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妻招財 第十章 公主上門找碴

作者 ︰ 寄秋

「妍月公主到——」

妍月公主?

那是誰呀?听都沒听過,怎麼莫名其妙跑到她家里,她家是市集嗎?誰想來就來,不用知會一聲。

百思不得其解的單九淨猜測不到,索性不猜了,順其自然,公主駕到還能不接嗎?但她不知道不表示皇甫天絕也一樣素不相識,反之他還熟得很,原本還算愉悅的神情驟然一變,有如暴風雨前的天色,陰沉沉的,令人贊嘆的美麗容顏也蒙上一層冷冽。

話說妍月公主是何許人也呢?

皇上有八子三女,其中三子未能存活,皆沒活過五歲,死因說法不一。

在宮中什麼齷齪事沒有,有些事情不能,大家心知肚明,死就死了追查幕後真凶有什麼意義嗎?全是枉然。

妍月公主命好,投胎在皇後肚皮,只是皇上不甚寵愛她,畢竟她是皇後趁著皇上每月應卯時,用了許多手段懷上的。

妍月公主從小偏好美的事物,譬如美麗的花、美麗的鳥、美麗的雲、美麗的狗、美麗的太監、美麗的宮女,以及美麗的……皇甫天絕。

打從她會走、會跑,會說第一句完整的話時,她便嚷著要嫁衛國公世子,非他不可。

當時大家都當是一句童言童語,未放在心上,誰知,她稍微大一點竟催著皇上下旨,興沖沖地要內務府準備公主府,她要嫁給皇甫天絕,要在公主府布置一間新房好和美人成婚。

皇上不同意,皇後更加不可能點頭,她和皇貴妃不和,水火不容,哪會促成這段孽緣?

但是妍月公主不管,照樣吵著、鬧著,非要嫁皇甫天絕不可,這樣連吵了好些年,吵到十五及笄,她外祖父忽然突發奇想,覺得就把妍月公主嫁給皇甫天絕吧!就算不能拉攏衛國公府也能攪亂四皇子陣營。

東方承支持,皇後也就改了想法,妍月公主更肆無忌憚了,無論何時何地都以皇甫天絕的未婚妻自居,逼他娶她。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沒人敢與衛國公府結親,年已二十一的皇甫天絕遲遲未訂下婚約,身邊亦無其他女子相伴。

不過也是他自己不願成親,若他真有看中的女子,妍月公主又哪里妨礙得了他?

但妍月公主的痴纏實在叫人受不了,因此皇甫天絕總是躲得遠遠的,能不踫面絕對不踫面,免得被纏上。

然而,前幾天妍月公主听說了城門那一出,去衛國公府詢問皇甫天絕是不是當真訂親,卻總是撲空,而正好單九淨的身分居所被出,她就來找單九淨的確,沒想到正好堵到了來跟未婚妻甜蜜的他。

「參見公主……」君臣之禮最是麻煩,單九淨剛要行禮,一陣香風掠過,飛奔向她身後的另一人。

「知謹哥哥怎麼在這里,我到衛國公府找你撲了個空,都說你不在,可是老天注定我們有緣,兜了一圈又踫到。」笑嘻嘻的妍月公主神采飛揚,就要投入皇甫天絕的懷抱。

「公主請自重。」沒人瞧見皇甫天絕如何移動,只眨眼一下,人就從原處消失,轉而與單九淨並立,一手置于她腰際。

「你……你們……你們在干什麼,分開、分開,你,誰準你靠知謹哥哥這麼近,放肆,給本公主跪下。」兩眼瞠大的妍月公主指著單九淨,氣急敗壞地命令兩人分開。

「知謹哥哥?」單九淨猶豫地看向皇甫天絕。

「是我的字。」皇甫天絕小聲的在未婚妻耳邊道。

「那我要不要跪下?」她細聲問,皇權至上,雖然她不是這朝代的人也會入境隨俗。

「別理會她的胡鬧,也就張牙舞爪兩下,鬧過了會有人帶回宮。」起不了風浪,小水花而已。

  

