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誘婚 第八章 賞花宴險些出事

作者 ︰ 艾佟

來了定國公府,陳瑾曦最受不了的莫過于晨昏定省,因為這代表她不能賴床,雖然她習慣早睡早起,畢竟這個時代的夜晚沒什麼休閑娛樂,不早早上床睡覺能干啥?

可是,練字作畫講究一氣呵成,難免熬夜,早上總有賴床的時候,若在幽州,她睡到日上三竿娘親也能體諒,不過在這兒有很多雙眼楮看著,娘親不說話,其他人也會嘀咕,不到一日她就被會口水淹沒了。

總之,若是不必晨昏定省,相信她一定可以適應定國公府的日子……她錯了,她忘了一種名為賞花會的玩意兒。

「若是帖子只送給定國公府,你找借口不去倒也不顯眼,可是單獨送一張帖子到我們這一房,你不去就不行了。」陳四太太方氏很無奈的道。

陳瑾曦看著案上的帖子,沒好氣的撇了撇嘴,「皇上都還沒下旨賜婚,他們有必要急著上門討好嗎?」

方氏不贊成的看了她一眼,「這是禮貌,不全是為了討好。」

陳瑾曦不是不懂,宮里已經有消息傳出來了,她將是睿郡王妃,送帖子上門她當然會獨得一份,這表示看重,可是若說這其中沒有討好的成分,那絕不可能。

「娘知道你不喜歡賞花會,但這一次非去不可。」

「這是誰家的賞花會?」

「景王府。」

陳瑾曦突然覺得胸口一緊,听到景王府讓她生出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

方氏見女兒臉色一白,擔心的伸手握住她,「怎麼了?」

「娘,我非要參加景王府的賞花會不可嗎?」

真奇怪,無論是原主的記憶,還是來此之後新增的記憶,她都找不到景王府的資訊,還有,景王為何不像其他藩王一樣待在封地,而是住在京城?

方氏看著女兒,覺得很心疼,女兒自幼身子不好,出門吹個風就著涼,他們為人父母的只能將她當成溫室花朵嬌養,也因此養成了她的天真爛漫,除了書畫可以說是一竅不通。

他們本打定主意將她嫁給書香門第的嫡次子,不必掌中饋,小夫妻兩個安安分分過著他們的小日子,沒想到定國公府找不到姑娘送去選秀,最後只能將女兒推出去。

「娘,怎麼了?」陳瑾曦不難看出母親復雜的心情,一個生在權貴之家的姑娘卻是個傻白甜,而這個傻白甜要嫁給權勢滔天的郡王,當娘的能不愁嗎?

其實這幾年她已經月兌離傻白甜的形象,可娘親總是不放心,以至于在爹娘的心目中,她還是那個需要用心呵護的傻白甜。

半晌,方氏終于定下心來,給女兒好好的上一課,「景王府不同于其他藩王,地位可以說在所有藩王之上。先皇能夠贏得天下,最大的功臣就是老景王,老景王因此成了大周唯一的異姓王,雖有封地,但並未像藩王一樣必須就藩。」

「這是為何?」陳瑾曦不解,功勞再大也不應該凌駕在先皇的諸子之上啊。

「有一說,老景王原本可以跟先皇爭奪皇位,但老景王自動放棄了,唯一的要求是留在京城。先皇感念老景王不爭不搶避免紛擾,不但讓老景王留在京城,而且言明景王爵位五代不降等。」

「老景王為何要求留在京城?」

「老景王出生在京城,前朝最後一位皇帝暴虐無道,老景王一家被迫離了京城遷至南方,老景王從此對京城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陳瑾曦唇角微微一翹,這個借口用得很不錯。

「老景王選擇留在京城,但同時也失去藩王享有的一些權利。」

「養兵嗎?」

「對,每個藩王最多可以養五千兵馬,但景王府只能養幾百名的侍衛。」

「若幾百名的侍衛各個都是最頂尖的,不見得輸給五千兵馬。」她覺得養兵一樣貴精不貴多,當然,多了在某方面還是有用處,至少具有嚇唬的功用。

方氏笑著搖搖頭,「幾百名的侍衛再頂尖也比不上五千兵馬。」

這是因為如今的藩王還是第一代藩王,他們兢兢業業、日日操兵,以便面對隨時殺上的鄰國,而待在京城的侍衛日子過得太舒適了,本事漸漸比不上人家。

「老景王以文人之身跟著先皇打天下,可能是日夜為了謀算天下操碎了心,子嗣非常艱難,直到四十歲方得一個嫡子,老景王妃生下嫡子不到兩年就病逝了,景王便一直跟著先皇的幾個孩子生活在一起,因此當今皇上跟景王情同手足。」

