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門閨秀 第八章 蜀錦與白眼狼

作者 ︰ 田芝蔓

何涵奇雙臂交迭在胸前,冷眼看著房里的兩個人在玩哪出。

他不得不佩服蘇灝辰及曲洛,也不知道他們請了哪位姑娘上山,居然真的讓他們找到月馨草了,蘇灝辰那小子還順手給他獵了條狼回來,說要剝了狼皮給他做墊子。

不過蘇小子受了傷,被狼咬的傷口很嚇人,得吃幾天藥避免狼身上有什麼病餅給了蘇小子,傷口也得包扎一段時間,可曲洛小子擔心得好像蘇小子這條命隨時會去了一樣,一等蘇小子讓他的侍衛協助梳洗過後,就一直守著蘇小子,不是喂藥就是喂飯。

更奇怪的是蘇小子,他肯定知道自己的傷不打緊,還一臉享受的讓曲洛小子服侍他?何涵奇有了一個猜想……

「我說段小子,」他開口問守在門口的段凌滔,「你說說這兩個人怎麼回事?」

段凌滔可不敢隨便批判自家主子,他是建議主子加把勁追求曲大小姐沒錯,但這招式也未免太下流,這完全是利用姑娘家的同情心來接近曲大小姐啊!

「主子大概真的傷重了……」段凌滔毫不猶豫的撒了謊,總不能讓何園主知道曲大小姐是女兒身吧,何園主那表情分明就是有了懷疑。

何涵奇看段凌滔比蘇灝辰正經許多,卻不知道他還能睜眼說瞎話,蘇小子手上那傷再嚴重,哪里需要人喂藥、喂飯?

「我這老頭子也不是什麼老古板,以前在軍隊里也見過,一群男人在戰場上待久了,不一定都會找軍妓發泄,有時跟自己隊上的兄弟看對眼了,兩人湊合的也有,有的仗打完了回家鄉就絕口不提,有的動了真情,卻又害怕世俗眼光就這麼偷偷的過下去。」

段凌滔張著嘴說不出話來,沒想到何園主這麼遲鈍,他還以為何園主已經懷疑曲大小姐是女兒身了。

何涵奇看段凌滔的模樣,還以為被自己說中了,「你也別瞞我了,早在前日蘇小子一听我在曲洛小子面前說他該有相好的紅粉知己時,他那急忙撇清的樣子我就懷疑了。」

段凌滔在內心交戰著,他知道這個時候該當機立斷的讓何涵奇繼續誤會下去,以免曝露曲大小姐的身分,不過他也難免有怨,曲大小姐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女兒身,不知道這麼做會讓人誤會主子嗎?

段凌滔當初為了多陪正梅才與方元勛交換差事,如果現在是方元勛在場,他肯定嘻嘻哈哈的就把這尷尬的場面化解了。

「何園主誤會了,我家主子與曲少爺是感情很好的兄弟,就是兄弟而已。」

何涵奇看著段凌滔說著蹩腳的謊言,也不再逼他了,畢竟這種戀情世俗不容,看曲洛小子為他找到月鑒草的分上他就不點破。

說起來,月鑒草還真的忌陽氣,他看曲洛小子小心翼翼抱回五株還以為男子真能踫月鑒草,沒想到他上午踫了花苞一下,下午那花就枯了,月鑒草看來他從此只能欣賞了,還得雇請個女花匠來負責養護月鑒草才行。

「等曲洛小子有空了叫他來見我吧,我答應把香木荷賣他了。」

段凌滔見何園主有其他事要忙,似乎相信了他方才說主子及曲大小姐只是兄弟感情,便不再留他,免得被看出更多破綻。

房里的蘇灝辰及曲縴珞自然不知道何涵奇的誤會,蘇灝辰全心享受著曲縴珞的服侍,不過看她泫然欲泣的樣子又頗為心疼,便老實說自己的傷沒有大礙,曲縴珞卻不信,一心認為他是為了安撫她才這麼說。

