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商小主母 第二章 提出交換條件

作者 ︰ 春野櫻

沐浴洗漱更衣後,趙宇慶一個人坐在內室,思索著今天回門所見所聞的一切。

趙宇佐一定是覺得她嫁了馬鎮方,慶隆記就有了金援跟後盾了吧?他就跟她兄姊一樣不思長進,只巴望著父母祖宗留下的產業,以為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如今慶隆記的新船沒了,小船又老舊,虧損及借貸分走了八成的現銀,可不能再有什麼事情了。可看著那趙宇佐,她真是一點寄望跟期待都沒有,想起仍然臥病的父親,她很是憂心。

「小姐,還不歇下嗎?」玉桂一邊將內室里不需要的燈火給熄了,一邊問著。

「我煩著,睡不著。」她說。

玉桂是個貼心的,「小姐是不是想著少爺的事?」

她嘆了口氣,有點頹喪地趴在桌上,「我怕大哥把爹的心血給毀了,可我……我又插不了手。」

「小姐如今是外人了,自然是管不著的。」玉桂走了過來,安慰著她,「小姐,您就別太難過了……」

「我怎麼會是外人呢?」她問。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玉桂說︰「如今小姐生是馬家的人,死是馬家的鬼,就算您不甘心不情願,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趙宇慶秀眉一擰,「這真是沒啥道理,我跟妳說。」她起身直視玉桂,一臉認真,「就算妳以後嫁人了,也還是我們趙家的人,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讓妳靠著。」

听著她這些話,玉桂先是瞪大了眼楮,然後眼中泛著淚光,「小姐這話,玉桂實在太……」她語帶哽咽,「玉桂願一輩子給小姐做牛做馬!」

「妳好好做人就行了,做什麼牛馬?」趙宇慶語帶促狹。

玉桂抹著眼角,「人家听了感動嘛!」

「真傻。」她用寵溺的眼神看著這個才十三、四歲的小泵娘,笑嘆出聲。

十三、四歲在二十一世紀只是個國一的孩子,還是被父母呵護著、寵愛著的小女生,可在這封建時代,玉桂卻已經是個侍候她數年的小婢女。

「罷了,我不煩了,明兒的事天亮了再想吧。」

話才說完,忽听見外面傳來聲音,主僕二人還沒反應過來,半掩著的門已經被推開,便見自洞房那夜後三天沒見的馬鎮方走了進來。

「姑爺……」玉桂怯怯地道。

馬鎮方走了過來,以眼尾余光瞥了玉桂一眼,像是對她下達驅逐令。

玉桂愣了一下,本能看向趙宇慶,見趙宇慶跟她輕點了頭,她才一臉憂心地退了出去。

玉桂出去後,趙宇慶才發現到自己的心跳有多快。她很緊張,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著,原因無他,只因馬鎮方讓她感到不安,因為她還模不清他,看不懂他。

馬鎮方睇著她,「妳站那麼遠做什麼?」走到床邊坐下,冷眸里隱含著令人費疑的興味,「過來。」他用命令的口氣說。

「我……」她微咬著唇,用不馴的眼神看著他,「我不是你養的狗。」

他冷然一笑,「妳會發現我對狗好多了。」

什麼?他可真是一點都不客氣,雖說她也沒無聊到跟狗較勁,可他這話實在太折辱人了。「如果你回來是為了羞辱我,那麼我站在這兒就可以了。」她揚起下巴,態度倨傲。

他冷得像冰一樣的目光射向了她,「妳不過來,我就過去了。」

听到他像是下最後通牒般的警告,她心頭一顫,感覺到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危險黯黑的氣息,而那氣息讓她不由自主地打起顫來。

她是勇敢的人,但她的勇敢幾乎快承載不住他的深沉陰鷙,人在屋檐下都得低頭了,更何況她如今根本是在砧板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高惠心,走一步是一步,沒什麼難得了妳。她在心里這樣鼓舞著自己,于是她邁出了步子,走到床邊。

才站定,他突然一把拽住她,將她拉進自己懷里,她本能地掙扎,卻被他箍得死緊。

他捏住了她的下巴,兩只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她,她難以控制的露出驚慌失措,但仍要自己直視著馬鎮方。