陳瑾曦明白的點點頭,「總之,景王府的地位超然,他們給我面子,我就不能不給他們面子,是嗎?」

「景王府的賞花會在京中權貴圈可是最受歡迎的,就是沒有帖子也要想法子尋其他管道前去赴會,你借口不去,只怕會引來各式各樣的揣測。」

「我知道了,我去就是了。」

聖旨未下,她乃內定睿郡王妃的事只有少數人知曉,說不定她不去比去了鬧出來的風波還大。

「去了景王府,你要時時刻刻跟著娘,不要隨意四處走動,知道嗎?」

聞言,陳瑾曦覺得好笑,「娘,我們又不是待會兒就要去景王府。」

「娘是擔心那日事多,忘了交代你。」

「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怎麼可能在人家府上四處亂跑?」

方氏反應過來的一笑,「娘都忘了你長大了。」

「以前我去人家府上會四處亂跑嗎?」

「你很乖,只是見到有趣的事物就什麼都忘了,一個不小心就迷路。」

「是嗎?」陳瑾曦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

沒錯,她這個人確實很容易對感興趣的事物渾然忘我,然後就忘了自個兒身在何處了。「好啦,這幾日別再往外跑,好好準備赴景王府的賞花會。」

賞花就賞花,干啥要好好準備?陳瑾曦終究沒有提出質疑,乖乖的點頭應了,免得母親一直嘮叨,總讓她覺得自個兒不是赴賞花會,而是鴻門宴。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是景王府賞花會的日子。

前往景王府的路上,方氏再三叮嚀陳瑾曦不可隨意走動,陳瑾曦剛開始還很認真的點頭應下,到後來她已經忍不住翻白眼了。

「娘怎麼老當我是孩子?我又不是不知輕重,怎麼會在人家的府上胡鬧?那可是景王府,我再隨意也不想惹上麻煩。」陳瑾曦的目光帶著打探,不是她多想,而是娘的態度真的很奇怪。

「誰教你平日沒有規矩,娘才會擔心。」方氏的解釋合情合理。

「我是不喜歡規矩,但也知道有許多事不是我喜歡與否就能做或不做的,而是世情如此。」她這個人其實很講究游戲規則的,這是活命的根本。

方氏終于停止喋喋不休,此時馬車也到了景王府。

雖然受邀的客人很多,但景王府的奴才訓練有素,騎馬和坐馬車分成兩邊魚貫而入,不過速度免不了慢下來,陳瑾曦借此機會掀開車簾的一角往外看,可是一會兒就放下了,除了吵鬧,什麼也瞧不出來。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踩在景王府的土地上,陳瑾曦的心情截然不同,什麼吵鬧的聲音也听不見,只有一幕又一幕熟悉的畫面。

「娘,我來過景王府?」

怔愣了下,方氏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道︰「定國公府不是第一次接到景王府的帖子,你當然不是第一次來景王府。」

既然如此,先前娘為何沒說呢?

陳瑾曦覺得這個景王府應該藏了什麼事,而這事與她有關,娘深怕她有壓力,索性避口不提……慢著,莫非她噩夢中的場景就是景王府?若真是如此,噩夢中的姑娘豈不是景王府的丫鬟?

念頭一轉,陳瑾曦不由得繃緊神經,重回舊地,這也許是能解開她噩夢的機會,但也有可能是個危險,對方說不定會借此對她出手,若他們這一房受邀目的在此,今日她可真是凶多吉少。

陳瑾曦覺得自己最好識相一點,接下來當一支花瓶,將最美的姿態展現出來,不要好奇的東張西望,保證可以安全離開這里,可是另外一方面她又盼著能借著今日這樣的機會查點什麼……這真是左右為難。

陳瑾曦的心思翻來覆去,直到與夢中相同的肥貓在眼前閃過,她不想理會,它卻又閃了過來,她兩只腳再也不受控制的跟上去。

肥貓的動作不快,明顯在帶路,陳瑾曦覺得自個兒應該停下腳步,可是她彷佛正走進時光隧道,再往前一步就可以看見隱藏在夢中的秘密,真相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就在神秘面紗即將揭開的前一刻,有人一把拉住她,將她扯進旁邊的草叢,接著左轉右轉進了一個假山里面。