蘇灝辰無奈,只得拍拍她的頭,「如果能讓你心安些,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這里的大夫行不行?蘇大哥的手還痛嗎?要不,回衢陽我再請名醫為蘇大哥治傷。」

「沒事的,我身上的傷可多了,這大夫行不行我最清楚,說了無恙就是無恙,不是安慰你的。」

曲縴珞想起當年救了他後大夫為他治傷的事,她記得他身上有不少傷疤,看來是多年來走闖江湖留下的,他不可能拿自己的手當兒戲,所以他說這大夫醫術行,便表示他的傷真的無礙。

「那就好,要不然我不知該怎麼補償你。」

「就照顧到我傷好,當成是補償我如何?」

正走進來的段凌滔听到這句話,在心中為曲縴珞默哀,主子不行動便罷,一行動就志在必得,前夜他的一番話肯定是讓主子听進心里去,雖然他樂見其成,不過主子一開始就用騙的好嗎?

「好,這段時間我都會照顧蘇大哥。」

「只要你們不介意被當成有龍陽之好就好。」段凌滔嘀咕,卻被耳尖的蘇灝辰听見了。

「凌滔,你沒別的事要做嗎?」

段凌滔一怔,知道自己的嘀咕被主子听見了,連忙回稟,「屬下是來告訴曲少爺,何園主已經同意賣香木荷了。」

曲縴珞听到這個消息,重新有了笑容。她得到香木荷了,總算不枉費蘇大哥為此受傷。

「段護衛方才嘀咕的就是這件事?」

「凌滔方才是說何園主已經開始懷疑你是女兒身了。」蘇灝辰搶先一步截下段凌滔的話。

「何園主怎麼猜到的?」

「大概是你帶回月鑒草的關系,他自然懷疑你可能是女子,總不會懷疑我是女子吧。」見他還有心情說笑,大概是傷口真不疼了,她也放心的回了他一眼,「蘇大哥還說笑。」

「既然何園主懷疑了,你索性實話實說,畢竟你們要簽買賣契約,你的名字騙不了人。」

「我明白,這回我打算先帶走五十株盆栽,再與何園主簽定後續交貨的事宜。蘇大哥,運送接下來的香木荷盆栽,我想聘雇久蔚商行商隊運送,蘇大哥可願意幫忙?」

「生意自己送上門,我怎麼可能不同意。」

「這回的五十盆盆栽也要麻煩商隊了。」

「小事,不過是多增加兩輛板車的事。」蘇灝辰見曲縴珞的事情處理完了,也該動身去處理他的事了,「凌滔,先傳消息給元勛,然後你陪著阿珞去與何園主商討香木荷運送的事,一等盆栽移株完成我們就動身啟程。」

曲縴珞相信商行的效率,可是她不放心蘇灝辰的傷,「這麼快!蘇大哥你的傷怎麼辦?不多養幾天?」

「說了我的傷沒事,我單手也能操控韁繩。」

「這怎麼行!蘇大哥還想騎馬嗎?蘇大哥若硬是要這麼早啟程,便乘馬車吧。」

蘇灝辰一听乘馬車,臉上雖不顯,但眼神里的那股狡猾泄露了他打的主意,段凌滔看在眼里,再度默默為曲縴珞嘆息。

「阿珞,就算要讓我搭馬車,也得有馬車才行啊。這種地方是雇不到馬車的,難不成與你搭同一部?」

曲縴珞頓時酡紅了雙頰,也不知怎麼的竟想到昨夜兩人的那個吻,她是渴望能再親近他的,但同乘馬車會不會太逾矩了?

而且……曲縴珞偷偷望了他一眼,他呢?他想再與她親近嗎?當然不是再次吻她,而是同乘馬車就得日日相對,他……喜歡這樣與她在一起嗎?

