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為妻 第九章

作者 ︰ 四方宇

第四章

「快放了王爺——」有沈雲希在,領頭侍衛馬上沖出來怒喊︰「王爺若有任何差錯,你擔不起!」

「噓。」程喵伸出一指放在唇上,比出禁聲的警告。「老兄,我就愛挑戰『不能做』的事,慎言,否則我挑戰的熱血一旦沸騰,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隨即程喵的紅唇綻出魅人的笑容,襯著那身紅衣紗裙與微眯起的眼,簡直艷色到令人屏息與不敢直視。他們從來不知道原來美艷也能凝出懾人的氣勢。

「程堂主,趙王爺一雙子女被劫,焦急悲傷,行為多有失控,得罪之處還請高抬貴手。」住持大師緩頰道。

「大師好說,我能高抬貴手,也要這位動不動就跳腳的趙王爺懂進退。」程喵看向被制住的肥肉皇親。

「本王怎麼可能放過這個蠻族頭!」

「朝廷已委托月泉門處理小王爺和郡主遇劫之事,趙王爺若另有做法,是否就不再需要本門了?」朱雲栩走來直言問。

「本……本王不是這意思。」趙王爺的氣勢頓時弱下。「只是覺得凶手已經……很清楚了。」

「王爺自當可憑一己之見斷罪凶手,更可依恃身分,在無明確罪證下,上請朝廷厲兵秣馬,痛擊邊境族群,但莫忘了,武林人、江湖事,向來最莫測,更何況還牽扯復雜的邊疆部落,一個風吹草動都足以影響小王爺和郡主的安危,您可要慎拿輕重。」朱雲栩警告著。

「這……這……」趙王爺肥胖的五官很扭曲。

相較古城在武林上的呼風喚雨,月泉門是江湖上另一種名望與尊敬的存在。他們精于排布機關、研制暗器和各種解毒藥物,各地若有任何天災、病厄發生,月泉門時常出錢、出力,協助朝廷施藥賑災,甚至多次合作剿匪。

少門主沈雲希更是皇族與高官相當依賴的對象,他的話在朝中具有份量,因此就算趙王爺敢冒犯古城,也萬不敢冒犯月泉門。

「一意孤行只會錯失救出郡主和小王爺的時機,而北楚皇燕迎接不到榮川郡主,更是重傷朝廷威信,此事的嚴重性,相信趙王爺心中清楚。」沈雲希那股從眉目中透出的厲色威嚴,曾震住和他往來過的朝廷武官,現在則是讓趙王爺氣更虛。

榮川郡主下個月將嫁往北楚皇燕,擄人者賣弄玄虛,沒留下任何原由或交易條件,現在時機緊迫,再不弄清楚事情真相,兩人的安危令人憂慮。

「本王……尊重朝廷的安排就是。」趙王爺憋著一張肥碩的臉龐,暫放尊貴的皇親身分,吐著聲道︰「一切……有勞少門主,務必找回本王的子女。」為著兒女,他只能拉下老臉。

「阿麥,放了他。」一旁的程喵也馬上命手下放人。

「本門既受朝廷委托,就絕不容犯罪者逍遙,更不會輕縱任何嫌疑者。」來到程喵眼前,沈雲希凜目沉聲︰「相信程堂主為了自己的清白,會配合協助才是。」

無形的威嚴與逼仄的視線讓人不敢直視,程喵身旁的三名美人全躲到她身後,程喵則是一副無所謂的頷首,表示了解,隨又好奇開口。

「嗯,是這樣,我只是問問,假若不配合的話,少門主打算怎麼處置?」

「以罪犯論處,逮你下獄。」沈雲希毫不猶豫,振聲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既有嫌疑又不自清,更以武林才學自恃,傲慢無狀,若人人都以自身優越的條件橫行為惡,自認凌駕于法治之外,何需法規、體統?」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充滿浩然正氣的銳視周遭。「尤其武林高手,若是言行敗壞,與恃寵而驕領著朝庭兵馬,卻擅自越權斷案的皇親權貴有何差異?程堂主,望你慎記,身分越高,其罪越重,一旦證據確鑿,無論是誰,我沈雲希絕不縱放。」