單九淨明了地看向公主後頭那一串人,七、八個面白無須的小太監,十來個長相清秀的宮女,和二十名模樣俊俏的帶刀侍衛,顯得人多勢眾,聲勢浩大。

但看看他們沒听妍月公主的指示上前逼她跪,還不停偷瞄皇甫哥哥,就可知這些人雖然伺候妍月公主,卻更怕他。

「叫你跪下听不懂人話是不是,要本公主叫人打斷你的雙腿你才知道什麼叫皇命不可違抗嗎?」妍月公主氣得小臉扭曲,這個狐狸精居然敢不听她的話,她一定要讓母後治她的罪,拔指甲穿舌頭烙紅鐵。

「我……」單九淨一句話沒說完,皇甫天絕就冷冷開口。

「公主還想怎樣丟盡皇家顏面,皇命不可違是這樣用的嗎?你只是公主,還不是皇上,不能用『皇命』兩個字。」她真是不知死活,若非有皇後護著,她只怕因失言而打入天牢。

妍月公主拔高了聲音,竟然有點委屈,「你還替她說話,你是我的,她憑什麼靠你那麼近,本公主是天家嬌女,要捏死一只蝮蟻似的庶民誰敢阻攔,我就是看她不順眼,不想她過得太舒坦。」這女人是什麼玩意兒,也敢讓知謹哥哥紆尊降貴,來給她做面子!

「這就是你擅闖民宅的原因?」皇甫天絕冷著臉,薄唇抿成一直線,可見他在生氣。

「我……我是……不高興……」看到他冷肅著一張俊顏,妍月公主心虛,有點懼意。

「你有什麼好不高興的,瞧你這囂張跋扈的樣子,你有哪一點配得上我,要不是皇上以婚姻自主與我談條件,叫我讓著你,你以為你有機會好好地站在我面前。」管他公主還是郡主,早被他扔到千里外,哭得喊爹叫娘。

皇甫天絕話語刻薄到極點,彷佛壓根沒有把公主當一回事。

事實上也是如此,皇甫天絕深受皇上喜愛,甚至有些皇子看見他都要繞道走,何況是一個皇上沒多疼愛的公主?對皇上來說,只要不動手傷害了妍月公主,嘴巴上無禮罵幾句就隨便吧。

皇甫天絕把皇上的心思看得透透的,也才敢這樣放肆。

「我不管,我就是要你,你要是敢娶我以外的女子,我叫御林軍砍死她。」妍月公主神色囂張的抬起頭,根本不把他的威脅當回事,她認為自己是公主之身,沒人敢動她。

東方承給她畫得餅太大了,她又涉世不深,不解世情,從小被皇後慣得有點不知輕重,總覺得天下是父皇的,她是皇上之女,應該得享同樣的殊榮,她想要什麼張口就有,沒人敢違抗。

也是因為這樣,一直以來,她認為衛國公世子就是她的,堂堂公主看上他是他前世燒了高香,他只能和她歡歡喜喜的大婚,听她的,寵她入骨,把她捧在手掌心。

「御林軍?」他冷笑。

皇甫天絕嘴角一勾,二十名原本站得挺直的侍衛如同見到危險的蝸牛,雙肩一垂,低眉順眼,臉上多了瑟縮,恨不得縮進殼里。

「反正你不可以和她在一起,你在大街上說的話也是騙人的吧!我喜歡你好些年了,你不準移情別戀、始亂終棄,我到死都要纏著你。」今生今世,他只能有她一人。

移情別戀,始亂終棄?听到這些孩子氣的話,本來覺得遭罪的單九淨差點笑出聲,但她極力忍著,怕破壞此時的劍拔弩張。

不過有人擋在前頭護著的感覺真不著,心頭一陣陣發暖,看著寬得足以擋住她的背,以及黑得發亮的發絲,再想想這些年他明里暗里的幫助,突地決堤是她泄洪的情潮,一滴滴濕潤荒漠一般的心,結出黃澄澄的麥粒。

「不,那是真的,她是我的未婚妻單九淨,最遲明年三月便會成親,我不是你的,不用再自欺欺人。」皇甫天絕面帶柔情地將身後的女子帶到身側,與她並肩,兩人四目相望。

一對多麼相稱的璧人,如玉佳人、翩翩公子,同樣出色的容貌,在場的人除了妍月公主之外,無人不羨慕儷影雙雙,腦海浮現︰天作之合、花好月圓。

「不——」妍月公主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皇甫天絕不耐煩的蹙眉。「送公主回宮。」

