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私心不可議 第十二章 只愛你一人

作者 ︰ 宋語桐

縣衙里亂成一團,墨大將軍一句下令嚴查來來客棧失火之責,那些手下便找來了掌櫃伙計,把當時在客棧里的賓客一一點名出來,排除了那些從未和路家有過瓜葛之人,其余的便陪同著衙門用的官差一一上門要人,讓他們親自到衙門候審。

此案,雖在縣衙里辦,可主審官卻不是縣令路行之,而是墨大將軍親審,墨大將軍雷厲風行,就算眾人不滿,也不敢輕易抗命,全都在同一時間被請到衙門來。

方大小姐和她身邊的僕婦,廚房里當日的所有廚子,掌櫃和伙計,還有知道路大小姐當日行程的車夫,路大小姐身邊的丫頭小芳,甚至連和方大小姐相關的周刺史夫人都被請來。

掌櫃和伙計,早在這些人來之前便把當時所見的狀況交代了好幾次,而且是兩人分開問審,所有的情景細節也都對得上,便被堂上給相信。

據說當時起火點是在廚房,廚房里手忙腳亂,沒人注意為何會起火,火勢蔓延的很快,廚子幾個差點就走不出來,當時客棧里人聲鼎沸,他們的叫喊聲一時也沒人听見,等端菜的伙計們發現時,大火已燒到外頭來。

眾人喊叫著走水,一邊往門外沖,二樓的賓客聞聲也趕緊捂住嘴鼻往樓下跑,掌櫃深怕有人還不知情被困在二樓不敢第一個時間往外沖,想到二樓探個究竟,剛好遇上方家小姐的僕婦攙著方家小姐下樓來。

「掌櫃的還不快跑?怎麼還往樓上沖?」僕婦一手用錦帕遮住鼻子一邊說,「樓上沒人啦,全都跑光了。」

「你確定?」

「我騙你干什麼?不信你上樓瞧去。」僕婦說著趕緊帶著方大小姐奔出門。

木頭蓋的房子很快便劈里啪拉燒成一片,掌櫃本來要往上再探看,樓梯間一根被燒斷的木頭卻摔下來剛好打在他的手臂上,情急之下他只好跟著大家趕緊往外沖。

「事情大致就是這個樣子……我沒想到路家太小姐竟還沒跑下來……」掌櫃的一臉自責,「我當時應該堅決上去查個究竟的。是我的錯。」

伙計听了忙幫腔,「怎麼會是掌櫃的錯呢?掌櫃自己手都被燒傷了!樓下動靜這麼大,二樓也有賓客慌慌張張沖下跑出去,大家在叫走水了,怎麼想到那路大小姐竟然沒听見還待在上頭……」

坐在堂上的墨東一雙冷眼掃了過去,伙計當場抖了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收到墨東的眼神暗示,一旁的李承道,「已經請人去現場看過了,縱使現場一片狼藉,但火還沒有燒到二樓這邊,我們已經確認二樓路大小姐所在雅間門口被一根很長的木棍插在通道牆面和門庭之間,把門給堵死了,因此任路大少姐有再大的力氣也打不開那扇門。」