這話把趙王爺和程喵都一塊罵下去,卻無人敢有意見,因為沈雲希那雙晶炯的眼彷佛活生生的照妖鏡,掃過誰,都讓人想別開頭,連趙王爺都低頭干咳幾聲後側過身,不想對上。

唯有程喵,面對沈雲希那雙犀利的眼、剛正無比的面容,她雙目瞠愣片刻,忽然渾身一顫。

「喵少,一路顛簸讓你身體不舒服,又想吐嗎?」身旁的白漪漪趕緊抽出手絹,溫柔的拭過程喵唇角。「少門主,不好意思,喵少為了這趟金剛般若寺,太折騰了。」

「我沒事……」程喵剛說完,又是連聲干嘔,隨即身形一晃,似要跌倒,白漪漪扶她不及,沈雲希及時拉住她的一臂。

「你——」沈雲希才要開口,卻見那身紅燦燦的身軀竟整個倒來,隨即一個手掌拍上他的胸膛。

「我最欣賞少門主一身英雄氣概,嚴肅又古板的冷漠氣質,好像渾身剛硬的沒有絲毫柔軟度。」真硬實的胸膛,程喵滿意的拍著。「讓人心癢到……咳咳,我是說,行,看在少門主的面上,我程喵敢做敢當,該是我負的責任絕不逃避。」

對她的豪氣保證,沈雲希只皺起雙眉,因為他聞到對方渾身透出的酒氣,不禁嫌惡的推開她。

「喵少!」三名美妾連忙跑來。

此時一名月泉門門人趕來道︰「稟少門主,六霙道門的道長已在野林等候。」

「雲栩,給程堂主一顆月泉門的解酒丹。」沈雲希吩咐道。「待程堂主清醒些,再請她移駕寺後野林。」

「寺後野林?!」還是要進寺嗎?程喵頓時清醒不少,不禁喊著︰「大家都在這把話說清楚就好了,不行嗎?」想到一堆矗立的佛像,頭好像又暈眩起來。

沈雲希沒理會她的哀叫,轉身改朝趙王爺道︰「此事由我門負責,一定會找出郡主和小王爺的行蹤,請王爺放心回府等待消息。」

「這……那就有勞少門主,若有任何情況,還請盡速通知本王。」很清楚是逐客令,不希望他再參與接下去的事,不得已,趙王爺只好領著手下離開金剛般若寺。

「喵少,你沒事吧?」

三名美妾見程喵望著沈雲希和住持大師走進寺內的背影,渾身又是一陣顫動,臉色雖不佳,眉目卻放光。

「佛門聖地,你控制一下自己。」朱萸也拿出手絹擦過她唇角的垂涎。

「剛剛多怕你的口水就這麼滴下來。」白漪漪受不了的點點她的額。

「那種剛正不阿的眼神、一板一眼的正經,刺激到讓我渾身發抖,好想再一次撲倒他。」程喵舌忝舌,像偷腥完的貓回味著那美好的滋味。「果然壓過一次就讓人回味無窮。」

「你酒還沒醒呀?你壓過誰呀?」元玫雪要她清醒一點。

「醉人的秘密當然要在醉後回憶。」她神秘地再舌忝過唇。

「我看你再醉下去遲早要出事。」朱萸總覺得這趟金剛般若寺一行有古怪。「你不覺有問題嗎?從上岩窟的人來到中原問你要明心蘭葉,現在那個肥肉王爺的子女被外族劫走也找上你,真不知那座野林留下了什麼怪東西在等你!」

