再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了,就只是個普通人,不會也不能對你造成半點傷害,另外我還會著他把那六萬錦繡郎的兵符送給你,歸于你統御……這是我的第二個價錢。」

第一個價錢還算不得什麼,畢竟,在如何驚人的秘密說出來也就不值錢了,可是燕頂開出的第二重價錢就足夠驚人了,听得顧昭君、阿里漢等人面面相覷。

而燕頂的話還沒說完︰「另外,現在生番只是在平原上作亂,可是再過個兩三年,當海潮逼近,它們更覺危險時,就算本能上對高地如何抵觸,怕也會向著高原遷進…到那時你們怎麼抵擋?吐蕃的兵加起來也沒多少了吧。回鶻、沙民、還有你的南火,哪個不是在前陣的亂戰中元氣大傷,擋得住潮水般的生番麼?不過不用擔心,我會我會傳你一道祭煉之法……澇疫毒源和解藥的制法。我的尸體,比起尤離可要強得多了,制造成毒源,不僅威力大許多,制成的速度也會更快得多。煉尸的法門很有些復雜,對配合的藥材要求不算低,不過在這島上就能找到個大概,如此一來,你們回航的時候就可以開始煉尸,幾個月後抵達中土,澇疫毒源也就差不多煉成功了。把我的尸體煉成澇疫毒源,這是我的第三個價錢。」

這次宋陽的臉s 也變了,無論是把親眷撤往高原。還是大海嘯來臨前對高原的堅守,都要面對無窮無盡的生番沖殺,若是能把澇疫掌握在手,無疑就等若掌握勝算。

而國師開出這第三重價錢。又何嘗不是為了救兒子。

他已經猜出高原兩路大軍毀滅後,景泰會駐守大燕與國共存,如今已經錯過了撤退的契機。不難想象的,現在整座大燕都陷入了生番浩劫,就算是錦繡郎也沒辦法保護他殺出重圍。

此刻不止是宋陽肯不肯去救景泰的問題。就算宋陽答應去救景泰,他也得先從沿海打到楮城,再從楮城一路殺上高原。如果沒有澇疫,就憑著宋陽手上的力量只怕寸步難行。

即便行將死去,關系到了孩兒安全的時候,燕頂依舊考慮周全。

生為人父,不惜一死、甚至不惜死後糟蹋掉自己的尸體,讓自己永世不得安息,就只為給孩子換來一線生機。

「這三個價錢,是我能拿出的所有一切。我只求你……」

不等燕頂說完,宋陽就點了點頭︰「我答應你,返回中土就去救景泰。只要他還活著,我保他一生安全。」

「還要保他不受別人欺負。」國師急切切的補充了一句,兒子的氣x ng太大,受不得別人欺負的。

即便宋陽對燕頂恨之入骨,面對一位老父濃濃的憐子之情,也不會再去計較了。

何況,琥珀的仇、宋陽的仇、瓷女圭女圭的仇…身邊所有人的大仇,都系于國師一人,他一死萬事皆休;

何況,燕頂最後開出的三重價錢。貨真價實地救下了、保住了所有人的x ng命,這是換他孩兒活命的價錢,但是換個角度來看,又何嘗不是對所有人的恩德!

「沒人能欺負他。」宋陽再次點頭︰「還有,待生番浩劫過後,我會把你深埋厚葬。再請佛門高人做法超度,今生已消,願你能來世歡愉……真的有來世的。」

燕頂笑了,不理會什麼來世之說︰「我曾把尤離制成澇疫,以後自己也成了毒源,呵呵,這個報應還真t ng準的……凝神听好,我要把煉尸之法念與你了。」

他只說了一遍,宋陽自己記不全,但還有琥珀、花小飛這兩個同門大高手一起旁听,以後互相印證、彌補,足以成功煉制澇疫毒源,跟著有人遮住暴雨、取來紙筆,燕頂單手顫抖不休、字跡歪歪斜斜,可還是不肯假手于旁人,一定要親手寫這封信。

信上,他沒隱瞞自己的死訊,但沒說自己是被人打死的,而是告訴兒子,他是壽元已盡,終老而寢,死前與宋陽等人解開了誤會。

信寫到大半,燕頂忽然抬頭望向宋陽,絕代高人說起話來卻再沒有丁點講究,問道︰「你可知,今生今世,我做的最牛畢的事情是那兩件麼?第一,我有個兒子;第二,我連星象都不看,直接一拍腦門說了句五月初七妖星亂世,結果一語成讖,這可比什麼大洪帝師、通判弟子都要強猛得多,哈哈…哈哈……」