「難不成蘇大哥還嫌棄與我同車?」

「自然不是,是為了你的名節。」

與外男同乘馬車,若是被人知道她是女兒身的話,她的名節不保,可是他都受傷了她也顧不得了,而且听見蘇灝辰不嫌棄她,她竟還有點開心,「蘇大哥與我同乘吧,總之我現在男裝打扮,也沒人知道我的身分。」

蘇灝辰裝得百般為難,然後又突然想起什麼一樣露出了笑容,對著曲縴珞說︰「可是我怕擠,那輛小小的馬車已經坐了你及正梅,我若也乘馬車,手腳都舒展不開,太辛苦了。」曲縴珞咬著下唇,惱怒的看著蘇灝辰,有他這麼不安分的傷員嗎?想盡辦法要自己騎馬,他以為她懼怕男女大防,就會同意讓他自己騎馬?那他可小看她了。

「就讓正梅與段護衛一同坐車夫的位置吧。」

這個主意樂的可不是只有蘇灝辰還有段凌滔,段凌滔先前被主子叫來當車夫為曲縴珞拉車的辛苦,這下全都煙消雲散了。

此時正梅正在她們房中為曲縴珞做梳洗的準備沒有听見,要是她在場听見大小姐這麼簡單就將她給出賣了,而且有好一段路程都得陪著段凌滔拉車,她一定會感嘆大小姐居然如此不顧多年主僕之情啊!

蘇灝辰可沒見好就收,「可何園主馬上就要知道你的身分了,我一個大男人的不怕流言,你怎麼辦?一對男女單獨同車,除非父女、母子,或已婚、未婚夫妻,咱們像哪一種?」

「當然不是母子,父女如何?」段凌滔良心未泯,補了一句,惹來了蘇灝辰一記狠瞪。曲縴珞當下羞紅了臉,完全沒想到可以讓蘇灝辰先坐車夫的位置,待離開了沁園再進馬

車里便好,就這麼掉入蘇灝辰的陷阱里。

「就……就只能讓何園主以為我們是未婚夫妻了……」

「這行嗎?」

段凌滔看著主子道貌岸然的說出這句話,忍不住骯誹了主子幾句。

「自然能行的,總、總之我雖與何園主有生意往來,但蜀地、衢陽相距百里,我們後來有沒有成親,他哪里會知道,就算他知道後來我嫁的人不是你,這種事他也不會多問來讓雙方尷尬才是。」

曲縴珞越說越有底氣,覺得自己的主意真是太好了,就這麼定了讓蘇灝辰乘馬車的事。到時回衢陽他的傷應該也好得差不多可以騎馬了,外頭的人不知道她的女兒身,衢陽的人就算認出她也不會看見他們同車,那就萬無一失了。

何涵奇與曲縴珞談好了生意,直到要簽下買賣契約那一刻,才經由曲縴珞的坦白得知她是女兒身。

何涵奇十分驚訝,他想過月鑒草怎麼在她手上不會枯萎,反到自己一踫就枯了,也曾想過蘇灝辰及曲縴珞兩人曖昧,卻不曾想過曲縴珞是女子,那一切都合理了。

他怎麼就想出了一個蘇曲兩個小子有龍陽之好的結論來,沒想到這個美得不可方物的曲洛小子竟然是個假小子?

但看在她為自己找到月鑒草的分上他也沒惱她,一個女子出門在外總是不便,扮成男子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月鑒草實在難得,我也惱不了你,你要的香木荷我會盡快準備好,沿途依我教的方法照顧這些盆栽,這些盆栽能運回到衢陽沒問題。」

