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聘右相 第五章 情思難開口

作者 ︰ 簡瓔

章秦珊被提點過後,一下子安靜下來,日子在安然無事之中過去,然而沈寂之廢寢忘食的苦讀,不肯上床休息,往往只在書案草草歇一會兒就又醒來讀書,積勞傷脾,身形越發消瘦,程度已經令章氏都擔心了。

她是很希望兒子金榜題名,光耀沈家門楣,可她不要兒子讀書讀到走火入魔呀!

冬藏也很擔心,他這樣折騰自己,吃得少,睡得更少,身子早要受不了!

可是冬藏不敢勸,而章氏勸了沈寂之卻不听,繼續折騰。

果不其然,這一日,孟安明明去伺候更衣,卻沒多久就慌慌張張的從沈寂之的寢房沖出來,手里一條帕子沾滿了血。

冬藏原本就守在廊下轉角處,見狀心里咯 一聲,顧不得要藏身,慌忙上前關切,「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都是血!」

「少爺咳血了!咳了好多血!」孟安見她跟見了救星似的,驚慌失措的說道︰「你快去看著少爺,我去稟告大夫人……」

冬藏還沒听完便轉身奔去寢房,進屋之後,她呼吸急促,整個人都在顫抖。

房里的景象觸目驚心,沈寂之面色青白,氣若游絲的躺在床上,唇邊有抹鮮血,素日明亮深邃的眼眸黯淡的望著她。

冬藏大為震動,她看著他蒼白消瘦的臉龐,又看那撐著床板的手,手背上青筋可見,他這是用了多大力氣在讓自己不昏過去?

這是何苦啊……她既心痛又心疼的瞅著他,在床邊半跪了下來,用自己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拭著他唇角的血,輕聲說道︰「孟安去請大夫了。」

沈寂之恍恍惚惚的看著她,「我沒事……」

冬藏一听便來氣了,「你都咳血了,怎麼會沒事?為什麼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子?為什麼要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為什麼!」

沈寂之驀地笑了,雖然那笑容很是虛弱,但他真的笑了。

他語氣輕松地說︰「你竟然這樣跟我說話?不當我是少爺了?」

「奴婢當然當您是少爺,您永遠是奴婢的少爺。」冬藏眼眶發熱,一顆心又苦又甜。

她的感情都無處安放了,還硬逼著自己躲著他,而他卻不好好保重自己,把自己的身子搞到如今這種地步,讓他們都雙輸,她的心真的好痛!

他以為她就好過嗎?他以為只躲在背後偷偷的望著他是簡單的事嗎?每天每天對她都是煎熬,她不知道愛一個人是這麼辛苦的事,她多希望沒有愛上他……

「冬藏,你有多久沒跟我說話了?」

沈寂之的聲音突然微啞地傳來,冬藏哽咽,不知從何答起。

他的問題很任性,好像生病的孩子借著生病伺機吵鬧似的,他不會不知道他們現在為何會變成這樣,還問她分明是為難她啊……

「我好久沒這麼近的看著你了……」沈寂之驀然拉住了她的手,喃喃地說︰「你……想不想我?」

冬藏心中一陣震蕩,無語凝噎。

照理說,他們同在一個屋檐下,她知道他在書房里,在寢房里,他也知道她人在府里,在澄霽軒里,何來想字?

可是……她卻是想他的,確確實實是想他的,無時無刻的想他,不管做什麼事都會想到他,對他牽腸掛肚,對他魂縈夢牽,他的身影無處不在,她滿眼是相思,無說相思處……

「咳咳咳咳咳……」

突然之間,沈寂之又咳了起來,像是要將心肺都咳出來了,可強撐著無力的手,就是不肯放開她的手。

冬藏正想讓他好好躺著,外頭傳來一陣紛亂的動靜。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孟安喊著,一馬當先的推開了房門。