笑聲未絕,燕頂的眼楮就散去了光芒,手中毛筆掉下,落于信紙,又被彈到滿是積水的地面,幾點墨汁暈開,轉眼消散不見,不存一絲痕跡。

花小飛伏地,跪在燕頂面前放聲大哭。

宋陽長長呼出了一口氣,不沉重,但也沒有想象中輕松,轉回身面向中土方向、尤離埋身的方向,認認真真地跪拜、磕頭,心里想對他說些話,可是一時間又不知該說什麼……忽然想哭,便哭了,抽泣、流淚,到一發不可收拾,一樣的放聲大哭。

……

小島事情了結,又耽擱了十余天的光景,宋陽等人自島上把煉制澇疫和解藥的草藥收集整齊,火道人放了一把火,仿佛青陽城時的樣子,一道赤s 煙霞滾滾沖天,停泊在遠處的大船看到信號,行駛過來接上眾人,就此返回中土。

臨行前,蘇杭和紅臉酋長說明,幾年後會有大海潮自東方來,屆時小島將不保,酋長混不以為然,比劃著示意他的族人個個都是好水x ng,淹不死,全沒有听從勸告離開小島的意思。蘇杭愕然,宋陽對她笑道︰「你不成。看我的。」

跟著宋陽走到酋長跟前,好一陣子比劃,他說的卻是中土如何富饒,女子如何美麗。一頓三餐從早點開始就是炖肉,連喝水的碗都是鐵打的……果然,水x ng好得不得了的酋長面l 向往。

蘇杭‘威逼’無效,宋陽利y u大勝,酋長答應搬家,雙方商量好,待宋陽抵達中土後。大船會再做回航,往返于小島與南荒港口間,專做接送土人之用,南荒里屆時也會有專人負責迎接土著等等。好在島上的土著並非大族,人口有限,大船往來幾趟就全都接走了。

來時逆行,回航則是順潮,大船乘風破浪。航速比著來時快了何止一倍。

航行途中,花小飛傷勢恢復了些,平日里除了助宋陽、琥珀煉化燕頂尸體。就是坐在高高的桅桿上看海景。獅子般的老人並未如想象的那樣對宋陽等人恨之入骨,雖然平日里對他們並沒太多笑容,但也絕非仇人模樣。

本就是豁達之人。

小時候他把燕頂當成主人,長大後則把國師當成了朋友。他能為燕頂一個句話就慷慨赴死,可是…他不欠燕頂什麼。

花小飛沒在想著報仇,最後要做的事情,僅是燕頂臨終前的囑托,把那封信帶給景泰,有生之年里護在這個瘋狂皇帝身邊,保他不受欺負。如是。

桅桿微微一晃,宋陽也攀了上來,坐在花小飛身邊,手中晃著一個小酒壇︰「喝不喝?」

花小飛接過來,喝了一口臉就紅了,大聲咳嗽。宋陽愕然︰「你不喝酒?」

想不到,長得如此威風、x ng情如此豪放之人,居然不能喝酒,才一口就險險咳得從桅桿上落下去。

咳嗽了好半晌,花小飛才總算把這口氣順過來︰「我就一直不明白酒有什麼好喝,臭烘烘的還透著股辛辣,哪若玫瑰l 可口。」

宋陽失笑,兩個人隨口閑聊著,說著說著宋陽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景泰他真的是燕頂之子?以燕頂的狀況…按道理…這個……」

「你不就是想說他爛了,沒法和女子交媾麼?」花小飛一笑︰「可你莫忘了,他是十五歲時中的毒,之後才落得全身潰爛,之前他可是個鮮活少年!景泰來自他中毒前。」

燕頂出身不凡,本是燕康平皇帝最寵愛的七子,很有希望長大後繼承大統,結果橫遭毒手,被人種下奇毒,本已無救,但宮中也有高人,輾轉找到琥珀兄妹幫忙出手救人。後來燕頂雖然保住了x ng命,但一個身體永遠在潰爛、愈合、連臉孔都不能暴l 給別人看的人,又怎麼可能成為一國之君。