「是。」

一听到這句解放的話,宮女、太監、侍衛都松了口氣,露出笑臉。

因為陪公主出宮,若是公主沒事還好,頂多被斥責一番,罰俸半個月;反之,被打得皮開肉綻是小事,嚴重點一家老小都遭殃,連同宮外的家人不是被打殺便是發賣。

「不要,我不走,知謹哥哥在哪我就在哪!」妍月公主對皇甫天絕表明跟定他的決心,又惡狠狠地對侍衛宮人們喝斥,「誰敢踫本公主一下本公主就賜死他。」

「你想跟著我?」皇甫天絕黑眸布滿嘲弄。

妍月公主喜出望外。「是。」

「好,想跟就跟,只要你跟得上。」

他眼露冷酷笑意,活似那凝結千年的冰川,可惜妍月公主瞧不出來,她太欣喜若狂了,以為多年痴心終于能如願以償,他對她上心了。

「走,跟上。」

「嗯!」她用力一點頭,但是……

皇甫天絕運起輕功,如同鷹隼般掠出屋外,輕松地立在單府的大門上方,似在等人追上來。

見狀的妍月公主哪還記得誰是單九淨,帶著侍衛、宮女、太監一行人趕緊往外追,就怕慢了追不上。

看他們真追出來了,皇甫天絕又兩個縱躍,人落在另一頭的屋頂上,閑情逸致地看著風景。

妍月公主等人氣喘吁吁快追上時,他又飛掠到兩條街外,氣定神閑地拿起路邊販賣的鬼面具往臉上一戴,信步走入一間高朋滿座的酒樓,點了一綽竹葉青帶走。

妍月公主趕到酒樓時,他正好從窗戶離開,回頭望了一眼,然後如一片雲般掠過,幾個起落斜倚在燈籠下,仰頭灌起酒來,風姿翩然。

就像逗貓似,如此來來回回,從白天到日落,夜幕低垂,戴著面具的皇甫天絕從城東到城西,由城南走到城北,整個京城都逛遍了,妍月公主還是只見人影卻怎麼也追不上。

其實她早就追不動了,累得像一灘泥,可她還是不死心,非要宮女、太監背著她追。只是他們也是人,在宮里向來養尊處優,沒干過什麼重活,就算輪著來也不行,個個用爬的,臉色白如紙。

不吃不喝一整天實在受不住,口干得快冒煙了,肚子也餓扁,最後公主也體力不支昏倒了,這才抬了人回宮去。

可是他們卻不知從酒樓窗戶躍出去的人根本不是皇甫天絕,皇甫天絕在二樓包廂內,妍月公主追著替身後他也閃身離去,任由一行人傻傻的追著替身而不自知。

另一邊的單府里——

月牙兒忿忿不平地說︰「小姐,公主怎麼這麼蠻橫不講理,隨便闖進別人的家還理直氣壯的喊打喊殺,我們是官宦之家,又不是平民百姓,她居然不當一回事。」皇上也沒這般橫行霸道,對忠君臣子痛下殺手。

「皇家耍狠不需要理由,這年頭皇權最大。」西北雖然苦寒難耐,但是天高皇帝遠,不必彎折自己的膝蓋。

挺可笑的,之前她一直想遠離風沙大,冷得要命的西北邊關,回溫暖的南方,可此時她卻異常想念那片土地的熱情,以及生活在那里的百姓,天很冷,但心暖。

單九淨沒有比此時更想賺大筆的銀子,她要用經濟掌控全城,進大量的貨讓全城百姓依賴她的供銷,再用限量方式讓人哄搶,搶不到就來求她,借此壓下權貴們的氣焰。

難道不怕生意做太大,有人威脅、恐嚇,以勢壓人,甚至搶她的鋪子,佔為己有?

呵!她根本不怕,大不了一把火燒了,什麼都沒有了,到時引起的民怨看誰去擺平,反正她不缺銀子。

妍月公主的登堂入室真的惹惱了她,公主了不起嗎?她真要下狠手,公主也玩不過她,那是無腦的廢物。

穿過來的單九淨一直順風順水,沒遇到什麼挫折,也無解決不了的事,所以她能心平氣和,接受人事已非的事實,她已經回不去原來的世界了。

可是不代表她軟弱可欺,人家都欺到她頭上了,她還要再忍嗎?

