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妻千千日 第六章 兔子急了會咬人

作者 ︰ 綠光

祝完壽,盡管都是親戚沒分席,但男女還是各處一方,祝心璉見宇文修與其他人似有話要說,便沒跟過去,而是在花廳這頭等著開宴,順便認認人。

有慶王世子妃帶著,祝心璉跟其他人攀談不至于冷場,只是……

「哪來的窮酸味?叫人聞著難受,帶開。」嬌細的嗓音一落,便響起陣陣的嗤笑聲。

面對毫不留情面的言詞,饒是慶王世子妃這等人精也覺得力有未逮,祝心璉倒是挺無感的,要來祝壽前,段嬤嬤抓緊時間跟她稍稍介紹了二皇子妃顯赫的家世,她覺得二皇子妃確實有本錢杠上宇文修,然而宇文修當場反擊,一方面顯然是沒將她當回事,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給她掙面子。

細忖了下,祝心璉覺得還是以和為貴,繞開那處便好,既然人家無心交好,她也沒必要拿熱臉貼人家的冷,省得掉她家王爺的身價。

「站住!誰家的好禮數,竟然都不打聲招呼的?」

祝心璉暗嘆口氣,回過身喊道︰「二皇子妃,常寧縣主,譚二姑娘,周大姑娘安好。」

剛剛慶王世子妃已經跟她提過這幾個人了,只是人家要她走開,所以她才沒打招呼的,如今倒又是她的不是了。

「就這樣?」唐芊不依不饒地問著。

祝心璉疑惑地偏著小臉,慶王世子妃還沒開口,她便道︰「喔,那我等你們給我行禮唄。」

「你!」唐芊憤懣起身。

祝心璉眨了眨眼,心想,又怎麼了?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唐芊老是你呀你的,什麼話也不說清楚,淨找人麻煩,比她嫡姊還要惹人厭煩。

「我的品階不是最高的嗎?」

她面帶疑惑問著慶王世子妃,慶王世子妃急得滿頭大汗。

秦王側妃看起來嬌嬌柔柔很好拿捏,如今卻把問題推給她……要知道,她只是個世子妃,可她面前有二皇子妃有縣主,要她怎麼說話?

「不過是個破落戶的女兒,拿著清白巴著秦王做妾,倒還有臉敢說品階?」唐芊嗤笑了聲,半點面子也不給。

破落戶三個字將祝心璉臉上的笑意徹底打碎,「誰是破落戶?」

「敢做還怕人說嗎?就在方才,你姊姊不也想跟進慶王府里,目的不是跟你一樣想巴著哪個皇親當妾?真是賤,怎會有人巴望著給人當妾?你家里到底是怎麼教的,教得這麼有本事,真叫人大開眼界。」

祝心璉的粉拳握得死緊,雖說她和嫡姊感情不怎麼樣,她也管不了嫡姊想做什麼,但罵到祝家,罵到爹就不能忍受!

段嬤嬤瞧她臉色不對勁,趕忙拉著她,就怕她一時失控真做了什麼。

可惜,拉得住身子拉不住嘴——

「祝家的家教在于禮,不管怎樣我還是三品的秦王側妃,一個無品的皇子妃怎麼敢在我面前放肆?打的是誰的臉?秦王的,還是聖上的?」祝心璉嗓音明亮,一字一句說得再清楚不過。

「荒唐!」

唐芊起身伸手就要打人,但祝心璉可不是那種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軟弱女子,一把就握住她的手腕,甚至還將她扯到面前。

