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出手富滿門 第九章 上香惹上大麻煩

作者 ︰ 寄秋

「這池荷花開得真好看……」

荷花正當季節,有紅的、黃的、白的、紫的,還有幾朵粉中帶紫的,或出水面,或浮水上,朵朵雅逸潔清,不爭妍麗,只求淡雅,開放在靜靜的池中。

七月還帶有夏日殘留的余熱,但站在池邊不覺熱,反而有股初秋的涼意吹來,徐徐的風拂過池面,出水而立的荷花搖晃著,漣漪一圈一圈的外處蕩漾,喚醒游魚,一只只透出水面張嘴吐水泡。

「二小姐,您看這枝是紅色的,花開多漂亮……」紅梅指著較遠的荷花,想用手去勾。

「別呀!小心掉下水,這花是寺里的,不能亂摘。」看著姿態不一的水中仙子,顧清蓮心里頗為懊惱,忘了帶畫具來,好將這一池荷花畫下來。

「二小姐,這里的荷花真多,咱們就摘一朵,寺里的和尚不會怪罪的。」愛玩的紅梅只想著摘荷花,沒注意池邊的石頭長了青苔,她一腳踩上去,上身搖搖晃晃地往前傾。

「不行,太危險了,快下來,別給人家添麻煩。」聲音細細柔柔的顧清蓮急紅了臉,不想在寺廟中胡鬧。

可是她軟和的個性根本管不住丫頭,孟淼淼在時紅梅、杏兒還會低眉順眼的听從,但此時人不在,她們活潑的性子就全放開了,看到什麼有趣的就要玩一下,不听制止。

她們當然知道誰是主子,只是服侍的小姐脾氣好,好說話,不會對人頤指氣使,于是她們也大起膽子,不把主子當主子看,當能一起玩樂的姊妹。

也就是尊卑不分,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嘻嘻!二小姐來嘛!這水很涼,不知哪流來的活泉,您看水清澈見底,下面的小魚都看得一清二楚,游過來、游過去,一點也不怕人。」啊!還吃她的手,好有趣。

「真的不怕人嗎?」顧清蓮低頭一看,有不少巴掌大的小魚在荷睫間游動,時快時慢拍打著尾巴。

「喏!她咬我呢!二小姐要不要試試?」

紅梅朝她潑水,她嚇得連忙往後退,杏兒在後頭扶著她。

「紅梅姊,別玩了,一會兒三小姐回來瞧見了,咱們可沒好果子吃。」哎呀!裙角濕了一塊,真要挨罵了。

提到三小姐,紅梅的玩興也沒了,「掃興。」

一回身,紅梅準備離開池邊,可她的鞋子是濕的,踩到的青苔是滑的,照理來說她應該整個跌入池中,誰知她竟然倒著往後劃手,要掉不掉地朝顧清蓮撞去,見狀杏兒只好把顧清蓮拉開。

事情往往出人意料,杏兒使出的力道太大,竟把身子輕盈的顧清蓮甩出去。

顧清蓮驚恐的閉上眼楮,以為會撞到池邊不遠處的石磚,她等著痛的感覺,心中祈禱不要撞到頭。

等了許久她都不覺得痛,反而發現有什麼在臉上爬,順著脖頸向下來到鎖骨,竟又要往下滑……

她一驚,倏地睜開眼。

入目是一張男子放大的臉孔,離她的臉很近很近,近到似要親到她。

親?