一個東方艷色,一個妍月公主,她們等著瞧,西北大老虎要下山了,一口一個咬死她們。

「小姐,那我們怎麼辦,要不要回西北,要是她再找上門,奴婢這身板擋不住。」月牙兒哭喪著臉,唯恐無理取鬧的公主又來鬧事,她一個人護不住小姐。

「你擔心什麼,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明兒個找人來挖地窖、密室什麼的,她一來咱們就躲起來,找不到人自然就走了。」她隨口一說,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窖密室是一定要挖的,但她的地窖、暗室不是為了躲人,而是藏金塞銀。

月牙兒當真的直拍手,「好呀!好呀!小姐趕緊叫人來挖,多挖幾個才安全,以防萬一。」

「你喔!還真說風就是雨……」為了一個妍月公主東躲西躲,那日子還過不過,真是個傻的。

「挖什麼,池塘嗎?我早說那個池子小了點,不夠大氣,最好挖個湖,才好在湖面上行舟垂釣……」一道低冷的聲音揚起。

單九淨回頭看他,笑眼眯眯,「咦!你怎麼又回來了,我以為你打道回府了。」以妍月公主那些人的身手,抽死十匹汗血寶馬也趕不上他。

「哼!我是這麼狠心的人?單木頭不在我哪敢放你一人在家。」尤其妍月公主剛來鬧過,不可不防。

「皇甫哥哥,你別擔心,我能應付的……」噢!疼,又彈她腦門,為何她說實話沒人信。

皇甫天絕眼透寒意地把手往她頭上一壓,「今日若是我沒在這里,她真的會殺了你,這種事她不只做過一次,一個河道總督之女陪父親上京述職,看了我一眼說想嫁我為妻,隔天,沉尸城外護城河,臉上被劃得面目全非。」

她的女乃娘從手腕內側的紅痣認出是自家小姐,總督大人命人追查,一路查到宮里,就此斷了線索。

和宮中有關還敢再嗎?

痛失愛女的總督大人只得帶女兒的尸體回鄉,不久後便上書辭官,當官是為民,而非受皇家折辱。

皇上很是痛心少了一名好官,將妍月公主叫到御書房喝斥一番,又禁足三個月,抄寫佛經一百卷,可是事過境遷她依然我行我素,蠻不講理的脾氣並未有所改善,被東方家引導著做些對衛國公府不利的事。

「那你還敢公開說我是你的未婚妻,這不是害我嗎?」她鼓起腮幫子向罪魁禍首討公道。

皇甫天絕睨了一眼,「難道你想以欺君論罪?」

她一窒,有點不甘心地辯駁,「可以說我是軍中大夫。」

「女的?」他嘲弄。

「誰說大夫不能是女的,我也救人無數呀!戰地醫院還是在我的建議下成立,我大功一件。」要不是她不想邀功,西北軍中有誰的功勳比她更大?

除了設立戰地醫院、培養醫護兵、制作止血藥和消炎粉,她還教授縫合術、術後護理,一些西醫基礎,以及調配太醫院都沒有的麻沸散,背出後世才有的中醫典籍……士兵的傷亡率降了一大半。

而雪花鹽,屯田養兵制,戰場上的出謀劃策,哪一樣沒她的手筆,她不提是想將功勞歸功于兄長,在這個時代頂門立戶的是男子,他好她才好,一榮俱榮。

「你欺君在前,還認為皇上會給你記功?」軍令如山,違反軍紀之事不可犯。

「這……」她又一窒,無話可說。

「離妍月公主遠一點,能避則避,我不是說她得罪不起,而是她背後有皇後。」單單是公主起不了風浪,並無實權在手,頂多狐假虎威扯皮一番,而皇後卻是能直接下旨打殺,就連皇上都不一定攔得住。

皇後執掌後宮,她若把單九淨召進宮去,單九淨不能不從,屆時她隨口編個沖撞鳳駕的罪名就能把人賜死。

月牙兒先忍不住地扯扯小姐的袖子,低聲道︰「哎呀!小姐,挖吧!一個公主就把奴婢嚇個半死,再來個皇後,奴婢直接躺著等死好了。」京城的人真可怕,比山上的老虎還凶猛。

「出息。」單九淨沒好氣地碎了一口。

「奴婢沒出息,怕死。」月牙兒老實說。

誰不怕死,她也怕,但是……單九淨眉毛搏緊,躲就真的躲得過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為了把她揪出來,掘地三尺也不是做不出來。