馬鎮方冰冷卻又莫名熾熱的眸光射進她眼底深處,那直接又專注的目光像是要看透她、看穿她似的。

他在她眼底看見了疑畏,但也看見了……堅毅,那堅毅彷佛在向他宣戰,彷佛在對他說「我不會哭的」。

就是這個眼神……就是這個眼神讓他在那晚離開新房,避去了逍遙樓。

洞房夜當晚他在紅倌露湖的房里過了夜,露湖對他向來熱情又大膽,在帳里可是什麼把戲都能使出來,可那夜……盡避露湖在他身上如何妖媚迷人,他卻仍沒有半點心思。

接下來的兩天,他便住在萬海號的書房里,除了買賣生意上的交際,哪兒都沒去。

直到今天,他想著不對,他將趙宇慶搶來不就是為了報復趙毓秀嗎?她是趙毓秀的心尖肉,傷害她就等于傷害惜她如命的趙毓秀啊!

他不見得要對她做出什麼過火的事,但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再說,她已經是他的妻,不管他對她做什麼也是合情合理。

忖著,他一把將她壓在身下,她忽地兩眼圓瞪地質問他——

「你到底想怎樣?」

迎上她那清澄如湖水般的眸子,他的胸口顫悸了一下,像是被狠狠地搥了一拳似的。

「你是存心的。」她連珠炮般地說︰「你對我沒有心悅,甚至還充滿了可怕的惡意,你到底為什麼要娶我?你跟謝家有仇?」

他微頓,他跟謝家有仇?若報仇必須往死里打,還要株連九族,那麼謝家算起來也能說是跟他有仇。

「你把我從謝家手中搶走已夠下他們臉面了,為什麼要糟踐我?我跟你往日無冤,近期無仇,你為什麼要……」

「妳怎知沒有?」他打斷了她。

她一怔,「什……」

他目光深沉,「妳怎知我跟妳無冤無仇?」

她露出困惑的表情,「我跟你不曾謀面,我爹也說從沒跟姓馬的有過過節糾紛,我跟你有什麼新仇舊恨?」她說。

她爹沒跟姓馬的有過過節糾紛?怕是他忘了吧?無妨,他會慢慢教她爹想起來的。

「我有個怪癖。」他面無表情,聲線無情無緒,「凡是過于完美的東西,我都想毀了。看著他們越支離破碎,我就越是歡喜。」

她是撞上了什麼心理不正常的怪家伙?但她並不覺得他現在會傷害她,不知不覺態度大膽了起來。

「妳……是這刺桐最美好的女子。」

這是贊美,可此時听到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我……我哪里完美了,比我美的姑娘多得是!像是你那日邀來喜宴的幾位姑娘不就是這刺桐城最負盛名的。」

他唇角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意,「妳才是我心目中最美好的。」

迎上他那冷酷卻又熾熱的黑眸,她困惑了。

「我想毀了妳,看著妳在我手底下支離破碎。」他說。

「你是不是有什麼童年陰影?」

他微頓,「童年陰影?」

「對!」她直視著他,「你是不是小時候被漂亮的姊姊欺負過?」

他冷冷哼笑一記,「妳這丫頭可真有點意思……」

「我不是什麼丫頭,我是個你惹不起的女人!」哼,她這身體里宿著的可是年紀比他大的成熟女子呢!

「女人?」他那深沉又帶著侵略性的目光再一次游走在她胸前,「還不懂男人的,稱不上是女人。」

她臉兒一熱,雙手往胸前一環,兩只眼楮羞惱地瞪著他,「你花了大把銀子買下我,就只是為了你那不正常的渴望?」

「是。」他想也不想。

她眼瞼低垂,兀自思索。原來跟什麼新仇舊恨無關,只是因為他心理方面的問題。既然無冤無仇,大抵也不會有誰受傷,頂多就她受點罪便是。

如今,她橫豎已經賣給了他,那不如好好利用她這副身軀的價值,做有效的利用。

她不忍心也不想慶隆記毀在趙宇佐手上,可她是嫁出去的人了,就算未嫁,以她女子的身分,恐怕也無法插手家里的生意,除非……除非她有強而有力的後盾。

眼下她就有一個有能力左右及影響趙宇佐的人,那個人就是馬鎮方。

忖著,她突然翻身坐了起來,「既然如此,咱們來商量件事……」她一臉嚴肅地說。

馬鎮方愣了一下。她跟他商量什麼?又憑什麼跟他商量?可即使心里這麼想著,他卻忍不住好奇起來。他側身躺著,單手支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