臉色地發白的顧清蓮放聲大叫。

「叫什麼叫,身子都還沒踫到你,看你縴細如柳的模樣,哪來的嗓門震得本皇子耳鳴陣陣,輕吟婉啼才教人銷魂……」嘖!多細致的玉膚,細膩滑手。

「你……你放開我……」他……他想干什麼?一股龍涎香味離她越來越近,她好害怕。

心慌的顧清蓮不知如何掙月兌,那一句「本皇子」驚得她全身抖顫,沒法思索,她只知陰錯陽差在摔倒前有人接住她,而那人卻不肯放開她,兩眼似狼發著綠光。

「放開你?」錦衣上繡著四爪龍紋的男子放聲大笑,不時以指調戲,輕撫她如玉臉龐。

「我……我是錦陽侯府四房之女,我爹是翰林院侍讀學士,你不可以欺……辱臣子之女……」抖著唇,她想離開他的禁錮,可是虛軟的身子沒力氣。

他哈哈笑著,眼中流露對敗落世家的蔑視,「不過是個小小學士,能耐我何?本皇子看上你了,他就得乖乖地將你送上本皇子的大床,看你頗為惹人憐惜,就讓你當個侍妾。」

「侍妾?」她一听,差點昏過去。

錦陽侯府雖然今不如昔,一代不如一代,但是若被許配皇家子嗣,正妃扯不上,卻起碼是側妃相待,以示被皇權看重,畢竟侯爵之名乃先帝所賜不可怠慢。

顧清蓮沒料到堂堂皇子竟以「侍妾」之名羞辱,完全將臣子顏面踩在地上,她既羞且慌,只想著不如一死,如落入皇子府為妾,她爹還怎麼在朝廷當官?根本抬不起頭見人。

「太高興了吧!瞧你歡喜得如一只溫馴的貓兒,乖乖的依偎在本皇子懷中,本皇子今兒個就收了你……」楚楚可憐的小模樣教人想一把撕開她的衣物,吃了她。

「我不……」她開始知道慌了,扭動身子想掙月兌。

「再動本皇子就辦了你。」他的被挑起了。

少見世面的深閨閨秀哪知男子的本能,她沒法想到太多,只想快點逃離,殊不知自己掙扎得越劇烈,越能勾動男子體內的邪火,把原本逗弄的玩興變成獸性的。

顧清蓮淚流滿面,無法擺月兌魔掌,大半個身子掌控在對方手中,而一旁的紅梅、杏兒嚇傻了,沒見過這種場面的她們嚇得不敢動,軟了雙腿跪在地上。

「佛門聖地,三皇兄還是別妄動色欲,你府上的女人夠多了,不差她一人……」忽地,清潤溫雅的聲音響起,如春風般拂過清澈湖面,慌到想以死明志的顧清蓮哭得更凶了,淚流不止。

她嬌柔似水的縴弱更讓人有種想擁她入懷呵護的心疼,彷佛不護著她她便會化為白水,如飛煙般湮滅在塵世間。

「老七,你想和我作對?」三皇子西陵崖沉下聲。

被稱老七的七皇子西陵風行眉頭一顰,「奉勸三皇兄還是收斂點,定一大師今日開壇講道,來了不少皇室中人,相信他們不會樂于見到有人在神佛面前胡作非為。」

「什麼胡作非為,她是我新納的侍妾,七皇弟連我的家務事也想插手?」三皇子冷笑著想把人帶走。

「我不是……」

顧清蓮才開口,臉上便一陣痛辣,瑩白如玉的小臉多了很明顯的巴掌印,還有一句輕蔑的「賤人」。

「本皇子想要的人,你以為你逃得掉?」瞧這可憐的模樣多教人憐愛,他定會好好疼愛她。

只顧著流淚的縴縴女子有如出水芙蓉,雖滿面淚痕卻有著臨水而立的縴美。

「三皇兄,放手吧!別一錯再錯,若是她的家人尋來,此事怕是不好開月兌。」七皇子走近了幾步,想接過被三皇子掐著腰的女子,他心中有幾分對女子的憐意。

三皇子冷視,一副誓在必得的樣子,「你當我會在意嗎?你有多遠滾多遠,不過是婕妤所生,你以為你能和我相提並論?」

三皇子乃周貴妃所,盛寵二十余年的她仍嬌艷如花,嫵媚多情,為帝王所喜。

而七皇子的母妃李婕妤則早已失寵,不得君心,連帶這個兒子也不受重視,可有可無。

「三皇兄你……」西陵風行面色微變。

「哪來的登徒子,快放我姊姊!長得丑不是你的錯,但來嚇人便是你的不是,癩蝦蟆從不照鏡子嗎?瞧瞧你那丑樣也敢踫我冰清玉潔的姊姊,這是褻瀆,這是對九天玄女的不敬,爾等靜待十八地獄的開啟。」燒死他,燒成灰燼,用地獄業火。