「晚輩感謝何園主割愛,窨好茶後,成品晚輩會讓人捎一份過來送給何園主。」

「曲丫頭,你說你要這些香草是為了窨茶,你的茶是幾窨?」

「看來何園主對窨茶也略有研究呢。如今晚輩茶行所出的窨茶視花種而定,最高的是七窨一提的,晚輩正想嘗試九窨一提。」

何涵奇習慣性的捻了捻山羊須,不認同的搖了搖頭。

「不得不說能做到七窨一提,曲丫頭你還是有點本事的。不過茉莉、桂花這類的花種七窨、九窨還行,但這香木荷拿來窨茶,由于味道濃郁,至多三窨即可。」

「多謝何園主提醒,晚輩會斟酌窨制的次數,畢竟若讓花香掩蓋過了茶香,那便失去了窨茶的本意了。」

「我還有一個建議要給你。」

「晚輩願聞其詳。」

「香木荷的香味的確有舒眠的效果,但若只是留下香木荷的香味那就可惜了,你可以試著不起花便直接提香。」

「何園主是指將香木荷與茶葉一起沖泡?」

何涵奇本就打算將此法教給曲縴珞,所以早命人煮好了水,他拿出一只錫罐倒出一茶則的干燥香木荷放進茶壺里,隨即倒入沸水,略微靜置一會兒再倒出,靛色的香木荷所泡出的茶湯竟是淡黃色的。

「香木荷也可直接泡茶,但香木荷茶湯喝來有些甘甜的味道。」

曲縴珞輕啜一口香木荷茶湯,的確帶點甜味,若是喝茶喝慣的人怕是一時還接受不了這甘甜味。

「原來香木荷本身就可以用撮泡法來泡茶。」

何涵奇對這西域來的香木荷做了不少研究,當然如數家珍,「香木荷不只舒眠還可算做是一種安神茶,喝了鎮定心神,所以提香之前不起花,讓香木荷與茶葉一起提香、制成成品之後一起撮泡,可比喝安神藥還好。」

原來香木荷還有這等功效,不只是舒眠而已,淺眠的人夜里不敢喝茶害怕更難入睡,但若加了香木荷有安神的功效,夜里就能放心飲用。再者它的安神之效還能增加一些原先不敢喝茶的客源,說來的確可以嘗試何涵奇教給她的做法。

「多謝何園主指教,晚輩會試著以何園主的做法來窨。」

「那我在此先祝你生意興隆了。」

「晚輩也祝何園主早日培育出滿園不怕陽氣的月鑒草。」

何涵奇想起這月鑒草可是蘇灝辰陪曲縴珞一起上山才得來,蘇灝辰還因此受了傷,對兩人的關系甚為好奇,「你和蘇小子是什麼關系?」

何涵奇沒由來的問這一句,曲縴珞一時答不上來,「能、能有什麼關系。」

「看這樣子是快成親了吧!」瞧蘇小子對曲丫頭那緊張樣,還有他曾听段小子安排行程的事,可沒問他哪里能再雇馬車,蘇小子的手受著傷總不可能還騎馬,想必是與曲丫頭共乘,既然要共乘,兩人想必是有點關系的。

雖然議定了要讓何涵奇誤會兩人的關系,但要說出口,曲縴珞還是羞了,「什麼成親,我們是義結金蘭的兄妹、是過命的交情,就這樣而已,晚輩還有行李要收拾,先回廂房。」

何涵奇看著曲縴珞害羞奔出去的樣子,想他這回肯定沒猜錯,這兩個人絕不可能只是兄妹情而已。

久蔚商行各地的分行都是買下三進院子改建的,鋪面後方的二進院改為廳堂,三進院則充為廂房,除了每間商行都會為蘇灝辰留一間主房之外,其他廂房都做客房以供貴客使用。

曲縴珞正陪著蘇灝辰在三進院內充做庫房的耳房里,商行有另外的庫房,只是這些遭了白蟻的蜀錦已經不能做為商品,便堆放在這里等蘇灝辰決定怎麼處理。

本來這是久蔚商行的事,曲縴珞不該介入,只是一早見蘇灝辰沉著一張臉知道他心情不快,曲縴珞這才陪著他,沒想到蘇灝辰竟將她帶到了庫房里,也不避諱她在場。

如今蘇灝辰負手而立背對著門,曲縴珞及段凌滔各站在他的左右,不一會兒方元勛就帶著一名男子入內。昨日剛到達時是由他接待的,曲縴珞知道他是誰,他名叫楊平春,是這間分行的管事。