她調整了呼吸,神情認真地看著他,「你若以毀了我為樂,我會滿足你,不管你對我做什麼不合理的要求或是不合理的事,我都不會反抗,但……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她居然說會滿足他?他倒是想看看她如何滿足他。

「盡孝。」她說。

聞言,他眉心微微一揪,「盡孝?」

「是的。」她點頭,續道︰「如今我爹臥病在床,慶隆記的事全落到我大哥手里,可他卻怠惰閑散、渾渾噩噩,我不忍心爹的心血毀在他手上,我爹視慶隆記如命,要是慶隆記沒了,我爹怕是活不成……」

他一點都不在乎趙毓秀活不活得成,但他沒打算讓趙毓秀解月兌得如此容易。他會讓趙毓秀看見更深的地獄,他會奪去他所有珍愛的、拚搏而來的東西。

不過,她能做什麼?

「妳要我怎麼幫妳?」他一臉興味。

「我想接下慶隆記的布行。」她說。

聞言,他陡地瞪大眼楮,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她。

「妳?」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居然想從她大哥手中搶下布行?

「我今天回門時,無意間听到大哥跟方掌櫃的談話,很是憂心。」她神情嚴肅又帶著憂慮,「大哥對于慶隆記眼前的困境一籌莫展,卻又不思長進,無心學習,光靠著我爹身邊那些老人是沒用的……」

他越來越覺得有意思了。她大哥不思長進,慶隆記的老人們又無實權在手,那她呢?她能做什麼?又打算做什麼?

「妳能做什麼?」他笑視著她,眼里只有她……她那閃耀著熠熠光芒的雙眼。

「我……」她露出憂慮苦惱的神情,沉吟須臾,「我也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但總比大哥什麼都不做得好,你說是嗎?」

迎上她那彷佛天塌下來都不怕的眸光,他不知怎地有點喘不過氣來。她想插手慶隆記的生意,趙宇佐那家伙是不會答應的,除非……是的,除非他出手助她一臂之力。

可即使有他在她身後推一把,趙宇佐跟他那個貪婪的妻子也不可能毫不抵抗就將賺錢的布行雙手奉上。

接下來會如何呢?恐怕他們趙家會上演一出兄妹鬩牆的大戲!

他不幫她,就能坐等趙宇佐搞垮慶隆記,最後雙手呈上給他便可,但他又對她的能耐感到好奇,想瞧瞧她是否真能在趙家這塊快干涸的田地上種出一畝糧來。

若她沒有能耐、不成氣候亦無妨,讓他們兄妹相殺反而挺有趣,說不定還會在趙家掀起一陣兄妹奪產的風浪,打得趙毓秀痛不欲生。

這事不管如何辦,他都不吃虧,都有好戲看。

他臉上沒有太多情緒,雙眸直視著她,然後伸出手去理了理她散在粉頰上的幾縷發絲。

他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溫柔得教她心頭一驚,不自覺地熱了耳朵。

揚起那長長的眼睫毛,她不安且疑惑地看著他,「如何?」她疑怯地問。

「好。」他不唆,「我幫妳。」

「真的?」她喜出望外地說。

「不假。」他說著,勾起她的下巴,一臉興味地笑視著她,「那……妳要如何滿足我?」

迎上他那閃著異彩的黑眸,她臉兒一熱,怯怯地說︰「我……我會好好想想的。」

「嗯。」他冷然一笑,「可別教我失望。」

得到馬鎮方的首肯,趙宇慶興奮得徹夜難眠,因此一早睡過了頭,日上三竿才下地。

用過午膳,她讓人備了車就往慶隆記的繁錦布行去。

繁錦布行一直以來都是趙家賺錢的行當之一,她父親十分器重方掌櫃,而方掌櫃也不負所托,將繁錦布行打理得有聲有色。

無奈慶隆記近一年來諸多風波,先是海上遇險船只翻覆,以及數次海盜劫掠,再來是萬海號的加入讓慶隆記買賣失利,再加上新船燒毀負債,種種打擊及虧損連帶著拖累了原本賺錢的繁錦布行。

