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換上的西裝和禮服，龍若謙邀請李若曦同游米拉貝爾花園。
陽光灑落，他們兩個人的影子在草地上拖得好長。
一開始，李若曦仍然刻意跟他保持一段相當的距離。
龍若謙經過觀察，篤定她一定有心事。
看著花園里的男男女女，要不是牽手散步，就是坐在椅子上談心，小孩子們在陽光下追逐玩耍，哪有像他們，像是冷鋒過境，氣氛冷淡。
龍若謙微挑眉頭，握住李若曦的手，然後神態自若的與她扮演情侶。
面對他如此主動的舉止，她早已見怪不怪，只是被握住手的瞬間，指尖忍不住微微抽動了下，包覆著她的小手的溫暖手掌也略微收緊，她抬眼看著他的側臉，輕輕的問︰「我問你，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龍若謙露出微笑，深邃的黑眸凝視著她，「你的眼楮。」
「嗯？」她專注的听他說話，渾然沒有察覺他的長臂輕輕摟著她的腰。
「不懂嗎？你應該知道，一個人的外貌再怎麼改變，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復制另一個人的靈魂，我這樣說，你同意嗎？」
「嗯，我認同。」李若曦點頭。
「所以我的答案就出來了，我就是借由觀察你的眼楮看到我的反應，做為我判斷的依據。」他好得意，因為借由這次事件，更加確認了一件事情。
「我還是不懂。」她還是不明白，自己被識破易容術的癥結點在哪里？
「你真的想弄懂這其中的奧妙？」他在噴泉前面停下腳步，讓李若曦面對自己，然後俯首，目光灼熱的盯視著她。
「嗯。」雖然不明白他的動機，可是光從他的眼神，她就已經瞧出不尋常的意味了。
「看著我的眼楮。」他誘哄的說。
她順從他的意思，慢慢的移動目光，從他的下顎，到他秀逸的薄唇，再到他堅挺有形的鼻子，最後在他的眼眶下緣停住。
「怎麼了？你不敢看我的眼楮？」答案已經很明顯了，還需要他多說嗎？
一向不畏懼挑戰的李若曦，終于看向龍若謙深黑的眼瞳，接觸到他流露出的溫暖灼熱目光，不禁輕蹙眉頭，眼皮低斂，臉頰迅速燒紅，瞬間明白自己中了他的圈套。
「你……你這樣又算什麼？」
要命！現在只要接觸到他那雙眼楮，她的心髒就會不由自主的評評狂跳，眼楮也不知道該看向哪里，這擺明就是自律神經失調的前兆。
「我的用意很簡單，只是想讓你不要再逃避自己。」龍若謙目光灼灼的盯視著她，決定乘這個機會，將彼此的感覺說清楚。
「我沒有逃避。」
「是嗎？那麼你是承認已經被我吸引，承認你欣賞我，承認你有些喜歡我？」
「你不要曲解我的話，我什麼都沒有說。」在沒有確認他的身分之前，她不會輕易交付真心。
「曲解？我有嗎？其實我覺得男女之間的互相吸引，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我對你很有興趣，而你又為什麼不能坦白的表達你對我的好感呢？」
龍若謙的心機，算是深沉的。
因為他之所以能篤定的在人群中認出她，完全是昨晚與她道別前，他故意挑起與她之間曖昧的感覺，讓她的心里存在他留給她的情感悸動，就是這小小的手段，加上他高度敏銳的感性，要認出變裝後的她並不難，但是如果今天她對他並無感覺，那麼面對一個心里沒有他的身影的女子，他也只有認輸的份。
「你在酒吧里彈奏的那首曲子，叫什麼名字？」李若曦終于忍不住問出深埋在內心已久的疑問。
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問起這件事，不過龍若謙還是照實的說︰「我不知道那首曲子真正的名字，不過我將那首曲子取名為『回憶』。」
「為什麼你不知道？」她的心口微微緊縮。
「因為那是我小時候我母親最常哼唱給我听的曲子，只是後來她因病餅世，我才將那首曲子重新譜曲。」說到過世的母親，龍若謙的深眸里流露出淡淡的傷感。
「你……叫什麼名字？」她緊盯著他的臉龐，漸漸的找出記憶中模糊的輪廓。
「如果我將我的名字告訴你，你會讓我一睹你的廬山真面目嗎？」他微眯雙眸，非常好奇她的真面目。
「告訴我你的名字。」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李若曦氣息略顯不穩的追問。
注意到她的認真，他默默的凝視她好一會兒，慢慢的說︰「龍若謙。」
「你真的叫龍若謙？你是台灣人？」她又驚又喜，眼楮發光，身體也輕輕的顫抖。
「你認識我？」看見她如此激動的反應，他懷疑的反問。
「不！我只是……」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已讓他起疑，她原想進一步跟他相認，可是猛然想起自己的職業，不禁猶豫了。
「讓我看你的真面目……」
她是熟人嗎？她認得自己？
「不！我要走了……」
如果他真的是謙哥哥，那麼她更不應該讓他知道自己如今是個殺手的事實，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告訴我，你是不是認識我？」感覺到她的反應不太尋常，龍若謙當然不可能輕易的放她離開，伸出手，拉住她的臂膀。
「不！我不認識你。」李若曦矢口否認。
「如果你真的不認識我，又為什麼在听到我的名字後，就急著要離開？」龍若謙依舊緊緊的扣住她的臂膀，敏銳的直覺告訴他，事情絕對不簡單。