「什麼?」掌櫃和伙過一听,面面相覷了起來。「路大小姐之所以被困是因為門被堵住了嗎?」

「是的,這是路大小姐親口所言,經此查證,所言非虛。否則,好好的客棧樓通道上為何會有這麼長的木棍撐在門上?」

墨東眯了眼,接續李承的話,冷言道,「或者,你們有人可以解釋這木棍為何會在通道上,這木棍又從何而來?更是否曾經見過有人拿這木棍進了客棧?」

伙計眼神閃爍的看了掌櫃一眼。

掌櫃皺起眉,也不敢隱瞞,「那木棍是代班的廚子一早在路上撿來說要當柴燒的,因為今兒忙,就先擱在後院里……」

「你有看見誰把木棍拿上二樓嗎?」

「我們是沒看見,但後院有另一道階梯可以上二樓……」

意思就是,如果有人偷偷把木棍扛到二樓去,也不見得有人知曉。

墨東的黑眸一沉,「把那個廚子給我帶上來。」

李承才要領命,堂外就有兵丁急匆匆地回稟,「稟將軍,有一個廚子逃了,趙信大人親自追過去了……」

因為那臨時代班的廚子逃了,先前被請到衙門候審的幾人在一一被問過話後便讓他們先回去。

方家大小姐方萱萱過家門而不入,倒先入了周刺史家的大門,說起來這也不奇怪,自家姑父就是堂堂蘭城刺史,受了丁點委屈自然是要先來姑父姑母這邊哭訴一番,想她堂堂一個千金小姐卻被請去當犯人審,說什麼她也不會樂意。

怪的是,此女進了周府,第一個見的卻不是刺史夫人,而是直接往東院走去,那兒是周府最美的地方,住的自然不是閑雜人等,而是周刺史公子周弼,方萱萱這一路可說是急奔而來,門房管家甚至路過的婢女都沒有擋下她,也沒人幫她通報,就見她一路疾行轉眼便來到周弼院子里的主屋前,連門都沒敲便直接推開門進了屋。

房頂上偷偷跟來的李承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

看來主子叫他跟著方萱萱是跟對了,這家的少爺和表小姐可還真有點什麼,今天他李承只好大材小用來听一下壁腳了——

周弼一見到方萱萱進門,神色一緊,「你怎麼來了?大將軍不是傳你去候審?這個時候你不該找上門來的,你不知道嗎?」

「沒人跟著我。」她一路小心注意著呢。

卻不知有人可以來無影去無蹤嗎?連太子府和皇家內苑他都可以來去自如不讓人察覺了,何況只是要閃她這個半點武功都不會的閨閣千金?房頂上的李承好笑的輕哼了聲,耳貼得更近。

「凡事還是該小心點。」

方萱萱幽幽地看著他,嬌聲道,「你就這麼怕我牽連到你們周家嗎?我不過是訂間房湊個熱鬧,想看著英明神武的大將軍是什麼模樣罷了,還听你的話大方的讓出一間雅間給你未過門的夫婚妻呢,誰想到這麼倒霉會遇上這種事!竟被當成了縱火的嫌疑犯!表哥你不安慰就了,見到我倒像見到瘟疫似的……」

周弼勉強露一抹笑,寵愛的伸手拍拍她的臉,「我只是怕你被人家誤會,畢竟路大小姐一出事我們周家就退了婚,你又這祥大刺刺地跑來找我,若有人疑神疑鬼的拿這些事來作文章,你不就成了謀害路大小姐的最大疑犯了?」

方萱萱驚訝的抬眸,「表哥,你怎麼知道有人要謀害路大小姐?我都還沒說呢。」

這審訊方畢,她便趕來了周府,就算姑父有人脈可得到衙門傳來的消息,也沒有比她快的道理吧?

周弼一驚一乍,「我猜的罷了……真是?」

「好像是,听說那間雅間門口的通道上撐了根很長的木棍,是當天臨時代班的廚子一早撿來的,才要審呢,听說人就跑了……」說到此處,方萱萱突然想到什麼便住了口。

「你說什麼?」周弼臉色大變,陡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人捉到了嗎?」

她被他捉得發疼,卻沒出聲,目光卻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臉上,「應該還沒有吧……表哥,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那麼難看?要不幫你去請個大夫來看著?」

周弼知道自己失態了,不由松開了手,「不必了,我沒事,只是听到雪兒被害,心里有點復雜……你先回家去吧。」

方萱萱點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好,表哥你好好休息,就別擔心你那未婚妻,不,現在已經不是了,可以讓表哥擺月兌掉這門婚事,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我先回去了,改天再過來看你。」