不止大夫來了,沈翟、章氏和章秦珊都來了,隨後沈老夫人也急急到了,滿屋子的人都在擔心沈寂之的病情。

大夫診脈後說道︰「大公子這是積勞成疾,這幾日需得好好休養,以免病情惡化,若是再不歇息,身子肯定衰敗,萬萬不可再過度勞心用腦了。」

冬藏知道沒她留下來的余地,悄悄退了出去。

夜里,孟安來敲門,一臉的疲憊。

「冬藏,換你去照顧少爺行嗎?我白天見血驚嚇過度,又忙了一天,這會兒眼楮都花了,走路也飄著,實在頂不住,得去睡一下。」

「好,我去照顧少爺,我當然得去照顧少爺!」冬藏連忙應承下來,這本就是她的差事,因為她和沈寂之要避開彼此,事情就全落在孟安頭上,讓她很過意不去。

孟安走前又交代道︰「天亮大夫人和表小姐會過來探望少爺,你天亮前把我叫起來替換你。」

冬藏低低的垂著眸,嗯了聲,「我知道了,你放心去睡吧!」

孟安一定察覺到了些什麼吧。她沒敢問孟安是怎麼看她的,是覺得她自不量力,居然去喜歡主子,還是可憐她?總之,孟安還是對她挺友善的,從沒給過她臉色看,吩咐她做事也都是公事公辦,說話從不會挾槍帶棒。

在外人看來,她很傻吧。主子是用來當飯票,不是用來寄托感情的,她可以做個小妾,吃穿無虞,但要是對主子動了心,那就是自討苦吃,注定要被辜負,因為主子遲早會有正妻,又哪會對丫鬟出身的小妾一心一意?

冬藏帶著復雜的情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沈寂之寢房的,而難以厘清的思緒里,浮上的是沈寂之拉著她的手時,那令她心跳的柔軟眼神。

她深吸了口氣,推門而入。

房里很安靜,一盞燭光幽柔,沈寂之在睡。

冬藏心跳加速地緩緩靠近床,突然之間,她安心了,腦中的煩憂皆因他活著而可以抵消,一瞬間她淚眼婆娑。

他沒事,他沒事……太好了……

她多怕他會死掉,像那些十年寒窗苦讀的士子一樣,壯志未酬便因苦讀致疾,如果他死了,她又會多麼懊悔這些日子以來對他的故意疏離,以及自己的不勇敢……

她在床邊坐了下來,凝視著他。

她終于又能靠他這麼近了,她終于又能不必閃躲著他了……

她情不自禁的,緩緩俯去,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上,感受著他的心跳,想像自己在他的懷里,真是眼前無處說相思,要說除非夢里啊……

寧靜時刻,她的腰身驀然間被摟住了,她嚇一跳,掙扎起來。

「別動。」沈寂之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我知道這是在作夢,所以你別動。」

听到他說的話,冬藏艱澀地閉了閉眼楮,感覺到胸口酸酸楚楚的,她溫馴的伏著沒動,感受著他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

時間有片刻的停駐,似乎誰都不想打破這靜謐美好的一刻。

良久,沈寂之開口了,他的聲音細微如耳語,「我聞到了香氣就知道是你來了,你是唯一能讓我暫時歇息的人。」

冬藏的心又震動了一下。

他並不知道,自顧自的啞聲說了下去,「你被污蔑偷鐲子的那一日,我懂了,被一個沒有能力保護你的人珍愛著,只會讓你陷入泥淳,唯有我讓自己有了價值,才能保護我想保護的人。」

冬藏整個人都被震撼了,本來不理解的事情,也被這句話串了起來,她澀聲道︰「所以……你才拼了命的苦讀?」

沈寂之深深一嘆,「我能做的,只有這個,如果連這個都不做,我還能為你做什麼?」

冬藏柔腸百轉,情思纏綿,卻不敢有任何回應,怕稍一不注意,便會鑄成大錯。

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讓情感影響了他的意志,現在最不能發生的,就是他們兩個不管不顧的私訂終身。他身上背負著太多責任了,她不能成為他失敗的原因,他必須要把振興沈家擺在第一位,如同他所認知到的,唯有彼此強大了,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兒女私情什麼的,先放在一邊吧,她能等!等到他能保護她的那一天,她也會努力讓自己能堂堂正正站在他身邊!