從高高在上的皇子變成了一無所有的鐵面人,燕頂的失落可想而知,要知道他的心x ng雖有不凡之處,但那時畢竟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人在失落時,也就會愈發的戀念舊事,待他學藝有了些成就,可以暫時離開師門時,燕頂就帶了花小飛看一看故人。

少年富貴,總會在民間惹出幾場風流,這些都是七皇子心中的秘密,除了忠心耿耿的花小飛之外沒有旁人知道,甚至那些對他芳心暗許、與他春風幾度的俏麗少女也不知他的真正身份。

燕頂去探看他曾最喜歡過的一個少女,本來他只想悄悄看一眼就離開的,不料卻發現,她已瘋癲,身邊還跟這個小娃。

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未中毒時七皇子的幾度歡好,少女珠胎暗結。

未婚有孕、大辱門風,女子被驅逐又再找不到燕頂,從此瘋癲流落街頭,母親在坐胎時精神失常,胎兒也受到影響,誕生後雖然身體康健,但脾氣比著常人要瘋狂許多。

而燕頂發現自己在人間竟還有個兒子,那份狂喜又怎是語言能夠說得清的?

接下來的事情,便如‘姥姥’曾說與宋陽等人、他在宮中當差時打听到的那些秘聞了。

燕頂當年是為大皇子所害,不僅沒有死,還學到了一身厲害無匹的本領,已經登基的大皇子又被他種了厲害毒藥,兩人達成協議,大皇子只做這一世帝王,死後會還位給燕頂之子。

現在再在回頭去看,景泰登基後時時瘋狂動輒殺人,燕頂非但不去管束反而還加以縱容。這其中除了父親對孩兒的溺愛之外,應該還有一份愧疚吧。

往事說完,花小飛晃d ng著雙tu ,呵呵笑道︰「你看。誰活得可都不容易不是,還是像我這樣最好,一輩子听人命令,不用自己去想自己去愁苦。」

宋陽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喝他的酒。

又坐了一陣,花小飛沒有下去的意思。任小捕挽著袖子、留出一雙蓮藕似的小臂,在甲板上揮著手對宋陽喊道︰「吃飯……」

宋陽喜滋滋地溜下桅桿,正遇到顧昭君听到吃飯,帶著南榮急匆匆往船艙里趕,就差施展輕功了,宋陽忍不住笑道︰「你別總帶著南榮了,吃飯時候自己用手拿筷子,想吃啥夾啥。比別人喂舒服多了。」

顧昭君的笑容淡漠︰「我的手,輕易不會拿出來的,想見我雙手…會死人的。」

「不就是左手六指麼。用不著……」宋陽話沒說完,顧昭君就好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老臉上又驚又怒又著急,看樣子恨不得伸手去捂宋陽的嘴巴,但又很有幾分躊躇,不想把手拿出來,最終還是頓足咬牙︰「你怎會知道?!」

小島石屏上最後的苦戰時,龍雀斷裂d ng起的銳響如錐、刺耳扎心,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伸手捂耳,顧昭君一輩子隱藏雙手的習慣也沒能敵過身體反應本能。雙手拿了出來去堵耳朵,他站的角度正好,被宋陽看了個滿眼。

一雙手好端端的,唯一一點稀奇僅在于,顧昭君的左手是六指。

顧昭君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宋陽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那麼高興。美滋滋地問他︰「這也沒啥大不了,用不著藏起來吧。」

顧昭君掩飾不住的憤憤︰「小時候,人人見了都要笑話上幾句,惹得我不爽快,這才藏起來、慢慢也就習慣了。」

宋陽的問題t ng多︰「那也不用把雙手都藏著,只把左手攏在袖中就是了。」

顧昭君冷笑︰「藏一只手好像殘廢,兩只手對揣不l ,則是高深莫測,任誰都會覺得,我一l 雙手必是絕命一擊。」

「是,亮出左手、六根指頭,嚇死他們!」說到這里,宋陽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笑了幾聲又見老顧看他的眼神不善,趕緊摟了他的肩膀︰「放心,我誰也不說,吃飯去吃飯去,讓南榮喂你!」

船上有專門做飯的伙夫,不過最近玄機公主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對做飯熱情高漲,這幾天里每頓飯都是兩灶,大灶是伙夫做的,小灶是公主專門為宋陽、三姐、琥珀等人親手烹飪。

