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命為後 第八章 妖女傳言

作者 ︰ 宋語桐

那一日過後,朱延舞堅持搬回東苑,西苑進進出出的人也在那之後多了起來。

災後重建工程在王爺王妃受傷療養期間依然陸續在進行著,有都水使姚文進行總監督,剌史郭譽負責跨縣調度人手,幾個縣令各司其職,所有工程都按著既定的軌道在走。

書房內,今天聚集了安仲剌史郭譽,各縣令大人,和都水使姚文,這應該算是王爺出事以來大家第一次全員到齊和王爺一同議事的日子,每個人臉上都笑呵呵,畢竟安州躲過了這一次暴雨大災之劫,整個咸城因這場暴雨成了一片汪洋,卻毫無死傷,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整個安州的居民一傳十十傳百的,將襄王及襄王妃的功德傳了出去,怕是安州附近的幾個州縣都听聞了襄王的治水事績和襄王妃預測大雨的本事。

「事發都已十幾天,這京城來回十來天也足夠,朝廷那頭也該來賞賜了,怎麼沒消沒息的?」

「是啊,賞賜沒來,支持卻已經到了,朝廷撥下了一大筆巨額款項到安州來重建百姓毀損的家園,彰顯皇帝重視安州百姓的一片心意。」

「可賞賜呢?襄王這回可是救了整個嶸河沿岸的咸城百姓啊!這是多大的功勞!難道皇帝要視而不見?」

書房內陡地傳來一聲輕咳,幾個在低聲談論的縣令都轉向了都水使姚文。

「姚大人?」

「各位慎言,天子不可議。」

眾縣令相視一眼,室內沉默了好一會。

咸城縣令卻先開了口,「姚大人,你可是最明白襄王功德的人啊,要不是他獻上的治水之策和王妃不惜用自身的性命來賭,讓百姓遷離避災,那暴雨之日,便是整個咸城百姓覆滅之日啊!老夫可是對王妃感激不盡,若朝廷真沒有一丁點賞賜,這可說不過去。」

郭譽也點點頭,撫須低吟著,「那麼大一筆款項馬上就撥下來了,賞賜卻遲遲未到,這完全不合常理,身為帝王怎會不知賞要實時的道理?何況是這麼大一件功勞?莫非,朝堂之上真出了什麼變故?」

「郭剌史,此話何意?」

郭譽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把嗓音壓得極低極低,「本官前幾日听見傳聞,咳咳,只是听說啊,京城正有個謠傳,這謠傳還傳到了皇帝耳中,說咱們襄王妃其實就是個……妖女……」

砰一聲——

「胡說什麼呢!」姚文一听,臉色大變,大手往幾案上一拍,差點把幾案上的茶盞給震落,「郭剌史,你身為堂堂安州剌史,這話可以亂說的嗎?」

姚文一向溫文謙和,此刻難得大發雷霆,還真是嚇到了眾人。

「姚大人,都說是本官听見的謠傳,又不是本官說的,你生什麼氣啊?」郭譽拍了拍胸口,喘了口氣,「本官只是要告訴你們,咱們王妃那日的言行雖然救了上萬名的百姓,可若被傳成了妖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賞賜遲遲不來,或許就是因為這麼一檔事,我這不就是為了提出來讓大家想想計策嗎?」

「誰傳的?」

「這我怎麼知道?」

「明明是一件大功德,讓人千恩萬謝都不夠的事。」

「話雖如此,可那日襄王妃信誓旦旦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呢,這世上誰能如此準確的預測到天會下暴雨的時間?偏襄王妃能,還敢拿命來跟百姓賭,這被傳成是有妖術的妖女也是不足為奇的。」