「你也知道自己荒唐?」

唐芊怒紅了眼,不斷地拉扯卻扯不回手,身後一票與她交好的女眷見狀上前,本是想拉開兩人,誰知道唐芊卻趁機狠推祝心璉一把。

祝心璉猛地往後倒,下意識地想護住頭,然而卻不是撞在堅硬的石板地上,而是……也還滿堅硬的胸膛上。

她抬眼望去,就見宇文修臉色森冷,唯有那雙黑亮深邃的眸透著一股擔憂。

「沒事,我……」

她急著站起身,腳卻拐了下,宇文修見狀,濃眉緊擰著,想也沒想地將她打橫抱起,嚇得她驚呼了聲,一雙杏眼瞪得圓滾滾。

宇文修沒看她,而是冷睇著唐芊,「二嫂還是謹言慎行的好,省得拖累二哥。」

宇文信已經跑來,連聲道歉。

唐芊見狀,氣得劈頭就罵,「是她先罵我的!」

宇文修懶得理,抱著祝心璉直接往外走。

「欸,不是要吃酒席嗎?」祝心璉瞧他是往外頭走,趕忙輕拍他的肩。

「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麼酒席。」

「……對不起,我應該忍住的。」她一臉抱歉地道,人都進了慶王府,結果宴都還沒開就走了,會惹人非議的。

「你為什麼要忍?不過就是個跳梁小丑,一點面子都不需要給,她敢打你,我幫你打回去。」他惱道,要不是他讓暗衛偷偷跟著,還不知道她會被欺負成什麼樣子。

「你一個男人怎麼能打女人?」她可以自個兒打。

「我打她男人。」

「別了,你二哥多無辜。」

「他真無辜嗎?」他撇唇哼了聲,抱著她直接走出大門,正要把她抱上馬車時,卻察覺她攀住他的肩想跳下,立刻喝道︰「別動!」

「不是,你不是腳疼嗎?」

宇文修頓了下,「你哪只眼瞧見我腳疼?」

「呃……」就在她思索的當下,大顆的雨滴打在她臉上,她抬眼望去,雨下得又快又急,趕忙又拍著他,「快快快,下雨了,趕緊進馬車。」

「你把我當馬兒趕不成,要我停、要我走全都拍我的肩,要不要順便塞把糧草到我嘴里?」他沒好氣地叨念著,長腿一跨,輕而易舉地踩進馬車里,再安穩地將她放置在椅上。

祝心璉輕揮去他肩上的雨滴,「咱們趕緊回去吧,你得趕緊換下這身衣服才行,要不染上風寒可怎麼好。」

宇文修像是听見天大的笑話,難以置信地瞪著她,「你到底以為我有多弱?」

「你身子不好啊。」

宇文修湊近她,雙手壓在牆板上,將她困在雙臂之間,沉聲問︰「誰跟你說本王身子不好?」

祝心璉被他這舉動嚇得瞪大眼,動也不敢動,囁嚅道︰「那晚……遇見你時,你的腳好像不舒服……剛剛要出門時,你也像是隱忍不適。」

他都自稱本王了,意味著他正不開心……想想也是,她應該更斟酌用字的,別這麼大剌剌地提及他的身體狀況。

宇文修狠狠地瞪著她,強調地說︰「本王這是舊傷落下的宿疾,死不了,頂多就是難受點,不至于淋點雨就染上風寒。」

「喔……」所以他不開心的原因是她把他說得太弱不禁風,她明白了。

祝心璉很誠懇地朝他點點頭,想讓他感受到她的真心誠意,好讓他能退開一點,他靠得太近,她不太習慣。

「怎麼臉紅了?」宇文修眯起眼直盯著她臉上的紅暈。

「嗄?」祝心璉輕撫臉頰,發現果然燙燙的,順口道︰「可能熱吧,你靠太近了。」

「怎麼先前勾著我時,你就不覺得熱?」

「我……」那時擔心他嘛,真是。「熱啊,所以現在要退開些較好。」

「偏不。」宇文修硬是往她身旁坐,而且還是貼得很近很近,甚至企圖將她抱坐在腿上。

祝心璉無言看著他,算了,換個角度想,他還能跟她鬧,大概身子也沒大礙,既是如此,他想鬧就讓他鬧唄,她沒什麼不能讓的。

「餓了嗎?」他問。

祝心璉點了點頭,「餓。」她早上才吃了兩塊餅和一杯茶,現在都過午時了,哪有不餓的道理。

「咱們上館子吧。」

「館子?不回家吃?」

「現在回去吃還要折騰一群人,咱們上館子折騰館子里的人就好。」

祝心璉不禁被他逗笑,「行,咱們去折騰別人。」

宇文修瞧她勾笑,也跟著勾彎了唇角。

可她的笑意隨即又斂起,正色問道︰「王爺,咱們就這樣離開慶王府,真不要緊嗎?」

她對朝堂的事不太清楚,可她爹說了,人在官場不可能單打獨斗,總是要應酬交際,不求有難時有人相助,而是為了落難時別被落井下石就好。

「慶王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再者唐芊是個什麼樣的貨色,他們也很清楚。」宇文修啐了聲,還以為她要說什麼正經事。

