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白首 第十章 入山撿只熊

作者 ︰ 陳毓華

兩人回到家,兒金金指著前院邊上的地,「我想在這里鋤個幾畦地出來種菜,種些蔥姜蒜,用著也方便。」連菜籽和菜苗都買好了,就等把地翻個兩翻。

「我下午就把地翻出來,就能把菜籽種上了。」蘇雪霽覺得渾身都是力氣,半天下來絲毫都不覺得疲倦,這就是有了自己的家,所有的打拼都是為了讓這個家更好,所以無論多少累活也不覺得辛苦。

「好,那咱們家的菜地就交給你了。」

「看我的!」

「吃飽飯我去找泥瓦匠來蓋書房,趁著你在家翻地,跟泥瓦匠說說你想要的書房是什麼模樣,不然等冬天真來了,土凍了,就得等明年春天,到時候你都要去府城應試了,哪里來得及?」打水洗了手臉,她掀開蒸鍋上的蓋子,排骨臘腸爛飯的香味頓時彌漫開來,想想這樣不夠,又去小罅子里挖了些酸菜出來,切小段用碟子裝了,最後決定用剩下來的海帶煮了海帶蛋花湯。

蘇雪霽看著灶頭上的噴香四溢的一大盆排骨臘腸憫飯驚訝極了,在他的認知里,大鍋煮的東西賣相不會太好,就算有油腥在里頭,出自不擅廚藝的娘子,他還真不敢抱什麼希望。

可這會兒盆子里有飯有肉有菜,顏色還美得不像話,紅的是蘿卜,綠的是碗豆,黃的是玉米粒,胭脂色的是臘腸,灑上的香蔥,色香味俱全。

他悶聲不吭的把飯菜端到堂屋,又擺上碗筷。「我在哪里都可以讀書,這些日子我們沒少花錢,往後我們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這書房其實不急。」

兒金金眼珠轉了下,閃過亮光,好像找到什麼新玩具的期待著。「太白哥哥說得對,亂花錢實在不是好習慣,要不——咱們自己來蓋。」

蘇雪霽覺得自己彷佛很久才從喉頭擠出個字來,「你會蓋房子?」

「不知道,試試。」

這話會不會太不負責任了?不過,她那興致勃勃的樣子……也罷,要是蓋不起來,也就一些不值錢的竹子,無傷大雅。

「竹子多毛刺,會弄傷手腳,不如還是請匠人來吧。」他退讓了一步,只能這麼叮囑。

兩人這才坐下來吃飯,許是炖飯的滋味太好,也或許是兩人從早奔波到現在,都餓狠了,兩人各扒完一碗飯,蘇雪霽見兒金金的碗也空了,隨手給她添飯,很快,添了兩碗小山高的飯出來。

「你這排骨臘腸爛飯真是好吃。」蘇雪霽贊不絕口。「娘子的手藝簡直是一日千里,太令為夫的刮目相看了。」

兒金金一臉夸獎我、夸獎我吧的表情,尾巴都要翹起來了,「就說我聰明吧?燒菜這種活兒是得看天分的,這憫飯你要喜歡,改天咱們再做來吃。」

蘇雪霽扒飯的動作一滯,想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他看得出來金金不愛吃那些粗糧和栗米,對大米飯和面條比較情有獨鐘,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只是——「咱們家這吃白米飯的速度,恐怕那些領回來的廩米也吃不了多久吧?」

他最近會不會天天都吃太好了,有米有菜有肉有魚有蛋,這是他以前沒想過的日子。

他撥了下飯粒,「我听丁大哥說衙門里缺個書吏,我等等去試試,要是能成,往後就在那里做活了。」

「明年春天你就要去應試,不是要讀書嗎?哪來的時間去做活兒?」

「無妨,衙門的事也不是整天的,就是師爺忙不過來的時候要人幫,整日的讀書倒不如多做些衙門的活計強。」他很看得開。

兒金金看蘇雪霽並沒有太把讀書這件事放在最重要的地方,是因為自信嗎?