「襄王妃那日的言行的確是過了些,可被說成是妖女也太過分了,她可是為了百姓安危才拿命來賭,若那天不下暴雨,那王妃就要成替罪羔羊了。」

「可偏那天就是下了大暴雨啊!」

「先前不都說是司天台預測月底會下暴雨的嗎?王妃也只是順著司天台的預測隨口一說,目的只是要百姓遷離,怎麼就成妖女了?」

「總之就是不管怎麼樣都是錯的?沒下雨,王妃的命就交由他們處置,這真下了雨,王妃又成了妖女,這算什麼事!」

「唉,說來說去,就是王妃那日言行過了些……」

「什麼言行過了些?」樂正宸走進了書房,撩袍一坐。

眾官員起身朝他施了禮,「參見王爺。」

「坐吧。」樂正宸的眸子輕輕地掃過了在場的每個人,才道︰「王妃究竟做了什麼言行過當的事?說來讓本王听听?」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王爺失去某部分記憶一事他們這幾位大人是知道的,但近期上門來議事時大家都刻意不提及此事,通常都是王爺問話,他們答話,王爺問的是公事,他們答的也是公事,而王爺因為失去了事發前幾個月的記憶,所以問的自然也是災後重建工程的事,至于是否有人把事發前兩個月的事一一如實稟告王爺,王爺什麼事情知道,什麼事情不知道,這就真的不得而知了,也沒人敢過問。

如今看來,難道王爺對王妃之前以身與天賭一事竟一無所知?

眾人看來看去,都往姚文望去,畢竟姚文是最靠近王爺的官員,也是跟著王爺從京城過來安州的人,這些該說的不該說的,不都是該由他說嗎?難道,姚文什麼都沒對王爺說?

姚文在心里輕嘆了一口氣,起身抱拳朝樂正裒躬道︰「啟稟王爺,之前因為王爺的病情不太穩定,想起過去的事總是頭疼欲裂,所以御醫特別交代下官暫時不要提及近月發生的事以免刺激到了王爺,因此……」

「因此,你就欺瞞本王,讓本王像個傻子一樣,連本王該知道的事都一無所知?」樂正宸冷冷地看著他。

「下官有罪!」姚文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在場眾官員見狀,也紛紛站起來躬身施禮。

郭譽率先替姚文說話,「王爺息怒。姚大人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請王爺恕罪。」

「請王爺恕罪!」眾人齊口同聲。

樂正宸伸手揉了揉眉心,想笑又笑不出聲來。

「……不管好的不好的,不管王爺當初對妾身是真心喜歡還是假的喜歡,只有真的記起來了,王爺自己才會知道,不是嗎?」

腦海中不由想起那日朱延舞在他懷里說的話。

是啊。原來,想不起過去是不行的,就如他的王妃所言,不管怎麼樣,只有真的記起來了,他自己才會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無論如何,總比被人家當傻子好。

「說吧。把你們知道的,該說的,不該說的,今日都給本王說個明明白白,若再有任何隱瞞,本王絕對不會輕饒……」

安州襄王爺暫居的宅第外頭,今日鬧哄哄的,幾乎不分大人小孩老的少的男人女人,可以說是數以千計的陸續涌來,場面大的一群眾多的,讓莊城縣令不斷的加派兵力在現場維持秩序。