常春侯為人平和,無論在封邑還是在軍中,幾乎都不去搞特殊,但公主給他弄小灶,他不好去潑她的冷水,下到艙里就把顧昭君往自己那桌領︰「來來來,這邊吃。」

老顧好像打了個j 靈,直接搖頭︰「你那桌我吃不慣,敬謝不敏。」

宋陽的桌上,擺開了七八盤菜,但都是一樣黑乎乎的顏s ,也看不出盤子里裝的是啥…小捕倒是有自知之明,嘿嘿笑著︰「今天我特意少放鹽了,不似昨天那麼咸了。」

顧昭君正經搖頭︰「和放鹽多少真沒太多干系。」

公主料理,真心不是誰都能吃得下去的,好在宋陽、初榕和蘇杭都不在意,拿起筷子就吃了,正吃著半截,琥珀端著從大灶里盛的飯菜坐過來,看看宋陽,又看看三個媳f ,笑對宋陽︰「等上到高原,把喜事辦了吧…我看也不要你前我後的那麼麻煩,再帶上那個瓷女圭女圭,四喜歸一,t ng好。」

公主低頭,一眼眼地偷瞧;郡主臉紅,不敢吱聲;蘇杭笑了,難得的,眼楮里居然也帶了些赧然。

中土世界,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平常事,公主也好、郡主也罷,雖然不曾說過什麼,但宋陽這樣的妖孽,本就不會只有一個女人的,何況對另外兩個……她倆心里早都有了準備。

蘇杭比著她們多出了一生,來自‘千年後的前生’,本難以接受這一代的慣例,可是小捕、初榕、還有那個瓷女圭女圭,若沒有了她們,便沒有了現在的宋陽,從太平盛世到烽煙亂世再到中土末日,伴左右一路走來的情誼呵。

蘇杭當然曉得,宋陽不認這世界。他只認幾個身邊人,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可說的,他總是我兒子的爹。

小捕這沒心沒肺的東西,放下飯碗輕輕咳嗽一聲。面帶憂s ︰「其他都無妨,我就是擔心謝家妹妹,她的身體不能在高原常駐的,但是以後…就只能住在高原了,怕會有不妥。」

琥珀這為老不尊的家伙,聞言咯咯一笑︰「你道我傳下的《非常道》典籍是普通的功夫麼?謝娃兒不過是有些先天虛弱,婚後和我兒相處一陣。保證白里透紅。」

一桌四個小輩,听她直接提起雙修,誰也不知該說點啥了,全都埋頭吃飯,一時間調羹撞碗盤,叮當聲響成一片。

……

算算時間,國師已經出海一年半了,昔日煌煌大燕。如今瘡痍滿目,沒有了西、北兩路大軍的回援,燕人終歸抵擋不住生番的沖殺。如今生番的大軍已經沖垮憑仗、進入燕國最繁華的中路與東部,掀起無邊殺戮。

國已不存,就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幾座孤城,還在做最後的抵擋。楮城便是其中之一。

京師重地,無論城池堅固、物資儲備還是防御力量,都比著其他城池要強上許多,何況還有六萬錦繡郎助戰,所以楮城還能在堅持上一陣。現在已經沒有大臣再勸景泰遷都,根本無處可遷,也完全無路可逃。

站在城頭眺望。四面八方,無盡無休的凶猛生番;

躲在城中,即便堵住了耳朵,也擋不住外面那些怪物日夜不休的嘶吼……景泰坐在書房中,臉上沒什麼表情,好像在思索什麼。可他心里明白自己根本什麼都沒想,只是麻木、只有麻木。

忽然間,小蟲子急匆匆地從外面進來,雙手高舉著一封雀書︰「萬歲,大喜,花師伯傳書!」

景泰起身太急以致身體踉蹌,險險就被桌腳絆倒,但根本不等站穩就急忙忙搶過雀書閱讀,信上花小飛並未提及其他,只是奉上澇疫解藥的配方,著景泰立刻就著手安排,調運藥材召集大夫,按方配藥、分發全城服用。

楮城儲備豐厚,以前更是燕頂老巢大雷音台的所在之地,什麼樣的藥材都有大批儲備,景泰依著雀書囑托立刻傳旨,前後耗時二十余天,制藥、分發全城服用,隨後點燃烽火發出信號。

又過十余天,空中烏雲密布、醞釀不就後隨著一聲悶雷,雨水降落。

那是怎樣的一番景象啊。無邊無際的生番正嘶吼著、向著高城沖鋒著,忽然間有人開始咳嗽,咳得摔倒在地,身體反復的躬起、繃直,從開始的大聲咳到後來的無聲抽搐,最後噴出一口血、再也不動了。

一個生番、十個生番、千個生番…所有生番,咳嗽、倒地、抽抖、噴血而亡!