這兩年南方大旱,糧秣欠收,慶隆記的谷糧買賣已虧損了大半年,目前仍無起色,如今賬面上還能看的就只有繁錦布行及茶行了。

可趙宇佐卻毫無警覺,過于安逸,彷佛天塌下來都有人替他頂著。今天萬幸方掌櫃是個忠直可信之人,若非如此,恐怕早已棄職求去,甚至卷款而逃。

未到繁錦布行,遠遠就見方掌櫃跟趙宇佐搭上馬車,不知要往哪里去。

她到了布行門前,下了車,伙計銀江便上前招呼著。她以前偶爾會到布行挑選自己喜歡的料子縫制新衣,布行上上下下少有人不識得她。

「小姐?」銀江滿頭滿臉的汗,看來剛剛才結束活兒,「看布嗎?」

「不是。」她問道︰「剛才乘車離開的是我大哥跟方掌櫃吧?」

銀江微頓,「是啊,怎麼?小姐要找大少爺嗎?」

「他們上哪兒去?」她問。

「大少爺要銷毀放在倉庫的那批之前泡了水的布疋,讓方掌櫃跟他一起前去。」銀江說。

聞言,她陡地一驚,「什麼?你知道那批布疋在哪里嗎?」

他點頭,「知道啊,我常去,就是在……啊?」

銀江話未說完,趙宇慶已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我得去阻止大哥銷毀那批布。」她轉頭命令車夫,「快,要是我大哥燒了那些布疋就糟了。」

在銀江的指路下,她以很快的速度趕至碼頭邊的倉庫。

說來趙家這倉庫也挺久了,可原主卻從來不知道在哪里,這些封建時代的千金小姐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自家的產業在何處都不曉得。

遠遠地,她就看見倉庫外頭堆了像小山般的布疋,而趙宇佐跟方掌櫃及幾名伙計就站在旁邊。

「慢著!別燒!」她一邊大叫,一邊等馬車停下。

馬車一停,她從車上一躍而下,快步地奔到趙宇佐面前。

「大哥,別燒!」她語帶懇求,但眼底卻隱隱燃燒著怒火。

趙宇佐未料她會出現在這里,驚疑出聲,「妳這是做什麼?」

「別燒了這些布疋,這些布疋或許還能做些利用。」她神情嚴肅,「大哥,如今慶隆記最需要的是開源節流,你絕對不能燒了這些布,那全是白花花的銀子。」

「銀子在哪里?」趙宇佐冷哼一記,「我看見的只有一堆泡了水發臭的布。」

「大哥!」她沉聲續道︰「你真想讓慶隆記毀在你手上?」

她當著眾人的面指正他,讓趙宇佐覺得顏面盡失,「妳住口!妳這是仗著有馬鎮方撐腰,就回來指手劃腳了嗎?」惱羞成怒的他,惱火地瞪著她大聲咆哮,像是要展現他的威風及威望好扳回一城。「妳把趙家當什麼了!」

「大哥……」

「住口!」他一把搶過伙計手里的火把,往那堆棧的布疋上一丟。

那些布疋之前雖泡了水,但早已經干了,火把一扔上去瞬間便延燒開來。

「不!你這是做什麼?」見狀,趙宇慶撲上去,抓著未著火的布疋不斷地往火上拍打。

「小姐,危險啊!」方掌櫃擔心她受傷,上前阻止。

趙宇慶哪听得了他的勸,一心只想趕快將火撲滅,以讓損失降到最低。她的袖子著火了、裙襬也讓火星燙出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破洞。

旁邊的人看著干著急,卻沒人攔得下她,只能不斷地在一旁叫喊著。

「小姐!不要!妳快退開!妳的衣裳著火了!」

看見她不要命似的搶救那些布疋,趙宇佐心里也慌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趙宇慶,她活像是被什麼附身了般。

雖說她跟馬鎮方的婚姻是一場金錢交易,可再怎麼說她都是馬鎮方的妻子,若是她有個什麼意外,馬鎮方追究起來他可不好交代。

正猶豫著要不要出聲阻止她,身後突然卷來一陣黑色的風,那是身著一襲灰黑色長袍、如疾風般沖向趙宇慶的馬鎮方。

馬鎮方在附近萬海號的倉庫查核一批剛從河北運來的皮貨,結束正要離開,卻听慶隆記的倉庫前鬧騰騰地,于是過來查看一番。

沒想到卻看到趙宇慶整個人撲在堆棧且著火的布疋前滅火,袖子都著火了,她卻像是渾然不覺似的想徒手撲滅火勢,馬鎮方心里暗自咒罵的同時,身體已似自弓弦上飛射出去的箭矢般沖向了她。

