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床怎能不認帳 第一章

作者 ︰ 石秀

第一章

七年後。

周五下午,育幼院油漆斑駁的大門打開,方夢琪推著腳踏車走了進來,負責看門口的李爺爺見了她,瞬間有些失神,不經意間,那個瘦瘦小小像棵豆芽菜,可是干活不怕累不怕髒的小丫頭,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是個人見人愛的大美人了。

他是看著她長大的,她性格善良,人也溫柔,是一個開朗愛笑的女孩,他搞不懂當年她那些親人為什麼像踢皮球一樣都不要她,把她送到育幼院來。小女孩能吃苦,又不愛抱怨,逢人都是甜甜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嘴巴也甜,特別愛哄人高興。

最重要的是她的成績優異,想到這里,他嘆了一口氣,育幼院經費有限,怕供不起她念大學,不過很快他眉頭又舒展開了,學校可是可以申請獎學金的!

方夢琪烏黑的長發扎成馬尾,軟軟地在腦後輕輕晃著,劉海讓她光潔的額頭露出來,修長的眉毛下,是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鼻子小巧挺直,唇形好看的嘴唇紅潤飽滿,還有耳垂,就像圓潤的白玉般可愛。

她穿著學校的校服,腳上穿著白色運動鞋,清清爽爽的。一看到李爺爺就笑了,甜甜的喊了一聲,「李爺爺,我回來了!」

李爺爺應了一聲,笑著對方夢琪道︰「回來了,那些小鬼可想妳了!一天到晚跑來問我夢琪姐姐什麼時候回來,我都被他們煩死了,剛剛才把他們趕到球場去。」

「哈哈,我偷偷去看一下他們都在干什麼,給他們一個驚喜!」因為學校離育幼院有點距離,方夢琪只好住宿,周末才回育幼院來,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听到李爺爺這麼說,她其實很感動,最起碼,她不在的時候,有人惦記著她。

「去吧,他們一定很高興。」李爺爺搖著扇子,也想湊湊熱鬧。

方夢琪把車子推去雨棚下放好,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到樹叢邊,躲在一排花花草草的後面,透過枝葉的縫隙看一眼球場上那群小家伙,然後捏著鼻子喊著幾個小家伙的名字道︰「安安、小呆、瓜瓜,你們都在干嘛?」

在草地上玩球的幾個小家伙一听這聲音,都抬頭向這邊看過來,看到搖著扇子的李爺爺,一個個臉上都是大寫的問號。

方夢琪捂著嘴巴噗哧一笑,覺得他們一臉呆萌的樣子太可愛了。

「是夢琪姐姐回來了!」安安認出聲音來,開心地說道。

「夢琪姐姐,是妳嗎?」安安旁邊抱著球的小呆大喊一聲。

「夢琪姐姐,妳跟我們玩捉迷藏嗎?」瓜瓜對著空氣問了一句。

方夢琪蹲在樹欉邊,忍不住哈哈大笑,幾個小孩循聲跑了過來,一看到她,眼楮都齊刷刷一亮。

「夢琪姐姐,真的是妳!」幾個小孩異口同聲地說道。

這下,在走廊上還有在室內玩的小孩都蜂擁而來,畢竟夢琪姐姐最好了,是和院長媽媽一樣好的人。

方夢琪知道,這些孩子都特別黏她,認認真真地把她當做自己的親姐姐看待,她很珍惜這份沒有血緣關系卻勝似兄弟姊妹的緣分。她知道彼此都是缺乏親情的人,所以用心地幫院長媽媽照顧他們,教導他們,從不吝嗇自己的愛。

磨難沒有讓她消沉,反而讓她溫柔而堅強,如今,她只想努力考上理想的大學,將來學有所成,回報這份恩情。

星期六早上吃過早飯,院長媽媽讓方夢琪帶著孩子們到廚房里面一塊做包子吃,她爽快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穿一件白T恤,配一條短褲,腳上是一雙拖鞋,她身上很家居的打扮。把面粉倒到容器里,倒了溫水,她使勁地揉搓起來,一群小家伙圍在旁邊,眼楮一眨不眨地,嘴巴都張著,聞著面粉淡淡的香氣,小腦袋里面都在想等一下要吃很多很多的包子。

方夢琪知道這些小饞貓都在盤算些什麼,只是微微笑了笑。

面團發酵的時候,她安排小家伙不同的任務,有的幫忙洗菜挑菜,有的幫忙將材料一一擺放出來,等他們弄好了,她便親自操刀,切碎菜葉,又剁碎肉塊,加了調味料後,面團發酵好了,她便教這些小家伙們做包子。

廚房里面充滿歡聲笑語,同時因為某個小孩臉上沾了面粉又爆發一陣大笑,就連方夢琪臉上沾了面粉她都不知道,後來有幾個小孩捂著嘴笑了,她才伸手去擦一把,卻不想臉上更髒了。