也許是,真正有實力的人不見得會整天整夜的泡在書堆里,而是到處閑晃,想她大師兄就一個,每天瞧著不務正業,修為卻比誰都高。

也許她這夫君和大師兄都是同一類型的人,悶聲不吭,就能把事都做好了。

兩人把一鍋飯一湯一菜都給一掃而空,收拾碗筷,洗刷鍋碗,午覺也不歇了,蘇雪霽伸手把兒金金因為刷碗有些紊亂的發絲往她肩後撩去,指月復不小心擦過她臉。

兒金金愣了下,這凡人的身子真奇怪,也不過滑過臉,為什麼手腳都跟著發麻呢?一下沒想明白,蘇雪霽卻已經準備要出門,「我去衙門那邊看看,回來再鋤地,不耽誤你的菜苗下種。」

送蘇雪霽出門後,左右她也無事,不如上山瞧瞧,要蓋書房,得有地基,也許自家荒田那些個亂石可以派上用場也說不定,還有,她想替蘇雪霽做件斗篷,斗篷該有皮毛才保暖吧,雖然她不清楚這時節的山上有什麼野獸皮毛可以用,不過她也沒忘蘇雪霽說過要過冬的野獸,正是要肚里儲存糧食,正最凶狠的時候,能避就要避,別去打擾它們。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家里好像沒什麼隔夜糧,城居大不易,一根柴火,一粒米都要錢,她之前賣藥材和金絲燕窩的銀子也花得差不多了,她得想法子賺錢才是!

毫不遲疑的,她穿上斗篷,踩著風火雲便往自家的荒地去了。

雖然是午後,天卻是陰的,放眼望去,林子里的樹葉幾乎都被風刮光了,到了河谷一看,如今秋汛,河水十分的湍急,水面不時涌起水濤,往下坡去,那兒的水流相對平緩,她心里便有了計較。

她直接站到河里,斗篷自然形成遮蔽,把河水隔絕在外,雖然因為她靈識不足,只能看見眼前幾丈的地方,但也不妨礙她沿著河把這一段直到女神河與另一條交匯口為止的淤泥都清理了一遍。

她把清出來的河泥都放在空間里,也沒去細看那些山堆般的淤泥里到底有什麼東西,只是一股勁的清理,一股勁的把東西往里頭放。

這些淤泥在空間里,就如同在她的心里一樣,這活兒要是換成凡人來做,光挖泥就累死人了。

接著她把荒地的亂石用靈識全部收拾起來,一邊走一邊往靈境里扔,也幸好這里空無一人,要不然看見亂石一顆顆的憑空消失,豈不是會嚇壞人?

她收淤泥和石頭的時候,一開始都要踫到的,但是收著收著,她發現就算手不用模到石頭也行,而且,一下還能收上好幾塊。

一開始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這靈識啊,她快上千年也沒進步多少,師兄們更沒少嘲笑她毫無寸進,哪里知道來到人間因為撿東西撿得多了,居然有所長進了?

原來是她以前的練法根本不對。

她來的時候看見深不見底的密林中多得是長年腐爛的松葉和動物屍體化成的泥層,挖開來看都是最肥沃的黑泥,于是挖完了河底的淤泥後,她開始挖靠近荒地那片密林中的腐泥爛葉,她就直接堆在河泥上頭,等她覺得分量夠了,把兩者拌勻,撒在百余畝的荒地上讓它曝曬,讓它肥地。

只不過要把兩者拌勻時,她發現了一件事,河泥里不只有長年淤積的黑泥,更多是破爛玩意,訝異的是也有不少金塊銀錠和銅錢,零碎的首飾,也有碎瓷碗花瓶,只能說應有盡有,只有你想不到的。

這其中居然還有一個匣子,那匣子也不知道什麼材質做的,沉在水中多年居然一點腐爛的痕跡都沒有,她用石塊敲壞了鎖,里頭放的全是金銀。

這條女神河不知經歷了多少朝代,以前往來的貨船不知多少,翻船的肯定也不少,這些東西隨著時光沉澱在河底,若不是她想要河底的淤積來做地肥,也不可能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她只能大致的做一下分類,雜物一堆,金銀銅鐵一堆,還有個像古鼎的青銅器,完全看不出用處和面貌的東西和爛泥歸類一起。

忙完這頭,她又重新扎進河里,看見清理過的河道寬闊不少,便把空間里的石塊一塊塊貼著河岸壘起來,可石塊不是堆上去就可以,還要考慮到咬合,光找合適的石塊就累死人了,何況她還泡在水里作業,等一層層往上壘好時,金烏已經西墜。