說著,她轉身開門便要離開,周弼卻喚住了她。

「我那天叫你讓出一間雅間給路大小姐的事……你可有跟人提起?」

方萱萱一頓,回眸,搖搖頭對他一笑,「放心,我沒敢把表哥給扯進來,只說因為我知道她是表哥的未婚妻,所以便好心讓了一間房給她。」

周弼扯扯唇,「做得很好。」

方萱萱朝他微笑,轉身關上門離開了。

門外的僕婦趕緊上前替方大小姐打了傘,「飄雨了,小姐。」

聞言,方萱萱仰首望天,斂去了臉上的笑,「是啊,這天是說變就變呢,若沒嬤嬤這把傘,我鐵定就要濕透了。」

僕婦看了主子一眼,未解其意,只道,「不過就是奴婢該做的事。」

「你該做的事,也包括幫著表哥去謀害路家大小姐嗎?」

嗄?僕婦愕然的看著她,「小姐……何出此言?」

「若非如此,當時掌櫃要上樓,你也不會刻意說樓上的人都跑光了,還有,還記得那我問你衣服上的木頭屑屑是在哪沾上的嗎?那木棍……是你從院子搬上二樓路大小姐的房門口的?那條通道只有兩間雅間,我的和路大小姐的,你要偷運根棍子上來很容易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僕婦聞言,嚇得當場彬了下去,傘也顧不得替小姐撐了,「小姐饒命,奴婢也是听令行事,少爺畢竟是奴婢從小服侍到大的,他的話,奴婢不敢不從……」

方萱萱苦笑著,「罷了,你也是身不由己。起來吧,我們回家。」

話畢,她率先往前走,雨越下越大,就算僕婦撐了傘跌跌撞撞追上來,她終究還是淋了一身濕。

衙門內泛著茶香,墨東一邊看著京中密使的來函,一邊听著李承听來的璧腳及看見的一切,本來閑適的姿態一頓,眸一沉,手掌一旋,本就握在手上的茶盞瞬間飛了出去,狠狠地摔上了門。

「竟是如此?」

「是,主子。」李承看了一眼碎成地的杯子,還真是好久沒看見他家主子發這麼大的火了。這路家小姐在主子心里還真是個寶,誰敢踫她,就注定像那被摔成碎片的杯子一樣慘吧?「現在可要將周弼緝拿歸案?」

「你是要本將軍把你在梁上偷听偷看的事拿來當證據捉人嗎?」

不行嗎?不然干麼派他去偷听偷看?

「請主子明示!」

「人家可是新科狀元,刺史公子,說什麼也得證據確鑿。」要不是周弼還有這層身分,他鐵定直接一刀砍了他。

此時,趙信行色匆匆地進來——

「廚子捉到了?」李承等不及地問。

「捉到了,身家背景也查到了,正是方大小姐身邊僕婦老鄉的一個以前相好的兒子,是前些日子才到蘭城的,專打零工。」

墨東冷冷一笑,「很好。給我嚴刑打一番,若不吐實便不準停!還有,派人把方家大小姐和那名僕婦也給我捉來,把方大小姐也關進大牢,那名僕婦……也給本將軍好好審問一番,打到她說出周弼的名字方休!」

敢害他的女人,他說什麼都不會輕易罷休!

李承和趙信互看了一眼,「主子,你為何要捉方大小姐?」

「為何不捉?那僕婦不就是方大小姐身邊的僕婦嗎?僕婦有罪,她自然是有罪。」

「可是……主子明知道她無罪啊!」

墨東的眸狠掃了過去,「我怎知她無罪?」

是厚,听壁腳的不算……李承模模鼻子。「是,主子,屬下馬上就讓人去捉拿她們!」

路行之顯得有些氣急敗壞的回到府中,一進門便把所有人召進大廳,路蘭雪不急不躁的過來。

這幾天她可是安分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來來客棧的縱火案正查得如火如茶,雖然事事關己,她卻未曾主動相問過一句,因為每天那位大將軍都會飛鴿傳書給她,簡單幾句交代案情,字里沒有半點想念,但他會寫信給她,對她而言就是他想念她的一種方式。

「方萱萱認罪了!」

路蘭雪詫異的揚眸,這是最新消息吧?而這個消息多令人震驚。

「……方家女兒說她打小愛慕著她表哥,不忍看見表哥為保周家名聲去娶一個失蹤五年不清不楚的女人過門,那日剛好得知咱家女兒的丫頭訂一間雅間,便讓了一間出來,然後指使代班的廚子混進去客棧縱火,又指使身邊的嬤嬤把木棍運上去堵住了咱家女兒的門,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一個愛字。」

愛呵,她相信方萱萱是真愛周弼的,否則怎會替他頂罪?

