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規律又熟悉的鬧鐘聲將盛知懷從夢里拉回現實，他眨了眨眼，望著窗外魚肚白的天色，才確定那些畫面都只是一場夢。
他坐起身，鼻間依稀能聞到一股說不上來是什麼味道的香氣，若有似無，讓他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夢里的一切依舊清晰，太有臨場靶了，難以想象只是一場夢。
他垂首撫額，不曉得該如何為自己作的夢開月兌。
有生理需求是正常的，作春夢並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然而夢里的主角卻是殷璃。他和殷璃連朋友都算不上，頂多是醫病必系，連續兩夜夢見她就算了，竟然還是場旖旎春夢……
明明殷璃就不是他會喜歡的類型，怎麼老是夢見她？難道他也和大部分的男人一樣貪戀美色？
殷璃整整有一個星期沒再前往懷恩診所，生平第一次使出渾身解數想親近一個男人，卻三番兩次被拒絕，就連犧牲色相都沒用，盛知懷根本坐懷不亂，還把她捆成蛋卷晾在原地。
想想都覺得丟臉，就算對盛知懷來說只是一場夢，但對她來說並不只是夢而已，她該拿什麼臉去見他啊？
送飯？不行，人家上回都請護理師轉達不會再收下了。
送飲料？上次送過了，還忘了買他的分。
直接送上門？如果直接跑到他家，估計會被拒之門外。
能想到的辦法都用過了，還有什麼借口能夠讓她順理成章去診所找他？
上次有人建議要和對方的朋友打好關系，就能自然而然混入他的朋友圈，跑去找他也不會顯得太突兀……
殷璃腦中閃過向宥恩的名字，頓時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可以去診所的借口。
她拿起手機，點開Instagram，找到了向宥恩的ID。
yinli_0101︰向醫師！抱喜你中獎！
youin22︰？
現在還是盛知懷的看診時間，向宥恩還沒去診所，因此很快就回復了。
殷璃笑了笑，迅速地打了幾個字送出。
yinli_0101︰最新那則貼文有舉辦抽獎活動，只要留言就有資格參與抽獎。
youin22︰我抽中了什麼？
yinli_0101︰這周剛上市的最新款連身裙一件。
其實得獎名單早就出來了，里頭沒有向宥恩，但她們家什麼不多，就是新衣服和公關品多，隨便都能再多挖出幾件來送人。
youin22︰……我只是習慣留幾個字當作打招呼而已，沒想參加抽獎，可以把名額讓給其他粉絲。
yinli_0101︰那怎麼行！
youin22︰我穿不到女裝啊！
yinli_0101︰你能送給女朋友或親人，我可以把獎品拿到診所給你！
youin22︰重點是最後一句吧……想見知懷就老實說，不用拐彎抹角，我還想妳怎麼一連好幾天都沒到診所找他。妳再不出現，說不定他就要被其他人追走了。
yinli_0101︰蛤！
youin22︰這幾天有個女病患瘋狂對他獻殷勤，天天往診所跑，找各種借口掛號看診就為了和他說幾句話。
yinli_0101︰可我怕被他趕出診所……
youin22︰我今天和他約了要在中午休息時間一起吃飯，妳可以一起來，就說妳要拿中獎的獎品給我，我順便約妳一起吃飯。
yinli_0101︰向醫師，你不做醫師的話，絕對可以改行做婚姻中介！
youin22︰……承蒙女神看得起。
中午，殷璃略微躊躇地按下懷恩診所自動門按鈕，果然如她所想，掛號處的兩名護理師齊刷刷將目光挪到她身上。
