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嫁緣 第七章

作者 ︰ 狼星

「這很奇怪嗎,你自己不也是?」

「我?我有嗎?」

「我不清楚有哪些曲兒,你覺得好的就好。」

在赤龍山,根本沒有絲竹聲。即便是偶爾為了辦事需要去一些秦樓楚館、酒樓茶肆等龍蛇混雜的地方時,那兒的各式樂聲也讓他覺得煩躁刺耳。

她繼續彈奏起來,這回彈的是她自己隨意編的曲兒,也就是她在穿廊下彈的那一曲。

因為是胡亂編的,所以她也就沒有認真去記自己彈過什麼,故而每一次彈奏總會有一些調子與上回不大一樣,或長或短,順著那時的心情而改變音律。

今日的音律,她改成很慢的慢調,輕輕軟軟的,像涓涓細流,像涼風徐徐拂面,她自己也彈得極為輕閑不費力。

「這曲名是什麼?」

「無名。是我自己作的。」

「你作的?那就由我幫你的曲兒命名吧。叫『閑雲調』如何?」

「謝少爺。」

他滿意地閉目靜听。當她專注彈罷,再抬頭,發現少爺不知何時已經靠在椅子上睡著了。鼻息平穩,似乎睡得挺沉。

她收起琵琶,坐在那兒靜靜地看著他,把他從頭到腳細細看了一遍。

也許是自己對絲竹有所涉獵的關系,她總會不自覺地注意別人的手。少爺他的手很好看,指頭修長,有著男人的堅毅線條,卻沒有粗硬感;不像自己的爹,一雙手就是肥短,指節粗大,連指甲片兒都很小。

末了,連她也犯起困打起瞌睡了。

當邢炎昊醒來時,不知已過了多久。他意外于自己竟然會打盹兒,更意外的是,眼前也有個人在打盹兒。容兒已經伏在桌上睡著了。

他看著她的睡顏,心想︰『真是個奇妙的丫鬟。』

看著她長長又微翹的眼睫在眼下排成一列有如羽扇,他突然很想去模模看,于是伸手用指月復輕輕地掠過她眼睫前端,指月復傳來的搔癢感覺很是特別;接著他又輕輕順過她的柳眉,再滑過她垂在頰邊的一綹青絲……

『居然還不醒?』他在心里輕笑。

于是他捻起她一綹發,用發尾輕輕搔她鼻下,她的小鼻子皺了皺,接著打了一個大噴嚏,他即時偏身閃過。

現在的他就像個淘氣的小童,惡作劇之後又要裝無辜,極度想笑偏要裝作一臉若無其事。

杜映容醒來後,先是迷迷糊糊地抹著鼻子,待眼楮完全睜開後,發現少爺就站在她身邊,瞬間整個人彈了起來,滿腦子都是大禍要臨頭了!

「少爺!我……對不起,我……我看您睡了,不敢打擾您,所以就──」

「所以就跟我一起睡了?」他嘴角噙笑,卻裝作嚴肅。

「不是!我……總之是我的錯,我願領罰。」

「我睡著時,你為什麼沒直接離開呢,莫不是怕擅自走了會被我罵?」

「不是……」她欲言又止。

「不是?」

「……我只是不想您醒來時,發現只剩自己一個人。」

「什麼?」

「夫人說,當年她或是符嬤嬤把還是小娃兒的您哄睡了以後,就會出房去,每每您醒來後發現房里沒半個人,總會哭得好像被遺棄了……」

他听了,心中閃過一抹難以形容的感動。娘親隨口說過有關他的小事,她竟然記得?不只記得,還會想「陪」他?一個丫鬟居然會關心主子的心情?

「我已經不是小娃兒了。」他沒讓波動的心情顯現在臉上。

「我知道……對不起,我只是直覺您醒來後若發現沒人在,應該會覺得很寂寞吧……是我多事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愈說愈小聲,頭愈垂愈低。

他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雙眸,她緊張得暫時停止了呼氣。就這樣凝視了一會兒,他放了手,她才能重新呼氣。

他決定了,他要這個女人。

「今夜到房里來服侍我。」

那一夜,杜映容來到少爺房里,很認真地幫他鋪床疊被,準備明日要穿的衣物,還有整理周身行囊物事,因為少爺明日就要回赤龍山了。

邢炎昊沐浴過後,頭發微濕,身上只穿著中衣,衣帶隨意綁著,松松的衣襟半敞,微露出他精實的胸膛。他坐在床榻邊,斜倚著床柱,眼神慵懶地看著正忙著收拾的容兒。

「少爺,東西已經都整理好了。」

「過來,幫我擦干頭發。」

她馬上拿著布巾過去,眼楮避開他敞露的胸膛,只專心仔細地拭干他發上殘余的水氣,並且梳理整齊,她細致輕柔的手勁兒讓他感到相當舒服。

「少爺,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沒有的話,容兒就先告退了。」她折好使用過的布巾,準備拿出去。

「我不是說要你今夜服侍我嗎。」他邪魅的眼楮變得深沉,盯著她不放,微微勾起唇線。

被他這樣放肆地盯看,她驀地臉兒有些發燙,接著馬上想到他所謂的「服侍」,該不會是另一種意思吧?

一思及此,心跳頓時如擂鼓,她又想起娘在她出嫁前告訴她的「秘事」,心緒整個紛亂不已,少爺難道是想對她……不會吧?她可是他的下堂妻啊!雖然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還有什麼要我做的嗎?時候不早了,我外頭還有些瑣事還沒做完……」她故意假裝听不懂他的話,只想趕快離開這兒,人已經悄悄退到門邊。

「過來。」

他淡淡的一句話,讓她沒有說「不」的權利,她只好認命地走回到他面前。

「我要你。」簡單的三個字卻像在宣告他的主權。

「少爺,我已經嫁過人了。」她提醒他。

「我曉得。」

「而且我還被人家休掉……」

「我曉得。」

「像我這種賤婢,配不上少爺。少爺是人中之龍,想要什麼樣的姑娘都有,實在不需污了您的手來踫我這種人。」

「我就是中意你,我收了你,你日子會好過些,我不會虧待你的。」

「收了我的意思是要我作妾嗎?夫人不會答應的,像我這種身分……」

「我說我要你。」他不想听她在那邊自我嫌棄,他要的東西就是要,沒得商量,就算是娘親也不能阻止。

杜映容知道富貴人家的宅子里常會有這種事發生,簡而言之就是雀兒飛上枝頭變鳳凰。

主子要收,丫鬟通常無法拒絕,不管甘願還是被迫,都只能順了主子的意;若是有企圖心的丫鬟,甚至會想方設法爬上主子的床,從此搖身一變,跟著主子吃香喝辣。

但她這會兒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原本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她對少爺的想法有了些改變,覺得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沒有一般紈子弟的浪蕩驕氣。

她甚至會想,當初他之所以堅決休妻,或許是為了堅持他自己的原則,並非針對她這個人什麼……因為他們當時根本連打過照面都沒有,不是嗎?若不是以沖喜夫妻的身分,而是在正常情況下兩人相遇相識的話,她覺得自己一定會喜歡上少爺的。

她現在的心情非常矛盾,她不否認自己對他有些好感、有些傾心,又好像只是尊敬還是憧憬,總之是處于一種很模糊的界線上。

現在他竟然開口說要收一個丫鬟入房?她不禁感到一種失望的憤怒,還有……傷心。

她看錯他了。原來他跟全天下的男人一樣,都會要三妻四妾,看上誰就要誰,不管是誰當他的丫鬟,他都照吃不誤是嗎?對他而言,女人就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放在身邊的都可以就近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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