楊平春見自己被帶進儲放蜀錦的庫房心頭一震,蜀錦的事東家在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斥責過了,也扣了工錢做為懲處,雖然扣他小小一個管事的工錢也賠不起這批蜀錦,但以東家的個性,當初既然做了懲處便不會再有事後一罪兩罰的事,既然如此,怎會讓人領他過來?

「楊管事,這批蜀錦是如何遭了白蟻的,你再詳細與我說一次。」

「是小的失職,先前運送一批古玩時,不知那批古玩遭了白蟻,雖然事後清理整頓了庫房一回,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這才讓這批蜀錦遭了殃。小的已經用了白蟻藥也拿到烈日下曝曬過,只是整批蜀錦無一完好,因為受損情況不一,蜀錦又價值不菲,這才暫時儲放在此等東家決斷。」

蘇灝辰也沒轉身,只是又問了一句,「你要對我說的只有這樣?」

「是的,蜀錦遭白蟺全是小的疏忽,若東家要辭了小的,小的也不敢有怨言。」

「辭了你?怕是你做一年白工,都抵不上我這批蜀錦的價值,辭了你可有幫助?」

「東家要如何處置,小的都絕無怨言。」「我再問一次,你要對我說的話只有這些?」

「小的……無話可說。」

蘇灝辰轉過身來,看見的是楊平春臉上滿滿的歉疚,但蘇灝辰卻知道並非真心。

「楊管事,你說是古玩的白蟻沒有清除干淨,那我問你,白蟻是活物,為什麼白蟻這段時間什麼也不吃,庫房沒有其他損失,白蟻非得等到蜀錦進了庫房才吃?」

「這……那麼可能是蜀錦本身就帶了蟻害的。」

蘇灝辰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是,他的確認為古玩及蜀錦的兩次蟻害屬于兩個事件,只是做出這事的是同一人罷了。

「元勛,把你查到的那些說給楊管事听听。」

方元勛上前,沒來由的念了一些金額,里頭有當地最有名的酒樓的除帳、青樓的除帳、兩間賭坊的欠債,還有一間位于城里的小宅子買價。

「以上,總價值約兩百兩銀子。」方元勛念的列表很短,價值卻不低,若他人可能不明白這清單的用意,但相信當事人十分清楚。

果然,本來站著回話的楊平春腿軟跪了下來,「東家,小的錯了!是小的禁不起誘惑,辜負了東家的信任,不該貪圖價差,背叛東家侵吞公帳而買了便宜的蜀錦,小的早該知道這批蜀錦賣得這麼便宜肯定有鬼!」

