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胡同 第十一章

作者 ︰ 燦非

第五章

小雨淅瀝,打在屋檐上,听起來叮叮咚咚作響,伴隨著幾陣清風吹來,屋內一陣陣冷意。

婂瑩獨坐在窗邊,身穿墨綠色衣裳加了件紫藕色袍子,正拿了針將一朵朵茉莉給穿在線上,有如一條項練似的。

「你身子才剛好一點,怎麼就在做這些費心的事情?」婂珍走進來,瞧妹妹臉色雖然蒼白,卻比之前有精神,不覺放心許多。

「整日躺著好不自在,起來坐坐才好。」她淺淺微笑,兩手仍在玩著茉莉。

「就沒見過比你更喜歡茉莉的了。」婂珍向來不喜歡做女紅,也並不特別喜愛花朵,但看妹妹露出笑容,也覺得心情頗佳。「額娘要我來叫你,說是有事情要說。」

婂瑩凝住笑意。自她重傷過後就沒見過母親,不由得有點緊張。

「別怕,有我在呢。」婂珍也知道額娘動不動就遷怒到妹妹身上,難怪婂瑩不想跟母親親近。

婂瑩心里忐忑地跟著姊姊來到大廳,只見母親正在上香。

「老爺,那些害你冤死的狗官,有兩個已經得了報應,你在天之靈也可安慰些。再過不久,我把其他幾個也給補上,如此一來你跟兒子們也算瞑目了。」齊佳氏站在牌位前低語,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細細長長的眼楮瞥了婂瑩一下。

婂瑩不由自主地起了個寒顫,微微低著頭看向地板。

「不中用的東西!給人刺一劍就病懨懨的,湯藥都不知吃了多少,還一副站不穩的樣子。」齊佳氏聲音不大,卻句句清晰,見婂瑩低頭不語,于是瞪她一眼。「沒出息!」

齊佳氏年約六十,身材比一般女子還要高大一些,臉上顴骨稍寬,額頭較高,鼻梁高挺見骨,臉孔線條極為剛硬,模樣跟大女兒婂珍較為相似;只是她兩眼細而長,眸子十分精亮銳利,一望即知是個擅于心計的厲害婦人。

「額娘說有事找我和妹妹,不知有甚麼吩咐?」婂珍連忙轉移話題。

齊佳氏哼了一聲,示意她們姊妹倆到父親牌位前來跪下,並給一人三炷香。

「咱們在你二人父親牌位前把話說清楚。」齊佳氏語氣平冷,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一陣不安。

「赫舍里家十年前受到奸佞小人陷害,以至于人丁單薄,可憐無依,十年來我煞費苦心栽培你們,好不容易盼到你二人長大成年,雖然不大出息,但還算是個幫手。」齊佳氏慢慢踱步到婂瑩身邊。「今天我也不求別的,就只要你們倆在老爺牌位前立誓,倘若有誰報仇不盡心,還敢替那些賊人說情討饒,甚至從中阻撓破壞咱們的計劃,便是豬狗不如大大不孝,定要到陰曹地府受盡千刀萬剮之苦,倘有來世,便是男盜女娼,人人作踐不得好死!」

婂瑩听了,心底發毛,就連婂珍也暗自訝異,從沒听過做母親的竟要女兒們立這樣歹毒的誓;但婂珍從沒違背母親,只得硬著頭皮立誓,婂瑩卻跪著半聲不吭。

「換你了。」見她拿著香繃著小臉不開口,齊佳氏雙眼一眯。「怎麼不說?」

婂珍看向妹妹,卻見她又一副倔強的神情,連忙拉她袖子。「快說,這是給咱們阿瑪盡孝啊。」

婂瑩雙眸閃著波光,兩道細眉蹙著,在齊佳氏正要發飆前忽然開口︰「額娘、姊姊,你們怎沒想過,說不定阿瑪不希望咱們替他報仇。」

此話一說出,有如晴天霹靂,婂珍當場傻了,齊佳氏先是一愕,然後整張臉脹紅,兩只細眼楮像火似地燃燒。

「你說甚麼?!」齊佳氏怒喝,抓著婂瑩肩頭,一下子就把她從地上拽起來。婂瑩重傷未癒,被母親用力一拉,小臉立刻發白。

「誰準你說這樣的話?!我要你說甚麼便是甚麼!誰讓你問東問西了!」

婂珍在一旁也是又急又氣。「你怎麼回事?!快跟額娘道歉啊!」

「說不定阿瑪真不要咱們報仇。」婂瑩縴弱的身子微微發抖,但仍堅持方才所言。「阿瑪以前老是說女孩子不可殺生,連金絲雀死了都不讓我和姊姊踫,況且阿瑪是自盡,不是被聖上賜死的。」

齊佳氏勃然大怒,一股火氣直沖腦門,一時間連婂瑩之前屢次不願意配合的帳也都算上,手一抬又狠又重地摑打她臉頰,來回四下,直把她打得嘴角滲血,兩頰紅腫。

「額娘別打了別打了啊!」婂珍氣急敗壞地將妹妹拉到身邊。「婂瑩傷都還沒好,再打她要撐不住了!」

「死了倒清淨!」齊佳氏發狂大吼。「你听听她說了甚麼?!赫舍里家簡直是白養她了!」

「妹妹受傷太重,腦袋也燒糊涂了,讓我來跟她說說。」婂珍緊緊抓著婂瑩的兩只手臂,又急又氣地吼著︰「你是怎麼搞的?!讓額娘氣得這樣,還不快過去道歉!」

婂瑩看姊姊嘴上雖罵,但滿臉關心之情,忍不住心頭一酸,泫然欲泣,卻咬著嘴唇不願開口。

齊佳氏見她佇著硬是不認錯,忽然冷笑。「怎麼?你如今翅膀硬了,額娘姊姊的話也不當一回事,我這十年來真是白費苦心,找了最好的師傅教你,讓你唱歌跳舞還能讀書寫字,現在你長大了就翻臉不認了嗎?」