怔了一會兒,陳瑾曦終于反應過來的張開嘴巴,只是尖叫聲還沒出口,對方就捂住了她的嘴巴。

「是我。」周雲澤的聲音響起。

陳瑾曦已經提到半空中的心髒瞬間歸位,粗魯的推開他的手,她轉身瞪人,「你干啥嚇人?」

「我不嚇你,這會兒你的小命就不保了。」周雲澤的口氣相當不悅,若非瞥見那個刺青男子,一路追了過來,他也不可能發現她傻傻將自個兒陷入險境,順利救了她。

「我……你怎麼會在這兒?」她的行為確實不妥,還是別強行為自個兒辯解。

「我今日受邀,見到一個也有刺青的男子,就跟過來瞧瞧。」這要感謝他已經惦記上景王府了,要不賞花會的帖子他往往轉身就拋到腦後。

聞言,陳瑾曦的推測等于得到應證,「這里果然有個刺青男子。」

周雲澤微微挑起眉,「你的噩夢發生在景王府?」

「眼前的景色與夢境一樣,尤其是那只毛白如雪的肥貓。」

「什麼毛白如雪的肥貓?」

「若不是見到跟夢中一樣的肥貓,我也不會一路跟來這兒。」

周雲澤目光一沉,「有人刻意將你引來這兒。」

「我想也是。」

「明知有危險,還不知死活的跟上去,是嗎?」

「我想解開那個噩夢。」

「你解開了嗎?」

「……我還來不及解開。」陳瑾曦不自覺的縮了一下脖子。

「若不是我出現得及時,你不但解不開,還會賠上一條小命。」周雲澤越說越生氣,想起來就害怕。

「我知道錯了,一時沒忍住嘛。」陳瑾曦很識相的認錯。

今日之舉確實太莽撞了,若非他相助,真的是死路一條,而且死後名聲還不好,景王府肯定會想法子將責任推到她頭上,父母和兩位兄長都會因她受累。

「我先送你離開。」

「不行,我突然消失不見,我娘會……」

「你不必擔心,我已經派人通知伯母,說不定這會兒她已經得到消息了。」

陳瑾曦怔了一下,「你幾時派人通知我娘的?」

「從見到你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待在這兒有危險。」

這會兒陳瑾曦不敢表示意見了,還是乖乖听他的安排趕緊離開這里。

景王府珍芳閣。

茶香隨風而散,珍姨娘跽坐在涼亭的席子上,前面的長幾上擺了一盤棋,她左手拿起一顆黑子落下,接著右手拿起一顆白子落下,停頓片刻,目光打量著棋盤上的交鋒,同時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盞,細細品了,再將茶盞交給丫鬟,左手再度拿起一顆黑子落下……如此一遍又一遍,看起來很自得其樂。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一名青衣丫鬟急步而來,她喊了一聲主子,便在珍姨娘對面的席子跪下。

半晌,珍姨娘冷冷抬起頭看著青衣丫鬟,「沒有將人引進奇珍園?」

「是,半途不見蹤影。」

「怎麼可能半途不見蹤影?胖妞很機靈,叫它將人引過去,它就會將人引過去。」

「奴婢也不清楚,遲遲見不到胖妞將人引到奇珍圜,奴婢只好回去尋人,不但見不到陳六姑娘,就連胖妞也不見了。」

珍姨娘轉頭看著煮茶水的粉衣丫鬟,「你去瞧瞧胖妞回來了嗎?」

「是。」粉衣丫鬟起身退出亭子。

「陳六姑娘可有回到百花園?」

青衣丫鬟搖了搖頭,「奴婢派人悄悄去百花園尋人,可是陳六姑娘並未回去。」

「沒有去奇珍園,也沒有回百花園,必定有人半路將她帶走了。」

「奴婢並未听見府里遭賊。」

珍姨娘神情轉為凝重,若想不驚動府里的侍衛將人帶走,此人勢必很熟悉府里侍衛的編排,要不就是很清楚景王府的布局,知道何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

「主子,要不要奴婢暗中查探今日有誰先行離開?」

略一思忖,珍姨娘搖了搖頭,「不可輕舉妄動,說不定對方正等著我們曝露。」

「可是若不查清楚,我們就不知道對方的身分。」

「這次我們利用王妃的丫鬟將胖妞放出去,對方想查清楚今日的事,最後只會查到王妃身上,若我們在此時露出一點點尾巴,先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費了。」