「你的意思是蜀錦遭白蟻與那批古玩無關?」

「或許是巧合,或許是蜀錦有問題,都是小的的錯。」

蘇灝辰見他還不肯承認,一雙帶著凜冽寒意的眼盯著楊平春,讓他不敢看蘇灝辰一眼。

「楊平春,蜀錦價格雖高,但這批蜀錦的價差足以讓你還清外頭的債及購置宅子?」

「東家給的工錢不錯,購置宅子大部分的錢都是小的之前賺的。」

「那你如何解釋那批古玩的托運人就是你聘雇的?」蘇灝辰眼神示意,方元勛立刻上前,由懷中取出一份供紙交到蘇灝辰手上。

「這份供狀是元勛找到了那個托運人親口承認的,那人禁不住嚇,已經背叛你了。」

「東家,這是含血噴人啊!小的在久蔚里做事,今年才剛升了管事,小的是發傻才為了一點利益從中賺取價差,但小的沒想害了商行,讓自己的活計沒了啊!」

「我既然查出了這些欠款及宅子,便是你早已事跡敗露,這樣你還不老實說?」

楊平春無法解釋,只能伏著身子不發一語,在蘇灝辰看來不是楊平春怕了,而是索性破罐子破摔,只要他不開口,蘇灝辰就查不出更深的關連。

「想必是你過去在商行里的地位不高,沒有能給我的商行一擊斃命的機會,一等你今年升了管事,你便能做主讓人在我庫房里塞了有蟻害的古玩。可你沒想到庫房的雇工個個機靈,被他們早一步查出了白蟻及時做了處理,沒能達成目的,直到這回蜀錦的生意才又讓你找到機會。」

見楊平春還不承認,方元勛也動了怒,上前踢了他一腳,「快說!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伙。」

楊平春收起了方才虛偽的求饒,站起身冷言回應,「恩?哪來的恩啊!」

方元勛知道他忘恩負義,但沒想到他竟還翻臉不認人,「別忘了三年前你爹死了,你才剛來久蔚工作,還是主子出錢給他辦的後事。」

「辦後事?我爹都病了多少年了,那樣的拖磨才是我真正吃的苦,一副薄弊、一場後事也不過就幾兩銀子的事,算什麼恩?」

「你什麼意思?主子幫你爹辦後事倒辦成仇了?就算不是恩,也容不得你聯合外人害自家商行吧!」

「古玩一事我的確是被陷害的,那人只憑口頭一句就說是我主導,有何證據?蜀錦是我為了賺取價差做的,這件事我認,要賠償、要送官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但別想把其他罪名栽到我頭上來。」

蘇灝辰也明白從楊平春口中問不出什麼,他也早在方元勛查到這事時就明白只要楊平春不說,蜀錦一事最後只會變成懸案,但無妨,能先拔除這顆還未壯大的毒瘤也不是壞事。

「楊管事,由你得到的好處看來,收買你的人必須是能由這批蜀錦得到更高利益的人,所以不會是蜀錦的貨主。于是我想著,這批蜀錦出了問題,得利最多的人是誰?」

楊平春努力維持臉色平靜,但心里早已七上八下,要不是頭兒告訴他蘇灝辰沒有證據,最多只能安給他購買次級品魚目混珠的罪名,這種罪就算告進了衙門也是判個罰金或勞役了事,要他放心與「那人」合作,否則他也不會答應,但如今看來蘇灝辰似乎查出了更多。

蘇灝辰看得出楊平春神色微變,那就代表他方才提出的可能性是對的,于是他接著說︰

「而我這次失去了與朝廷做生意的機會,得利最大的……就是皇商高家了。」

楊平春眼神一閃,還是讓蘇灝辰捕捉到了,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測。

「元勛,把楊平春送官,告他漬職並求償。」

「是。」

蘇灝辰走近楊平春,沉聲說︰「楊平春,我不知道高家給了你多少好處,希望屆時足夠支付你的罰金及賠償金,否則你為高家做這事就白忙了。」

方元勛扯著楊平春要走,楊平春換上了冷漠的神色,「或許我不在乎白忙一場呢?蘇灝辰,我可是為了報仇才做的。」

「仇?主子對你只有恩哪有仇?」方元勛喝斥了楊平春一聲,真沒見過他這麼忘恩負義的人。

楊平春仰天大笑,不說一句話,蘇灝辰揚手讓方元勛將他帶走。

看蘇灝辰審完了人,曲縴珞才敢開口,一開口卻是為高家說話,「蘇大哥,這次的事該不是高家所為,至少我所認識的高三少爺並不是這樣的人。」

「高家枝葉繁盛、各司其職,就算你的承璟哥哥不會這麼做,不代表其他人不會。」

上回蘇灝辰就用這種嘲諷的口氣說過「承璟哥哥」四個字,只是當時的曲縴珞覺得兩人的交情不深,蘇灝辰問得卻深的確是唐突了,如今兩人相熟了,曲縴珞再听見這個稱呼卻比當時更生氣,只是氣的是什麼她自己也難以解釋。

「你真想听見我喊高三少爺為『我的承璟哥哥』嗎?」

自己說是一回事,听曲縴珞喊出口又是另一回事了,蘇灝辰一听就大為光火,憑什麼他就只是「蘇大哥」,而高承璟卻是「承璟哥哥」?