今日清理了他們家荒地這一塊的河道,還鞏固了河堤,把自家的地先圍起來,往後女神河要下個暴雨還是發個什麼脾氣,她家的地也不至于遭殃。

她拔足往林子里去,這原來不是打著上山來找隔夜糧的想法嗎?兩手空空,還什麼收獲都沒有。

方才她沒能仔細看,如今晚秋了,緩坡上頭這會兒除了雜草衰蔽,樹枝上還有掛著果兒的,野栗子、野黃梨、山核桃、松子、酸橘、成串密密麻麻的山楂、白果和山柿子,這里的白果和銀杏胡同的白果又不大一樣,果粒更大,看著更結實,山柿子紅透透的掛滿枝頭,正是最飽滿多汁的時候,兒金金毫不客氣的摘下來,吃得滿嘴甜,又咬了顆梨,然後全掃進空間。

不過她到底能力有限,滿山遍野的野果,無論如何也取不完,她也不貪心,總得要留點渣渣給這林子里的動物撿拾,要都被她清光,動物野禽們吃什麼呢?

于是她「很好心」的放過了取也取不完的野果。

她又在山坡邊緣的灌木樹中發現山菌蘑菇,找到一個,順著找過去,便是一大片。

這山里的作物都比別處成熟的晚,卻在這大山里恣意成長,山里的東西不只這些,各種稀奇古怪的動物極多,多是她不認得的,更有些看起來很不好惹,她雖然不知道自己成了凡人之後會不會死,但是要是運氣不好遇到那些個她馴服不了的野獸,沒能吃上它一口肉,倒賠了個傷筋動骨,這也劃不來。

所以她很警覺,一有聲響,先屏息著躲在樹梢上不下來,等對方離開再下來,只不過那些個野山雞、野鴨、野兔她就無所畏懼了,設了套籠和陷阱,傷重的抓回家燒了吃,僥幸存活的,琢磨著可以帶回家圈起來養。

更往里的大山她還未去過,便想著去探一探,運起風火雲往上飛,一路發現越往高處走越冷,翻過岩峰和山脊,山脊相連到天邊,來到這里再也看不見低海拔那些大片葉子的樹木,剩下的都是各式各樣高聳向天空的針葉樹。

不過這樣的安靜並沒能持續多久,野獸的嘶鳴吼叫,甚至還有淒厲的哀嚎聲,亂哄哄的傳進兒金金耳中。

一大片的丘原上,一群咧著療牙的狼圍攻著一只渾身黑毛的熊,再細看是只護著崽子的母熊,面對狼群步步進逼的攻擊,它始終死死的護著幼崽,場面萬分的慘烈。

都說猛虎怕群狼,龐大體型、碩大力量的母熊在它們的圍攻下看起來也討不了好,不過野狼也死傷挺慘重的就是了。

兒金金怕禍延自己,劈了根硬木削尖後拿在手里,就算鋒利度比不上鐵器,但是作為臨時的防身武器還可以的,真打不過,逃就是了。

只不過她預想的狀況並沒有發生,熊媽媽凶性大發的結果,狼群死傷大半,其余幾只自覺打不過的夾著尾巴逃了,母熊仰天咆哮了兩聲後,轟然倒地,它的手臂被咬得見骨了,身軀也血肉模糊,喉嚨更被咬出個窟窿大的血洞,四處除了濃郁的血腥撲鼻,只听得見小熊圍著母熊徘徊不去的哀鳴。

兒金金慢慢的挨了過去,為什麼她有種自己是打掃戰場禿鷹的感覺?

看見眼前突然多了個人,哀鳴不已的小熊敵意更甚,朝著她眥著女敕女敕的牙,還亮爪子,作勢要撲向她。

兒金金沒理它,梭巡了遍野的狼屍,有的已經死絕,有的嗓子眼里還呵哧呵哧的,四足猶自掙扎,兒金金做的便是補它一刀,然後一只只丟進空間。

她怕要是有旁的野獸聞到這邊的血腥味,聞風而來,那就麻煩了,所以她動作很快,最後來到母熊身邊,她卻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了。母熊死了,若是把小熊留在這地方,也不知它還有沒有同伴兄弟,放著不管或許就被別的野獸當點心吃了,而且冬天要來了,它一個小不點熬得過寒冬嗎?