「能找上我的事,什麼時候是沒問題的?」她已經很習慣任何的棘手事了。

「程堂主,這是本門的解酒丹,半柱香後能見奇效。」此時朱雲栩走來遞給她一顆藥丹。

「不如再給我一杯酒,才是奇效。」開玩笑,誰要在佛寺里清醒的看佛像、听佛經轟腦?光站在這,听到寺內隱隱傳來僧人們的頌經聲,程喵已經覺得她站在地獄的入口。

「程堂主真是愛開玩笑,佛門聖地雖無佳釀,倒有滌塵茶。此茶獨特,早晚皆受經文薰陶,相信入喉後定能一掃紅塵俗事,還程堂主靈台清明。」朱雲栩妙語回應。

金剛般若寺茶園內的果樹以听經文出名,據傳飲用後能淨化身、心、靈,尋常百姓自當難以品嘗到,皇親權貴們則對出自佛門聖地的茶葉視為心靈逸品,暗中搶破頭。

「飽讀經文的茶葉呀,呵呵呵,我喝了應該直接倒下。」算了,沒少門主這個天菜站眼前,有少管事這個下酒菜潤潤眼也不錯,只要別叫她看佛像和一群光頭。

這時,一個灰白頭發的老者上前對程喵誠敬抱拳一揖。「很榮幸在中原再次見到尊月族之主,月主向來率性瀟灑,讓人記憶深刻。」

「你……不是中原人?」眼前老者的眉目輪廓是外族人。

「月主可能已忘記,老頭曾在嵐碧岩葬之地與月主有一面之緣。」老鳳爺特意撥開一邊的發,露出耳與頸以表達身分。

「你是洛族的送關人。」程喵見到他只有半邊的耳朵,頸邊有一道以黑白墨色刺出的符號,看出他的來歷。

洛族是北境的一個小族落,相當看重死後的屍體處理,對如何下葬有獨特的信仰方式,久而久之也影響到鄰邊村落,因此遇上身後大事,都會特別請洛族的送關人,也就是肢解屍體的理屍者來進行。

「月主既至,相信很多疑問都可迎刃而解。」老鳳爺再次抱拳道。

「這是被劫的郡主和小王爺,目下種種跡證似乎與『尊月族』和『上岩窟』有關,只能請程堂主鼎力相助。」朱雲栩展開一幅圖。

圖中是一對漂亮的龍鳳胎姐弟,其中弟弟讓人倒抽一口氣,程喵啐了一聲,其他三人的神情卻像看到鬼一樣。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朱雲栩不解問。

「他們長得……跟趙王爺不怎麼像呀。」朱萸指著圖,干笑道。

「別看趙王爺的模樣,他有一個漂亮的王妃。」朱雲栩的話說明了這對姐弟傳承了母親的美貌。

話雖如此轉圜,可眾人內心全都驚愕不已。這不是送到「風華曉月」的那位棺材美少年嗎?

野林內,沈雲希、老住持與六霙道門的道士們已等候多時,當見程喵一身紅艷逼人的在陽光下走來,眾人不禁看得有些愣怔。

每個人來到佛寺大多一身素雅,以表對諸佛的敬意,可程喵卻是將一身紅塵俗艷穿上身,彷佛要彰顯自己的格格不入,然而張揚的衣裳在她身上恰恰展露出奪目的豐采,讓人很難移開目光。

看著那身紅燦耀人的身影,沈雲希的腦海中不自覺浮起另一名著紅紗衣裙、以紅色繡織掩住面容的女子──那個救了他,又給他奇恥大辱的女子──還心谷主紫柔莘。

他在還心谷的三天,幾乎昏迷為多,記憶太饃糊,有意識時就是被一個女人強壓著羞辱,想到此,沈雲希牙關暗磨。這個奇恥大辱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六霙道門的掌門上前和程喵抱拳致意,程喵也熱切回應。

「無論何時看道長都是這麼儀表過人,一派仙風道骨,讓人看了不禁遙想您年少的模樣,一定非常誘人……喔,是器宇軒昂,晚輩敬仰、敬仰。」

程喵與六霙道門的掌門有過幾面之緣,雖是發須灰白的老道長,但那頎長身形與灰白眉目中透出的英炯氣質,讓人禁不住猜想掌門道長年少時定也是翩翩俊少年一名。

「程堂主總是這麼幽默,今日就麻煩程堂主了。」掌門道長總是搞不懂程喵為什麼每次與他見面都眼眸發亮又語帶惋嘆?只當是年輕一輩的寒暄方式。

「不愧是喵少,連道長你都能撩撥。」元玫雪佩服。

「我是敬佩道長年少就這麼毅然的投入道家,對紅塵俗事毫無半點留戀的態度,真是令人深感……糟蹋了。」

可惜了,曾經一個英挺美少年,一點紅塵情愛都沒感受過,出眾的外表也沒去招搖一下,添點人生樂趣,就這麼被樸實無華的道服掩沒。唉,搞不懂這些求道的。

「程堂主,希望你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此事牽涉到朝廷威信,榮川郡主身負和親任務,不容有失。」沈雲希心中又浮上那股心煩氣躁,尤其她對每個男人言行總是隨興的不知拘束,更讓他板著臉色道。

「我懂、我懂,放心吧!」她再次伸手拍上沈雲希的肩,「我一定用最慎重、最負責任的態度完成此趟任務。」是她錯覺嗎?怎麼覺得少門主有一剎那射出殺氣,模樣正經到……好撩人!