「是你想太多了，我只是突然想到還有別的事情要辦，抱歉，請你放手。」李若曦想要掙月兌他的箝制，無奈力氣不如人，只好試圖穩住自己的情緒，神情幽冷的望向他，卻掩不住眼底的慌亂。
「你到底是誰？」看到她害怕的模樣，他不禁有些心軟。
龍若謙看著她易容過後的臉，伸出手輕輕撫模她細致的臉蛋，仔細感受著指下傳來的肌膚觸感，是一種與皮膚極為相似的材質，他知道，她所戴的面具，果真與冷叔用的是同一種材質。
正當他猶豫著是否該動手揭去她臉上的面具時，李若曦像是感應到他的心思，連忙移動腳步往後退。
「不要，你不要踫我！」
害怕他如果真的是她印象中的謙哥哥，也害怕如果他知道她目前的身分是個殺手，她會在他的眼中看到失望難過，她很害怕。
李若曦伸出手，欲阻止他的靠近，龍若謙則因為想要證實內心的猜測，所以也不願意輕易讓步，就這樣，兩個人展開了拉扯。
「你到底是誰？既然認識我，為什麼要躲我？又為什麼要用冰冷的態度對待我？」龍若謙真的不了解，打從火車上的匆匆一瞥，他就覺得在她的眼里看到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因為他無論怎麼想也想不起來那種感覺是從何而來，只好悄悄的將感覺藏在心里，只是這幾天，接二連三的巧遇與相處，他愈發覺得心底的某種感情正在火速燃燒滋長，他喜歡與她在一起的那種感覺，很喜歡。
看到他深邃的眼眸中傳遞出濃濃的愛意，李若曦只覺得冷硬的心防似乎即將潰決，狼狽的她只想趕快離開他，不想再讓情感受到波動，這是不對的！
「放手！」她大喊。
「告訴我，你到底是誰？」龍若謙也不甘示弱。
眼看無法月兌身，加上發現因為他們的拉扯而吸引了周遭人們的注意，李若曦索性狠下心腸，在一次將他往後推的動作中，加重了力道。
龍若謙一時沒有防範她的力氣竟然大到可以將他往後推，就在他松開手的同時，眼睜睜的看著她腳步不穩，不斷的往後退，然後……
撲通一聲，李若曦跌入了嘖水池里，濺起了好大的水花。
「Dawn！」他嚇了一大跳，連忙跟著跳進噴水池。
李若曦宛如落湯雞，表情怔然的坐在水位不高的噴水池中，從天而降的水冰冰涼涼的，打在她的臉上、身上她忽然清醒過來。
她為什麼要躲開謙哥哥？
這麼多年來，她不是一直很想再見他一面嗎？為什麼他就在她的眼前，她卻反而想逃開？
看著水幕後漸漸靠近的人影，她的心口抽緊，知道是他，眨了眨被水刺痛的雙眼，感覺一股酸意在心底翻攪。
「Dawn，你還好吧？有沒有跌傷？」龍若謙看著表情有些呆滯的她，露出擔憂的神色，朝她伸出手，想拉她起身。
仰起頭，看著跟她一樣全身濕透的他，李若曦動了動喉頭，伸出自己的手，在被他拉起的瞬間，她猛然欺近他，唇瓣主動覆上他的。
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撞擊了龍若謙的心，他疑惑的皺起眉頭，感覺到她以吻封住他的唇，他想開口，她閉著眼楮，雙手緊抓著他的肩膀，盡情的釋放壓抑的感情。
龍若謙面對她的熱情，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也緊緊的回擁她，他的手撫過她的發，揉過她的肩，嘴唇親吻著她的唇，他感覺到她的唇瓣所傳來的柔軟觸感，吸吮到滿嘴的沁甜滋味，他深邃的黑眸凝睇著她，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狂野。
就這樣，他們在噴水池里相擁熱吻，嘩啦啦的水花在他們的身邊飄灑著，風一吹，水霧彌漫在他們四周，也同時模糊了他們的臉孔。
龍若謙在親吻間，不著痕跡的扯掉她的假發，烏黑亮滑的發絲在他的指間纏繞，他的心口怦然狂跳。
李若曦面對他的探索，沒有抗拒的意思，僅是將自己緊靠向他。
得到她的默許，他在水花飛濺間，揚手揭去她臉上的膠膜，清麗月兌俗的美麗臉孔完整的呈現在他的眼前。
她的五官細致，彷佛上等的古瓷，讓人驚嘆，他看著她，感覺到自己胸口的鼓噪。
她真的很美，美到讓他很難找到形容詞來贊嘆她。
「你……你到底是誰？」如果她真的認得他，那麼為什麼他對她毫無印象？唯一熟悉的，是她的眼神。
「你要問的……只有這樣？」看他的反應，李若曦知道，他還沒有想起她。
看她的表情，他知道她果真是認識他的，而她，也正期待他能認出她，但……
他雙手捧著她的臉，指月復不斷的輕輕拭去流過她臉上的水痕。
「我……」他在腦海中努力搜尋關于眼前這張輪廓的記憶，可是他的思緒卻被第三者打斷。
「你們兩個人還好嗎？」一名警察看到他們被水淋濕，面露關心的詢問。
龍若謙與李若曦相視一笑，然後他握住她的手腕，離開嘖水池。他對著那位警察，以德文說了聲抱歉，拉著她，大步跑開。
回頭望著那張喚不出名字的美麗嬌顏，他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他也要想辦法弄清楚她的身分。
看著自己的手被他拉著，不斷的往前跑，李若曦的神思像是飄回到幼時，看著他的背影，追隨著他的背影，然後默默的陪伴著他的背影……胸口漫溢著暖暖甜甜的感覺。
她的眼眶中盈滿淚水，滑落臉頰，跟流淌的水滴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