就算朱延舞居在最內院的東苑屋中,都可以感覺到宅子里一片不尋常的氣息。

「搬進來!不要摔了!那可是熱騰騰的德記的餅,王妃最愛吃的!」

「好咧。」

「還有那邊,那盒子里的是母雞剛下的蛋,小心點!千萬別給弄破了!」

「知道咧。」

朱延舞听見藍月的嗓門,從屋內走了出來,眾人見狀紛紛笑咪咪的請安問候,忙不迭放下手邊的活兒一下子全沖到王妃面前來。

「王妃醒來了?可是被我們給吵醒的?」

「王妃睡得好嗎?身子好些了吧?藍月姑娘說王妃近日吃得多了,胃口也好了,大家听了都高興。」

朱延舞笑了笑,「都好了,謝謝大家關心。」

「王妃,您有沒有想吃什麼?我們趕緊讓廚子去煮!」

朱延舞還沒答話,就見藍月朝這邊走來。

「甜湯吧,去叫廚子弄點冰糖蓮子羹過來。」

「好的,王妃還想吃什麼?」

「先這樣吧。」

「遵命。」幾名奴婢笑著,回頭忙把方才放下的東西都給撈起來這才跑了。

此時,藍月剛好把手里捧著的一小盒長得圓滾滾很可愛的餅遞上前來,「德記鋪子的餅還溫熱著呢,王妃先來嘗點吧?」

朱延舞一見到好吃的點心,可不會錯過,伸手拿起一個便一口咬了下去,經過快炒的椒麻肉末的香氣一下子便飄進了她的鼻尖,滿足了她的味蕾,讓她不由露出一抹心滿意足的笑容。

「好吃吧?奴婢等等就去泡壺花茶過來,讓王妃配著吃。」

朱延舞點點頭,又咬了一口餅,「大家好像都很忙,又很開心,外頭發生何事了?」

藍月笑了笑,扶著她家主子進屋去才道︰「今兒不是中秋了嗎?外頭來了一大群人說要見王妃您呢,每個都要送禮給您,有送餅的送雞蛋的送酒的還有送米送布送衣服的,噢,還有幾家餐館的老板送了幾桌子菜來說要給王妃享用,您也知道,這些東西到最後都是讓我們這些奴婢給享用了,大家能不開心快活嗎?都說王妃是活菩薩呢!」

朱延舞聞言皺了皺眉,「活菩薩?」

「是啊,都說您是來世間救苦救難的菩薩,沒有您,他們早就死了,不只沒了家,連命都要沒了,這不剛好要中秋了,這些人也都回來了,就陸陸續續涌上門來,把屋外頭的路都給堵得水泄不通了呢。」

越听,朱延舞的眉頭蹙得越緊。

她真是休息太久了,先是一心擔憂箸樂正宸的那場劫雖,後來又因為他失去對她的記憶感到傷心難過郁悶,再後來又受了傷,一直睡睡醒醒沒啥精神,差點就忘了自己之前干過的那檔事……

當初,她為了讓百姓遷離咸城而和當地百姓做了那樣驚世駭俗的賭約,目的雖然達到了,讓這場大災無一人死傷,平安度過,可新的問題卻才剛開始……

如果有人可以把她供成活菩薩,那麼,就有人可以把她說成妖女,老實說,她並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但若遭有心人利用,那後果就很難說了,尤其此次襄王因此立下大功,在民間的聲望可是瞬間水漲船高,皇上可能因此更加忌憚他,其余皇子的勢力恐怕也將蠢蠢欲動。但,就算如此,時間若再倒流一回,她也是一樣會這麼做的。

讓他入主東宮登上皇位是她對他的承諾,之前她或許是為了她自己,但打從她成了襄王妃的那天開始,她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他和她,為了讓他獲得聲望與民心,就算再極端的事她都會去做,只求達到目的。

大破才能大立。

她把所有的一切都豁出去了才得以嫁給了襄王,改變了自己的命運,那麼,她或許要再一次把一切都豁出去,才能改變他的命運。

她要他好好的,不管怎樣,她都要他好好的。

而唯一能讓他好好的方法,就是讓他順立登基為皇,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這是他身在帝王之家,身為出眾又有勢力的皇子,不得不走的路。

就算,因此得犧牲她自己……

必要時,她一樣會這麼做。

就算,他可能再也不會喜歡她,但她已經喜歡上了他。

就算,她喜歡他或許就是個錯,傷人傷己,可喜歡了就是喜歡了,除非喜歡他的心可以收得回來。

「王妃!王妃!」

藍月叫了兩回,朱延舞這才回過神來看向她。

「何事?」

「王爺來了!」藍月伸手指了指她身後,「奴婢先退。」

朱延舞一愣,下意識地便問道︰「那甜湯——」

甜湯?這會兒是問甜湯的時候嗎?打從那日王妃偷偷從西苑搬回來後,都已經過好幾日了,王爺可是好不容易才主動過來探望王妃的啊!藍月都快傻眼了。

「一煮好奴婢就給王妃端來。」傻眼歸傻眼,藍月還是乖巧的回著話。

「記得……給王爺也來一碗。」

這才對嘛!

「是。王爺王妃,奴婢先告退了。」藍月這會終于笑了,朝他們施禮後便轉身離開,走時還替他們關好門。

屋內一下子靜了下來。

才幾日不見,兩人卻好像快變陌生人一般,竟不知該說什麼。

前幾日她偷偷從西苑搬回東苑,沒知會他,他沒追究,卻也沒來看她,刺客也不知是氣壞了才來?還是氣消了才來?