「那就好,要不給你惹禍就不好了。」祝心璉終于松口氣,很多方面她是幫不上忙的,能不扯後腿就好。

「你能替我惹什麼禍?」宇文修嗤笑了聲,真覺得自己被小看了。

「誰知道呢?」她不是絕頂聰明又長袖善舞的人,而有些人對于遣詞用字又特別刁鑽難纏,誰知道她會不會月兌口一句話就幫他得罪一票人?

「別胡思亂想,先把肚子填飽較重要,一會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

「什麼事?」

「吃飽再說。」

☆☆☆

宇文修挑的館子是京城極負盛名的延豐樓,在京城已是百年老字號,但他已經許久不曾踏進這兒。

「王爺。」才剛踏進門,掌櫃立刻迎上前來,臉上倒不是逢迎拍馬的笑,而是滿是感慨和欣慰的笑意,「多年不見了,王爺。」

「是啊。」宇文修淡笑著。

「小的自作主張給王爺安排在櫻字房內,可好?」

「好。」

「菜剛要上桌,這邊請。」

掌櫃在前頭領路,爬上了梯,宇文修很自然地朝祝心璉伸出手。

她不解地看向他,他卻是不語地等著她。

好一會,她總算意會過來,很自然地挽著他的手臂,扶著他一步步拾階而上,邊走她心里邊咕噥著︰怪了,怎麼臉又燙燙的?這館子里挺熱的。

上了二樓,走到底端,門已開,小二正在上菜,這叫祝心璉更加不解了。

待上好菜,兩人坐下後,她忍不住問︰「這家店上菜也太快了,你都還沒點呢。」

「我提早讓人先點了菜候著。」他倒了杯涼茶遞給她,也給自己倒了杯。

「所以你早就不打算在慶王府吃壽宴?」

「嗯。」

「既然這樣,為何還要去?」

「總得讓你去認認人。」

祝心璉震驚了,她沒想到他是為了這個原因才出門,喝了口涼茶後才道︰「但我只是個側妃,往後也不需要出入這些場合。」話落,她隨即發覺自己語意曖昧,忙又道︰「我不是想做正妃,只是純粹覺得往後等你有了正妃,那些場合自然有正妃陪你前往。」

呼,還好她這回腦袋還清楚,要不真怕他誤會自己在埋怨呢。

宇文修听她說完,臉色都黑了,一股火從胸口竄上腦門,可偏偏他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因為她壓根沒說錯。

但是,就是氣!

見他臉色陰沉,瞧也不瞧自己一眼,祝心璉就知他又生氣了,可她不是解釋了嗎?還氣啊……

她抿了抿唇,想解釋嘛,又怕自己口拙愈說愈錯,干脆別說,先吃飽再見機行事,所以夾了一塊糕餅進碗里,輕咬了一口,隨即瞪圓了眼,然後再咬了口,不斷地細嚼,像是在品嘗,更像是嘗出什麼記憶中的滋味來。

「好吃嗎?」宇文修見她吃得專注,終于還是沉不住氣先開口。

「好吃,這棗泥十分綿密細滑,微甜的味配上了壓成末的核桃,這味道……我以前吃過。」是很遙遠的記憶里的味道,叫她嘗了一口,心中有抹說不出的懷念。

「不可能。」宇文修不假思索地道。

「真的,我記得是以前有個大哥哥買給我吃的。」

「……什麼大哥哥?」他口氣不善地問。

「不太記得了,只記得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大哥哥。」雖然記憶模糊,但是因為長得太好看,所以她有印象,也因為糕餅太好吃,所以她才記得。

「絕對不可能。」他哼了聲。

「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這道核仁棗泥糕只此一家,別無分號,而且這不是菜單上的點心,是我讓延豐樓的廚子替我額外做的,外頭根本買不到,更別提外地。」

她是在淮州出生,今年才第一次踏進京城,在京城憑祝家的名頭都吃不到延豐樓的核仁棗泥糕,更何況是什麼長得很好看的大哥哥……什麼玩意兒?