一望無際的怪物變成一望無際的尸體。

只在幾個時辰中。

橫掃一切的可怕瘟疫。

雨並不大,洗不去那股血腥味道。

楮城遠處,花小飛對宋陽道︰「你們在這里等,我去和景泰說。」說完,從懷中m 出金牌,策馬向著楮城疾馳而去。宋陽這邊則把燕頂的毒尸取回,做了些處理小心收好。

兩天之後,楮城城門大開,宋陽等人最後的一點疑慮終于散去,那個從娘胎中就染了瘋癲殺x ng、一生恣意而為、最近幾年又開始認真想做一個雄主明君的景泰皇帝,竟真的听從了父親的勸告,舍去了那張千萬人都覬覦的九龍寶座。

知子莫若父,燕頂臨死前的保證,果然是篤定的。

景泰或許瘋,但他听父親的話,真的很听話。

……

仗著燕頂庇護,南理山坳中的眾人、燕楮城的軍民和無數在浩劫中幸存的漢人,成功打通道路,都安然撤到了高原上;日出東方自然听從宋陽的勸告,回鶻與沙民也做浩大遷徙,南上高原。

本來宋陽念著‘國際人道主義’六個字,想辦法給草原深處的犬戎部傳書,告知大災將近,請大單于率部來高原,奈何犬戎狼子狡詐多疑,還道是y u敵之計,等他們明白原來宋陽所言非虛時已經太晚了。

仍是燕頂的庇護,高原上的眾族擋住了生番對高原的襲擊。

彈指八年。昔日萬里雄邦已經變作無盡海疆,中土世界僅剩高原……

今天的日子有個名目︰尤離死忌。

尤離的墳墓早被宋陽從南理遷出,移到了高原上。

不止宋陽一家,來墳前拜祭的還有南理皇族、沙民領袖、回鶻貴族和吐蕃現存的重要人物。

這其中是有名堂的。如果不是宋陽,什麼回鶻南理,先別說能不能打得過燕人,至少被大海吞沒的下場是逃不了的,燕頂可沒有那份好心,會把浩劫之事通知敵國。

而宋陽這一路喊打喊殺,和燕頂沒完沒了的拼命。歸根結底還是為了尤離報仇,這一來宋陽的舅舅可就變成了大伙的救命恩人……其實還是宋陽勢力實力都太強,他拜祭親長,大伙都得給個面子、湊個熱鬧。

眾人見面,少不得一場熱鬧,日出東方畢竟是正牌皇帝,心里總有個富國強民的覺悟和為後世子孫的打算,幾句話之後就把話題拉到正文里。對宋陽道︰「待洪水退了…草原你不要吧?」

宋陽咳了一聲,笑︰「不要,但是東土……」

不等他說完日出東方就搖頭笑道︰「你是漢人。我就先不琢磨漢人的地方了。」

不是日出東方不貪心,是這仗根本沒法打,往大里說宋陽是挽救回鶻全族的大恩人,就算大可汗真想趁著浩劫開疆闢土創建豐功偉業,他手下的將士也未必肯和宋陽開戰,何況宋陽手上有燕人精兵、有吐蕃藩主支持,還設有一支生里死里趟過來的惡鬼南火;更何況,洪水退卻、被湮滅之處重新恢復生機最快也得幾十年的光景,現在有個屁可爭。