「夢琪姐姐,妳好像一只大花貓!」一旁的小家伙指著方夢琪的臉哈哈大笑。

方夢琪伸手在那小家伙臉上抹一把,笑道︰「現在你也一樣哦!」說著又望向在偷吃紅豆沙餡的瓜瓜道︰「瓜瓜不可以偷吃!」

瓜瓜捂住嘴巴,可是紅豆沙餡真的好甜好好吃,他忍不住舌忝舌忝嘴唇。

其他小家伙都很听話,這時方夢琪認真道︰「你們要乖,等一下做好包子蒸好了才好吃。」

「知道了,我們一定不偷吃!」大家都挺著小胸脯做保證,可是一個個都饞到不行。

方夢琪忍住笑,加快了手頭上的動作,只想盡快做好包子蒸熟了給這些小家伙吃。

包子做好,在蒸籠里面擺放整齊,她正要拿去蒸,可是負責做飯燒菜的王阿姨腳步匆匆地從門外走進來。

「夢琪,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就好,院長讓妳去一趟院長辦公室,好像是妳的親人找來了。」王阿姨說完,把方夢琪手頭上的工作接了去。

「親人?」方夢琪一臉疑惑,她讓孩子們乖乖等包子蒸熟了再吃,然後就離開廚房。走向院長辦公室的路上,她腦子里浮現的面孔,一會是姑姑的,一會是大伯父的,一會是姑丈,一會是大伯母……其實那麼多年,那些親人的面容輪廓在她腦子里面已經變得模糊,如今要見到他們,她反而生了怯意。

她在想,如果他們來,是要帶她走,她或許……不對,她真的不願意走。

她甩甩腦袋,轉念一想,那麼多年他們都對她不聞不問的,怎麼可能來帶她走?這下,她緊繃的心情輕松許多,反正如果他們要帶她走的話,她拒絕就是了。

走到院長辦公室,一跨進門口,她便開了口,「院長媽媽,妳找我有事嗎?」

話問出口,她注意到了院長媽媽正和一個西裝筆挺的叔叔坐在沙發上談話,她不認識那叔叔,因為不是她親戚,所以她輕輕地松了一口氣,想著一定是王阿姨听錯了,才轉達給她一個錯誤的消息。

「夢琪,過來,坐下。」院長媽媽一臉慈愛的笑容看著她。

方夢琪遲疑了一下,最終听院長媽媽的,坐到了她身邊,一臉迷惑地看著坐在對面沙發上的叔叔。

「這就是夢琪,她在這七年了,從小就叫我院長媽媽,您別見笑。」院長媽媽笑著對那叔叔說道。

可那叔叔一直怔怔地看著方夢琪,眼楮微微有點濕潤,他拭了下眼角道︰「我有點失態了,妳別見笑才對。我真沒想到,方成文的女兒會……如果早知道,我一定早就帶她回去好好照顧,我真的是愧對他!」

院長媽媽溫暖的大手握住方夢琪的手,對她道︰「這位林叔叔是妳爸爸生前的好朋友,也是我們育幼院一直以來最大的善心捐款人士,妳對他有印象嗎?」

方夢琪傻傻地搖了搖頭。

院長解釋道︰「當初妳爸爸離世,他本想領養妳,可是又听說妳被親人帶回去了,就打消這想念,想著妳爸爸已經做好了安排。可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他才得知妳被送去育幼院這個消息,妳林叔叔動了不少關系,才在這里找到妳。」

方夢琪點點頭,抬眸看林叔叔,腦袋搜索關于他的回憶,卻毫無印象。

林孝東看著方夢琪感慨道︰「妳對叔叔沒印象,不奇怪,因為妳媽媽離世後,妳爸爸很傷心,就把妳帶到台南,說要離開傷心地。夢琪長得像媽媽,以前妳小的時候我還抱過妳,那時候妳還小。對了,我家里還有以前和妳爸爸、媽媽拍的照片,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可惜……」他說不下去了,長長地嘆了口氣。

方夢琪听說林叔叔家有爸爸、媽媽照片這消息,眼前一亮,她真的好想好想她的爸爸、媽媽,可是她連一張他們的照片都沒有。

林孝東看著方夢琪,滿心滿眼都是憐愛之情,他說道︰「林叔叔這次來,是想帶妳回林叔叔家,我會替妳爸爸好好照顧妳。」

听到這里,方夢琪抓住院長媽媽的手,她不舍得離開。

院長媽媽拍著她的手背勸說道︰「林叔叔想帶妳走,我也是這樣想的,他是生意人,有更好的條件,讓妳接受更好的教育,將來可以幫助更多的人。我知道妳這孩子很有愛心,放不下這里每一個人,可是妳總有一天要長大,離開這里,到更廣闊的世界。何況,林叔叔就在市區住,離這不遠,妳有時間隨時可以回來看看,不是嗎?」

听到這樣的話,方夢琪有點動搖了,她從小就听院長媽媽的話,知道她這一番勸說是對自己好。明年她就十八歲了,也得獨立了,育幼院只是她成長過程中的一個庇護站,長大了,她就得離開。

「我真的可以經常回來嗎?」方夢琪有點不確定地追問道。

「當然了,院長媽媽什麼時候騙過妳?」

「夢琪,這個妳放心好了,我會讓司機經常送妳回來,周末,或者假期都可以,只要妳想這里了,隨時可以回來看看。」林孝東一臉慈愛地說道。

她望向眼前的林叔叔,林叔叔一派正氣,一看就是很有聲望很有地位的人,一番內心的掙扎之後,她點了點頭。

「太好了!」林孝東高興地十指並攏,像是完成了一樁很大的心願。

而方夢琪其實有點迷惘,但一想到跟林叔叔回去,接受更好的教育,最起碼,將來可以憑自己的能力幫助育幼院,讓她身邊這些可愛的孩子得到更好的教育,想到這里,她一下子有了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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