爆竹似的身影沖過身側,找死的話連珠炮般月兌口而出,慢了一步的莫長歡搖頭苦笑。

「放肆,哪來的大膽女子敢辱罵堂堂皇子……」怒火中燒的三皇子正要叫身後的侍衛將人捉起來,身為皇子豈能容許他人指著鼻頭大罵,可越來越近的人兒似有點面熟,再靠近一些,他忽地睜大眼。

咦,那張臉……長得一模一樣!他懷里的女子怎麼從前頭跑來?

若非衣服、發型不一樣,根本是同一個人。

就在他發怔的時候,七皇子伸手將嚶嚶抽泣的顧清蓮拉向他身後,並以身子擋住。

「我還放五、放六呢!為什麼一定要放四?誰準你對我二姊動手動腳了?是你臉大還是皮厚?或是你家不管孩子,放你四處咬人為害百姓!」這種仗勢欺人的紈褲子弟就該關起來,放水蛭吸他的血,用螞蟻咬他的肉,再在傷口上灑鹽,教他痛不欲生。

「淼淼……」他家是天下第一家,九五之尊,尋常人家開罪不得,你呀你,怎會找上鐵板啃?肯定崩了牙。

「長歡哥哥不要拉我,我要撓花他的臉,看他頂著什麼臉招搖餅市!一個大男人不行正事只會欺凌弱女子,一看就是沒出息的,你家里知道你在敗壞門風嗎?」不管他是誰,欺負她姊姊就是不成。

莫長歡掩面申吟,目不忍睹。

一旁的七皇子發出可疑的輕聲,似在忍笑,又有一絲看熱鬧的閑情。

「你是刑部新任官員,屢破奇案的莫長歡?」三皇子眼微眯,面上多了分重視。

「是的,下官莫長歡。」他拱手一揖,行了個官禮。

「你祖父是莫放野?」三皇子語氣加重了一些。

「是家祖。」他不卑不亢的回答,目光清正。

「你認識我不?」三皇子嘴角微勾,神色睥睨。

「下官拜見三皇子。」莫長歡又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但是他隨即又添了一句「七皇子」,表示兩位皇子身分相當,沒有誰重誰輕。

原本三皇子還得意莫太傅的孫子識相,神態高傲地想收攏他,心想若是莫太傅投身他的陣營,他必是如虎添翼,日後大位指日可得,太子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卑賤宮女生的孽種,過繼到無所出的皇後名下而已。

殊不知他很快被打臉,莫長歡不只對他恭順,對七皇子也卑躬屈膝,一視同仁,教他月復中一股邪火油然而生,一下子竄高,幾乎要從頭頂冒出,燒毀一整片天。

他……他怎麼敢……怎麼敢無視自己!

「好,你很好,非常好,莫太傅的孫子是吧?本皇子記住你了。」三皇子雙目冷若霜月飛雪。

「多謝三皇子的賞識,下官的榮幸。」莫長歡再作揖,但有點嘲笑之意了,深潭般的雙瞳蘊涵著光風霽月。

「此女是你的何人?」有股潑辣勁,讓人想試試她有多「潑辣」。

「此乃下官的未婚妻。」莫長歡的手緊緊捉住身側女子的小手,以指在她手心寫字,阻止她沖動行事。

「可惜了。」他還想來個雙飛呢!