她默默的蹲下來,背後躺著母熊這龐然大物,心里還在掙扎要拿小熊怎麼辦,不料以為死透的母熊居然轟然的挺立起來,熊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著兒金金掃了過來……

一只大熊幾百斤的分量,即便瀕死,為了要護犢,又豈是好相與的,兒金金打斗的經驗豐富,好在立即察覺到背後的不尋常,加上她力大無窮,一柄硬木棒隨即往後一送,直接把母熊的心髒戳了個透,遺憾的是她肩胛也被爪子撓了過去,出現一個血窟窿。

一陣火辣辣的痛椎心刺骨,肩上的血像噴泉一樣冒出來,兒金金把腰帶解下來,一邊用牙咬住,一邊以兩只手拉著布條從肩胛纏繞到胳肢窩,反覆纏了好幾層,最後打上死結,這時,她已經滿頭大汗,就連衣服都濕透,臉色蒼白如紙。

回頭確定被她釘透的母熊已經咽氣,費盡力氣把它收進空間,這才倒坐在石塊上喘氣。

天色已經黑透,她也沒力氣對小熊做什麼溫情喊話了,撈起很不友善的小東西,把胸口的衣襟拉松,將小家伙揣進懷里。

因為傷口又痛又麻又失血過多,兒金金回到家的時候也沒去注意院子邊邊的那塊地,土都已經翻好,分成小塊撒下菜籽,也澆了水,可以想像當菜苗冒出頭時,菜園熱鬧無比的樣子,當然她也無心關注棚子下本來空無一物,如今卻壘成小堆的柴火。

這一個下午,蘇雪霽也沒有閑著。

要是平常,兒金金一定會注意到這些細節,只是傷口太痛了,能撐到家她都很佩服自己的忍耐力了。

他們受傷和凡人受傷沒什麼不同,差別在他們可以用法術讓傷口好得快一些,小傷甚至可以直接治癒,凡人卻不行。

她用沒受傷那邊的肩頭把扛著的幾個麻布袋往檐廊下放,也顧不得拿著鍋鐘的蘇雪霽迎了出來,身上帶著與他格格不入的油煙味。

「你去哪了呢,我擔心你遇到了壞人,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往後我就在衙門做活兒了……」

原來還帶著幾分等待夸獎的蘇雪霽,在見到從她懷里跳出來的小熊,不禁倒退了小半步,眼也瞠大了不少。

「我看它肚子餓了,你弄點什麼給它吃,我先進去了。」兒金金指著有些蕎的小熊對蘇雪霽道,便疲累的進屋去了。

從來沒養過寵物,不,這是熊,不是寵物,修正認知的蘇雪霽手忙腳亂也不知該給它喂什麼吃,見她帶回來的麻袋里有核桃、白果、栗子和菌菇等物,不假思索捧出了一小堆,放到小熊跟前。

熊是雜食性動物,一看見有吃的,也顯然是餓壞了,它一坐下,便大口啖起東西來了。

要是兒金金沒受傷,看著小熊的吃相一定會覺得可愛透了。

蘇雪霽心想既然是媳婦帶回來的,總不能讓它跑了,于是趁它努力進食的時候,用麻繩套住它的頸子,一頭拴在固定處,雖然不確定這樣對它有沒有用,但是現在也顧不得這許多,他比較擔心媳婦兒,她看著臉色不是很好。

屋里的兒金金正翻箱倒櫃找家里的金瘡藥,人嘛,總是有頭疼腦熱的時候,家里哪能不隨時準備些必備藥品,以備不時之需,現在不就用上了?

蘇雪霽進來看到的就是她月兌了自己的衣裳,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膚,側著身,蹙著眉設法把藥粉往傷處倒。

蘇雪霽的眼瞳驀然瞠大,重重的抽了一口大氣,媳婦的肩胛明顯是野獸爪子撓過留下的傷痕,皮開肉綻的三條長痕。

他逼自己冷靜下來,幾步來到她背後,血淋淋的皮開肉綻,這是多痛啊!

乍然被蘇雪霽看見自己的身子,兒金金是有些不自在的,只是這時候也顧不得害羞,她把金瘡藥遞給了蘇雪霽。「往傷口上撒就行了,多撒些。」

蘇雪霽極其緩慢的吸了一口氣,他不能自亂陣腳,情況沒有壞到那分上。「為什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他喉頭翻滾,全身緊繃如鐵,看著傷口的睜獰,心里恨不得受傷的是自己!