而周弼?听到這個消息的他會如何?接受方大小姐的愛意?還是因此感動又慚愧的去自首?

蘇華第一個叫出聲,「真是個賤蹄子!愛一個人就可以去謀害別人了?正主兒都沒說話呢,她倒是心疼起人家了?如果正主兒不想娶,我們還能拿刀逼著他娶不成?犯得著殺人嗎?」

「這不都是那方姊姊自個兒想出的事嗎?母親干麼扯上弼哥哥?」路茹冰微嘟起了嘴,說完還不悅的看了路蘭雪一眼,「弼哥哥之前可是跟大家說了他要娶大姊的。」

路知倩听了只是皺眉,走過去抱了路蘭雪一下,「幸好捉到犯人了,現在大姊可以松口氣了。」

路蘭雪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她,卻是未語。

「蘭雪,這事你怎麼看?」

沒想到父親竟會問她的意見,路蘭雪抬眼望了過去,難道父親覺得此案另有隱情?

路蘭雪微微頷首,「女兒以為,方大小姐之所以認罪,是因為僕婦是她方家的人,那廚子又是僕婦找來的人,所以一切看起來便很合情合理,但認真追究下去,那名僕婦卻是周家的老人了。」

路行之聞言一愕,「確有此事?你的意思是……」

「女兒沒什麼意思,只是不想冤枉了人,還望父親大人明察。」路蘭雪話說得好听,明明此案是墨東主導,卻想提個醒,讓父親幫忙一起查下去。

此時一名家丁匆匆來報,「老爺子,門外周公子求見路大小姐。」

路行之氣得吹胡子瞪眼,大手一揮,「不見,見他干什麼?他周家欺侮我們還不夠?現在一听見方大小姐認罪就趕緊跑來是什麼理?」

「父親,讓女兒見見他吧。」

「你見他干什麼?難不到現在你還想嫁他?」

「自然不是。」路蘭雪語氣淡淡,「女兒只是想听听他要說些什麼。」

路行之看著她,思及她方才說的那段話,想想便點了頭,對那家丁道,「去把周公子請進前廳。」

前廳里,周弼一見到路蘭雪便朝她撩袍一跪。

路蘭雪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相扶,就讓他跪著,彷佛這就是他應得的。

管家親自端來茶水,看見周公子跪在地上,又看著路蘭雪,顯得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半句的退到門門去守著。

路蘭雪端茶喝著,看起來很鎮定,拿著杯子的手卻有點打顫。

打從她在墨東的來信中得知想害她的人是周弼後,她曾想過要是再讓她見到了這個想害死她的男人,她該做些什麼?譬如直接把杯子丟到他頭上?或是上前狠狠踹他兩腳?不然把他綁起來扔到湖里?

而此刻,她卻什麼都做不出來。

「喝茶嗎?」路蘭雪問了句。

「不用了,我不是來喝茶的。」

「那你是來干麼的?」

「求你救救我表妹吧!她只是腦袋一時胡涂了,才會做出這種傻事,本性並不壞的,請你饒她一命。」

幸好,他還記得來替他表妹求情,沒到泯滅天良的地步……

她真的很高興他來了,說不上為什麼。

路蘭雪幽幽地看他一眼,「我為何要救她?你喜歡她?」

「……」

「都這個時候了,你連承認你喜歡她不敢?方大小姐這罪還真是頂得挺冤的。」

周弼一愕,揚眸,震驚的看著她,「你……什麼意思?」

「若要人不卻,除非己莫為,你當真以為你對我做的事可以瞞天過海嗎?」她說著淡淡一笑,「也許,本來可以的,如果此刻的主審官是我父親或你父親,但你運氣比較不好,遇見了墨大將軍。」