婂瑩怔怔看著地板,在姊姊催促下終于開口︰「女兒不敢。」

「早知你這樣沒良心,還不如當初一把捏死你來得痛快,也好過現在母女三個在這兒哭鬧拉扯。」齊佳氏看她一眼。「你听好,不管你願不願意,赫舍里家的公道還是得討回,這一個月來你輕輕松松在屋里休息,我和你姊姊卻沒閑著。」

婂瑩听了,大感驚訝,還以為上次元氣大傷後一切計劃都暫停下來,卻沒想到就在她傷重不起的時日里,她們早就另有安排。

倏地,想起上回姊姊恨之入骨的咒罵祁豫棠,忽有一股不安之感浮上心頭。

「本來我是想先狙殺王照,可恨上回的行動不但整個被破壞,還害得咱們損失慘重。不止如此,這一個月來接連著好幾個藏匿地點都被那批什麼混帳侍衛隊給搜了,這罪魁禍首就是祁永隆的賊兒子祁豫棠!」齊佳氏用力拍桌喝罵。

婂瑩身子一顫。

「反正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先把祁豫棠給擒住,省得他壞事。」婂珍語氣頗有點得意,顯然很有把握。

婂瑩思忖著,小心翼翼接話︰「听說祁豫棠身手很好,要逮他恐怕不是易事。」

「靠你們姊妹倆當然是不可能,所以我找了幫手,現在已精心布置妥當,就等他自動送上門,讓他嘗嘗插翅難飛的滋味。」齊佳氏笑著。

婂瑩小臉一陣倉皇。她知道母親有個兒時玩伴最是精通奇門遁甲之中的奇門術,據說擺下的二十八星宿陣大法至今尚無活人走出來過,這幾年教導她幻術的師傅正是那人的同門姐妹。

不僅如此,她們的住處也是設下了奇門術才得以順利隱身于京城,壓根兒不用擔心被發現。

「但是,那也得先引他出來不是嗎?」婂瑩手心微微出汗。

沒想到她才說完,就見齊佳氏露出詭異的微笑,婂珍卻一臉心虛回避著她詢問的眼神。

「姊姊?」她聲音微顫。

婂珍看妹妹一眼。「祁豫棠一定會來的,因為咱們已經抓來了祁豫寶。」

什麼?!婂瑩大驚。「豫寶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你們把她怎麼樣了?!」

齊佳氏冷眼看著她的焦急。「你倒是對祁府的丫頭比對自己家人還關心。」

「額娘你們明知道豫寶是我的朋友。」她全然沒想到這場災難竟連豫寶也被拖下水。

齊佳氏像是听到笑話似的。「你以為這麼多年來我不阻止你跟祁府往來是為了什麼?難不成是真的讓你去交朋友嗎?」

這話有如一記悶棍,婂瑩這才終于搞清楚,額娘一直以來默許她往祁府走動,竟是早有了另一番盤算。

「祁府門禁森嚴,你們是如何擄走豫寶的?」婂瑩才說完便恍然大悟,整個人如遭雷擊。「你們是用我的名義騙她出來的?姊姊,是這樣嗎?你快告訴我!」

婂珍被她問得一時語塞,不得已只好開口,「你都猜到了,又何必問這麼清楚。」

豫寶是冒用她名約出來的,那他豈不恨死她了……

婂珍看她面如死灰,終究感到于心不忍。「我們沒傷害祁家那丫頭,只是將她迷昏放在後面廂房內,她壓根不知發生甚麼事,等處理完正事就會放人。」

「跟她說這些做甚麼!」齊佳氏面露不耐。「讓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就好。」

婂瑩面如死灰,忽感一陣冷意。「你們都部署好了,還用得著我嗎?」

「額娘的意思是祁豫棠不同于其他對手,恐怕二十八星宿陣只能將他困在胡同里,卻無法順利將他擊殺,需你趁他不備從旁同時使出迷幻術,如此一來他心神喪失困坐愁城,就算沒能立刻斃命,也是半生不死有如廢人,到時再由我一刀將他斬首……」

婂珍眼放異彩,越說越得意,彷佛已經看見祁豫棠慘死的模樣。

心神喪失困坐愁城半生不死一刀斬首……

姊姊在說什麼?為什麼你只覺得神魂分離胸口滯悶?怎麼字字句句都有如利刃,刺得她痛楚難當?

婂瑩只感覺到頭重腳輕,肩膀有如千斤重,腳下卻如踩著棉花般虛軟,眼前額娘和姊姊的臉孔忽遠忽近時而清晰時而迷蒙。

直到一個死士奔進來報信,才猛然將她從陰司幽谷中拉回。

「祁豫棠率領二十個精兵侍衛,踏進咱們的陣法里了!」

齊佳氏眼楮一亮,拍案喊好。「祁豫棠一死,整個侍衛隊群龍無首,屆時就是我們大開殺戒的時刻!」

婂珍也興奮得臉頰微微發紅,拉起婂瑩的手。「走!」

婂瑩感覺到自己身體被拉著不斷往前走,先被帶回臥房拿了特制薰香和青銅鈴鐺,然後跟著婂珍走往二十八星宿陣里,準備取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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