她微微撐起身子,硬著心腸說道︰「我想我要壓疼少爺了,這樣可不行。」

沈寂之心中頓時泛起一陣苦澀,是該這樣沒錯,他們兩人,總要有一個人保持理智,他必須要取得功名,否則一切都是空談,他若撐不起沈家,就沒珍惜她的資格,這不是他思前想後所得到的答案嗎?她只是听懂了,在實踐罷了。

可是,明知道她是對的,他心中的失落感怎麼會那麼大?

他多想緊緊擁她在懷里,他多想什麼都不要了,只要她!他多想就當個平平凡凡的教書先生,娶她為妻,同甘共苦的過日子……可是自幼所受的教導讓他做不到這般自私,若他拋下一切,偌大的沈家該如何?

一個教書先生的薪俸養得起沈家上下百口人嗎?他既身為沈家的嫡長子,就拋不掉對沈家的責任,若是沒有足夠的能力安頓好沈家,他就會綁手綁腳,無法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說到底,取得功名是他唯一的路,也是最快能卸下他肩上責任的方法,沒有人能幫他,唯有靠他自己去完成。

「咳咳咳……咳……」

冬藏已經起來了,可能是突然接觸到冷空氣,沈寂之突然劇烈的咳了起來。

「這是怎麼了?」冬藏驚慌不已,連忙把他扶坐起來,「我去給少爺倒杯熱茶吧?」她實在很擔心他再咳出血來。

沈寂之顫聲道︰「喝不進……」

他又猛咳了幾聲,咳得撕心裂肺,冬藏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讓他的頭枕著她的肩,小手一下一下的順他的背。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咳意漸漸消停了,他也精疲力盡,疲倦至極,身子軟綿綿的靠在她身上。

冬藏小心翼翼的扶他躺下,發現他額上一層細汗,又連忙拿帕子仔仔細細將汗擦了。

他沒再開口,沒再睜眼,像是睡著了。

冬藏這才放下心來,哄孩子似的輕聲說道︰「睡吧,你會進士及第,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一切都有最好的安排,所以,不要太折磨自己了,求你了……」

☆☆☆

沈寂之病了一場,休養了大半個月,但痊癒之後,他並沒有因此而有所克制,甚至變本加厲,雷打不動的苦讀,不听任何人的勸。

冬藏看在眼里,只能暗自焦急,深怕他的身子再出狀況,大夫都說了不可再過勞,他偏偏反其道而行,這是想急死誰?而她除了干著急,還能做什麼?

她無能為力,章秦珊卻有財力做很多事,她買來供御用的銀霜炭,又弄來了舒適的暖椅,天天吩咐廚房炖血燕給沈寂之補身子,也用送補湯的名義,隔三差五便到澄霽軒打擾。

這一日,章秦珊又來了,送來了炖桃膠,說是可以補血氣,冬藏在門外听到,章秦珊大剌剌的說道︰「表哥又何必那麼死腦筋,有沒有功名有什麼重要,我是我爹娘的掌上明珠,將來給我的嫁妝何止十里?二十里、一百里都有,咱們一輩子吃穿不愁,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沈家就能過上好日子,表哥別讀書了,咱們去貴州玩吧!去賞梅!」

沈寂之淡淡地道︰「如果沒別的事,你出去吧,不要妨礙我看書。」

章秦珊的話,冬藏听在耳里都覺得刺耳了,何況是沈寂之,這不是擺明了要他做小白臉,吃軟飯嗎?

幸好,沈寂之只將章秦珊的話當做耳邊風,無動于衷,心緒不受影響,依然專注在他的書卷上。

章秦珊的那番話,孟安也听到了,撇嘴批評道︰「表小姐這樣說話能招人疼才奇怪,也難怪沒法子打動少爺了,這樣沒眼力,若是將來少爺娶了她進門,倒楣的就是咱們這些下人了。」

冬藏默然不語。

孟安雖然不喜歡章秦珊,可也不否定沈寂之可能娶章秦珊,章秦珊將會成為澄霽軒的女主人,將來沈家的主母。

任誰看來都是這樣的吧。沈家目前欠下的天大恩情,將來都必須由沈寂之來還;還不出真金白銀,就用身子來還,這十分不堪,卻也是血淋淋的殘酷事實,因為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章氏想必也是知道這一點才百般容忍章秦珊。

冬至,家家戶戶吃湯圓,冬藏也分到了一碗大廚房送來的湯圓,她喜歡這軟糯小巧的米團子,簡單的糖水,吃完身子都暖了。

過了晚膳,孟安來敲門。

「少爺說他不喜糯米,賞給你吃。」

冬藏怔了怔,以往沈寂之不吃的那些補品都賞給孟安喝了,孟安也喝得很開心,怎麼今天的湯圓卻賞給了她?是因為知道她喜歡嗎?