一對漂亮的雙生女。

「是可惜了,難入三皇子的眼,下官這就將她們帶走,免得擾了三皇子的游興。」及早分開才不至于再生事端。

只是樹欲靜,風卻不止,他想得再好也止不住三皇子的邪心,平白被當頭一罵,又遭到怠慢,皇家龍子鳳孫怎麼能空手而歸,硬生生咽下這口鳥氣呢!

「她們?」充滿yin欲的眼往站得挺直的孟淼淼打轉,又看向躲在七皇子身後的顧清蓮,剛探頭一看的她又嚇得縮回去。

「是的,她們。」莫長歡強調是兩個。

三皇子呵呵低笑,「莫大人莫要心急,給本皇子留下一個,本皇子府里正缺一名能逗趣的解語花。」

聞言,顧清蓮嚇到小臉透白,渾身發抖的捉著七皇子的衣服不放。

七皇子回頭一看,心生不忍。

而孟淼淼是氣到想踹他一腳,要不是他身上有龍形紋繡,她早一腳踹過去了,哪容他大放厥詞?

「不知三皇子想留下哪一個?」莫長歡從善如流。

孟淼淼怒視,顧清蓮抖得更厲害了。

莫長歡苦笑不已,長袍下的鞋面被一只繡花鞋踩住,腳底板疼吶。

「你說呢?」他在兩個女人之間看來看去,似乎割舍不了,要莫長歡自個兒知情識趣點,別讓他為難。

「依下官的淺見,還是到菩薩座前悟道吧!要下官拱手讓妻,三皇子問過下官祖父了沒?這個孫媳婦是他親手挑的,他不同意,下官不敢點頭。」正如他家淼淼所言,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作夢!

「你敢拿莫太傅壓我?」怒瞠。

壓你又如何,你不也一樣仗勢欺人。「至于另一位是下官姨姊,若三皇子能三媒六聘求娶為正妃,那下官能代為轉達,幫您和下官的岳父、岳母說說情,讓您早日抱得美人歸。」

三皇子一听,一張臉漲紅,「豎子,汝敢欺我!」

三皇子府已有一正妃、兩側妃、四名夫人、侍妾若干,三皇子妃出身某太師府,姑姑便是周貴妃。她生性多疑善妒,最是看重正妃地位,誰敢和她爭她就先虐死那人,凶悍性子連三皇子都不敢招惹。

莫長歡一臉不解,「三皇子此意為何?不是想喜迎佳人嗎?下官此提議正合心意,何來欺之?」

「本皇子說的是送,而非娶,一個侍讀學士之女也配上皇家玉牒?」最多是玩物,讓他玩上三、五個月。

「那恕下官無法做主,這得問過岳父大人,不過三皇子也別在心里惦記著,下官雖然官小,位卑言輕,可仍有御前行走一職,若一不小在皇上面前提起您的性情,想必皇上也會有所不喜吧!」有所求的人必有所懼,他不過攻心為上。

「呵!呵!本皇子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當面威脅我。」三皇子怒到極致反而輕聲一笑,在他身側十步以內的範圍都能感受他身體迸射出的冷意和怒火,如同水龍、火龍絞殺著任何一個生命。