此時粉衣丫鬟急匆匆的走回來,挨著青衣丫鬟跪了下來,「主子,胖妞落水了。」

珍姨娘的臉色一變,「胖妞怎麼可能落水?只要不出景王府,它閉著眼楮也可以找回自個兒的窩。」

「奴婢遲遲不見胖妞,便出去尋胖妞,走到荷花池邊就听見有人喊著胖妞落水了,待婆子下去將胖妞撈上來,發現胖妞早就暈過去了。」

珍姨娘眼中閃過一抹銳利,「這是要淹死胖妞。」

「是,還好婆子發現得快,要不胖妞可能已經淹死了。」

「此人是個狠的,這是給我們的警告。」

青衣丫鬟微微一顫,「雖然是王妃的丫鬟將胖妞放出來,可胖妞是主子的寵物,對方會不會對主子起疑心?」

「我們不要沉不住氣鬧出動靜,府里再多的紛紛擾擾也扯不上珍芳閣。」她一個妾室,在這樣的日子又不能出現在人前,府里吵翻天也與她無關。

青衣丫鬟很快就想明白了,應道︰「這幾日奴婢會約束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不準上其他院子閑磕牙,免得教人把髒水往我們院子潑。」

珍姨娘點了點頭,站起身,「我去瞧瞧胖妞。」

終于回到定國公府了,陳瑾曦後知後覺的想起一事——他並未說清楚如何向她娘解釋她早早離開的原因,這可怎麼辦?這會兒也不知上哪兒找他,只要一句話,她就可能露餡,可是總不能等著娘開口問啊。

陳瑾曦還在發愁,方氏就回來了,不過沒等她開口,方氏就迫不及待的說話。

「我不過轉身跟人家說了幾句,你就不見了,還因此扭傷腳,若是遇到……你這丫頭就不能讓娘省點心嗎?」方氏懊惱的輕輕打了一下陳瑾曦。

「扭傷腳……沒錯,扭到腳,我也不知道追只小貓會扭到腳。」陳瑾曦強忍著敲自個兒腦袋瓜的沖動,真是急糊涂了,除了這個,那個家伙還能用什麼借口呢?

「我不是叫你別四處亂跑嗎?」

略微一頓,陳瑾曦看著方氏,試探的說︰「我覺得景王府很熟悉。」

「……你去過景王府,當然覺得熟悉。」

陳瑾曦搖了搖頭,「娘還是老實告訴我,我在景王府發生過什麼事吧,我覺得今日那只肥貓出現得很不尋常,只怕是沖著我來。」

沉默半晌,方氏才緩緩道來,「五年前,也是景王府的賞花會,你祖母覺得你應該適時出現在人前,免得親事艱難,沒想到你在賞花會上出了事,撞到頭流了好多血,還好娘察覺到你不見,請人尋你,要不你可能因為流血過多而性命不保。」

頓了一下,方氏接著又道︰「在這之後,你陸陸續續發生許多事,不是掉進荷花池,就是從山坡上摔下來,還不小心被關進雜物間……總之,我們覺得事情不對,你在景王府只怕撞見什麼,有人想要你的命,于是你祖母提議將你送到莊子,爹和娘當然不同意,最後我們決定遷至幽州,方家在幽州是大族,保護你絕對沒有問題。」

雖然早有猜測,但是如今得到證實,陳瑾曦還是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確定問題出在哪兒,她就不會有無處防範的無力感。

「待在幽州的這幾年,我們過得很安逸,娘都忘了當初的事,直到這次景王府下了帖子,若非拒絕不了,娘絕對不想再踏進景王府。」

「我知道。」

「以後景王府絕對不能再去了,即便得罪景王……對了,娘忘了問你,你怎麼會遇到睿郡王?」

「……什麼?」陳瑾曦覺得自個兒的腦子當機了,那家伙怎麼成了睿郡王?

「今日不是睿郡王救了你嗎?」

「是,不過,娘怎麼知道是睿郡王救了我?」相較于其他人,睿郡王更適合成為今日救她的英雄。

方氏賞她一個白眼,「睿郡王派來的人不說清楚,娘如何安心?」

陳瑾曦傻了,這個意思是說,那個家伙自稱睿郡王嗎?

「雖然沒能親眼見到睿郡王,但從他今日的行事來看,他很體貼,是個心思細膩的,你嫁給他,娘再也不擔心了。」

「……娘,我不想嫁給睿郡王,郡王妃的身分太累了,我如此懶散,這日子怎麼過得下去?」陳瑾曦不自覺的放輕聲音,說她不想嫁給救命恩人,娘肯定有意見,因此只能婉轉表達她的立場。