祝心璉抿著唇,皺著眉,看著碗里的核仁棗泥糕。

她知道就算是同一款糕點,出自不同廚子之手,味道還是有些微的不同,可是她真的吃過……正因為好吃且完全投了自己的喜好,所以她不可能記錯,可是他說的又有道理,她又沒來過京城,怎麼會吃過?

可是,真的有個大哥哥待她很好很好,可惜她年紀太小,實在是記不清。

「喜歡就多吃點。」他把整盤都推到她面前。

「謝謝王爺。」

「也用點菜,不能光吃糕餅。」他拿起筷子替她布菜。

祝心璉專注著吃核仁棗泥糕,待她吃完回過神,看見她盤子上小山般的菜,再看向他嘴角那抹帶著蓄意的笑……其實,她打從心底覺得他有點幼稚,但她不會說的,因為要是說出口,他不知道還會怎麼發作,她又要怎麼遭殃。

以和為貴,以和為貴,她吃就是了。

宇文修滿意地看著她乖乖吃菜,心想她實在太瘦,得想個法子將她喂胖點。

于是,一頓飯,他忙著喂食,把所謂重要的事給拋諸腦後,等到飯飽後,頂著大雨回王府。

入夜,雨還是不停,渾身難遏的痛楚在泡過澡後依舊沒有緩和,宇文修擺著生人勿近的臭臉,讓在旁服侍的海青在心底哀嘆連連。

宇文修穿著中衣坐在床邊,卻沒打算睡,一來是因為身上痛楚折磨,二來是因為這場雨叫他想起淮州水患。

在慶王府時,听二哥提起淮州又鬧了水患,父皇正心煩著。

淮州幾乎年年水患,只因當年昭廷在淮州的治水根本沒有完成,當初要是治好了水,豈會有如今的年年水患。

正思忖著,外頭傳來侍衛的聲響,「王爺,側妃來了。」

宇文修微愕,這時分……她來做什麼?

一旁的海青眉頭一跳,心想側妃這是開竅了,可惜來錯日子,今日大雨,王爺身子不適,也不知道成不成……

「王爺,要見嗎?」外頭問話聲再起。

「……讓她進來。」他要看看她到底要搞什麼名堂。

外頭侍衛應了聲,順便推開門,祝心璉穿著一套半新不舊的衣裳走來,別說化妝了,就連半支釵飾皆無。

宇文修托著腮,心想就她這麼點韻味,那麼平板無起伏的身子也想爬上他的床?

「海青哥,這里交給我吧。」祝心璉一進來就這麼說。

宇文修揚起濃眉,朝海青擺了擺手,海青二話不說踏出房門,立刻關妥房門,貼在門後,把耳朵豎得尖尖的。

「你來做什麼?」宇文修沉聲問著。

「來讓王爺舒服點。」

赤果且直白的回答叫宇文修莫名地心跳漏了拍,莫名地覺得有些害羞……現在的姑娘家都如她這般嗎?