「這不是威脅,而是懇求,盼三皇子能高抬貴手,放過螻蟻般的我們。」莫長歡故作卑微,不與皇權抗衡。

「放過?」三皇子桀桀陰笑,眼中晦暗不明,「你們呀!把小命留著,等本皇子玩死你們。」

來日方長,山水有相逢。

「還有你,七皇弟,別以為李婕妤護得住你,我要輾殺你輕而易。」這人不過是他繼承大統前需要清除的小碎石。

「三皇兄,你把五皇兄給忘了嗎?」除了太子,德妃之子西陵桀才是強悍的對手,他舅舅手中擁有三十萬大軍的兵權,三面虎符分別能調動三座軍營的兵馬。

呼息一滯,三皇子眸中怒意更為冷然,他由鼻孔哼出嗤聲,隨即帶著他的人離開荷花池畔。

末了,他帶有惡意地看了顧清蓮姊妹一眼,而後又瞄了瞄恭敬有加卻不見誠心的莫長歡,最後帶著輕蔑和不屑的目光落在七皇子身上,狠很厲地做了虛捉、捏破的動作。

等三皇子一行人走後,莫長歡才長吁了一口氣,他看了看孟淼淼被他緊捉不放的手,細女敕皓腕多出一圈紅淤。

「淼淼,疼嗎?」

「疼。」手腕都快被他捉斷了還不疼。

他干笑,「三皇子背後的勢力太大,我們暫時惹不起。」

「暫時?」她听出他話中之意。

他加重語氣,「是暫時的,等我們變強大後任何力量都要畏懼三分,我不會讓人傷到你一絲一毫。」

聞言,孟淼淼揉揉發疼的細腕,突然吐出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話,「長歡哥哥,我們還是太窮了嗎?」

「咦?什麼意思?」他眨了眨眼,不解其意。

「想要匯集更多的力量就要靠人,而人需要銀子,很多很多的銀子,食、衣、住、行都要銀子才能解決,你想我們若有很多的銀子,那還有什麼做不到?」連人心都能用銀子買來。

她沒說出口的是,如果一個國家由財力龐大的商人掌控,那麼高高在上的皇子皇孫又算什麼,他們有權無勢,手中無銀,幾個小商家聯手就能將其困死。

「你是說……」他看向正在安慰抽噎不已的顧清蓮、有些無措的七皇子,心想她的方法或許可行。

「我們把三皇子得罪狠了。」唉!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氣不過,皇子憑什麼把他們當砧板上的肉,想取便取,視天下百姓為魚肉。

「所以?」他居然有點興奮。

「他留不得。」不能讓三皇子得到那個位置,否則他們一個人也活不了。

「你想怎麼做?」莫長歡小聲地和她咬耳朵,不讓其他人听見,尤其是不遠處看似儷人一對的七皇子和顧清蓮。

「放出假象,讓他覺得自己有機會,然後煽動皇子們內斗,任由他們自相殘殺,看誰是最後幸存下來的人。」奪嫡本來就是件殘酷的事,沒有他們在後面推波助瀾,也會走向你死我活的地步,他們不過是將皇位之爭提早幾年而已。

「如果是三皇子,我們再剪掉他的羽翼,消毀他的勢力,暗中培植一股新勢力和他角力。」打到他再也爬不起來為止,天子一怒,浮尸百萬,他可不願一府人成為尸堆之一。

「那你屬意誰是那粒暗棋?」改朝換代不可能,也只能從隱隱不顯的皇子中去找。

莫長歡意味深遠的眼神落在七皇子身上。

「他?」

命運的轉盤在這一刻發生了異變,誰也不曉得新帝人選會因兩個未及二十歲的未婚未妻一時興起而易人。

「紅梅、杏兒。」孟淼淼攖唇輕啟。

兩名抖如篩糠的丫頭面色發白,連忙跪地。

「連主子都護不住的奴才,要來何用?我姊姊仁善,但我是修羅,你們的好日子到盡頭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

顧四郎的天像崩了一角似的,整個人呆滯無神,豐神儒雅的文人風采一子凝結了,彷佛冰天雪地的日子提早到來,四周涼颼颼的,飛禽走獸都凍成冰雕,再無生機。

他苦惱著,怎麼上個香竟惹出天大的禍事來。

自驚嚇中回神的蔣秀翎則兩手握成拳,眼中因氣憤至極布滿紅絲,口中不斷念念有詞,「太欺負人了,太欺負人了,皇家欺人太甚,他們已經把蔣家人送到邊關十幾年了,還要把人怎麼樣?」