「嗨……」她尷尬地抬起手，打了聲招呼。
她並不是個害羞內向的人，只是明知道會遭來白眼還硬要來診所，這種不看人臉色的事做多了還是有點壓力。
「殷小姐……」年輕護理師為難地看著殷璃，之前盛醫師叮囑過不能再收下殷璃送的任何東西。
「我是拿東西來給向醫師的，我和他約中午休息時間在診所見面。」殷璃連忙拿起手中的紙袋，證明自己今天沒有要為難她們。
年輕護理師松了口氣，露出可愛的笑容，但她身後的另一名護理師似乎露出了更為輕蔑的表情。
殷璃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難道她又說錯了什麼？
現在才剛到十二點，向宥恩看來尚未到診所，而盛知懷還在看診，她只好坐在等候區等待。
她今天打扮走的是知性路線，上身穿了件西裝材質的杏色排扣背心，下襬處的皺褶做了前短後長的設計，相當修身，而下半身則是搭配了件深藍色牛仔褲，將她的雙腿襯得又長又直。
不曉得盛知懷喜不喜歡這樣的打扮？
當殷璃分心想著待會該和盛知懷說些什麼時，診所的自動門再次開啟，她以為是向宥恩到了，往門口的方向一看，是一名菁英打扮的男子，男子嘴角緊抿著，看起來有點難親近，並不是那個以暖男醫師出名的向宥恩。
「先生，已經過了看診時間，麻煩下午再來。」掛號處的護理師開口道。
「我找盛知懷。」男子神情冷肅。
「盛醫師還在看診——」
「我等他。」男子打斷護理師的話，徑自走向等候區，在距離殷璃三個座位的空位上坐了下來，雙腿交迭。
男子一來，殷璃覺得周身的氣溫彷佛降低了好幾度，下意識搓了搓雙臂。
看起來那麼凶，不會是盛知懷的仇人吧？
沒隔多久，上午的最後一名患者走出診間，幾分鐘後，盛知懷也走了出來。
殷璃所坐的位置距離診間門較近，她原以為又會像之前一樣被盛知懷直接忽視，沒想到他竟然在自己面前停下了腳步。
凌厲的眉蹙起，那眼神彷佛在說︰妳怎麼又在這里？
殷璃才正準備解釋自己的來意，猛地被人打斷。
「堂弟，好久不見。」坐在不遠處的男子站起身，筆直的朝盛知懷走來。
「盛知祺？你來這里做什麼？」盛知懷聞聲看向對方，眉心擰得更緊。
殷璃一雙骨碌碌的眼在兩人之間來回梭巡。堂弟跟堂哥？這麼一看，還真有幾分相像。
「還能做什麼，奉家里那位的命令來找你回去。」盛知祺打量了下診所的空間和環境，而後撇了撇嘴。「這就是你想待的地方？」
殷璃馬上後悔自己方才的想法，這兩人哪里像了，盛知祺臉上的嫌棄毫不掩飾，表情高傲得像什麼一樣，盛知懷才不會做出這種表情！
「如果是要我回醫院，你可以走了。」盛知懷下了逐客令，沒有想和對方聊下去的意思。
「你以為我願意走這一趟嗎？爺爺整天叨念著你，在他眼中只有你這位繼承人。老人家動不動就夸你有多優秀，再優秀還不是屈居一間小診所？我們這些孫子、孫女整天為盛氏醫院賣命，在爺爺眼中還比不上你這個逃兵。」盛知祺瞇起眼，嗓音冷厲。
「我都拱手讓出位置了，你們還沒辦法趁機取代我嗎？」對方雖然語帶挑釁，盛知懷卻也不慍不怒，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話。
「你以為呢？老人家固執，眼里根本看不到其他人，心心念念要你回醫院。我會過來，就是想看看一個因為害怕醫療糾紛就躲到小診所的人能有多優秀。」盛知祺根本寧願盛知懷永遠別回去，偏偏爺爺整天只會叨念要他把盛知懷帶回去，他們這些後輩若是說一句盛知懷的不是，老人家就會沖著他們一頓教訓，搞得家里烏煙瘴氣。