她接過湯碗來,鬼使神差的問︰「少爺在做什麼?」

孟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當然是在讀書啊,還能做什麼?」

冬藏笑自己傻,是呀,他當然是在讀書,他每天睜開眼就是在讀書,心無旁驚的用功,她真是問了個傻問題。

過了冬至,天氣更寒了,且今年還遇到了大寒,雪落滿京城,銀裝素裹,美景如畫,冬藏每回出去買點心都會流連忘返。

回來之後,她如常把點心拿給孟安,讓孟安送進書房給沈寂之,才回房月兌下斗篷,秋收便興沖沖的跑來了,還一臉的喜色。

「冬藏冬藏!天大的好消息啊!」

冬藏見她興奮成這樣,便湊趣問道︰「什麼天大的好消息?你和你的家誠哥有譜啦?」

秋收笑著搖頭。「不是我,是你!」

「我?」冬藏莫名其妙的看著秋收。「我有什麼好消息?」

秋收眨了眨眼。「田管事的兒子田平你知道吧?就是伺候三少爺的那個小廝。」

冬藏點了點頭。「好像有點印象。」

一個瘦瘦高高的少年,在小廝里也算品貌端正。

「他看上你啦!田管事這會兒正在代兒子向大夫人說親哩!」秋收笑嘻嘻的說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卻瞞著我呀?還是害羞,不好意思告訴我?」

「你說什麼?」冬藏愣愣的看著秋收,頓時感到五雷轟頂,腦子里一片空白。

這哪里是好消息?是她最怕的事……

秋收沒察覺到冬藏臉色不對,自顧自的說下去,「府里有好些丫鬟喜歡田平,沒想到他卻相中了你,你可真是走運了。」

冬藏心亂如麻,秋收說了什麼,她全都听不進。

如果大夫人允了,她會怎麼樣?不久後她就要和田平成親,做田平的妻子?

她不要,她不要嫁人,她不要嫁給田平!

她月兌口說道︰「秋收,我……我不想嫁人,我這就去向大夫人求情!」

她說著,就慌亂地要往外走。

「向大夫人求情?」秋收一時愣住了,看到她的動作,趕緊拉住她,「這樣一來田管事和田平的臉面往哪兒擱?他們向你提親是給你天大的面子,你卻要去向大夫人『求情』,彷佛那是什麼火坑,田管事哪里能忍?你是想得罪他們嗎?」

「那我怎麼辦?」冬藏眼中滿是恐懼,急如熱鍋上的螞蟻。「若是大夫人允了,我就要嫁給田平了,我不想……我不想嫁……」

一瞬間,她腦中甚至閃過一個念頭,如果真要逼她嫁人,她寧可死!

「冬藏,難道你有喜歡的人?」秋收打量臉色變得雪白的冬藏,這時才意識到不對勁,「若是沒有,田平勤快負責,比其他人好太多了,田管事夫妻也忠厚老實,這樣的公婆沒得挑了,他們全是沈家的家生子,老夫人也說他們都是善良的人。」

在她的想法里,通房丫鬟是最慘的,既不是婢女也不是小妾,沒有名分,卻要伺候老爺、少爺,地位尷尬,而嫁給家生子的小廝就大大不同了,身家清白,也是主子們的得力幫手,將來有希望成為管事娘子,所以她不懂冬藏為何這樣滿心的抗拒,好像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似的。