「你啊,怎麼還是想不明白?這事不是我們可以決定的。」

「這個我知道,只是凡事都有變數,萬一皇上最後不讓我嫁給睿郡王,娘也不必太失望,我們這一房出了一個郡王妃,這也不是什麼好事。」

「雖然聖旨未下,但宮里遞出來的消息少有改變,這門親事八九不離十。」方氏不忍心潑女兒冷水,但事到如今,她不應該再抱著那種不切實際的念頭,早早定下心來,要不等賜婚的聖旨一到,她可能會受不了。

陳瑾曦總不能說得了某人保證,這門親事應該成不了,只能閉嘴行使緘默權。

「曦兒,只要嫁給睿郡王,景王府就不敢隨意動你。」

陳瑾曦無法反駿,娘沒錯,不過是想保護女兒,只是她不願嫁給不喜歡的人。

「好啦,什麼都別想了,最近待在府里別出去。」方氏知道危險並未過去,今日在景王府事情敗了,明日就可能在街上鬧出另外一出,除非女兒成了睿郡王妃,那些人才不敢輕舉妄動。

陳瑾曦乖巧的點點頭,今日娘受到的驚嚇只怕比她還大,接下來的日子她當然要完全配合娘,別教娘再為她操心了。

雖然是個武將,但是比起每日早晚在練武場的操練,周雲澤更享受下棋、練字這種文雅的事,沒有遇事的沉著,單靠一身的武力絕對成不了大事。

周雲澤每日都會寫上三張大字,練字主要是靜心,不過最近他練字練得特別勤快,因為那日在陳瑾曦閨房驚見她的字帖,突然意識到他們在這方面的差距如同棋藝……不行,千萬不能教心上人小瞧他了,因此三張變成五張,寫得也格外用心。

暗二靜靜站在一旁看著主子練字,待主子放下筆,接過小順子遞來的熱手巾,雙手擦拭干淨,再喝上一盅茶,方才不疾不徐的道來調查的結果。

「爺,事情果然如您所料,那只肥貓是有人刻意放出來的,目的應該是要將陳六姑娘引進奇珍園。」

周雲澤眼中閃過一抹殺意,「奇珍園有無數的禽鳥猛獸,用不著自個兒動手就可以名正言順將人弄死,真是好算計。」

「是,那只肥貓是景王寵妾珍姨娘的寵物,因為前些日子踩壞了珍姨娘最心愛的牡丹,珍姨娘罰它一個月不準出門,正好避開賞花會。」

周雲澤若有所思的挑起眉,「正好避開賞花會,卻在賞花會被人放出來,因此這事絕非珍姨娘的人所為,是嗎?」

「沒錯,是景王妃院子的丫鬟將肥貓放出來的。」

周雲澤似笑非笑的唇角一勾,「景王妃院子的丫鬟竟然可以將其他人院子的寵物放出來,本事可真大。」

「那只肥貓名為胖妞,有個獨立的小屋,還有專人侍候,想要不動聲色越過珍姨娘的院子將胖妞放出來,並不是什麼難事。」

「這當然不是難事,但是要說容易……我想未必吧。」

頓了一下,暗二很困惑,「卑職不明白。」

「珍姨娘可以說是景王妃的對手,兩人的院子之中,彼此耳目之多只怕僅次于景王的書房重地。」最近他特意查探景王府,早已模清楚景王府的布局,對景王府可以說是相當熟悉。

暗二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大腿,「對哦,雙方都有眼線盯著,一方想要無聲無息的越界動手腳,還真不容易。」

「沒錯,這是有人刻意清場,方便景王妃的丫鬟放出胖妞。」

暗二快速整理了一下資訊,得了一個結論,「爺是不是懷疑珍姨娘?」

「我只是覺得太過巧合了,景王妃不是個傻的,挑在這樣的日子干下這種蠢事,即便事後追查與她無關,她也難逃管家不力的罪名。」

「可是,景王妃的丫鬟如何能擅自將胖妞放出來?」

「胖妞有獨立的小屋,又有專人侍候,胖妞跑出來惹了事,責任在誰身上?」

「侍候胖妞的丫鬟。」

「景王妃的丫鬟認定責任在侍候胖妞的丫鬟身上,她當然不會想到自己遭人利用。」

「不過,她為何要將胖妞放出來?」

「若是有人誤導她可以借著這件事陷害珍姨娘,你說,她會不會忍不住想試上一試?胖妞鬧了事,最大責任還是在侍候的丫鬟,只要沒人看到她將胖妞放出來,她就能置身事外。她的想法很簡單,但也無可厚非。」