「你們主僕到底在說什麼,不是挖池塘吧?」皇甫天絕看看兩人,若有所思。

「是池塘。」

「地窖。」

一主一婢沒對好話,露餡了。

「地窖?」他一沉吟,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小九兒,一會兒收拾收拾,搬到我之前打算送你的五進宅子。」

「不要。」她不能收。

「乖,听話,不許爭辯。」那里有他的人,能護她周全,妍月公主不敢帶人上門鬧事。

單九淨目光堅定地看著他,「這是我們的家,我要替哥哥守著,守著娘留給我們的宅子。」

「可是我不放心,人太少……」他不能時時刻刻盯著,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

「皇甫哥哥,我們去買人吧!你幫我挑挑身強體壯的,會武的更好,擺上十個、八個一拳能打倒大貓的護院,看誰還敢入府泡茶……」

兩人相約了一個日子出門挑人,最後,單九淨是買了人,七男八女。

男的一個看門、一個趕車、一個跑腿,另外四名負責守前院,不經主家允許一律打出去,打不走就放狗咬,咬死算她的。

所以他們又買了十只狗、兩只成犬和八只狗崽,一對狗爹娘生了八只狗兒女。

至于女的就分派到廚房,針線房,兩名會武的跟著單九淨,取名花月、良宵,拳腳功夫不錯。

還有一個管家人選皇甫天絕叫她不用找了,他送她一個,衛國公府出來的奴才別人也高看一眼,至少有點眼力,能攔一攔來找磚的妍月公主,趁機向國公府求援。

因為還要去看看準備收回來不再續租的鋪子,所以這些買下來的人便由月牙兒帶回宅子里,安排他們沐浴、進食、住宿,順便扯幾匹布裁剪做衣服。

單九淨走在街上,一邊問皇甫天絕問題,「這些官奴都是什麼來歷,有些看來不像丫頭。」

「大多數是犯罪者的家眷,那個叫佳玉的是前太常寺卿陳學的二女兒,嫡出。」一人犯罪,全家人一同獲罪,連老嬤嬤一並賣了。

「啊!」她訝然。

「陳學的元配人還不錯,可惜去得早,續娶的這一位手伸得長,撈得狠了,陳學見繼室生財生得快便也起了貪心,自己走上死路去,先夫人生有二女,長女嫁得遠,怕是不知情,二女兒你就看著辦吧,若有人來贖就丟出去,別留。」本不是丫頭出身,留久了怕會出事,早日月兌手免沾一身腥。

陳學判流放十年,繼室刑期五年,一旦期滿出獄沒去處了,還是會回頭找上繼女,怕又是一樁麻煩事。

「皇甫哥哥,你知道的事真多,簡直是萬事通。」

「少拍馬屁,你又想讓我做什麼?」她嘴一抹蜜準沒好事,她算計他算計得很順手,而他甘之如飴。

唉!

「別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是你我才信任有加,旁的人我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扎眼,一個字也不信。」單九淨專挑好听話說,把人捧得暈陶陶。被取悅了的皇甫天絕眼底笑意濃濃,「說,什麼事?」

她水眸晶晶亮,一閃一閃的,「我娘有個嫁妝鋪子在附近,前面是鋪子,後面是二進宅子,我打算改做雜貨鋪子,可是我看了許久都沒看到那個鋪子,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轉手賣了。」雖然紅契在他們兄妹手里,但萬一她那大伯父、大伯母拿白契故意騙人呢?

「你說得是老記綢緞莊,應該在往前三間鋪子……」他忽地止聲,抬頭一看……香滿樓酒館。

  

果然被賣了。

單九淨哼了聲,「我那大伯父手腳還真快呀!這間鋪子還有一個月就到期,他竟提早和人解約,然後賣了。」

「放心,你的還是你的,我會幫你要回來。」連同上一回告自己佷子那件事。他現在空出手了,能好好地玩玩。

「嗯!我沒忘了他對我們兄妹的『照顧』。」欠的總要還,她不想生生世世再有糾葛。

一想到本家那攤爛事,單九淨就沒法開心起來,她拉拉皇甫天絕的衣袖,想到糕餅鋪子買幾塊桂花酥甜甜嘴。

正在東瞧西瞧找糕餅鋪子時,遠遠看到一個身影很眼熟,剛要開口喊人,卻見那人一臉焦急的沖向一群……

咦!那是刀嗎?她驀地睜大眼,盯著剛剛帶刀之人奔去的方向。

「皇甫哥哥,你快看,是不是出事了?」她忽然很不安,感覺心口一抽一抽地跳得很快。

皇甫天絕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倏地丟下一句,「在這等著,不許過去。」

「是誰……」她幾乎不敢問出口。

「木頭。」

木頭,喔!沒事……呃,不對,木頭不是指她哥嗎?