南理昔日的右丞相班老頭子也在他們身邊,就勢插口︰「那東土世界…常春侯有沒有覺得。福原雖然還年幼,但聰明過人,將來必是一代明君。」

宋陽笑了︰「漢人的地方,總得是漢人統御,這一重是絕不會錯的。」

既然提到天下,日出東方干脆就問到底了︰「那吐蕃呢?」

不用宋陽說話。南理另一位丞相胡大人就得意而笑︰「吐蕃自有明主,正茁壯長成,此事不牢大可汗掛心。」說話時,老頭子忍不住把目光瞟向自己的寶貝兒子。

昔日的小女圭女圭葡萄,如今已經長成清秀少年,跟在師父雲頂身後,面上笑意從容,正在接受信徒們的禮拜與祝福。先是亂世降臨,繼而大劫降世,密宗大活佛與靈童先後暴斃,高原佛宗再無人主持,而雲頂法學深厚,慈悲濟世,又得到宋陽、墨月兌等人的全力支持,他的域宗漸漸在高原開枝散葉,聲望日漸高漲,隱隱已經成為高原密宗的領袖人物,小葡萄早就拜了師承,他是心眼篤定的傳人,將來一定會繼承雲頂衣缽。

亂七八糟的世界,似乎就那麼亂七八糟的被分好了,至于具體…洪水退、中土現那是幾十年後的事情,現在還真不用矯情什麼,待到又有‘天下’可供瓜分的時候,現在在場的不知還有幾個仍活著。

說了一陣子話,時辰已到,以琥珀、宋陽為首,眾人依次拜祭尤離,肅穆及隆重自不必多說,而祭祀過後還另有節目,只見一拉溜五六個小娃手拉手地從人群中走出,來到尤離墓前,為首的那個正是小小s 。

細看眉眼,幾個女圭女圭的長相都和宋陽有些相似,不用問了,常春侯四美同歸,這幾年在高原上可也真沒閑著。雙修不做孕、做孕不雙修,宋陽也不是什麼時候都非得練功不可的……

值得一提的是,幾個孩子倒有四個姓氏,宋、任、謝、付,除了蘇杭,另外三個媳f 都希望頭個男孩能隨祖姓,家中香火已絕,她們不忍先長就此斷了根脈,瓷女圭女圭尤其貪心,還想再替付家延續下一段香火,對此宋陽都干脆答應。

孩兒們的四個~~~母親也排成一排,站在宋陽身後,笑吟吟地望著孩兒們,海嘯侵世氣候異常,加之高原上的天氣本就不好,最是磨礪皮膚,ji o滴滴的美人在高原上待不多久就會變得粗皮黝黑,可她們四個卻全不受影響,甚至比起初上高原時還要更年輕了些,一個個白里透紅、粉n n水靈得不得了。

這‘神仙果子’的事情,實不足為外人道,可也實在架不住幾個好姐妹的央求,不知什麼時候這秘密神功,就傳了出來,阿夏姑娘也變得ch n紅齒白更加ji o艷,靠著這套功法,更把大可汗的心抓得牢了。

還有李紅衣,也是花一般的艷麗,手挽著諸葛小玉,再不用遮掩、糾結了。

小九兒就沒那麼好運氣了,她還是個處子女兒家,就算尋得了神功也練不成,不過幾位大f 最近在商量著,這小丫頭sh 候了宋陽多年,感情深厚非同一般,把她納進來也無可厚非,到時候就請常春侯親自教她‘非常道’吧。

幾個小娃在排隊,從大到小列成一排,這次是要給舅爺唱首歌听的,為此蘇杭可教了足足大半個月的時間。

終于站好,小小s 起頭,按照娘親的教導,開口唱道︰「君不見,黃河之水…一、二、唱!」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

稚n n童音,亂糟糟的歌聲自尤離墳前飛起,除了可笑還是可笑,哪有丁丁點點的豪邁,宋陽幾乎能想到尤離的表情…這位老人一定是滿臉不耐煩、心里卻樂開花吧!

這些年里已經腦疾漸重、徹底忘掉了一切、誰都不再認得且極少開口講話的大宗師陳返,忽然咧嘴l 出了個笑容,喃喃道︰「真好听。」

一直在身邊攙扶著師尊的羅冠小聲道︰「您若愛听,回頭再請他們來唱給您听。」

陳返卻福靈心至︰「你學了唱我听啊。」

就在這個時候,稚n n童聲唱起的歌聲里,忽然摻進了一個成人的聲音,同樣是在隨著調子,唱著《將進酒》。尤離的墳墓後不遠處,還有一座墳,那里躺著他今生的強仇、唯一的大敵︰燕頂。

燕頂墳前也有人,三個,花小飛、小蟲兒、景泰。

隨著女圭女圭們一起唱歌的是景泰,把這個調子唱給自己的阿爹听。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

景泰的頭發白了,已經是個老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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