暗二搖了搖頭,「當主子的最怕遇到不長腦子的奴才。」

「這只是我的猜測,說不定謀劃此事的另有其人。」珍姨娘的嫌疑雖是最大,不過也不能保證她不是遭人利用。

「若不是珍姨娘,還會是誰?」

「眼前還是先找到那個刺青男子,他身上必定會有什麼發現。」

「是,可是這幾日卑職派人盯著景王府,並未發現此人行蹤。後來卑職試著從門房那兒套話,據說景王世子的院子在整修,這些日子府里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那個人有可能是外面的人。」

聞言,周雲澤微皺著眉,「景王世子的院子在整修?」

「景王世子要成親了,他覺得有必要整修院子。」

「我記得景王世子大我好幾歲,不是早就成親了嗎?」

「那一位死了,這一位是繼室。」

略微一頓,周雲澤似笑非笑的道︰「看來景王世子很重視這位繼室。」

「景王世子說是要一掃前面的晦氣。」暗二不自覺的看了主子一眼,主子就是重新整修郡王府,前郡王妃帶來的晦氣也會像一根針扎在他心上。

周雲澤冷冷的回瞪了一眼,以為他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嗎?不過,他可沒興致在這上頭糾纏不清。「景王妃就由著他在賞花會這樣的日子大興土木?」

「爺忘了嗎?景王世子的院子有一個獨立門戶,工匠從那兒進出很方便。」

「我倒是忘了景王世子的院子緊鄰著一片竹林,因此有一個獨立的門戶進出。」周雲澤眼楮微微一眯。

一個可以自由進出的門戶,想做什麼實在太方便了,只怕連景王也不清楚他的行蹤,不過景王世子這個人風流倜儻,拈花惹草的本領很高,卻沒有干大事的魄力。

「爺,那位刺青男子有沒有可能是混在工匠里面潛入景王府?」

周雲澤很確定的搖搖頭,「若可以如此輕易潛入景王府,景王府不會是我們見到的這般井然有序。」

「卑職還是派人盯著竹林,避免有個萬一。」

周雲澤倒是贊成謹慎一點,「也好,當心一點,此人身手不凡,警覺性又很高,一旦教他察覺,想要再找到人就難了。」

「卑職會當心。」

周雲澤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出去干活了,而後再度拿起筆,叫小順子重新磨墨,他要繼續練字。

因為「扭傷腳」,陳瑾曦就是不想安分也不行,可是她又急于見某人,不得已,她只能讓陳明軒上雲游四海傳話,叫某人想法子來見她一面。

當夜,周雲澤就堂而皇之的尋上門,而且又是在她沐浴的時候。

「你想我了。」周雲澤嘻皮笑臉的道。

陳瑾曦不可思議的瞪著他,這個人怎能謊稱是睿郡王之後,還如此若無其事?

「你不要瞪我,我也不想亂翻你書案上的東西,可是我又不能打擾你沐浴,只好手邊模到什麼就看什麼,再說了,你又沒有鎖進箱籠,想必不介意我看吧。」周雲澤好奇的揮了揮手上的字帖,「你究竟會多少種字體?」

「這事與你無關。」

「我以為你會有興趣給雲游四海抄書。」

兩眼一亮,陳瑾曦一向喜歡憑自個兒的本事掙錢,「真的可以嗎?」

「我說可以就可以。」

「你……你是雲游四海的東家?」

周雲澤狀似不可思議的瞪大眼楮,「難道你不知道嗎?」

陳瑾曦真想將手上的布巾砸過去,「你有說嗎?」

「是我的錯,這會兒我說了,你知道了,以後你想抄書就找曾掌櫃。」

得了差事,陳瑾曦覺得自個兒還是客氣一點,不過有些事必須說清楚,「今日在此見你是逼不得已,以後不準你這個時候上門。」

「若是想見你就可以見你,我也不樂意偷偷模模。」

陳瑾曦臉紅了,這個男人能不能不要老是突如其來的表白?

「難得你請我上門,也不請我喝杯茶。」

「這種時候我不喝茶……對了,差點忘了,你為何要假冒書郡王?」

「我不說睿郡王要說什麼?」

陳瑾曦一時怔住了,對哦,除了睿郡王,他報任何人的身分都無法教她娘安心。

「這個不重要,要緊的是景王府有人要你的命,你是如何得罪景王府的?你知道那只肥貓引你去哪兒嗎?奇珍園,那兒養的全是飛禽猛獸,就是馴獸師都會發生意外受傷,尋常人闖進去只有死路一條,而且死狀奇慘。」

陳瑾曦倒抽一口氣,這也太狠了!