他輕輕的灑上藥,一遍又一遍,但是上涌的血水總是把藥粉給沖開,見她忍得滿頭虛汗,他抿起唇道︰「要是疼得忍不住就咬我。」

「你再廢話我就疼死了。」她知道蘇雪霽心疼她,把臉整個埋進他的懷里,沒咬他,只是貼著的臉都變形了,真的疼。

蘇雪霽忍著快要痙攣的心,聲音又低了兩分,好聲好氣的幾乎能滴出水來。「你乖,這樣不行,我去打盆水先把這上頭的污血什麼的擦干淨再上藥。」

「快點。」大概失血過多,她開始眼冒金星,渾身虛汗,整個人軟趴趴的像團棉花,已然快要倒下去了。

蘇雪霽以最快的速度去打了盆水,細心又不失速度的擦拭過,拿起那瓶顯然是兒金金備下的金瘡藥不要錢似的往上灑。

藥是好藥,厚厚灑上一層,明顯感覺得出來血被止住了,接著用干淨的棉巾包紮,層層又層層,就怕不小心牽動傷口,見她臉色不若方才那麼蒼白,悄悄松了口氣。

盡管無可避免的踫觸到她的肌膚,可這時哪來的綺思夢想,又因為傷的是肩胛,不方便躺平,因此蘇雪霽把床上的被子折成長條鋪在她身後,還拍軟了扶著她側躺,讓她盡可能的舒服些。

「你上山了?」雖然知道這不是追究的好時候,他仍問了句。

「嗯。」

「踫到野獸了?」

「踫到狼群和熊打架,我一時疏忽大意就讓母熊給撓了那麼一下,還好我躲得快。」她說得輕描淡寫,甚至連語調都沒高上半分,可听的人卻驚心動魄,連想像都不敢。

蘇雪霽牢牢握住她的手,躲得快都被狠抓了那麼一下,傷重幾乎要入骨,要是反應稍微慢一點,那會是什麼情況?

他不敢想,手捏成了拳,心痛如絞。

「那還把小熊帶回家?」蘇雪霽用棉巾替她抹去額頭的汗,見她神智還算清楚,忍不住說了她。

熊瞎子這種龐然大物,隨便都能要人命,都吃苦頭了,還心慈的把失去母熊的小熊給帶回家,依照兒金金的為人,他才不相信把小熊帶回來是為了吃。

尤其這里是人口密集的六安縣,家里養只熊的消息要是傳出去,會造成恐慌的。

兒金金看著什麼都沒說,神情卻出賣了他的蘇雪霽。「太白哥哥不用擔心,等過了這冬天,就放它回歸山林。」

見兒金金一臉堅定,蘇雪霽不好再多說什麼,又模了她的臉,神情溫柔。「我燒了兩個菜,下了面條,端過來給你吃?」

「好。」

見她還有食欲,模著沒有燒,蘇雪霽本來想去請大夫的打算暫時放下,只是當他把飯菜端進屋時,兒金金已經靠在床被上睡著了。

她睡的不是很穩當,嘴里嘟囔著什麼,蘇雪霽放下木盤,伸手踫了下她的額頭,依舊不見熱度,幸好。

替她把被子掖好,窗戶關得只剩通風的縫隙,確定沒有什麼不妥,這才把飯菜端回廚房,該熱的都給熱上,這樣等她醒過來,隨時都有熱騰騰的飯菜可以用。

他踱回兒金金的床邊守著,眼神沉沉,回想她嫁給他至今雖然不久,可是跟著他,從來沒有過一天舒坦的日子,更別提那所謂秀才娘子的風光了。

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都該怪他,要不是他沒出息,又怎麼會讓她上山下海,一日不得閑?

他很自責,看著自己伸出來的十指,現在的他什麼都給不了她,但是將來,他一定會給她光輝榮耀和數不盡的好日子,他必不負她!