他是納她為側妃,可他真沒想過房事,純粹只是挪個位置給她,要是能和平共處不給他惹事最好,可如今她夜半上門……他有點意外,有點心動。

「你要怎樣讓本王舒服點?」他啞聲問著。

「請王爺先趴下。」

「……趴下?」

「嗯。」

「趴下怎麼讓本王舒服?」她到底想玩什麼把戲?該不會是祝家教了她什麼不入流的手法吧。

「王爺一會就知道了,趕緊趴下。」

宇文修盯著她一會,半推半就地趴下,還沒模清她葫蘆里賣什麼藥,便感覺床邊的位置微沉,他開始口干舌燥,綺想連翩。

當她的小手沿著他的腿彎慢慢地爬到大腿時,他屏住氣息,可是當小手來到他的臀下時,他眉頭微鎖,下一刻倒抽口氣,險些慘叫出聲。

「你……在干麼?」她所按之處,竄出難以言喻的麻痛。

「替王爺按穴道,舒筋活血。」說著,她又緩慢地按著,「來,王爺,當我按下時,你要慢慢吐氣,我松開你再吸氣,來,咱們開始。」

「我……」

不等他說話,她立刻按壓了下來,他緊咬著牙,才能忍住滿嘴的穢語。

她輕柔的嗓音又響起,「我爹也曾傷了腿,後來每逢刮風下雨入冬時,他總是疼得難受,後來我請教過一個老大夫,他教了我一些按摩的方式,雖說無法根治,但總是能緩和些,等一會你出了汗就會覺得舒服多了。」

宇文修雙手緊抓住床褥,心里恨恨地想,他想出的不是這種汗!可該死的,他真的冒汗了,更丟臉的是,他沒忍住地發出了痛哼聲。

門外把耳朵豎得尖尖的海青一听,不禁暗想側妃好手段,竟然有本事撩撥起王爺,真的太好了!

正這當頭,抬眼瞧見跟他一樣等在外面的蘭草,他二話不說拉著她走。

「誒誒,海青哥,我等我家主子呢。」

「不用等,側妃一時半刻離不開。」照他揣測,已經素了十幾年的主子,如今開葷,肯定是要大開殺戒,既是側妃自個兒點的火,她就得想法子給主子滅了火。

「我家主子說大概兩刻鐘就成了。」

「不不不,我看兩個時辰都不止。」

蘭草愣愣地被拉走,按揉穴道兩刻鐘都嫌多了還兩個時辰……姑娘的手指要不要緊啊?

兩刻鐘後——

「是不是覺得舒服多了?」祝心璉坐到腳踏上,笑吟吟地問著他。

宇文修側著臉,好半晌才悶悶應了聲——身子是舒坦些了,但心里很不舒坦。

「再給你捏捏腿,會更舒服點。」她隨即坐到床畔,替他揉捏著腿。

「等等,我還得再趴著?」

「王爺可以翻個身。」宇文修松口氣,正躺在床上。

身子確實不像她按揉前那麼僵硬難受,而此刻看她替自己揉捏著腿,那股勁兒拿捏得剛剛好,還真的挺舒服的。

祝西臨那個混蛋的嫡子嫡女全都是端不上台面的,怎麼與外室生的這一個就這般好?溫柔又善解人意,給她一分好,她便回得更多。

瞧著她一身樸素,發上連支銀釵都沒有,他思索了下便道︰「庫房里有一套翡翠頭面,明兒個叫段嬤嬤拿給你。」

祝心璉頓了下,不解抬眼,「為什麼要給我?」

「你不喜歡?還是要寶石的,或是碧璽的?明兒個讓段嬤嬤帶你進庫房,你自個兒挑喜歡的。」

她微微皺起秀氣的眉,道︰「可是我不喜歡那種東西。」

「不喜歡?」

「我不喜歡,還是你覺得我幫你按摩得舒服了,拿那些東西打賞我?」

「誰會用這種東西打賞?」話一出口,他有點後悔,因為父皇真就這麼打賞他後宮的女人,不過他不是這個意思,必須解釋清楚,「今日在慶王府里,我瞧你一直盯著二嫂的首飾,我想你應該是喜歡的。」