不能忍,實在忍不下去,再忍就要炸成血塊了。

可是不忍又能如何?皇權至上,以他們蚍蜉之姿難撼大樹,只能任參天樹木往上攀長,直至天際。

「爹、娘,您們不要驚慌,我們要做的是盡快為姊姊擇一門親事,只要有名分在便能安然無事,皇家再霸道也不能強搶人妻吧,他們還要為天下人表率呢!」至少還有轉圜余地,不至于羊入虎口。

「問題是京中沒幾戶人家敢和三皇子對上,他背後是周貴妃,只要他一放話,哪有人敢上門求親。」結親不是結仇,誰會為了娶一個媳婦而去得罪皇上所喜愛的皇子。

周貴妃的「周」不是姓氏,而是周地,日後三皇子封王會獲得的封地。

「總有不是三皇子陣營的人吧?還有那些親王府中的長史、典吏、侍衛長,咱們不求高官勛貴,就從這些人當中找起,面對叔伯輩的王爺們,三皇子多少還是有些忌憚。」想登大位就要皇親們的支持,要是一人一手扯後腿,爬得再高也到不了那個位置。

「這樣行嗎?」似乎沒有別條路可走了。

「不試試怎知行不行,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讓人欺上門吧!」官小便是吃虧,沒有話語權。

若她爹官居二品,或出自底蘊雄厚的世族,三皇子敢拿他們家開鍘嗎?怕是極力拉攏,給足好處。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世道弱肉強食,恃強凌弱,看人菜碟,弱勢的一方只能任人魚肉,無處訴苦,無人申張公理,大理寺管的是刑獄,而非皇家私事。

當爹的不會送兒子去死,皇上也有私心,以權謀私給予皇子方便,除非謀反,再大的過失也能一筆抹去。

「你們這兩個孩子呀!娘只是一眨眼沒盯著而已,怎麼就闖出這麼大的禍事來?」早知道就不去法華寺了,佛門聖地也不平靜,沾染俗事。

「娘,這事真不能怪在我和姊姊頭上,天外飛來橫禍誰攔得住,我們又不是神算子能卜算吉凶,真要那麼靈驗,趕緊算算哪里的地下埋金,咱們連夜去挖。」好能一夜致富。

「你這財迷,想的全是歪道,哪來的金子讓你挖,痴心妄想。」愁眉苦臉的蔣秀翎被女兒荒謬的說法逗笑了。

「我也是苦中作樂,我們這是和三皇子不對盤了,要是他存心隔應我們,暗下黑手,大伯、大伯娘他們會不會為了自保而棄卒保車?」凡事要做好準備,免得事到臨頭措手不及。

顧四郎夫婦一听,同時一怔,「不會吧?」

「爹、娘,長房、二房、三房的為人您們還不知嗎?上回娘給我和姊姊買了一對栩栩如生的蝴蝶簪,我們一人一支,可二房的大姊看了很喜歡就想搶,還說咱們四房的銀子是公中的,要娘把所有的私房拿出來充公,府里的小姐每個人都該有支簪子,由娘付錢。」真是窮瘋了,敲竹杠敲到四房,口氣還十分理直氣壯,活似四房的私產該無私的分給其他三房。

「真有這回事?」顧四郎訝異。

蔣秀翎撫額苦笑,「二嫂和清玥來鬧了一回,我嫌她們煩就用個金鐲子打發,心想不值什麼也就沒告訴你。」

「唉!你以後別給了,裝病不見客,他們就是被我們縱容出來的,才會一直不知足的予取予求,那些全是你的嫁妝,日後要留給咱們孩子。」填不滿的無底洞丟再多東西下去也無用,最後只會賠上自個兒。