真是越听越讓人膽寒……

周弼緊咬著牙,「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看在我們打小一起長大的分上,我就好心提點你一下好了,去自首吧,僕婦原是你周家的老人,這點一查便知,更遑論墨大將軍的人已經親耳听見那僕婦向方大小姐承認是遵循你之命來害我……」

「你說什麼?!」周弼的身子劇烈一顫,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表妹她竟然早就知道這事是他干的?那她為何還……

「你以為方大小姐是不得不認罪嗎?你錯了,她是因為知道是你做的,所以才認罪了,畢竟罪名落在她身上,看起來是合情合理的,但……雖然方大小姐現在替你頂了罪,這事卻不會就這樣算了。」

「對墨大將軍來說,真正害我的那個人若還好好活著,他是絕對睡不好覺的,你若不出來認罪,到時可能你的父母親都要因你而被關進大牢,誰叫你家退婚退得這麼快呢?論殺人動機也是很合理的,加上僕婦廚子……屈打都能成招了,何況這本來幕後主使者就是你,拿到對你不利的證詞是遲早的事,你若不自首,恐怕你全家都要跟著陪葬了……我言盡于此,你要如何,會如何,我都不關心,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見你。」

說著,路蘭雪提步要走,周弼卻伸手拉住了她。

「你不怪我嗎?」

她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冷道,「你若和方大小姐情投意合,又為何要與我二妹議親?就只是怕人家說你們周家背信忘義?你不想娶我,早告訴我便是,何苦把我變成拆散你們的罪人?還因此想置我于死地……」

周弼搖頭再搖頭,事已至此,說什麼話都是多余了,「雪兒妹妹……我對不起你……是我一時鬼迷了心竅……」

人生有很多事,一時想不開就鑽進了牛角尖,好像前面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就算是錯,也硬要去,總以為自己會是幸運的那一個,錯誤不會被發現,一切都會按著自己的計劃走,最後卻徒留悔恨。

「你是對不起我,但你更對不起方大小姐,她那麼愛你,連罪都願意幫你頂,你卻想置身事外……我說過了,你對我做出這種事,墨大將軍是不會放過你的,你自己想一想該怎麼做吧!」說罷,她甩開了他的手,快步離開。

這一日,周弼在路家前廳里跪了好久好久……

蘭城大街上有人在敲鑼打鼓,四處說著有關周刺史公子到衙門自首的消息,說他因為不想娶路大小姐而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放火害死她,方大小姐因為愛他而出面替他頂罪,周公子不忍心心愛的人為他受罪,便出來自首了。

這令人發指的謀殺計劃,不知何時竟變成了一段愛情佳話,讓人覺得唏噓之余又頓覺造化弄人。

更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當真相水落石出,周弼押入大牢之後,整個蘭城面上看似平靜,底下卻沸騰的幾乎掀了鍋。