混蛋,她哥哥有事居然叫她別過去,他當她沒心、沒肺、沒天良嗎?那是她親哥呀!

單九淨根本沒听進半句話,拉高裙襦往前沖,英勇無比的推開擋路的路人,奔向倒在酒樓門口身上都是血的男人。

「哥……咦!雷霆,我哥呢?」他受傷了,那她哥……

雷霆是單七鶴身邊的親衛,一听到熟悉的聲音,他兩眼發亮的咧開一口白牙,「小九,快,將軍在里面,他受了很重的傷,那些狗養的,搞偷襲,老子非宰了他們不可……」

單九淨很想走,但她不能不管他,「你呢?傷得重不重,要不要我先替你瞧瞧……」

他揮著手,故作輕松,但臉色白得像鬼,「沒事、沒事,你……嘶!先去看……將軍……我死不了……」

「我也不會讓你死,拿去,灑在傷口上,在我出來前不許死。」她丟了一包藥粉給他。習慣有備無患的單九淨在她的腰帶上縫著一格一格的小袋,上方沒有封口,袋內裝了一包包的藥粉。她在西北時便是這麼做,以防有人突然遇襲受傷卻沒有藥物治療,算是急救藥包,她一直使用至今,沒想過要取下。

「謝了,小九。」雷霆趕緊上藥,小九的藥一向最好用,一用見效,傷口好得快。單九淨听見酒樓里的打斗聲漸消,她加快腳步沖了進去,隨口說道︰「當然得謝,里面有血轍和靈芝粉,全是珍貴的藥材,價值百兩。」他賺大發了。

「什麼?」雷霆嚇得差點灑了藥粉,幸好及時捧住。

價值百兩的藥材啊……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沾粉往傷處抹,少少的一些而已,血洞立刻止了血,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收口,雖未完全癒合,但已無生命之虞。

見藥粉有如此奇效,驚訝極了的雷霆還想再討,可是抬頭一看哪還有小九,連背影都沒瞧見,他重新低下頭去繼續上藥,一邊想著晚點見到再跟她討要,不給,他就抱著她大腿哭,這麼好的藥居然藏私,他一定要跟楊軍醫告狀,他教出的半個徒弟不老實。

雷霆暗暗嘀咕著,上完藥後便用刀撐起身子,一腳高一腳低地走進酒樓。

濃得散不開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讓他想起那一年春天跟蠻族的血戰,疊得小山一樣高的尸體底下是厚厚一層血,黏稠得一腳踩下去竟然拔不出來。

他猛然听到哽咽的聲音,心頓時一沉,咬著牙忍著痛加快了腳步,擔心將軍是不是不好了,從邊關浴血活了過來,卻死在權力斗爭之中,豈不是太悲傷?

酒樓大堂之中,雷霆一眼認出幾名站著的同袍,還有皇甫天絕,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單七鶴,而單九淨流著眼淚,雙手不停壓著他的胸口。

單九淨一邊替兄長做胸外心髒按摩,一邊哽咽道︰「哥、哥哥,你不能閉眼,跟我說話,我只有你了,你……你不能死,你死了皇甫哥哥以後欺負我誰幫我出氣,你回來,給我喘氣……嗚……呼吸……」

旁邊拎著沾血長劍的皇甫天絕聞言不爽了,下意識地駁斥,「我欺負你?」誰欺負誰?這丫頭反話說得理直氣壯。

「你閉嘴。」沒看到她在救人嗎?還跟她計較!

