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撩表心意 第五章

作者 ︰ 杜若

夜深人靜,明月高懸,一道黑影在陽台間竄跳。

殷璃許久沒變回狐狸樣貌了,平常如果以這副姿態大搖大擺在都市叢林里出現,分分鐘都有可能被抓起來,以致太久沒露出原形,都快忘了自己是只狐妖。

短手短腳的,伸展起來怪不習慣……

毛茸茸的腦袋瓜向下一看,不看還好,一看險些腿軟,七樓的高度不是普通的嚇人。

年輕時,時常天不怕地不怕在樹林間奔跑,爬到高處也是常有的事,可是那時候的樹頂多兩三層樓的高度吧,她根本沒想過自己有天會懼高。

夜風習習,明明是夏夜,七層樓高的風吹來竟然有股滲人脊骨的涼意,幸好有幾戶人家還亮著燈,下方的樓層不至于黑到伸手不見五指,勉強還能確定陽台的位置。

她深呼吸了口氣,看準六樓的陽台,靈活地向下一躍,身姿輕盈,落在陽台圍牆上時,沒有制造出太大的動靜。

五樓有兩層住戶,殷璃原本還想著是不是要兩邊都偷窺……呃,探勘過,才能確定哪戶是盛知懷的住所,幸運的是其中一戶的陽台上晾著盛知懷今日穿在身上的襯衫,幫她省下了確認的工夫。

她興奮地落在盛知懷家的陽台上,伸爪想推開落地窗,發現力氣不足,只好變回人形,這回輕輕松松就推開了盛知懷家的落地窗。

她知道擅闖民宅是犯法的,可她對天發誓自己沒想做壞事,也不偷拐搶騙,就、就是想讓他作個夢罷了……

悄悄揭開窗簾一角,從窗簾後探出頭,發現她的目標正安然地躺在床上睡覺。

運氣真好,竟然剛好就是盛知懷的臥室。

殷璃喃喃地念了句口訣,空氣中漸漸彌漫起一股異香,她輕手輕腳往床邊走近,伸出手指頭戳了下盛知懷的臉頰,沒反應,再用力戳了幾下,很好,他暫時陷入深沉睡眠,不會輕易醒來。

看來就算她荒廢修練多年,功力還是可以的嘛!

狐族有幾個任何族人都能夠修習的法術,入夢術就是其中一項,她曾听說有些族人會藉此跑去心上人的夢里,行些雲雨巫山之事……不過她一心掛念著容澤,也沒興趣跑去陌生人的夢境里,自然而然就對修練入夢術不怎麼上心。

沒想到她以為派不上用場的東西,眼下成了她喚醒容澤記憶的唯一倚仗。

只要他能回想起零星半點關于那一世的事,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老是對她愛理不理了吧?

殷璃跪坐在熟睡的盛知懷身邊,蔥白的柔荑輕放在他的額上,與之同時,腦中回想自己首次以女人模樣接近容澤的場景。

一景一物,她都記得深刻、清晰,關于容澤,她沒有什麼是記不清的。

入夢術不僅能進入他人的夢境,意念越是強大的人,越是能讓自己腦中所描繪的場景在他人的夢里上演,以念想營造一個任由造夢者操縱的夢境。

她要讓盛知懷在夢里回憶兩人那一世相遇的片段,對容澤來說,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但對她來說並不是。

自從被容澤所救,她便日日夜夜想起那個男人,以及他冷厲面容下顯露的溫柔。後來終究是按捺不住私自下山,在棲木山山腳下的村落見到了投宿在客棧里的容澤。她平日和村里人混得熟,輕易就打听到他的名字,也從村人口中得知他是從國都來的權貴人家子弟,不日便要啟程回城了。

那是年少無知的殷璃做過最瘋狂的決定,她留了封信給姊姊,說自己不喜歡欠人恩情,要跟在容澤身邊償還這份救命之恩,至多一年便會回來,要姊姊不用替她擔憂。

棲木山山腳,綠蔭遮天。

殷璃環視了一圈周圍的青山綠樹,又踩了幾下腳下的黃土,感覺自己又回到了棲木山。

如果忽視遠方的一片空白,她會覺得自己首次施展入夢術的成果還算可圈可點……

看來以她的道行,暫時只能還原近景,不過影響不大,只要夢境順利,遠景就算是一片地獄火海也無所謂。

殷璃讓自己換上一身破舊的粗布衣衫,長發披散遮住了半張臉,白皙的臉蛋上布滿了塵土,看起來髒兮兮的,只差拿個碗就能原地乞討了。

當時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可憐些,也是對自己痛下毒手了……

听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徐緩的腳步聲,殷璃連忙趴跪在地,擺了一個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假」昏迷姿勢。

腳步聲越走越近,最後在她身前停了下來。

想想不太對勁,當時容澤和他的護衛是騎著馬經過這里的,怎麼變成走路了?腳步聲听起來也只有一個人,難不成她的修為菜到模擬不出其他活物?

少了馬和侍衛應該也沒什麼影響……吧?

「妳還好嗎?」

殷璃等了半天終于等到盛知懷開口,他這一開口,差點沒把她憋出內傷,她現在「昏迷」了,要怎麼回答他?