女人都喜歡首飾的,至少他認識的都如此。

「沒,我是覺得那堆簪釵太華貴,好像快把她的脖子壓斷,有點可怕。」成親時她戴的那套頭面,就讓她一路都抬不起頭,覺得為什麼非這麼作孽。

宇文修沒料到她會作此回答,先是一愣,而後放聲大笑。

「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我是實話實說。」她不解極了。

正因為她實話實說,他才笑意難遏。

誰家的姑娘不為能得那整套的寶石頭面而歡天喜地,就唯有她盯著瞧竟只是因為怕二皇子妃折斷脖子,真是絕了。

祝心璉瞧他笑得挺樂的,大概腳也不怎麼疼了,便收回了手,站直了身體。

「行,你好好休息,一會我教一下海青哥,往後就讓他幫你按。」說著,她慢慢地甩動雙手。

見她要走,他二話不說地將她勾進懷里,「等等,我還有事跟你說。」

祝心璉被迫與他面對面,幾乎身子貼身子,嚇得她忘了呼吸,傻愣愣地直盯著他,像是無法理解怎麼突然變成這樣。

宇文修也愣住,只因懷里這副軀體似乎不像他想像的平板,叫他莫名地心猿意馬。

「你……有什麼事要說?」好半晌,她才找回聲音,強迫自己問出口,擺月兌不自在的現況。

她這一問,宇文修回過神,掩飾性地咳了聲,道︰「晚上在延豐樓時,不是說了有件事要跟你說,結果忘了。」

「喔,你說吧。」她垂著眼,不敢看他,覺得心跳好快,她想要調勻呼吸,又怕自己的氣息吹拂在他身上,叫他察覺她的不自在。

宇文修直睇著她微顫的長睫,突覺得她像是林中的小兔,惹人憐愛,試了好幾回才把視線從她臉上拉開,簡潔有力地道︰「淮州水患。」

祝心璉猛地抬眼,問︰「王爺要去淮州嗎?」

「淮州水患再起,朝廷會派出賑糧官,我預定明日進宮自薦。」

「我也去。」

「去哪?」

「淮州啊。」

「……你去干麼?」水患之後易生瘟疫,賑糧官除了先將賑糧送到,還得先處理可能引發的瘟疫,她一個弱女子根本不適合去災後的淮州。

祝心璉霍然從他懷里坐起,正色道︰「王爺,我小時候住在淮州,我看過淮州水患後尸體遍野,百姓流離失所的慘狀,後來隨我爹去了汾州,在那里終于找到法子治水,所以我心里一直想著淮州,總想著有一天能解決淮州的水患。」

「淮州水勢與汾州不同。」

「我知道,我之前畫過淮州的水勢圖,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還準不準確,但不變的是,我有個法子可以一試。」

「當真?」

「嗯,沒有實際再走一趟淮州,我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但絕對可以一試。」

「現在能說給我听嗎?」

「可以啊,王爺這兒有沒有紙筆?」祝心璉喜出望外地道。

「自然有。」

本來想將海青喚來,可想想算了,他下了床取出文房四寶,就著房里的桌子,親自替她磨墨,看她蘸墨畫下淮州山水,點出水患最嚴重的淮陰河中段,那里有最肥沃的土能養出最豐碩的莊稼卻也飽受水患摧殘。

「每年水患是因為上游水勢過急,淮陰河中段是沖刷著淮陰山急轉往東流,而在這個窄彎處是河水最容易沖出堤防之處,我想著咱們從旁邊再挖一條河道疏通水流,再炸開山壁,讓這里再形成一道緩沖的彎道,讓河水可以平緩往下走。」

「同樣都是彎道,到時候不就一樣又會沖出堤防?」

「不一樣的,王爺,我打算在兩個彎道間做一個沙洲,一來可以過濾從上游沖刷而下的淤沙,河底不易淤積,較不會再形成水患;二來可以分流,在水道這邊做一道水門,當水勢急時,將水門打開,將水引入,當水勢緩時,再關上水門,還有這條新開的水道也可以作為農作用水。」

宇文修看她邊畫邊解說,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不懂她怎會如此聰穎,想出這種一石數鳥的方法……

沉吟片刻,宇文修提出她計劃中的弱點,「淮陰山的石質極硬,就算要炸也得稍作計算,否則炸不出你要的彎道。」

「是啊,這里確實是較難處理的問題。」

「還有這里……」

這一夜,本該充滿旖旎春色,卻變成了兩人秉燭夜談……真的談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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