「請月主一觀這些印記。」老鳳爺指著一棵大樹恭請著。

當程喵走到大樹前,看到上頭的青鷲鳥羽印記,不禁雙目大瞠,隨即沉默了。

好一段時間後,老鳳爺忍不住上前問︰「月主,不知這些鳥羽印記究竟是何意?」

程喵轉過頭,眾人全屏息的等著她的答案。

「我看不懂。」她雙手一攤。

啥?!程喵的答案幾乎讓眾人摔碎下巴。

「這些圖案與尊月族無關嗎?」朱雲栩忙問。

程喵又認真看了一眼。「看起來應該是尊月族的文字。」

「自己族人的文字你看不懂?」沈雲希額鬢邊似見青筋在竄動。

「這話說的有誤。文字如果是你妹妹情急之下寫出來的,我保證你也看不懂。」小倪那個自成一格的草率文字,唯有他們這種從小混到大的伙伴才能一目了然。

沈雲希的妹妹袁小倪,身世經歷一番坎坷,現在是古城城主的妻子。

「程、堂、主,我們現在說的是你與尊月族的事。」沈雲希高聲強調,要她少別開話題。

「感謝少門主關心,我與尊月族沒事。」她抱拳,決定打退堂鼓。「無法解讀出這些線索,有負眾人期望,汗顏、汗顏。」

「程堂主,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能離開吧?」對說完就想走人的程喵,沈雲希凜目。「既然程堂主親口說過侍衛們中的是出自藍月的獨招,那你就有必要自證清白。」

「自、證、清、白?」哇,這麼正經八百的氣氛,她很久沒感受過了。

「程堂主別忘了自己說過,敢做敢當,該是你的責任絕不逃避。」

「今天很多事我雖然陌生了些,但既然少門主開口,我就配合。」程喵清了清喉嚨。「相信大家可以很清楚的理解一個事實,抓郡主和小王爺這件事不是我干的。」

眾人困惑的等著她下一句話,沒想到她再次雙手一攤,道︰「不是我干的,就不是我的責任了。」

這個答案讓眾人再次摔碎下巴。

「我敢做敢當的首要之事,必須是我干的。」她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一彎弦既是出自藍月的獨招,身為月主的你沒有責任?」沈雲希的聲幾乎是從齒縫迸出。

「除了月主身分,我也是古城堂主,在外花天酒地、四處玩樂惹下的風流情債,我家城主向來只有一句話──在外言行自受,一概無關古城。」她向來也稟持著這種「敢做敢當」的治下風格,打理尊月族。

旁人頓時無言。古城幾位堂主確實有自己獨特的江湖地位,他們的言行只屬于自己,不會有人與古城扯上邊。

「治下不嚴,主上之責。」沈雲希豈能接受這種說法。「程堂主不會以為這種說法能月兌身吧?」

「原來少門主這麼想留下我。」程喵一揚眉角。

「在我面前耍嘴皮無助于事。」

「敢問少門主眼下有何振奮人心的建議?」她虛心請教。

「解了一彎弦的毒,救醒侍衛與婢女。」沈雲希厲色道︰「身為月主,總會解尊月族的獨門絕招吧?」只要侍衛與婢女清醒,也能了解事情經過。

「既是少門主開口,再加上古城和月泉門之間不凡的情誼,我理該毫不猶豫的答應。」她忽來一聲長嘆,又是搖搖頭,發上金珠飾燦亮晃動,特別刺眼。「可惜,礙于族規,辦不到。」

「族規?」

「是這樣的,尊月族有個規矩,族人所下的招,月主不能紆尊降貴出手相救。」哎,她也很為難呀。

「程堂主不如告訴我,身為月主的你究竟能做什麼?」沈雲希嘲諷的聲充滿壓抑的怒火。

「問的好!」程喵一擊掌。「身為尊貴的月主,向來只負責獵取男人玩樂。」對上一票出家人、修道人和正經人沈雲希,她嫣媚一笑。「是的,壓男人,享受身心歡愉就是我能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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