「好,都听你的。」一家之主發話了,她終于不用再應付那些個惱人的人與事。

看父母感情融治的相視一笑,孟淼淼趁機插話,「爹,我前陣子幫我孟家大哥買了宅子,順便給咱們家也買了一套,在孟家的隔壁,若是府里沒法住了,咱們就搬出去。」

顧大郎是極現實的人,他正愁攀不上三皇子,若三皇子允諾些好處,他大概會迫不及待把四房給賣了,不顧兄弟情誼也要從中得利,幫著三皇子干盡一切陰私事。

簡單一點是逼迫四房的女兒給皇子做妾,明的、暗的使盡手段,若有不從便以不肖子孫之名逐出家門,一樣私物也不讓帶,淨身出戶,而後三個房頭的人再來瓜分四房財物。

這種事他們不是做不出來,而是要有個適當的理由掩悠悠眾口,泯滅天良還妄想博得好名聲。

「你哪來的銀子?」蔣秀翎驚呼。

她虛笑地摟著娘親胳膊,搖呀搖,「五、六月天正熱時,長歡哥哥不是給咱們送冰來?那是我們合著賣的,他六我四,小攢了一筆,夠買屋置地。」

「你還置地?」那是多少銀子?

她干笑,「幾……呃……畝。」

「什麼?我沒听清楚。」幾十畝地不少了,京郊的地不便宜,賣冰的銀子應該花得差不多了。

「三百畝。」

「喔,三百畝……什麼,三……百畝!」沒幾千兩買不起吧?這個敗家的,一有銀子就亂花。

「給我孟家二哥種地。」她越說越小聲。

「……」兩人沉默。

「不過也有個好處,哪天我們被三皇子逼得無處可去時,一家子往城外的莊子一躲,諒誰也找不到。」起碼沒人知曉她和孟家的關系,可以暫避風頭。

「嗯!這也是條退路。」顧四郎認同的點頭,這是萬不得已的下策,偌大的侯府不可能為四房出頭。

「爹、娘,您們不要為我做任何犧牲,大不了我絞了頭發做姑子去,難不成三皇子還能到庵堂里搶人不成?」

紅梅、杏兒一夜間不見了,心里難受的顧清蓮在數日後才發現屋里少了兩個丫頭,多了幾張新面孔,她詢問了一下才知道是妹妹將人帶走了,因此想問問她們被送去哪里。

沒想到正好踫見妹妹和爹娘在說話,她好奇听了听,頓時淚流滿面。

在她傷心受到屈辱不肯見人之際,他們卻為了她的事大傷腦筋,絞盡腦汁尋求解決方法,甚至想舉家搬遷,遠離京城。

她何德何能呀!遇到肯為她設想的家人。

可她又為他們做了什麼事?除了添麻煩。

思及此,她忍不住痛哭失聲跪倒在爹娘面前,寧可出家也不願拖累他們,也許跳月兌三界外才真的無憂無慮。

驀地,她想起語氣溫柔的七皇子,他真是個好人,和別的皇子不一樣,因為她的事也被三皇子記恨上了。

「你在干什麼,快起來,爹娘沒有怪你的意思,那種事也不是你願意的,瞧你都嚇壞了,爹娘看了也心疼。」跟著紅了眼眶的蔣秀翎將女兒拉起,撫著她的手久久不放。

「娘,都是我不好,淘氣愛玩不听話,要不是我瞧一池荷花瞧得入迷,也不會一時沒注意撞到路過的三皇子。」她邊哭邊拭淚,後悔沒讓人瞧瞧左右,自以為佛家淨地自是一片祥和,不會有任何糟心事。