他伸出勁臂,一把攬住她的腰肢,將她整個人往後一抱。

「不!」她掙扎著還想往前撲,「放開我!」

「該死!」他咒罵一聲,把她往更遠的地方帶,然後厲聲喝道︰「快滅了這該死的火!」

他一聲令下,他的隨侍文成以及方掌櫃那些伙計立刻上前滅火。

趙宇慶這時才稍稍冷靜下來,並發現自己被馬鎮方緊緊扣在懷里。不知怎地,她松了一口氣,整個人癱軟下來。

馬鎮方來了,她得救了。這個想法瞬間鑽進她腦海中。

她抬起臉,看見馬鎮方堅毅的下巴線條,他的眼神凜冽得像是刀鋒,直勾勾地看著那些布疋。

不一會兒,火滅了。

趙宇慶拿開他扣著自己腰肢的手,走向那還在冒煙的布堆。幸好只燒了兩成的布,太好了。

這時馬鎮方發現她的袖子燒去了大半,他一個箭步上前拉起她的手。

「拿水來!」他神情嚴肅,目光像是要吃人,「拿水來!」

他一喝,文成立刻前去取水。

文成是他的近侍,有著褐色的卷發跟褐色的眼珠,他的父親是船員,母親則是在馬交賣酒的葡裔女子,父親在他還未出世前便死于一場海難,八歲前他都跟著母親在馬交的酒館里討生活。

後來他的母親跟了一個葡籍船員,但繼父不喜歡他,經常對他打罵,于是他離家出走,流落街頭,差點被人口販子拐帶。幸好馬鎮方及時解救並收留了他,他也因此成了最親近馬鎮方的人。

看著趙宇慶手上的燙傷,馬鎮方想起了剛才彷佛在隔岸觀火般的趙宇佐。他頭一轉,兩只眼楮如箭矢般射向他。

迎上他那冷冽的森寒目光,趙宇佐心頭一顫,「宇……宇慶她沒什麼大礙吧?」盡避方才對著自己的胞妹時,氣焰是那般的囂張,可對著馬鎮方,他連大氣都不敢多喘兩聲,「我……我勸過她,她就固執……」

馬鎮方冷然一笑,「她再如何固執,你也不至于拉不動她。」

趙宇佐被他問得啞口無言,一臉尷尬。

馬鎮方當著方掌櫃等人的面下他面子,可他卻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捏著拳頭吞了,畢竟如今馬鎮方是慶隆記、是趙家最大的債主跟金主。

「馬爺,水!」此時,文成捧來一盆干淨的井水。

馬鎮方小心翼翼地將趙宇慶的手放進冰涼的井水之中,兩只眼楮專注地看著她泡在水里的手,像是在確定她無礙。

趙宇慶有點傻了,雖然她的手已經開始有燒灼的痛感。

馬鎮方就像是中古世紀的騎士般出現,拯救她這個落難的小鮑主。他有力的勁臂、他低沉的聲音,他……老天,她的心髒怎麼突然跳動得很不正常?

她不自覺地看著他嚴肅的側臉,他皺著眉,黑眸專注,唇角微微下壓,那突出的喉結微微滑動,沉默無聲也掩不住他此時的憂心及惱怒……

他不是想看她支離破碎嗎?為什麼此時此刻,她卻覺得他根本見不得她有半點損傷?她懵了,胡涂了,困惑了,迷惘了。

突然,他目光一凝地注視著她,忽地跟他四目相對,她的心猛地一震,竟羞紅了臉。

「妳這是在做什麼?」他以幾乎只有她听得見的音量問道。

「你還記得昨天我們說定的事情吧?」她也以幾乎只有他听得見的音量說話,「我大哥想燒了這些布,幫我搶下來,拜托你了。」她說著,用乞憐小狽般的眼神看著他。

他挑挑眉,一臉興味地看著她。她就是為了搶下這些布,連火都敢撲?

眉頭一蹙,他用連他自己都不曾發現的寵溺眼神看著她,「妳這個瘋子。」

話罷,他轉過頭去看著趙宇佐,「這兒誰做主?」

趙宇佐一愣。這繁錦布行是他家的,當然是他做主,但這一刻,他竟不敢出聲。

他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唾液,疑怯開口,「妹婿,你這是……」

「把這些布都送到馬府來。」他命令道。

趙宇佐怔住,「什……送到馬府?」

馬鎮方直視著他,「別讓我再說第二次。」不等他再說些什麼,一把將趙宇慶抱起,旋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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