「跟有沒有喜歡的人沒關系……」冬藏神情慘淡,滿眼的無助與無奈,情急到淚盈于睫。「我就是不想嫁人,我不想……」

秋收絞盡腦汁的想了一會兒,靈光一現的說道︰「不如去求大少爺吧!你伺候大少爺這麼久了,他肯定能幫你說話的!」

「不行!」冬藏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這個提議,「大少爺在專心讀書,我不能吵他……」

她不能為難沈寂之,不能讓他為她出面,她不想再惹出什麼風波了。

秋收見她真的百般不願,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也替她急了,安慰她道︰「你先別急,我去主院幫你打听消息。」

她連忙去主院,冬藏呆呆的坐著,無意識的咬著指甲,心亂如麻。

都怪自己明知道下人的命是捏在主子手里,卻沒提前做好準備,以致于禍到臨頭,只能束手無策的任人擺布,完全想不出法子來避開。

她太大意了,真的太大意了,以為待在澄霽軒就沒事,以為她只要安安靜靜的待著就沒事,以為老天會給她時間做足準備,讓她從容的照著她的計劃進行。

可見她並沒有打從心底融入這個世界,若她真的把自己當成下人看,就不會有那些天真的計劃——計劃慢慢攢銀子替自己贖身,她不能「慢慢」啊!因為誰也不會管她的計劃!

冬藏手腳發冷的拼命思考對策,許久之後,秋收總算回來了,她是跑著來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來。

冬藏立刻起身,焦急的問道︰「如何,你打听到什麼了嗎?」

「沒事了、沒事了、沒事了……」秋收喘息著,一疊聲的說道。

冬藏瞪大了眼。「沒事了?是真的嗎?」

秋收吞了口口水,重重的一點頭。「嗯!沒事了,你不必急了!」

冬藏卻是更加著急了起來。「你說清楚點!」

秋收道︰「是大少爺出面的。」

冬藏心重重一跳,「大少爺?」

秋收連連點頭,「嗯!听說是大少爺听聞了此事,自己去跟大夫人說的,說在春關之前,澄霽軒的人事不要有變動,不要讓他還要去適應新的丫鬟,要說親什麼的,等春闈過後再說。」

冬藏閉了閉眼,心里掠過一抹酸楚。

秋收笑嘻嘻的說︰「你不知道,田管事听大少爺這麼一說,慚愧得不得了,大少爺正在備考的緊要關頭,他竟然要把大少爺身邊的得力丫鬟搶過去做媳婦兒,若是大少爺考得不好,他豈不成了沈家的千古罪人?我看呀,田管事怕是再也不敢提田平要娶你的事了。」

冬藏心情復雜,她的心髒深處,像有個人在拉扯似的,隱隱作痛。

結果還是由他出面幫她逃過一劫,還用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說法,讓任何人都無法怪罪到她頭上。

短短不到半天,她的心情像洗三溫暖似的起起伏伏,忽悲忽喜。

這天夜里,她又久違的失眠了。

沈寂之去跟大夫人說時,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知道田管事要說親時,又是什麼樣的心情?這兩個問題,讓她想了整夜。

翌日,孟安輕易發現冬藏沒睡好,揚起了嘴角,「你怎麼跟少爺一個樣子?夜里去做小偷了?」

原來,他也沒睡好嗎?

冬藏勉強擠出一抹笑。「你說什麼呢?」

孟安揚了揚眉梢。「昨天少爺听說了田管事要幫田平說親,說親的對象是你後,臉色難看極了,也沒心思讀書了,立刻放下書去主院找大夫人。」

冬藏立刻垂下眼眸,避重就輕地道︰「我很感激少爺為我說情。」

孟安眯了眯眼,「你不知道少爺壓根不喜歡甜食吧?」

這話背後的涵義太多了,冬藏不敢相信的看著孟安,「你說什麼?少爺不喜歡甜食?」

「是呀!少爺不喜歡甜食。這件事你知道就好,別對少爺說你知道了,該出府買點心時還是照常出去,免得害到我,懂吧?」

冬藏一時呆愣了,難怪大夫人、湯嬤嬤知道是沈寂之遣她出府買點心會那麼驚訝了,原來他根本不喜甜食……原來他是特地給她光明正大出府的理由,原來他默默的關照她這麼久,而她一直都沒察覺,一直麻煩他。

她,能夠為他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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