不管怎樣,她先道歉總沒錯——

「對不起,妾身是不想佔據王爺的床才搬回來的。」

聞言,樂正宸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你想本王答你什麼?本王不介意?還是本王已經原諒你了?」

朱延舞抿抿唇,未語。

她在他面前,倒是乖巧得緊。除了那日他強要她,她堅決不依外,這女人在他面前算是十分溫馴的。

但他知道她不是個溫馴的女子,她面對魏知嵐時是個高高在上不容忤逆的王妃,她面對上萬百姓時是剛柔並濟卻又膽大妄為的王妃,她面對皇上時,據說也是豁出了命的,一出手便端了左丞平王一派……

听了越多有關這女人的事,他就越驚喜,像是不小心挖到了一個寶藏,一個得偷偷藏起來不能讓人知道的寶藏。

可惜,他竟忘了有關她的一切……

他怎麼舍得忘記這個女人呢?

是因為太愛了所以忘了?還是因為太痛了所以忘了?不管是因為什麼,他深信一點,那就是這個女人曾經對他很重要,否則,哪來的愛?哪來的痛?為何他的記憶獨獨就是忘了她呢?

樂正宸瞅著她,听聞了她的一切之後,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腳非得來見她一面,想再看清楚一點,想再靠近一點,希望可以想些起什麼,可這瞅著瞅著,目光卻落在她嘴角邊邊上沾著的食物碎末——

「王妃近來似乎食欲頗佳。」看來是避開他後,一個人住反而輕松自在胃口好了?反倒是他,每日食不知味,覺得菜飯都難吃,想叫人把廚子給換了。

朱延舞被他這一說,下意識地模模臉,「妾身……胖了嗎?」

「嗯。」他隨口應了一聲。

不會吧?她真胖了?朱延舞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臉。

他朝她走近,把她捏自己臉的手給拉開,「你剛剛吃了什麼?」

剛剛?

「德記鋪子的餅。」她答著,看見樂正宸已經走到她跟前來了,再一步就要撞上她,她很自然地想退後一步,縴腰卻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給摟住,讓她無法再退開,還因此被他給拉進懷中,讓她嚇了一跳,「王爺?」

他頭一低,鼻尖湊上她的臉輕嗅了一番,「好吃嗎?好像挺香的。」鼻息騷癢著她的頰畔和唇畔,不禁讓她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她被他這舉動惹紅了臉,手抵在他胸前想把他推開,他卻把她摟得更緊。

「是……挺好吃,桌上還有很多,妾身拿個給已爺嘗嘗……」

「一個太多了,本王吃不下,本王最近胃口奇差,不像王妃胃口道麼好?」

「王爺嘗一口即可……」

「那就浪費了這餅,德記鋪子的餅可是一金難求。」要不是他的王妃救了咸城西南上萬百姓的性命,就算是堂堂王爺都還不一定可以吃得到這德記鋪子的餅呢,這一點,不知他的王妃知不知曉?

朱延舞眨了眨眼,「是嗎?不……不會浪費的,若王爺吃了一口不喜歡,剩下的妾身會幫忙吃完的。」

「不必這麼麻煩了,本王只是想嘗個味道,王妃嘴邊的這個大小罷好,很適合本王。」

「唔。」她驚喘了一聲。

她屏住氣息,不敢亂動,心卻怦評跳著,一次比一次還要大聲,在她的胸前鼓動不休。

「椒麻口味?」他柔聲地問。

嗄?她呆呆的看著他。

她這樣的表現,還真是青澀動人又讓人很想做更壞的事啊。

以前他吻她時,她也總是這樣呆呆鉲uo碌穆穡棵髏鰨?餃找桓本?髂芨裳蘭庾炖?哪Q??諛信?槭律先賜耆?皇欽餉匆換厥隆??br />

樂正宸壞壞地笑了笑,「王妃這模樣真可愛。」

他說她可愛?是在嘲笑她現在的樣子很呆嗎?

是啊,她每次被他一親就會馬上變呆,尤其是這種輕輕淺淺的親,配上他那雙無比溫柔迷人的眼神,她常常覺得自己會醉昏在他的溫柔里。

這樣溫柔的親吻著她的王爺,她還以為會很久很久都見不著……

朱延舞望著眼前這張熟悉的溫柔笑顏,眼眶和鼻尖都熱了起來,舍不得移開眼,貪戀著他難得的溫柔。

長指輕撫上她的唇,樂正宸的鼻尖輕掃過她的鼻尖,氣息熾熱的拂上她的頰畔、耳畔和唇間,低低的嗓音透著一股極壓抑的渴望,「朱延舞,不要怪本王沒警告你,你若繼續像現在這樣看著本王,本王會很想馬上吃了你。」