因為兒金金的傷,蘇雪霽把去衙門做事的日期延後了兩天,主簿見他家中的確有事,也沒刁難,準了他的假。

打從這一日起,雖然蘇雪霽表面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但本來已經是三更燈火五更雞的人起得更早了,書溫得更加勤快,除了把那些已經爛熟于胸的破題作文,帖經策問,經義和墨義又溫習了一遍,甚至把民生、水利也列入其中,其他時候還是該干什麼就干什麼,毫不含糊。

此外,他也會把寫的策論經義送到胡之處,讓他批點。

真要說兒金金也沒指望他去考個狀元回來,以後青雲直上,成為人家仰望的存在什麼的,只是在她看來,蘇雪霽就只是個會讀書的書呆子,這樣的人不讀書考試還能做什麼?

兩個人想的不一樣,而幾日後,因為蘇雪霽照顧得當,每日湯藥不斷,兒金金也不知是體質異常還是恢復力比普通人更強,傷口收得很快,剩下薄薄的痂。

「這些天不能出門,是不是悶壞了?」蘇雪霽煮了能補血的豬肝湯,堅持要喂她吃。

每天像陀螺轉個不停的人,這幾日被拘在家里哪都去不了,這讓蘇雪霽有些擔心她會憋出毛病來。

兒金金挑眉笑。「只想著快些把身子養好,哪有時間想這些?反倒是你天天要替我張羅吃的,我還怕你悶了。」

都告訴他只是傷了一只臂膀,她還有一只完好的,輕松的家務還難不倒她,他卻不依,非要她金尊玉貴的躺著不動,連洗個手都由他侍候。

「我明日便要去衙門報到,有事你讓隔壁的李嬸去知會我,我就回來。」

「知道了。」

她嘴上應和著,心里卻惦念著空間里還堆著八只大野狼和一頭熊,盡管上次有了蹶魚的經驗,知道活物放在空間也能保持活跳跳的樣子,狼和熊都翹瓣子了,肉也不怕壞掉,但是這些畢竟是大工程,剝皮硝皮那活兒她不會,而且要是一下子把八只狼丟出去請人幫忙這也不合常理,熊,更別想了。

蘇雪霽直勾勾的望著兒金金,語氣平靜又坦然,「有你在,並不會。」

兒金金微微張了嘴,好一會才意會過來,他回應的是方才悶不悶的事。

明明就是很簡單的幾個字,兒金金卻不爭氣的臉紅了,這是情話嗎?一本正經,誰能抵擋得了啊?

第二天,蘇雪霽便開始了每日清晨出門去衙門做事,傍晚才歸來的日子。

蘇雪霽一去衙門做活,她就溜下床走動了,一能走動,便想起她帶回來的那只失去母親的小熊。

蘇雪霽說他在後罩房的倉庫里給它安了個窩,說它胃口好得不可思議,沒兩日就把她帶回來那些山貨撕了一袋吃個干淨,還找他討東西吃,要是照它這般吃法,家里的口糧讓它塞牙縫都不夠。

「它這是要冬眠了,得吃飽囤夠了脂肪才能好好睡覺。」幾乎所有的動物都一樣,秋冬一到食欲會變得特別好,人不像熊需要冬眠,可對熊來說,食物卻是可以安心冬眠的重要因素。

肚子里要是沒有囤夠膘,又哪能冬眠四五個月之久。

兒金金心想這樣也好,等到了春天醒來,就可以把它放回白頭山,到時候它也長大,可以自己獵食,有力氣在山里活下去,也就不需要她了。

蘇雪霽在縣衙的書吏工作偏向文書檔案管理,一些師爺、主簿抽不出人手時間整理的積年蒙塵文案,也歸他,工作雖小,卻涉及地方大小事務,比較復雜,蘇雪霽接手沒多久便把那些經年的舊文案整理了遍,對于他這般快速的上手,師爺、主簿嘖嘖稱奇,他還替普通百姓寫訟狀,遇上手頭寬裕的人家他照常收費,要是遇到那手頭拮據的窮苦人家,他不收費甚至倒貼些吃食。

他在外頭忙活,兒金金在家也沒閑著,她把空間里的石塊都搬了出來,壘在竹林邊上,又從空間里隨意抓了一把山貨出來,挎了籃子,出了門。

她掃蕩的山貨當然不只那幾個麻布袋,空間里還成山堆呢。

看起來這只小熊是注定要到他們家來了,她掃蕩的那些山貨不正好是它的口糧?

左右,現在的她也不差那一點賣山貨的銀子,就留給它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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