「真是紅顏禍水啊!」總有人在竊竊私語著。

「路大小姐果真是個不祥的,五年前失足掉進山谷大難不死,現在一回來就克了親家,轉眼間周公子便入了獄官職不保,整個周家都要被連累。」

「會不會是墨大將軍被妖女所惑?屈打成招?」

「有可能,听說墨大將軍行經蘭城第一天就當街把路大小姐給帶走,不知把她帶到哪去了,久久未歸,說兩人清清白白誰信啊……」

「莫非是墨大將軍想要路大小姐,卻听見路大小姐和周家有婚約,不想背個強搶人妻的罪名,所以才硬要把周公子拉下水逼周家解除婚約?」

「不不不,听說在周公子罪名成立之前,周家就已經解除婚約了。」

「可墨大將軍還是不放心,便要置周公子于死地?听說是要斬了……」

「這也太可怕了,我就說刺史一家可是品德高尚的,怎麼會做出這等事,原來是被裁贓陷害的啊!」

「太可惡了,就算是墨大將軍也不能這樣欺負我們蘭城刺史的公子啊……」

「不是吧,明明是周公子和方大小姐有奸情在先,不敢毀婚不娶那路大小姐,所以兩人才想放把火佯裝意外,想把路大小姐給害死……」

以上類似的言論,幾乎短短一夜便傳遍了蘭城,惹來蘭城人民的質疑與非議。

是是非非,似是而非,好的被說成壞的,壞的又被說成好的。

這些,路蘭雪都听說了,讓她夜里難以成眠。不是擔心自己紅顏禍水的罵名,而是擔心著墨東的前途,明明錯的是別人,他卻因此擔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何其無辜。

就這樣想著想著,感覺天都快要亮了才睡去。

頰邊傳來癢癢且微刺痛的感覺,路蘭雪忍不住伸手揮去,耳邊彷佛有ぞ聲低笑傳來,可她實在太困,連眼皮都懶得睜開,然後,好像有人上床抱住了她,把她輕輕地擁進懷里,幾乎是情不自禁的,她往那暖源靠去。

這味道,很熟悉……

這胸懷,也很熟悉……

好像不久前才被這樣抱過……

突地,路蘭雪驚醒的睜開眼,恰恰對上墨東那雙燦亮如星的黑眸。

「你……」

「噓,你如果現在大叫,本將軍還得再背個釆花賊的惡名了。」說著,墨東捧起她的小臉,輕輕經地啄上她驚愕微張的粉唇,「你很高興看到本將軍吧?嗯?」

她眨眨眼,正要說話,他朝她的小嘴啄了過來,一次又一次,這樣的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逗弄,像在逗小貓小狽似的那種。

本來還很想睡,如今瞌睡蟲都被他趕跑了,但她整個人還是懶洋洋地,也沒打算因為他抱著她就挪動睡姿。

「你這叫夜闖閨閣,李姑娘的閨譽都被你毀了。」

「不是早就被我毀了?」他開玩笑的看著她,「關于那些傳言,你很介意?」

「有哪個姑娘會不介意的嗎?」不管是她貪圖富貴主動勾引大將軍的版本,還是她紅顏禍水被大將軍看上,害了周公子的這個版本,她都已經是名門世族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對象,從此與他無緣。

「我沒答應要嫁你。」

「路蘭雪……」

「墨大將軍,你非要坐實你是看上了我才毀了周公子的流言?」她微微皺眉,一點都不喜歡自己所听見的。

「我不在乎。」

「我在乎。」路蘭雪話落,不自在的看了他一眼,他的唇角帶著淺淺的笑,那模樣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歡別人說我是紅顏禍水!」

「你本來就是。」

「什麼?」她呆呆的看著他。

他在她的耳畔低語,「我堂堂一個鎮北大將軍,為了你而把一個最受皇上寵愛的皇子拉下馬,你若不是紅顏禍水,是什麼?」

聞言,路蘭雪忙不迭伸手捂住他的嘴,「你不要胡說,以後這樣的話不許你再說一個字,听見沒有?」

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呵,這男人卻這麼直白的認了?

「好,听你的。」他親吻上她覆在他嘴上的小手,「我只是要告訴你,只要誰敢欺負你傷害你,我都不會輕易放過。」

路蘭雪紅了小臉,幽幽地看著他,「我不要你為我做這些危險的事,更不要你為了我成為一個不忠不義之人。」

關于晉王的事,她一直覺得對他有所虧欠,不僅僅只是她偷了他的東西,而是他為她不惜得罪了皇上,又給晉王下套,雖然最後全身而退,但當中的危險卻是她每次想及都要替他捏一把冷汗的程度。

墨東突然翻過身來把她壓在身下,低頭便霸道的吻住她,這個吻絕不是方才那逗弄的,而是貨真價實、攻城略地,像是那日在山洞里他對她這樣那樣時的吻,像是要把她整個人給吃干抹淨。