「怪了,我怎麼覺得這話說的是我?姊呀!你確定你沒含沙射影,指著禿驢罵和尚?咱們四房就我一個淘氣的,野猴兒不就是我。」孟淼淼嘻嘻哈哈的緩和氣氣。

「你也知道你最不听話,整天跟那小子往外跑。」蔣秀翎橫了一眼,這四房哪件事她不知曉,只是沒說破而已。

孟淼淼嘿嘿笑著,「娘,我是為了賺錢,這不是給咱們家賺了宅子,偷攢私房,日後搬出去沒人知道。」

「妹妺,姊姊對不起你,要是我的膽子能大些,三皇子也不敢肆無忌憚的調戲于我。」換成是妹妹,只怕是又捉又咬,拳打腳踢,把人抓得面目全非方肯罷休。

孟淼淼螓首輕搖,「沒事,姊妹之間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京里找不到人嫁,那就往外地嫁,姊姊有才又有貌,還怕嫁不掉嗎?」

「荷姐兒……」顧清蓮羞紅了臉,眼角掛著晶瑩淚珠。

「再不濟,到我東山村的爹娘那里去,他們可疼女兒了,我哥哥們都給我當馬騎,背著我滿山跑。」他們快進京了,她很快就能見到孟家的爹娘和二哥。

「又瞎說了,哪能給人家招禍,他們養你是大恩,我們沒能報答本就有愧在心,不可再有拖累人家的想法。」蔣秀翎一手拉著一個,相似的面容讓她心里甜絲絲的。

「他們不會在意……」只怕幫不上忙。

「好了,這事大家都往心頭擱,別說出口,咱們看看三皇子下一步要做什麼……」只能看著辦,以不變應萬變。

顧四郎的話才說一半,屋子外頭傳來婆子的叫喊——

「侯爺好、大夫人好。」

幾人納悶地相視一眼,想著這兩人怎會到四房來。

一會兒後,真相大白了

「大哥,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是你兄弟嗎,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有哪里對不起你——」

一向溫文儒雅好脾氣的顧四郎難得發怒,臉色越來越難看,揚高聲音質問。

他一直把小女兒說過的話當「童言無忌」,侯府里的人再自私也還有一絲人性,不至于為了一點點利益連自家人都出賣。

可還是女兒看得剔透,一眼瞧出這蛇鼠一窩的嘴臉,要他防著他們,這不就防出了黃鼠狼。

「四弟別急著動怒,听大哥說完,大哥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想想你在侍讀學士這位置待了幾年,不想往上挪一挪嗎?」誰不想出人頭地,為門戶爭光,送到眼前的機會怎能錯失。

「大哥不必再說了,我不會同意,你請回吧。」心灰意冷的顧四腿很疲憊,他有辭官歸去的念頭。

顧大郎惱羞成怒地指著四弟的鼻子大罵,「不要不知好歹,不過一個女兒而已,值得你當寶護著嗎?難得三皇子看上她是她的福分,別人求都求不來,你還傻到往外推!」

「賣女求榮不是我做人的原則,我寧可不當官也不會犧牲我女兒的一生。」顧四郎雙手一張,將妻女護在身後,高大的背影給了她們山一樣的依靠。

「喲!說得還真清高,胳膊粗不過大腿,三皇子府真來要人了,你們敢不給?」周氏尖著嗓子嘲笑他們沒本事還硬撐,真要宮里來人了,再硬氣也得忍氣吞聲。

她一雙眼楮轉呀轉的看著屋里的擺設,想著哪幾樣放她那里更好看,還有一些值錢的能拿去送人。

「大嫂,我們不同意他們敢搶嗎?本朝的律法擺那兒,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她不信沒王法了。

「呵……四弟妹,別天真了,自古以來有哪個皇子被定過罪?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不了了之。」還跟皇家死磕不成?

「大不了我去敲震天鼓,滾釘床,告御狀,寫血書召告天下,看皇上受不受理。」但鳴不平事。

「荷姐兒!」顧四郎夫婦齊喊。

「好、好,一家子有骨氣得很,你們不怕三皇子,我們侯府怕,要是你們不把蓮姐兒送進三皇子府,我們侯府也不敢留你們,即日起給我搬出去。」就不信他們不屈服。

「大哥這是趕四房出府?」顧四郎痛心不已。

「是。」

「徹底斷絕關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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