「先生，你一口一句小診所，有點太不尊重人了吧！不管是待在醫院還是診所，盛知懷所做的工作都是救治病人，有差別嗎？如果沒有診所，難不成像我們這樣得了小靶冒的人也要去醫院排上一整天？」殷璃本來就不是個沉得住氣的人，哪能忍受有人當著她的面侮辱盛知懷和他工作的診所。
這人一副高傲樣，從頭到腳都看不起懷恩診所，她就不懂了，難道診所的醫師就不能優秀嗎？
若能咽下這口氣，她就不叫殷璃！
「妳又是誰？」盛知祺轉頭望著突然起身的殷璃，一臉莫名其妙。
「殷璃！」她雙手環胸，吐了兩個字。要比高傲，她也會好嗎？
盛知懷有些無語地看著殷璃，但又覺得她的回答有點好笑，看她把盛知祺堵得都啞口無言了。
「盛知祺，跟爺爺說我會找天回家看他，但不會回醫院。」盛知懷側過身讓出一大條通道，順便將殷璃扯了回來。「慢走不送。」
盛知祺瞪了兩人一眼，本來只是抱著落井下石的心態來嘲笑盛知懷，誰知道突然多了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瞎攪和，他不想自討沒趣，便頭也不回地離開診所。
「人都走了，眼楮還瞪這麼大做什麼？」盛知懷不著痕跡地收回搭在殷璃臂上的手。
他算是見識到殷璃與人吵架的方式了，人家姿態高，她就更高，人家瞪眼，她就瞪得更大。
老實說，因為幾日前沒頭沒腦的夢境，他乍見殷璃還是有些不自在，目光難以坦蕩，面對她，心里沒來由升起一股歉意。
「那人說話那麼討厭，你怎麼都不生氣？」殷璃朝著門口的方向齜牙咧嘴。
「我都不生氣了，那妳氣什麼？」盛知懷揮去腦中紊亂的思緒，輕嘆了口氣。
「我……我也曾是來診所看病的病人，不高興診所被人瞧不起不行嗎？」差點月兌口而出說「我不高興他瞧不起你」，幸好及時改口。
「妳今天怎麼會來診所？」盛知懷說不過她，懶得再和她扯下去。
經他這麼一提醒，殷璃才想起自己是打著要拿東西給向宥恩的名義來見盛知懷的，方才都演完了這麼一出戲，怎麼還沒見到向宥恩的人影？
「向醫師在我的貼文下留言參加抽獎中獎了，我想診所那麼近，就和他約在診所見面了。」殷璃拿起被放在座椅上的紙袋，證明自己所言不假。
盛知懷微蹙著眉，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給向宥恩。
「你跟殷璃約在診所拿東西？你人呢……向宥恩，等等，誰說你可以掛電話了？」
殷璃悄悄打量盛知懷的表情，從冷淡漸漸轉變為惱火，結束通話時，看起來像是想透過手機把向宥恩抓出來暴打一頓。
盛知懷收起手機，輕撫著抽疼的額角，「向宥恩說他臨時有事沒辦法一起吃午飯，要我替他請妳吃頓飯，謝謝妳親自跑這一趟。」
「這、這樣啊……」殷璃狀似為難，心里其實樂得開花。「不好意思麻煩你，我看就算了……」
「沒關系，妳想想要吃什麼，我先去休息室換衣服。」盛知懷原本也猶豫著該拿殷璃怎麼辦，可是人家特地跑到診所送東西，還見義勇為幫他出氣，直接趕她離開似乎太過不近人情。
反正只是吃頓飯而已，就當還她上次送便當的情。
殷璃不曉得他為何突然有那麼大的轉變，反正就當作自己賺到了一次和他相處的機會，越想越雀躍，根本藏不住唇角的笑意。
她把手中的紙袋遞給盛知懷，說道︰「這是向醫師參加抽獎得到的獎品，就麻煩你之後轉交給他了。」
盛知懷接過粉粉女敕女敕的紙袋，忍不住問︰「這是什麼？」
「我姊自己經營了間網絡服飾店，這是店里最新款的連身裙，也是近期的熱銷商品！」
「……」他都不曉得原來向宥恩有這種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