「如果你也喊我『灝辰哥哥』,那麼我勉強同意你可以這麼喊他。」

曲縴珞是想生氣的,但听到蘇灝辰這麼說卻反而氣不了了,甚至有些哭笑不得,瞧他一個大男人竟然在吃味?她的年紀較小,喊他們兩人為哥哥都不為過,「大哥」與「哥哥」對她來說根本沒有分別,他究竟在計較什麼?

其實如果可以,她不想喊他「大哥」或「哥哥」的。曲縴珞覺得心頭悶悶的,連一句蘇大哥都快要喊不出來了。

「你還是孩子嗎?更何況我要怎麼喊高三少爺,還需要你同意嗎?」

是,的確不需要他同意。蘇灝辰有些惱,但還是不服輸,最終是曲縴珞屈服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想跟他吵架,她想看他的笑容、他的溫柔,不想他對她生氣。

「好,你別氣了,你說,你想听我怎麼喊你?我依你就是了。」

一直在一旁听著的段凌滔快要忍不住笑意,直到蘇灝辰瞪了他一眼,他才趕快找個借口離開庫房。說來正梅這段路上陪著他坐在車夫的位子曬太陽,昨天剛到時說她有些發昏怕是中暑了,曲縴珞疼惜她讓她告假一日,他也想去瞧瞧她好些了沒。

蘇灝辰見曲縴珞真打算依他,立刻要求,「我希望听你喊我名字,我想當的不是『大哥』。」

曲縴珞一怔,卻不想深究所謂的不當「大哥」是想當什麼,還有為什麼自己突然覺得心花開了一般的舒坦,她只想著既然同意了他,她便依他,「『灝辰』,這樣你滿意了?」

不再是疏離的「蘇老板」或是一句平淡的「蘇大哥」,而是「灝辰」,蘇灝辰心情舒暢不少。

「灝辰,你這些蜀錦怎麼辦?」

「只能丟了。」蘇灝辰輕撫這些料子,這批蜀錦料子是好,可惜遭了蟻害。

「丟了豈不可惜,不如賣給我吧。」

「賣給你?這些蜀錦雖沒被白蟻密集咬過,但東一處西一處的已經制不了衣裳了。」

「誰要制衣裳了,我開的是茶行又不是布莊。」

「茶行要這蜀錦做什麼?」

「我自會想出用途,你賣給我便是了。」看出蘇灝辰為難,知道他認為她一定又是為了什麼救命之恩才開口要買這批蜀錦,曲縴珞將話說得更清楚些,「灝辰,我的確是感謝你救了我……」

「你也救過我,我們之間誰對誰有恩已經說不清了,就當我們之間有了過命的交情,你無須為此買下無用的蜀錦。」

「誰說這批蜀錦無用了?或許……可做包裝茶葉的錦盒,總之我是商人,不會做賠錢的生意,我是看準了這批蜀錦你丟了也可惜,不如便宜賣給我,你不至于損失太大,我也做了筆劃算的買賣。」

見曲縴珞買下蜀錦真有作用而不是為了報恩,蘇灝辰終于點頭答應,還給了她相當好的價格,並無償幫她運回衢陽。

「這麼算來我真是賺了一筆呢!」

「你啊!若裁制這些蜀錦有困難可以來找我,我認識的商行不少,總有不嫌麻煩願意接這訂單的。」

「那到時就多拜托灝辰你幫忙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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