聞言,朱延舞的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忙不迭低下頭垂下眼,再也不去瞧他。

他緊緊地抱住她,想把她柔軟的身子直接融進他的身體里,本想藉此稍稍平復她挑起的火,卻發現那火燒得更是旺了。

耳熱心熱身體都要炸開了似的……

「王爺,你弄痛妾身了。」她柔聲地提醒道。

樂正宸松開了她,退了一步,「京里來人了,皇上要我們即刻回京,你叫人準備一下,我們後天就動身。」

說完,樂正宸轉身便要離開,朱延舞卻出聲喚住了他——

「王爺,妾身听說,魏大小姐還被關在衙門里?」

「嗯。」他背對著她,沒有回頭。

「為什麼?王爺明知道……」

樂正裒打斷她,「她剌傷王妃,被關進衙門幾天又怎麼了?」

「王爺……」他明明就知道魏知嵐是無辜的,卻不打算放她出來?

「我會帶著她一起回京,屆時自然有人會幫她求情,王妃既然把戲台搭好了,本王自然得找人來唱戲,不然這戲台不就白搭了。」

「妾身不明白。」

樂正宸回眸瞧了她一眼,「你只要記住是她拿簪子刺傷了你這一點就夠了。那支簪子是她的沒錯吧?」

「是。」

「既然如此,其他的事你都不用管,本王自會處理。」

朱延舞幽幽地看著他,唇動了動,卻不再反對,「妾身知道了。」

她的爺,是失憶了,可不是傻了。

他會這麼做,自然有他的盤算,她該相信他。

樂正宸的黑眸一閃,「你就不怕本王做出傷害你的事?」

她眉眼一斂,柔聲道︰「王爺從未做出傷害過妾身的事。」

「不要太相信任何人,包括我。」最是無情帝王家,連他自己都沒把握自己會是那個例外,何況是她。

朱延舞輕抬起眸,淡淡地道︰「妾身可以不信任何人,卻希望可以一直相信王爺。」

若連他都不可信,那在這世上她未免太過孤單……

樂正裒睨著她,「那你就是個傻瓜。」

「妾身,只當王爺一個人的傻瓜。」果真,就是個徹徹底底的傻瓜呵……

讓人心疼又心憐又心動的傻瓜……

樂正宸一嘆,大步朝她走去,一個低頭傾身狠狠吻了她一記,吻到她的唇都微微腫了起來,這才轉身大踏步的離去——

門一開,藍月正端著兩碗甜湯站在門前不遠處,也不知站了多久。

樂正宸經過時順手把一碗甜湯給端起,幾口便給喝完。

「王妃喜歡喝這個?」

「是。尤其最近特別喜歡。」

「那就多備點,回京路上的份都得備齊了,還有什麼王妃每天想吃的會用的,一個都不要落了。」

「奴婢遵命。」藍月開心的應著,目送她家王爺離開後這才端著托盤進了屋,邊忙著擺碗邊道︰「王妃,王爺很忙嗎?怎麼走得這麼急?不過王爺還是賞臉的把甜湯給喝了,還交代奴婢回京路上要多帶點王妃愛吃的愛用的,看來王爺雖然失憶了,可還是很疼王妃的,您說是嗎?」

見她家王妃遲遲沒答話,藍月這才抬起頭來望過去,竟見她家王妃用手搗住嘴,呆呆的坐在床上不知神游到哪去了。

藍月趕緊走上前來,「王妃,王妃?您怎麼了?嘴巴疼嗎?還是牙疼?」

朱延舞睨了她一眼,「沒事的,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會。」

「噢,那這甜湯還喝嗎?」

「放著吧。」

「噢。」藍月應著,人走到門口又覺得不放心的回頭看了她一眼,「王妃,要不傳御醫過來看一下?」

傳御醫過來看她被吻得腫起來的嘴嗎?真是……

「不用了,我沒事,你先去忙吧。」朱延舞說著,看藍月走出去把門給關上,這才放下搗住嘴的手。

樂正宸,剛剛那是在咬她吧?

好像是故意要弄痛她似的……

這男人是不是根本報仇來著?報她那天不讓他抱,又偷偷搬回來的仇?