「景王府有人想要你的命,又不想讓你的死引起懷疑,可見他們有所顧忌,我希望你能原原本本道出跟景王府的恩怨,我好知道如何幫你。」

恩怨?陳瑾曦忍不住苦笑,「我也很想知道自個兒惹到哪路的瘟神,但我根本不記得當時發生的事,只是憑著夢中的片段做出推測,還有從我娘那兒得知的經過,相信景王府有人不想要我活命。」

「沒關系,你知道多少就說多少。」

陳瑾曦不再隱瞞,從頭細說,將她所知道的一一道來。

「我並未看見那個刺青男子的容貌,可是我有看到那位姑娘的臉,只是當時我可能精神不好,沒有放在心上,以至于在夢中,那位姑娘的臉一直很模糊……對了,那位姑娘應該是景王府的丫鬟,只要能找到她,說不定就會有更多發現。」

「對哦,我怎麼忘了她?」他一直繞著刺青男子打轉,根本忘了景王府的丫鬟更容易尋找。

「這次沒有殺了我,他們會不會再一次出手?」

「這很難說,我會安排人暗中保護你。」頓了一下,周雲澤忍不住問︰「你真的記不起來當時听見什麼嗎?」

陳瑾曦搖了搖頭,「有時候想起這件事,我還會頭疼。」

「若是你能想起他們當時的談話,就能知道他們為何要殺你了。」

「這個我也知道,但是……」陳瑾曦試著回到那個噩夢當中,卻只覺得頭越來越痛,好像要被撐破似的,她立即伸手抱住頭。

「好啦,別想了。」周雲澤連忙繞過書案沖到她面前,伸手將她整個人摟進懷里,「別怕,我會查出來,絕對不允許他們傷害你。」

陳瑾曦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然後她就發現一件事,身子隨之僵硬。

「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可是你也別四處亂跑,有事讓你二哥哥出面。」

陳瑾曦想叫他放開她,可是聲音卡在喉嚨出不來。

「記住了嗎?」

半晌,陳瑾曦的聲音找回來了,可是抖得很厲害,「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他好不容易將她抱進懷里,如何舍得放開?「我再抱一下下就好了。」

「放開我。」

「不要小氣,再讓我抱一下下。」

陳瑾曦可不容許他得寸進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經很危險了,再由著他施展美男計,她的底線會不會往後撤退?她既推不開他,索性抬起右腳往他的左腳狠狠踩下去,然後使勁左轉右轉,直到他痛得放開她。

「你真狠!」周雲澤抱著腳跳來跳去。

「我對你已經很客氣了。」若不是他,其他人連她一根手指都踫不到。

「真的嗎?」周雲澤頓時成了小男孩,一雙眼楮如同小鹿一般瞅著她。

陳瑾曦被看得心軟得一塌糊涂,覺得自己應該對他再好一點。「嗯,你不一樣。」周雲澤笑得無比燦爛,陳瑾曦覺得自己會閃瞎眼楮,趕緊推他出去。

「時間很晚了,你該走了。」

周雲澤倒是沒再羅唆,很爽快的應聲走人,只要確定她的心意,他就放心了。

周雲澤難得看到皇上心情如此好,笑得眼楮都眯成兩條直線了,可是,為何這種時候皇上下棋還是同一個德性?

「皇上非要下棋不可嗎?」

「這是朕的樂趣。」

周雲澤唇角一抽,「皇上的樂趣就是當個臭棋簍子?」

「你這個臭小子!」皇上忍不住從棋盅抓了一把棋子砸過去。

周雲澤低頭看著亂成一團的棋局,涼颼颼的道︰「皇上還要下棋嗎?」

「……當然。」皇上咬著牙瞪了一眼,轉頭看著總管太監,示意他趕緊上前將黑子白子回歸各自的棋盅。

換言之,他們的棋局又要重頭開始,周雲澤的臉都綠了。

皇上見了哈哈大笑,「你好好陪朕下棋不就沒事了嗎?」

皇上真的很幼稚。周雲澤當然不敢太過任性的道出真心話,只能道︰「若是皇上不要一直悔棋,這盤棋我們早就下完了。」

「你真小氣,朕悔個棋又如何?」

周雲澤決定閉上嘴巴,九五至尊是無法溝通的。

「你專心下棋,待會兒朕有好東西給你看。」

嚴格說起來,不專心下棋的人是皇上,要不皇上干啥一直悔棋?周雲澤也不跟他爭執了,很認真的陪他下棋,然後咬著牙熬過他一次又一次的悔棋,直到他終于甘心認輸。

「朕最討厭跟你下棋了,沒意思。」

「……」忍住忍住,這是皇上,動手是會被砍頭的。

皇上等總管太監收拾好幾案,各上一盞新沏的茶,喝了一口,滋潤喉嚨後,終于進入主題了,「朕已經查到刺青的事。」

周雲澤兩眼一亮,「皇上是如何查到此事的?」

「太後喜歡看雜書,朕便隨口問了太後,沒想到太後身邊的一個老嬤嬤知道刺青的事,說是前朝宮中的老人傳下來的。」

雖然已經改朝換代,但是宮女太監不可能一下子全換掉,而且大周建立至今不過第二代,前朝的事還不足以年代久遠到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中。