她記得容澤當時扶著她到樹下,讓她喝了幾口水,她才假裝很自然地悠悠轉醒。

出神之際,她感覺到盛知懷伸手停放在她的鼻前,試探她還有沒有呼吸。

「……」怎麼就忘了他現在是擁有現代醫學知識的耳鼻喉科醫師?他遲遲沒有扶她起來,恐怕是怕隨意挪動傷員會讓傷勢更嚴重。

不行,再這麼下去,這場夢永遠沒有進展。

殷璃緩緩睜眼,長睫一顫,褐色的瞳眸里水光瀲灩,模樣無辜,我見猶憐。

「公子?」

她原以為會見到盛知懷穿著和容澤當年一模一樣的裝束出現,結果竟然是穿著一身睡衣的盛知懷。

殷璃突然有點後悔自己玩物喪志,從不好好修習法術,這場夢似乎越來越偏離她預想的模樣,就連盛知懷的反應也超出了她的掌控。

「我看妳倒在路邊,沒事就好。」盛知懷說完,轉身就想離開。

「公子,等等!」殷璃連忙拉住他的手腕,跪在他面前。

雖然說是在夢里,但也好歹發揮一下醫者的職業道德,檢查一下她有沒有其他傷勢再離開吧!

「妳先起來,別這樣跪著。」盛知懷想扶她起身,無奈她相當執拗,堅持跪地不起。

「公子,求您收留我吧!我爹娘早逝,留下了一筆欠債,債主將我賣給人販子,那里根本是人間煉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從那些惡人手中逃月兌,如果又被抓回去,肯定沒好日子過,不是被活活打死,就是被賣去窯子。求您收留我,璃兒願意為奴為婢服侍您。」殷璃死命攥著盛知懷的褲管不讓他離開,哭得梨花帶雨,好似真有那麼一回事。

「姑娘,妳冷靜冷靜。」盛知懷單手撐額,不曉得該拿她如何是好。「這樣吧,這里有一袋銀子,妳趕緊離開這里,找個地方重新生活。」

「……」怎麼和她記憶中的發展不太一樣?容澤當時見她孤苦無依便答應收留她,還讓她不用簽賣身契,想離開隨時可以離開。後來她才知道,容澤是將軍府的二公子,性格雖然冷淡,但對奴僕相當和善,沒有什麼上下階級之分,還時常救濟窮途潦倒和因戰爭流離失所的百姓,也是因為如此,當初才會拗不過她的苦苦哀求,收留她在身邊當婢女。

盛知懷竟然還真的不曉得從哪里變出一袋銀子,慎重地放在殷璃的手中,當殷璃因月兌序的夢境大受打擊時,盛知懷已經漸行漸遠。

晨光熹微,熱……

盛知懷原先睡得安穩,怎料越睡越熱,伸手抹了把頸項上滲出的薄汗,雙眼仍緊閉,鬧鐘還沒響起,不願起床。

明明開了空調,怎麼還覺得這麼熱?

他放下手,掌心模到的不是床單細柔的觸感,而是一團毛茸茸的溫熱物體。

困惑地睜開眼往手邊的方向看去,一只毛色火紅的狐狸在他身旁酣甜熟睡著,色澤均勻的大尾巴還蓋在他身上,難怪這麼熱。

盛知懷縮回放在狐狸腦袋上的手,有些不明所以,閉上眼,再次睜開,狐狸還是沒消失,看來不是夢。他坐起身,盯著床上熟睡著的狐狸沉思許久。

這是狐狸沒錯吧?不是狗,也不是狐狸犬,而是真的狐狸對吧?

野生狐狸?還是別人家養的?在城市里出現一只野生狐狸,那只狐狸還跑到自己床上的機率有多大?

說來也奇怪,這小家伙是怎麼跑進來的?

盛知懷繞過狐狸,起身下床緩緩走到落地窗邊,只要他在房里,很少特意鎖上落地窗,雖然沒有上鎖,但落地窗是緊閉著的,如果這只狐狸是從這里進來,牠還會自己開窗不成?

他打開落地窗,想試試推開窗需要多大的力氣,看看一只小動物有沒有可能辦到,可才剛推開窗,他便發覺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

狐狸會自己開窗,還會自己關上窗?這怎麼可能。

殷璃睡得正歡,在自己的夢里把盛知懷這樣、那樣……任她如何搓圓捏扁,他都不會反抗,讓她逮到了一個發泄的機會。

正想好好欺負他時,猛地听見門窗推動的聲響,一雙尖耳朵微微動了動,她嚇得睜開眼,一睜眼便看見那個剛剛還在夢里任她欺負的男人早已起床,還站在窗邊擺弄落地窗。

她低頭看看自己毛茸茸的尾巴,不曉得該感到慶幸還是丟臉。

她想操控別人的夢境,結果道行不足,夢境完全不听使喚,最後竟然還睡著了,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法力消耗太大,中途就變回了狐狸的模樣。

如果讓盛知懷看見她以人類的模樣躺在他的床上,不曉得她會不會直接被抓去警局……

盛知懷也發現床上的狐狸醒了,一雙紅褐色的眼楮圓圓亮亮,看起來無辜至極,害他一時之間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只能呆愣的和狐狸對看。

小狐狸似乎被嚇到了,迅疾地跳下床,一蹬腿便往半開的窗外飛奔而去,轉眼間,房內只剩他一人。

見狀,盛知懷忍俊不禁,嘴角微微上揚,心想這種神奇的遭遇恐怕沒幾個人遇過,能給他踫上,也算是運氣奇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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