中秋佳節一過,襄王一行人便啟程回京,說是皇帝听聞襄王爺和襄王妃都在此次暴雨過後受了傷,特恩賜其即刻回京休養,怪的是,都水使姚文也跟著領旨回京,安州治水後續工程都交給安州剌史郭譽接手。

這一路,走走停停,樂正宸似乎不趕著回京,反倒像是在游山玩水,他有時騎在高大的馬背上供百姓景仰,有時陪朱延舞坐在馬車里,頭很自然地就枕在她的腿上小睡,就像此刻,他又賴在她腿上了。

是從何時開始,他對她的態度改變了呢?

好像是在他害她撞傷額頭後?又好像是在她剌傷自己之後?

雖然,他一樣寡言,也不會像受傷前那樣喜歡纏著她,但,卻是很理所當然地靠近她,不管是突然上前親吻她的嘴角,或是像此刻這樣把頭枕在她腿上小睡,甚至是一路上他時不時地伸手拉她去散步,這些動作都自然而然的像是他已經對她做過千百次似的……

可一路上,他卻未與她同過房,對外的借口是兩人都要養傷,回京路遙,晚上更需要好好休息,他說得極對,不與他同房,她的確可以好好休息與休養,在理智上她認同他,在情感上卻是失落的,可這份失落,又常常在白日里的小地方得到了彌補……

比如現在。

馬車輕晃著,輪子在泥地上喀啦喀啦的滾動,枕在她腿上閉著眼的樂正宸,神情安詳而平靜,她不知他是否真睡著了?還是假寐?那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願意親近她,就算馬車內只有他們兩人。

本以為,這一路上他拉著她的手四處去散步是為了作戲給旁人看,不讓人發現他這個王爺根本不記得王妃,不讓人發現他失去了記憶,可後來才發現,他似乎真的是為了親近她而親近她……

思及此,朱延舞心里甜甜的,忍不住輕輕勾了勾唇。

「看著本王睡覺,有這麼開心嗎?」樂正宸突然睜開眼,好笑的瞅著她。

對上他那雙亮燦的眼,她臉紅了,而且越來越紅。

「妾身是在想別的事……」

「什麼事?說給本王听听。」

嗄?什麼事?朱延舞腦袋此刻有點懵,一時之間還真編不出來。

見她這副呆呆的可愛模樣,樂正宸想也不想地伸手朝她的頸項一勾,把她的臉給拉近,溫熱的唇便堵上了她——

兩片柔軟偎著兩片柔軟,溫溫柔柔地廝磨著,像在逗弄著一只貓,高傲又可愛的貓……

「王爺!」馬車外頭,響起了親衛韶安的聲音。

馬車內的人並不想搭理他,有眼色的自然會離開,沒想到這位剛好是沒眼色的,不然,就是他要說的事讓他不得不沒眼色,所以一匹馬一直緊跟在馬車旁,沒一會外頭的那位又再次喚了一聲王爺。

朱延舞忍不住伸手推了推樂正宸,這男人只好放開了她,冷冷地問︰「何事?」

「京里來的大商人要求見王爺。」

樂正宸冷冷的眼神浮上了一抹笑,該來的人,總算來了。

「快到蒲京了吧?」

「是,王爺。」

「請他到蒲京地界上的茶樓一見吧。」

「是,王爺。」得到回復的韶安這會總算離開了馬車旁。

樂正宸的黑眸再次轉向朱延舞,「王妃等等陪本王去蒲京的茶樓听首曲吧。」

朱延舞也不多問,點點頭答了聲,「好。」

這一路,她的主爺總是有點忙,「忙」的時候大多都會帶著她,她在一旁听曲兒,他在另一頭見人……

只是,這一回不知要見的是何方神聖?

「王妃……」

「嗯?」

「快到京城了,擔心嗎?」這一路上,樂正宸什麼也沒說,就是帶著她一路玩回京,順便見見人一路見回京,這會,是他第一次開口問及她的心情。

沒頭沒尾的……

她眨眨眼,迎著他一笑,「妾身,不知該擔心什麼?」

裝傻嗎?

那就裝吧。無妨。

樂正宸揚起手撫上她的臉,「放心吧,有本王呢,你是本王的妻,本王的妃,不管發生任何事,本王都會護著你……就像你曾經護著本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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