「那位老嬤嬤怎麼說?」

「前朝明宗皇帝很喜歡刺青,據說是因為後宮有個善于刺青的胡姬,明宗皇帝喜歡自個兒設計圖案,然後交給胡姬在宮女身上刺青,有時候幾個宮女身上的圖樣會結合成一幅畫,明宗皇帝會叫她們並排讓他賞畫。」

這位明宗皇帝可真是變態。雖然是前朝皇帝,周雲澤還是不敢在口頭上批評,免得觸到皇上的禁忌,畢竟同為帝王,他們的心思更為貼近。

「不過,朕還沒有查到那個刺青圖騰有何含意。」

周雲澤略一思忖,提出自個兒的想法,「有沒有可能明宗皇帝建了一支精銳的軍隊,以此圖騰為記號?」

「軍隊?」

「那個圖騰是凶惡猛獸,我覺得用于軍隊的可能性比較大,可是軍隊太龐大了,每個都刺青著實不方便,因此這支軍隊應該是精銳。」

皇上想了想,同意的點點頭,「有道理,朕倒是不曾想過這個可能性。」

「當然,也有可能是探子,軍隊講究的是戰斗力,在他們身上刺青實在沒有多大的意義,可是探子彼此傳遞消息,如何確定對方的身分很重要,刺青是一個好法子。」

「無論是軍隊還是探子,只要存在,前朝的史冊必然會有這方面的記載。」

周雲澤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張開嘴巴,半晌又閉上。

關于景王府,他理當提醒皇上,但如今什麼證據也沒有,甚至連刺青男子的身分都沒搞清楚,說了不但毫無意義,指不定還讓皇上覺得他猜忌景王府,這就不好了。

皇上不會輕易動景王府,景王府某一方面代表皇上的寬容,連異姓王都可以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生活得如此滋潤,可見皇上的胸襟何其之大。

皇上見他欲言又止,笑道︰「是不是要朕下旨賜婚了?」

「選秀不是還沒落幕嗎?」雖然已經確定心上人的心意,想趕緊將親事定下來,但也不想太過特立獨行,免得某些皇子對他生出嫉妒之心,在他背後搗亂,很煩人。

皇上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這還不是因為你的關系。」

周雲澤一臉無辜的眨著眼楮,跟他有什麼關系?

「你皇祖母將皇後和幾位妃嬪的算盤全打亂了,只能重新挑選,如今還爭執不下。」

周雲澤嘲諷的唇角一勾,「皇後和幾位娘娘應該看不上陳六姑娘吧。」

皇上真想罵人,這小子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你不要,皇後她們就會毫無異議的接收嗎?」

周雲澤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面子問題。」

「換成是你,你樂意嗎?」

「我可不在意人家怎麼看,我喜歡最重要。」

頓了一下,皇上感慨的嘆了聲氣,「是啊,若是人人都像你這麼純粹就好了。」

「若是人人都像我一樣,皇上就要頭疼了。」皇上氣樂了,「不錯嘛,你也知道自個兒令人頭疼。」

「我一直都知道自個兒性情不好,在戰場上性情若是太好,只怕還沒砍死敵人就先被敵人一刀砍了。」周雲澤很理直氣壯,他的凶狠一大半是戰場上逼出來的。

聞言,皇上的心又軟了,這小子會變成今日這個樣子,說穿了還不都是因為他這個皇帝教子無方。

「好啦,朕會讓皇後她們盡快定下幾位皇子的正妃和側妃。」

「這事有勞皇上了,最好能夠讓我在今年就將陳六姑娘娶回家。」

「不行,太趕了,至少要等過完年。」

「皇上知道我急著娶妻就好了。」

他可不敢催得太急,皇後和幾位娘娘若是不滿意,最後只會遷怒于他,他可沒興趣為她們的算計買單,不考慮人品、是否合眼緣,只想著能從當中得到多少利益,難怪要吵成一團。

皇上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也不再廢話,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出宮了。

周雲澤迫不及待的起身告退出宮,這個皇宮很討人厭,太過壓抑了,完全無法跟他的西北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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