伸手也推不動這銅牆鐵壁,她被他吻得嬌喘連連,直到他大發慈悲的放過她——

「是晉王先不忠于國,而不是我為了你而不忠去陷他,慬嗎?」他溫柔的伸手去撫弄她細細的眉,長指又去撫觸她被他吻得紅紅腫腫的唇,「一個可以拿軍機去交換自己利益者,國法不能容,我是沒有睜只眼閉一只眼而已。」

這樣說……也對,但他沒有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因為她,卻是確定的。因為晉王想殺她,所以他不可能放過他。

「周弼的事也一樣,是他計劃謀害你在先,如今又使人放出流言,死不足惜!不管是晉王或是周弼,我都不曾為了你當過不忠不義之徒,明白嗎?」本來,他是不太愛向人解釋什麼的,可怕她的腦袋瓜打結又自責,墨東還是決定把事情說清楚。

「我知道了。」路蘭雪對他甜甜一笑。

原來蘭城里那些對兩人不利的言全是周弼派人做的,經他這麼一開解,她才稍稍釋懷了些,她珍惜他對她的愛,不想他為了愛她而涉險,這也是為什麼她當初選擇讓宋暖暖死去的原因,她必須救他,不讓他有一丁點的危險與顧慮。

「以後有任何疑問直接來問我,不許你亂鑽牛角公,嗯?」

她點點頭,只是看著他。

「沒其它事想問我?」

她輕輕搖搖頭,知道他是希望她開口問公主的事,可是她不想開口,皇上賜婚可是天大地大的事,她不要他為她更去冒任何可能激怒皇上的風險。

「路蘭雪……」她真的讓他生氣得頻咬牙。

「我沒事想問你,但我有話要跟你說,你听嗎?」

「說。」

「我不會嫁你,這輩子都不會,所以,你就娶了公主好好過日子……」

她話還沒說完,墨東便狠狠地用唇封住她的口,不再讓她說出會讓他想要打她**的話來。

「你听我說……」她被他吻得都快不能呼吸了。

「不听!」

「我是認真的!」她有點惱了。

「我也很認真。」他端著一張大冰臉,一道濃眉蹙起,對她總是如此輕易的想把他推開這件事,非常非常的不滿意。

路蘭雪瞪著他,眼眶都濕了,「皇上已經賜婚,你非娶公主不可,你也別想皇上會改變主意,這事整個東旭王朝的人都知道了,為了他的面子,他也不會改變主意的,所以……你不許為了我再違逆皇上,我答應你,我這輩子都不嫁人,我心里只愛你一人,如果你有空可以來看看我,陪我賞花下棋,這樣我就滿足了,但你不要逼我嫁給你,好嗎?我不當妾,一輩子都不當。」

她說了一大串,墨東先是皺眉,再來是舒心,接著是心疼。

「你說你心里只愛我一人?」這是他第一次听她說她愛他,方才的大冰臉都要被她這句話給融化了。

一堆話里,這男人只听見這一句嗎?路蘭雪好氣又好笑。

他的指尖劃過她的唇,瞬也不瞬地看著她,「回答我。」

面對黑大將軍眼中的痴與執著,迎上他那雙溫柔又迷人的黑眸,路蘭雪有到剎那恍神,又覺害羞起來,不由嬌嗔道,「是,我只愛你一人,但我不嫁你,听見了嗎?」

後面那句才是重點,不卻道他是有沒有听進去?

「我听見了,你說你不當妾,還說皇帝賜婚皇命不可違,而且你愛我。」墨東只挑重點听,「以上,我答應你。」

他笞應了?他真的答應不逼她嫁他了?他真的要遵皇命迎娶公主了?

路蘭雪既是高興又是失落,心情復雜的好難受,應該笑,卻想哭。

「我今天是來跟你告別的,等等天一亮我就要回京城。」墨東笑看著她,在她的唇上啄了一記,「記住你剛剛說的話,乖乖等我。」

話落,他的身影也轉間消去了,就像他來時的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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