皇甫天絕看她持續的壓著單七鶴的胸口,神色微暗地說︰「你剛剛自己把過脈了,他已經沒氣了……」

單九淨沒跟他吵,反而命令道︰「捏著他的鼻子,朝他嘴巴吹兩口氣。」

「我?」皇甫天絕的神情一變。

「不然我來也行。」

聞言,他頓時面色冷冽,「我來。」

依言吹了兩口氣,皇甫天絕抬起頭,臉色鐵青。

單九淨連按三十下,再由皇甫天絕吹氣兩口,兩人配合無間的按和吹,單九淨估計做了兩分鐘後,再次檢心跳呼吸,總算是恢復了正常……

單九淨趕緊從腰帶內袋掏出用錦鍛包著的白色小藥丸子,迅速的放入哥哥口中,他不自覺地咽下,雖然她動作很快,但仍有一絲濃郁的藥香留下。

「這是……」嗅覺敏銳的雷霆聞到一絲蔘味。

單九淨疲憊地說︰「雪蔘丸。」

「雪蔘丸?」听起來好像是好東西。

「千年雪蔘。」她花了一個月才挖出來的雪蔘,白胖得像根大蘿卜,她舍不得用,只用蔘須做藥。

「什麼,千……千年……」天呀!扶住他,他要暈了。

不只雷霆震驚了,就連在奇珍異寶堆中長大的皇甫天絕都錯愕不已,他見過五百年雪蔘王,在皇宮,皇上寶貝得只許看、不許踫,視若珍寶,救命用的,但她卻拿來做成藥,隨手就拿出來,這小財迷不心疼嗎?

沒人有心思看死了一地的刺客,一共三十六名,其中有兩名還活著,被卸了下巴,以防咬毒自盡,綁成粽子。

死了一名親衛,重傷兩名,但用了單九淨的藥後已能自行站立,看來沒什麼大礙,互相揍扶著還是能走,此刻圍在將軍身邊,听到單九淨一番話後,也是震驚。

單九淨卻沒再跟他們討論雪蔘的話題,她沒看到哥哥醒來,就不能安心。

她捉著單七鶴的手,聲聲呼喚,「哥哥、哥哥,你醒醒,听見我的聲音了嗎?爹娘死了,你不能再離開我,大伯父又來搶我們的銀子,大伯母不給我飯吃,她要餓死我……」

「顧氏那老妖婆苛待你,我也能替你出頭……」即使已過了多年,皇甫天絕仍記得她當年瘦巴巴的樣子,下意識地說。

「皇甫哥哥,你能不能少說一句,我哥他……咦!他的嘴巴是不是在動?他在說話嗎?」眼中淚光閃動的單九淨喜極而泣,她看見單七鶴原本毫無動靜的眼皮正一顫一顫的。

「……九……九……」

「頭兒要喝酒?」都傷得那麼重了還想喝酒,頭兒沒傷到腦子嗎?還是腦門有洞。

雷霆話剛說完就被踹了一腳,另一名受傷較輕的親衛看傻子似的瞪他,又朝單九淨一努嘴——不是酒,是九,他喊得是妹妹小九。

雷霆模模腿,捂著嘴,不敢再吭聲。

「哥、哥……你睜開眼看看我,不許再睡,爹娘要你照顧我一輩子……」她哽咽的將三指搭在兄長脈搏上,可心里很亂把不準,她將手拿開再診,還是抖個不停。

突地,一只好看的手搭上她小手,輕輕一握,她慌亂的心緒才稍微靜下來,重新把脈,感覺脈搏強勁許多,稍稍放下心來。

「要照顧你一輩子的人是我,這根木頭有多遠滾多遠,礙事。」他的女人哪需假手他人照料,是他一個人的。

若非哥哥還在生死關頭徘徊,她真要笑出聲,哪有人吃這種醋。

她眼眸含著盈盈水光,柔聲道︰「皇甫哥哥,謝謝你。」

若非他及時趕到,只怕她連哥哥最後一面也見不到,更遑論救其一命,幸好有他。滿地的鮮血紅得刺眼,不難看出有很多人是一招斃命,血狼軍再厲害也不可能一出手就解決專門訓練來殺人的死士,看他們身上的傷便知道是皇甫天絕下了狠手,只為救人,留下的兩個活口是為了逼供,問出幕後主使者。

「我們之間不必言謝。」他輕握縴手一下。

「嗯!」她點了點頭,回握他一下。

有些話不必說出口,自是心意相通。

兩人濃情密意,偏偏醒轉的某人一開口就殺風景——

「謝……謝他做什麼,我可是他……他大舅子……沒……沒我做主他……他休想娶……到你……」

死木頭,鬼門關前走一遭還想坑他一把!

目光一閃的皇甫天絕一口氣堵在胸口,不著痕跡的拉開未婚妻的手,幼稚的不讓她給大舅兄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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